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母炎芝,一種較為罕見的天才地寶,是無人開采的美玉在地下埋藏數萬年,受地脈中靈氣溫養,最終形成的宛如肉質的靈珍,對杭小時這樣的火系修行者來說,幾乎是可遇不可得的寶貝。
即便並非火屬性的修者,譬如寧鴻和孟青河,服下之後也可增強對火系靈力的耐受力,對修行之路大有裨益。
最關鍵的是……
它的味道好極了。
杭小時從未想到,他的陽炎在考場上第一次發揮作用,竟是用在了這種地方。
燦金色火舌從掌心躍出,歡快地劃破半空,從切成小片的雲母上輕輕燎過,“岩石”上剝落一層半透明的硬殼,露出柔軟細膩的內部。
上等肉食的淡紅色,隨著陽炎炙烤,表面浸出一層淡淡的靈液,陽光下如油漬般閃爍光澤,另有清香溢散,摻點蜜糖般的甜味,隨著微風緩緩飄遠。
令人食指大動。
杭小時捧著烤好的雲母,一路小跑竄到寧鴻身邊,遞到青年唇側,眸中流光溢彩︰“寧大哥,快嘗嘗。”
寧鴻︰“……”
這喂飯一般的親昵舉動……
但面前之人眸光清澈,笑容純良,仿佛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意味著什麼。
猶豫片刻,寧鴻無奈地搖搖頭。
罷了,大概是自己多想了。
將腦海中猝然湧起的綺念驅逐,寧鴻朱唇微張,欲要咬下那塊雲母。
身側人捏著雲母的手卻恰到好處地朝前一遞——
如玉指尖,帶著溫熱的觸感,從寧鴻的舌尖輕卷而過。
寧鴻︰“!!!”
他的嘴唇仿佛被火燙到,嘴裡一片焦灼,牙齒慌忙閉合,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
虛捂著嘴,寧鴻驚怒地抬起頭。
面前,俊美無雙的青年眉眼彎彎,滿懷期待道︰“寧大哥,味道如何?”
……丫的。
他是真沒察覺到,還是覺得無所謂?
堂堂龍傲天難道真的這麼純良,這是要把人逼瘋麼?
寧鴻木著張臉,恨恨咬牙。
炎芝在齒間碎裂,口感比最嬌嫩的羊羔肉還要柔滑細膩,充沛的靈力順著喉嚨滾落,融入經脈,渾身暢快得如墜雲端。
……明明是世間極致美味,寧鴻眼前縈繞不散的卻是杭小時微紅的指尖,白皙修長,指腹溫軟。
以及那人弧度優美的唇,一張一合間,隱約露出白淨微尖的虎牙。
此刻靈珍下肚,滿口生香,化為一股熱流在體內流竄。
他卻說不清,是雲母味道更佳,還是剛才擦過舌尖的手指更誘人。
僵硬片刻,寧鴻木著臉,勉強勾起一抹溫和的微笑,低聲道︰“好吃。”
“好吃,那就多吃點啊。”杭小時笑意更濃。
……多吃點,再吃就連你一起吃乾抹淨了!
拜托,有點危機感好不好?
寧鴻微微垂首,斂下眸中驟然晦暗的光。
如瀑烏發披在他瘦削的肩頭,稱得青年的身形近乎是單薄的,卻有黑色遊龍紋從衣襟中探出一角,盤桓在蒼白的頸側肌膚上,朝杭小時齜著尖長的牙。
杭小時笑而不語。
然而在腦海中,他樂得發瘋︰“哈哈哈哈哈,025老師,終於也輪到我揩別人的油了!”
“低調,低調。”025也笑。
“我懂。”杭小時豎起拇指,“悶聲發大財嘛。025老師,你說現在我親吻手指,算不算跟他間接接吻?”
“當然算呀,還會伴有總部下發的電擊大套餐,讓你的初吻像過電一樣酸爽哦!”
杭小時頓時苦了臉。
“那還是算了吧,以後機會多著呢。”
他用余光瞥了眼右手食指,頗覺惋惜地搖搖頭,不動聲色地將手斂入袖中。
回過頭——
石壁上攤開數疊薄片,是切好的雲母炎芝。
而孟青河站在一邊,俊朗的眉宇緊緊鎖起,面目沉黑如鐵。
“你竟然、竟然用我的秋水劍……”青年咬牙切齒。
話音剛落,杭小時右手中抓著的青色長劍似是有靈,劍身微抖,發出一聲清越的顫鳴。
——杭小時剛剛用它切割雲母炎芝來著。
“哈哈,剛才這不是,手頭沒有合適的工具嘛。”杭小時乾笑兩聲,抬手將劍柄塞入孟青河手中,爽快道,“用完了,現在還你。”
孟青河瞪眼︰“你……”
“哎呀別糾結了,孟大哥,你也來一口!”
長劍在掌心震顫,孟青河的譴責尚未來得及說出口,嘴裡已經被杭小時塞了一塊雲母炎芝。
炙烤的火候剛剛好,外酥裡嫩,一口下去滿嘴油香。
怎麼……怎麼這麼好吃……
孟青河下意識咀嚼數下,喉結滾動,將靈芝咽下肚去。
登時有一股暖流自小腹湧出,流通四肢骨骸,將身體裡諸多關竅盡數打通,又最終匯於丹田,化為一簇熊熊燃燒、散發熱量的火。
這是炎芝中積存的靈氣,以如此方式在丹田內儲存,並會隨著孟青河運功而逐漸吸收,納入自身氣海中去。
這一點靈力,足足抵得上孟青河十日苦修。
只是一口,便抵十日。
而且口感味道,都是絕世珍饈……
青年沉默許久。
他慚愧地低下頭,望了眼掌中長劍,眸中閃過激烈的掙扎之色。
秋水劍似是有所感應,在主人手中顫抖不已。
青年抬起手,長袖翩翩,拂過光滑如明鏡的劍身,指尖在末端的冰稜突起上停頓片刻,輕撚數下,似是安撫。
隨後孟青河握劍回身,劍尖筆直,直指炎芝。
“再切一些,怎樣?”
他眸光閃爍,小聲道︰“我……想帶點回去。”
……
杭小時一行人享用天地奇珍時,與之相隔不遠的一片小樹林中,兩名青年正緩步而行。
其中一人身材高大,背影魁梧。
春寒料峭,他卻隻穿著一身輕薄的短衫,飽滿的肌肉從領口和臂彎處露出,幾乎要將衣衫撐爆。
一邊走著,青年一邊四下張望,末了失落地垂下頭,嘟囔道︰“走了這麼久,一隻靈獸都沒踫到,咱們可真倒霉。徐陽,這個方向真的有大凶獸麼?”
青年身強體壯,嗓門亦嘹亮,即便普通聊天,也仿佛銅鐘震耳。
在他前方,身形修長的青年正縮在一株柳樹後,從紛揚的絮絨上方探出頭,聚精會神地眯縫著眼楮,仔細窺望。
猝不及防聽見陳戍粗獷的嗓門,徐陽背脊劇烈一顫,倏地縮了腦袋。
“笨蛋,小點聲!”他惱道。
陳戍摸了摸後腦杓,猶豫道︰“可是,凶獸……”
“我說有就有!”
“……哦。”
陳戍訥訥地應了一聲,閉嘴不再說話。
前方,徐陽再度縮在柳樹之後,拽過幾根柳枝聊作遮擋,遠遠地眺望杭小時一行人。
一邊眺望,他一邊咬牙切齒,低聲咒罵著,零星幾個字眼飄入陳戍耳中,什麼“炎芝”、“讓他搶先一步”、“該死的天命”……
陳戍不明所以,呆立在原地,無聊地掏了掏耳朵。
忽然,他似是猛地想起了什麼,烏亮瞳孔中閃過熱切的光,大踏步走上前去,湊在青年身側追問道︰“徐陽,我還從來沒見過凶獸呢。你說,那大凶獸有多大?”
“……一口咬你十個那麼大。”
“有多凶?”
“一口咬你十個那麼凶!”
“有多……”
徐陽終於忍不可忍,一巴掌捂住陳述的嘴,壓低嗓門,在青年耳側惱火道︰“正事乾完,我馬上帶你殺凶獸——現在先閉嘴,乖乖蹲著,成嗎?”
“……唔。”
陳戍扒著徐陽的指縫,好不容易擠出一聲悶悶的“唔”,目光澄澈又無辜。
在徐陽警惕地松開手,又威脅地瞪了面前人一眼時,身材健碩的青年討好地笑了笑,五官算不上俊朗,但粗長的眉頭湊在一起時,竟也顯出一股憨厚而可愛的意味。
徐陽卻不為所動,隻將手指豎在嘴邊,重重地吹出一口氣︰“噓!”
陳戍趕忙連連點頭。
勉強放下心來,徐陽蹲回原來的位置,目光犀利如電,再度朝樹林對面投去。一邊張望,他一邊悶悶不平地緊蹙著眉頭,心中懊惱不已。
失策,當真失策。
徐陽是刻意接近陳戍的。
這人出身農戶,雖天生神力、資質不俗,憑一己之力拿下了一輪測試東北區的優勝,卻心性淳厚,待人純善,不像其他人那般精於算計。
簡而言之,易哄騙,好糊弄。
有這樣一個人在身邊,不但可以做肉盾、擋箭牌,還是他搶奪主角機緣時的強大助力。
可徐陽實在沒想到,這人誤事的本事比他自身資質更可怕!
若不是他在一旁絮絮叨叨,自己何至於找錯了方向,以至於錯過原文中主角找到的雲母炎芝?
那可是令主角臨考升級的大補之物!
早知如此,自己就不該拉攏陳戍。
徐陽憤憤地想,找婁玨和孔嘉也比這家夥強,雖然事成之後自己分到的回報會少些,但至少那兩人比較靠譜……
心不在焉地搓著枝頭柳絮,徐陽腦海中思緒翩飛。
得仔細計劃一下。
雲母炎芝畢竟只是個開胃小菜,丟了便丟了,不重要。
重點是後面的秘境,主角從裡面獲得的一本極陽功法,那才是主角強大的根本……
正思索間,他身側忽地一暗,大片陰影投下,遮蔽日光。
未來得及轉過頭,徐陽便感到側面傳來一股微熱的呼吸,帶幾分急促,激動不已,悶熱的水汽噴在他頸間。
“徐陽,我好像聞到凶獸的氣息了。好香,好肥美,這是肉的味道……”
挺拔健碩的青年,蹲下來也宛如一座小山,正湊在徐陽身側,沉醉地微微闔眼,鼻尖在空氣中不斷抽動,末了一抹鼻頭,抬手指向前方︰“就在那邊!”
徐陽︰“……”
狗鼻子啊?!
他懨懨抬手,將陳戍推到一邊,低聲道︰“不是凶獸,你聞到的應該是雲母炎芝,那東西雖是石質,味道卻宛如鮮肉。”
陳戍眨巴幾下眼楮,可憐巴巴道︰“徐陽,我餓了,想吃。”
——廢話,誰不想吃?
被人戳了痛處,徐陽氣急敗壞地嚷道︰“……看我做什麼,我又沒有雲母炎芝!再說早上那五盤烤肉你是吃到豬肚子裡去了嗎,才這麼一會兒就喊餓?”
“因為那氣味太香了啊……”
徐陽︰“……”
他憤憤地抹了把臉,在心底默念十遍“此人還有用,不能與他翻臉”。
然後勉強擠出一抹笑容,緩聲道︰“陳戍,再等等,一會兒我們就去殺凶獸,我烤凶獸肉給你吃,想吃多少吃多少……”
話音在輕風中飄蕩,身側卻沒了回音。
下意識心感不妙,徐陽倏地回頭——
視野前方,一抹健壯的身影閃電般從林中閃過,迅捷如獵豹,腳下撩起一陣疾風,眨眼間便出現在平原的另一端,那雲母炎芝,也就是杭小時一行人面前。
草葉紛飛中,陳戍大大咧咧地笑著,指著余下的炎芝道︰“好兄弟,這麼大一塊,你們也吃不下,分點給我們怎樣?”
徐陽︰“!!!”
宛如晴天霹靂,平地驚雷,剎那間將青年氣了個七竅生煙,隻覺得頭暈目眩,腦中一片花白。
拚盡全力避開主角,窺探時機,一路以來他忍受了多少煎熬,又潛伏得多麼不易,現在竟讓這傻瓜一句話全毀了?
“ 嚓”一聲,柳樹的枝乾上被徐陽捏出數個鮮明的指印,枝條應聲而斷,細葉飄舞,薄絨恣肆飛散。
他死死瞪住前方,眼角蔓出幾絲血痕,痛苦到麻木的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
陳戍,你是豬嗎?!
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是北京時間21︰00︰00,您的夜宵已送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