一場清雨, 下了七天七夜。
甘露攜清風,將濕潤的靈氣送至大陸每一處角落, 霏霏細雨,非但滋潤了這片瀕死的土地,更溫暖了土地上每一個生靈的心田。
更加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 七日之後,雨水漸停, 明媚的陽光撥開雲簾,盈盈散發柔光之時——
許多被認為早已枯死的, 在過去數十年內養育了無數天魔族人的蕁樹,竟從焦黑的樹根出悄悄鼓起微不可查的凸起, 顫巍巍地,鑽出一小片嬌嫩的芽。
新芽是嬌柔的嫩黃色,小葉細而尖長,還有些蔫頭耷腦, 顯然並未完全脫離長久的惡劣環境的影響。
可十足的後勁已經顯露無疑,以這新芽生長的速度來看, 無需多久, 久違的綠色會在天魔的世界中再度蔓延成海。
“真不容易啊。”
輕輕撫摸著蕁樹的新芽,杭小時感慨萬分:“這一幕讓那些天魔看見, 怕是又要淚流滿面吧。只可惜,太多物種從這片大陸上滅絕了, 即便蕁樹死而複生, 這裡的景色還是太過單調。”
“要不要……移植一點試試?”
一側的寧鴻突然插嘴:“小時, 你不是在地縫上采了許多花麽?拿出來試試,也許能種活?”
“你說那個小黑花?”
杭小時狐疑地摩挲著儲物戒,連連搖頭:“我看難,這邊的環境想得到完全改善,怕是還需要數十年的時間。在那之前,從地縫另一邊移植過來的東西,恐怕都活不成……”
“別小瞧生命的韌性。”
寧鴻抱懷在側,微微一笑:“要不然,咱們來打個賭?”
聽見“賭”字,杭小時突然來了興致,樂衝衝地回過頭:“賭什麽?”
“就賭……”
寧鴻湊在杭小時耳邊,貼著青年細白的耳根,輕輕吐出幾個字。
溫熱的呼吸,磁性的嗓音,伴隨曖昧的話語,傳進杭小時的耳朵,登時讓他耳根酥癢,霞飛雙頰。
一手搓著耳根,杭小時瞥了眼寧鴻上揚的唇角,微微垂頭,眼神卻亮:“……賭了!”
拚盡全力,他也一定……
要讓寧鴻贏!
……
事實上,無需杭小時過分擔心,這場賭約……寧鴻贏定了。
因為那不起眼的小黑花,在落土之後,竟展現出了毫不亞於蕁樹的瘋狂之勢,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扎根、抽芽、展葉,於短短數天之內,硬生生在連綿的沙丘上開出了一片花海。
非但開花,它竟還產生了玄妙的變化。
花瓣上的黑色漸漸褪去,中央的乳白從內朝外蔓延,而最中央,竟最終呈現出它的根系的絢麗色澤——
近乎透明的美麗琉璃色,純粹而暖潤,微風下輕輕搖擺,將陽光折射出七彩的色澤,遠遠望去,仿佛用鮮豔色澤勾勒的一副精美畫卷。
“哇,這真的,我真沒想到。”
坐在山坡上,杭小時愣愣地望著遠處連綿的花海,忍不住又重複道:“這太不可思議了。”
“有充足的靈力,這裡的植物本就比地球上生長得更快。”
修長的手指撥開花葉,折斷一根纖長的花莖,寧鴻將小花舉至眼前,垂眉凝望著花瓣上絢麗的色澤,輕描淡寫道:“而且我懷疑,這也許就是蕁樹的花——它從未真正枯死,只是與天魔一樣,在努力尋找通往希望的路。出現在地縫另一端的小黑花,就是它成功的代表。”
“這哪行?”杭小時樂道,“寧大哥,你不能因為它們都是黑的,就硬說它們出自同源。”
“那也無所謂嘍。”
寧鴻隨意地揚手一拋,小花登時被清風圈走,在晴空下搖搖擺擺,飄向不遠處的低窪區域。
他勾過杭小時的肩膀,低聲笑道:“小時,賭約可是我贏了?”
花雖離手,卻在指尖留下一抹殘香,縈繞不散。
“你……好吧,算你贏。”
杭小時側過頭,避開寧鴻的眼神。
他裝出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卻在轉過身時,忍不住偷偷地笑起來。
寧鴻也笑道:“小時,你不服氣?”
這有什麽不服氣的?
杭小時抿嘴憋笑,心想幸虧那花爭氣,否則寧鴻若是不贏,他還得想辦法作弊,多麻煩?
可他尚未回應,便聽寧鴻悠悠道:“不服氣的話,我們就再賭一次——你猜,我剛剛看那花心,覺著它像什麽?”
杭小時:“???”
不,不要再賭,你贏了,快來拿賭注!
他心頭癢得厲害,一腦袋的黃色廢料咣當作響,哪有心思猜什麽腦筋急轉彎?
遂杭小時搖頭道:“不知道,猜不出來。”
寧鴻卻不依不饒:“努力猜?”
“……像玉石?”
“不對。”
“像玻璃?”
“不對。”
杭小時的好奇心終於被調了起來,腦海中的廢料被暫時壓下。他也從身邊拽過一朵小花,扯著花瓣細瞧,目光在琉璃色的花蕊處徘徊數息,又道:“你該不會……說什麽像‘愛情的顏色’吧?”
“腦洞太大了啊。”
寧鴻輕歎一聲,抬手拉過杭小時的手腕,迎著戀人猝然迷茫的目光,吻在他的眉心。
“分明應該……像你的眼睛。”
杭小時:“……”
好、好肉麻!
可不知為何,胸口湧起一股熱流,溫柔地將人包裹。
清風悠悠蕩蕩,遠處沙丘連綿,如江水之上,浮波萬頃,沉浮著飄過千萬裡山川。
……
有了這片意外的花海,杭小時的下一步計劃遂修改了地點。
畢竟,純天然的美麗風景,最能調動人們內心的萌動情愫,讓他們沉醉在美妙的享受中。
而在落雨的這段時間內,星河來客與當地的天魔相處十分和諧——
天魔把人族修者當成天仙看待,盡己所能地悉心照料著,捧在掌心都怕融化。而人族修者都是精心挑選出的,正值花樣年華的少年少女,心底本就懷揣著一股奔放激揚之情,又被大長老忽悠了一番,將天魔視為英雄的後代,遂更是心懷歉意,格外熱情。
如此一來一往,在親密接觸的日常生活中,微妙的感情隨著春雨淅瀝,悄然萌芽。
杭小時此刻決心要做的,就是在背後推動,加快這一過程。
他寫了詳細的計劃書,頂著濃重的黑眼圈,將厚厚一遝草稿摞在寧鴻面前,得意洋洋道:“寧大哥,這就是咱們接下來要做的事了!”
“相親會?”寧鴻笑道。
“哪能一上來就想親?”杭小時雙手掐腰,對著寧鴻擠眉弄眼,“是團建啦,叫聯誼也可以——我準備了好幾個遊戲,都是感情升溫的利器哦!”
“……是嗎?”
寧鴻頗感興趣地挑了挑眉,接過杭小時的策劃書,隨手翻了兩頁,突然有些哭笑不得。
他指著書頁上密密麻麻的字跡,笑道:“兩人三足、吃餅乾、撕名牌……小時,你這都是地球常見的遊戲啊。”
“常見所以經典啊!”
“但這是修□□,所以……”寧鴻舉起手,“會不會有些不合適?”
“反正就是玩嘛,怕什麽?”
杭小時摩拳擦掌:“等著瞧好了,我要用超越這個世界百倍的娛樂手段,讓這些沒見過世面的小家夥們對彼此徹底死心塌地,爭取今天團建,明天相親,後天就都給我結婚雙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