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 作為原文中壓軸的BOSS種族,多年來一直在對南大陸進行暗中滲透——寧鴻便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而在陰謀揭穿之後,他們組織大軍, 從虛空結界中沖出,在早年埋下的暗子內外呼應下, 幾乎不費吹灰之力, 便拿下了南大陸三成的大型宗門。
修行界安逸多年, 修士們習慣了修身養性, 因而戰事一起, 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侵略打了個措手不及。直到大半年後, 天魔一族的擴張之勢有所緩解,被驅逐的修真界才在大陸的一角上建立了同盟,攜起手來一同反擊。
雖然天魔族人在外貌上, 與人族修士一般無二,所修功法也大致相仿, 但由於他們率先發起了侵略戰,人族修士對天魔的仇恨在短短數月內拉到了滿值,從那之後,也再未有什麼舒緩的余地。
……更遑論天魔與人族進行靈修了。
即便有兩族之人發生關系, 也多是身體關系,或是一方以另一方為爐鼎, 絕對不會將神識這般, 修真者的要害之處對敵人開放。
但這其實也怪不得天魔族人。
上千年來, 他們一直被屏蔽在大陸的彼端——書中沒有明確描寫, 但通過多處暗示,杭小時意識到,那是一片極端惡劣的不毛之地。
常年乾旱,靈氣稀薄,濃雲陰雨遮天蔽日,有時一年半載都見不到陽光。
在這樣的環境中,支撐著天魔族人拚命修行的信念,便是有朝一日,兩片大陸之間的屏障破碎,他們能夠抵達南大陸,過上幸福安穩的生活。
只是,在屏障破碎之時,北大陸封鎖的惡劣氣候湧向南方,而南大陸蓊鬱的靈氣亦湧入北端。
這本是天地平衡的自然現象,但南大陸的修真者不明所以,隻以為是天魔入侵造成的惡果,對天魔亦越發憤恨。
杭小時心想,自己與寧鴻,也許還真是世上跨越種族相戀的第一人。
思緒慢慢發散,他又忍不住想,為什麼天魔與人族的外形如此相似?
有沒有可能在許久之前,兩族本就出自同源?
又或者,兩族在被天地割離時,天魔帶走了人族修士在修煉中缺失的某種東西,而此時此刻,雙方相輔相成,才算是真正補全了天地大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
自己是不是可以給兩族牽線搭橋,推動和平變革,友好地接納對方?
“有點懸。”025低聲道,“小時,你有沒有想過,也許真正的原因,是你和寧鴻的靈魂之力都遠超常人?”
“……你說的也有道理。”
杭小時點點頭,又搖搖頭。
“究竟是哪種情況,咱們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025驚訝︰“怎麼試?”
杭小時微微一笑︰“這次的山門大比,不就是一個好機會嗎?而且……”
低吟的尾聲被清風吹散,但看著杭小時細微的嘴型,025還是理解了他的話。
——這不但是個驗明實情的機會,還是一個撬動劇情,向規則發起沖擊的絕妙機會。
淡金色光芒自蜂鳥背脊上淌過,025回想著這段時間以來,它暗中做下的諸多布置,心頭漸漸升騰起熾熱的火苗。
……
山門大比如期舉行,地點不出杭小時所料,仍是原文中的位置——玄武山脈。
那是位於大陸北部,一段連綿起伏的雄威山峰,棕黃色的大地染著斑駁色澤,泛黃的草木常年生活在乾燥的環境內,葉片變得細而尖長,清風一過,便在林中撲朔閃動,反射陽光,仿佛一片燦然的銀針。
這個位置,其實離北大陸的天魔領地已經十分接近了。
天還蒙蒙亮時,玄武山腳下已經聚滿了人,皆是各峰派出的精銳弟子。
其中亦有初入山門的天才,一入星河,得到合適的功法和靈丹,加上強者指引,便如魚躍龍門,飛速地成長起來。
有人的地方,便免不了比較。
一片竊竊私語中,倏地有人嗓音微高道︰“這才三個月,我們文墨峰的小師弟們便已經突破了七品。這次大比,師父說了,結果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讓師弟們歷練歷練,將來都是星河棟梁。來,婁玨,孔嘉,來認識一下諸位師兄師姐……”
他越吹越得意,身後的青衫青年臉皮卻薄,見眾人的目光針扎般地射來,隻得苦笑著抱拳,對左右施了一禮。
孔嘉倒不覺得什麼,卻被婁玨倏地拽了下衣袖︰“低頭!”
“低頭做什麼?”孔嘉依言而行,卻仍有些不明所以,“師兄不是說,幫咱們造勢嗎?”
“這哪是在造勢,這分明就是在把咱們推上風口浪尖。”婁玨低聲道,“而且……七品,真的很高麼?”
話音剛落,不遠處便傳來一聲不屑的笑聲。
“七品?也真虧得你們敢拿出來炫耀。”那人不徐不疾,朗聲道,“我們五行峰的玉臻小師妹和星辰小師弟,都已經突破六品了!”
“六品?有何稀奇,我們劍峰的沈師兄已是六品巔峰!”
“非也非也,你們怎麼能拿老生與新生比較?”
“為何不能?沈師兄入宗雖早,年紀卻未必有諸位高。”
“……”
嘈雜聲紛亂,而正在此時,天際緩緩飄來兩片淡金色的火雲。
前面的那片雲霧散開,一白一黑兩個身影從天而降,烏發在身後輕蕩,雪衣與墨色交織,如白鶴展翅,鴉羽飄揚,金紋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剎那間,吸引了絕大多數的目光。
“那是什麼人?”有男音不屑道,“好生騷包……”
可他的聲音迅速淹沒在一片興奮的女聲中,人群內,許多妹子攥緊裙角,眸光閃亮,一眨不眨。
好帥、好飄逸!
我可以!
“你們誰知道,那兩人是哪個峰上的師兄?”
“不知道……知道也不告訴你,嘻嘻。”
見師妹們興奮的模樣,先前出言嘲諷的男修士心下煩躁,又忍不住道︰“長得好看有什麼用,誰知道內裡是不是個草包?”
此言一出,登時收獲無數白眼。
能禦空而行,自天上飄落而毫發無傷,至少也是邁入五品的高手。此人連這都不知,莫非……
女修士們定楮一看。
果不其然,抱怨的男修不過是個七品修士。
這才是真草包!
卻在在這時,一聲微弱的,難以置信的嗓音自人群中傳出,有人手指遠處一黑一白兩抹身影,驚疑不定道︰“那兩人,好像是……今年新入宗門的弟子啊!就,杭什麼,吵著要加入縹緲峰的那個!”
四下皆靜。
隨後,抽氣聲此起彼伏,在玄武山腳下每一處空隙中響起。
之前炫耀的人皆喉頭一哽,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拽著孔嘉垂頭的婁玨卻指尖一顫,猛地抬頭,定定地望向遠方。
剛入山門,縹緲峰,禦空而行,五品……
這豈不是說,他們非但將同期所有人摁在地上狠命摩擦,還已經……超越了老生師兄?
婁玨心頭突然湧起一片微弱的涼意,說不上悲傷,只是感慨萬分。
原來他們不知不覺……已經被早期視為對手的人,拋下這麼遠了。
與之同時,落在後方的另一片薄雲緩緩降落,濃霧散開,露出徐陽一張陰沉的臉。
借助極品功法,他勉強摸到了五階的門檻,可以在短期內禦空飛行,只是靈力不足,速度上便差了許多,而且……十分不穩。
此刻拽著陳戍,青年一邊氣喘籲籲地運功,一邊低罵︰“該死!就知道不能落在主角後面,風頭都讓他倆搶光了——你們這群工具人,老子也五品了,快給我倒抽冷氣啊!”
陳戍神色古怪地望過來,疑惑道︰“徐陽,你說什麼?”
“沒跟你說!”徐陽氣急敗壞,“都是你,每天吃那麼多,這麼沉,害得我飛不快——臥槽!”
“摔、摔下去了,快運氣!”
……
身後一片雞飛狗跳。
而前方,吸引了絕大多數的目光,杭小時從半空緩緩落下,墨發無風自舞,陽光下流淌著瑩潤光澤,俊逸的側臉亦被晨曦蒙上一層淡淡金邊,遠遠望去,飄逸似仙。
雖然表面上鎮定自若,但被烏泱泱的一群人仰頭觀望,杭小時心裡不免有些緊張。
維持著淡然的表情,他暗地裡悄悄戳了戳寧鴻,壓低嗓音︰“寧大哥,咱們這樣,是不是太招搖了?”
“怕什麼?”寧鴻微笑道,“縹緲峰弟子的身份,早已注定了我們會在這場考核中受到孤立,倒不如光明長大地亮出修為,震懾宵小。”
“也是……”
杭小時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既然注定要被排擠,又何必龜縮不出?
倒不如拿出強者的氣勢,一路碾壓過去。
“寧大哥,你說的對。”
杭小時長袖垂落,指尖卻在暗中,不經意地從寧鴻腕上輕輕劃過。
“不過今天……我總覺得你有點怪怪的。”
“哪裡古怪?”寧鴻隨口問道。
杭小時臨風而立,淺笑盈盈,如瀑的烏發被一根暗金色發帶扎起,發尾在風中肆意飄揚。
他薄唇輕啟,小聲道︰“怪可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