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統在這邊!”
聯邦軍人登上客用飛艇不久,便找見了要尋找的目標。跟在對方身側的、還有一名代表國成員與一名飛行員。
他們連忙上前,護著三人往後退去。
一回到軍艦,代表國成員便大叫著:“快帶我們離開這鬼地方!”
既然已經尋到目標,聯邦軍人正要聯絡駕駛室關上艙門,卻被總統阻攔。
“還有人在裡面。”
“別管了,來不及了!”聯邦國成員急道,“再晚上一會兒,蟲潮就要淹過來了。”
兩個上級領導之間意見出現分歧。聯邦軍人一時混亂,不知該聽誰的吩咐。
總統重複:“現在馬上去救援。”
代表國成員:“不行、得趕緊撤——”
“閉嘴。”
話未說完,就被總統打斷。
代表國成員一怔。在他眼中,總統一直是和事佬的形象,平常政壇意見相佐時、也往往是以總統退一步而告終。
對方如此清晰而嚴肅地表明自己的意見,還是第一次見。
總統沒再理這人,看向聯邦軍人:“現在馬上去救援,位置在駕駛室方向。”
勝負分明,該聽誰的話已經很清楚了。
聯邦軍人連忙應下,帶著數名部下重新回到客用飛艇。
“該死。”
尚宇飛扔開空掉的槍支。
方才門開啟後,他們用僅剩的彈藥給總統幾人開了一條路,掩護那些人撤離。自己卻被困死在了蟲潮。
尚宇飛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竟然會這麽舍己為人,救的還是他國總統。
“學長,站到我後邊。”
白越的聲音從身側傳來。
他彈藥用的很省,從來不主動攻擊。只在必要的時候逼退那些淹來的蟲潮。
但饒是如此,估計也撐不了太久。
司空邢砰砰打出幾槍:“看來還真要跟你們死一塊兒了。”
穆思寒:“……”
陸深這邊還有結余,將一部分子彈分給了尚宇飛。
“抱歉。”保鏢組長心懷歉意。
他死倒是沒什麽。他的工作本就是保護總統的安全,如今安全將人給送出去、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務,死而無憾。
但這些人不同。他們畢竟是帝國軍人,要是剛才優先逃跑,原本不必和他一起留在這種地方。
“不用道歉。”白越注視著洶湧的蟲潮,“我們可沒有死的打算。”
只要撐到聯邦軍人趕來就行。
“那些家夥逃的那麽倉促。”尚宇飛扯了下嘴角,“該不會一回去就急著撤退吧。”
“總統他……”白越頓了頓,“應該不會這麽做。”
也正因如此,他才會優先讓總統離開。這不僅僅是因為對方的身份。
要是只有一個代表國成員,他大概會采取別的做法。
不過,白越不是不能理解同伴的不安。
如今離總統幾人離開已經過去五分鍾,卻還沒有救援。而剩下的子彈只夠撐半分鍾了。
他往後退了一步,脊背抵住尚宇飛的肩膀。溫度自身後傳來。
如果真有萬一的情況發生——至少尚宇飛,他絕對不會讓這個人死。
感到身側有人靠近,尚宇飛轉頭看去,見是白越的背影。
對方像是察覺到視線,側過頭朝他輕笑了一下。
尚宇飛愣了愣。
哪怕是如此焦灼的情況,對方看起來也完全不害怕。就像是有恃無恐、下定了某種決心似的。
不好的預感。
尚宇飛皺眉收回視線。
無論那是什麽,他絕對不會讓這家夥得逞。
蟲潮幾乎淹沒至了腳下,將包圍圈越縮越小。
半分鍾,還差10秒。
白越默數著手中槍械的彈藥。
4發。
“砰!”
3發。
“砰!”
2。
只剩最後一發子彈了。白越端起槍支,瞄準不遠處的空地。
突然這時,他的手腕被一把抓住。
白越身體一頓,抬眼看了過去。見是尚宇飛抓住了他,似笑非笑:“你又想做什麽?”
白越一怔。
他沒來得及回應,便聽不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與槍響。
有人來了。
聯邦軍人沒走多久,便發現被蟲潮圍困的幾人。那些人身著帝國軍人的製服,而其中一個貌似是總統的貼身保鏢。
“快過來,我給你們開路!”
幾乎不用他們多做什麽。那幾人身手敏捷,見蟲潮被劈開一條道,便自發沿著空出的道路前行。
很快與聯邦軍人匯合。
“快!回軍艦上去!”
這一次的救援要比總統那次更為迅速。
聯邦軍人打出數發子彈,暫時堵住蟲潮的蔓延後、又緊跟上了大部隊。
等最後一人踏上軍艦之後,艙門自動關合。
“人已經齊了吧?”
包括保鏢組長在內,一共六人。
見獵物逃跑,蟲族被徹底激怒。它們更加氣勢洶洶地湧來,黑蟲幾乎擠滿了客艙的每一處角落。
同時迅速往外蔓延,眼看就要扒上軍艦的艙門。
“快!往後撤退!”
一聲令下,軍艦便如同來時那般緩緩往外駛去。蟲族仿佛不知宇宙的可怕,依然鍥而不舍地往前奔湧。
數千隻爬蟲粘附上了軍艦艙門。伴隨軍艦拉開距離,像是蓮藕般藕斷絲連,連接著軍艦與客用飛艇。
它們完全暴露在了真空之下。因承受不了這強大的氣壓差,紛紛爆體而亡。綠色汁液在空中彌漫散開。
軍艦繼續偏離軌道。在拉開一定距離後,多重炮台自底端生出,齊齊懟向這艘被蟲族寄生的客用飛艇。
沒有任何猶豫。數道激光噴射而出,直擊向飛艇機身。
瞬間,火光四濺。點亮了這漫漫無邊的黑暗宇宙。
火力幾乎開到了最大。飛艇外殼崩裂。伴隨第一個零部件炸毀後、其他部位也接二連三地出現破損。
哪怕是在真空,似乎也能聽見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白越立在軍艦之中。透過窗戶,遙望著飛艇炸毀的景象。連帶著淺灰色的眼眸,也被映得微微發紅。
最終,這艘寄生了蟲族巢穴的飛艇,徹底湮滅在了這漆色的宇宙。
形勢可以說是瞬息萬變。
前一分鍾遭遇蟲族侵襲,包括總統在內的高層官員都成了蟲族的人質;後一分鍾便聽說總統被安全救出,巢穴也在空中搗毀,不會再危害到聯邦首都的安全。
軍艦降落在了空中停機場。剛一開門,便又有數名聯邦軍人過來接應,態度極為嚴謹。
為免再生意外,總統等人被嚴密防護在了軍人身後,外人不得靠近。
這場災難對於聯邦而言損失很大。好幾個高級官員都落入了蟲族口中。但萬幸的是總統安然無恙。光是這一點,就能很好地寬慰民心。
乘坐軍艦途中,白越聯系了上將,告知這邊發生的事。
對方像是松了一口氣,稱自己馬上也讓他們暫且留在聯邦首都。過一會兒就來接他們,統一安排回程。
空中停機場人來人往,到處是身著聯邦軍服的人。大家都十分忙碌,並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都結束了。
從事發到現在,前後不過兩個小時,卻又好像過了許多天。
白越製服上沾滿了血跡。細聞的話,還能聞見火藥的氣味。
在即將離開空中停機場時。他聽身後傳來腳步聲。回頭看去,見是一行軍人靠近了過來。走在中間的正是總統。
那些護衛的軍人疑神疑鬼,看見他們也一副緊張兮兮的表情。夾在總統與他們之間,不讓雙方接近。
“我有話和他們說,你們先讓開。”
直到總統發聲,這些軍人才不得不往後退去。
總統上前,視線一一從幾人身上掃過,最後定格在了白越身上:“謝謝。”
他垂首:“保護了我,也保護了整個聯邦。”
光看樣貌,這幾位實在是過於年輕的軍校生。但所做出的的事卻要比任何一個軍人都要勇敢而偉大。
白越看著總統,抬手行出軍禮。
總統一頓,也回之以禮。在他的帶動下,那些跟隨的聯邦軍人紛紛抬手敬禮。
空中停機場內,全場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總統身上。見狀,接連停下手中的事、行上軍禮,朝白越幾人致以最誠摯的感謝。
“現在還有許多後續事務需要處理。”總統道,“我希望有一天,能去拜訪你們的國家。到時候能再與你見上一面。”
白越笑:“總統先生,隨時恭候光臨。”
如今,與帝國矛盾最深的代表國成員死了大半。從此往後,總統將在聯邦有更大的權威。
聯邦不會再像從前那般勾起民族仇視情緒,也不會肆意挑動戰爭。
這對於兩國而言,無疑都是有益的。
其後不久,上將也來了。
針對司空邢綁架平民又私自開走飛艇一事,似乎有話想說,但最後也只是歎了一口氣:“既然聯邦不予追究,那就算了吧。”
將功補過。就結果而言,他們畢竟救了總統。
白越看向司空邢。
對方注意到視線,不由苦笑:“我會好好反省的。”
這次他的行為的確太過衝動。若不是白越他們追了上來,估計最後不僅殺不了蟲族、還會白白搭上自己一條命。
他輕咳一聲:“你之前說的話,應該是真的吧?”
白越偏頭:“什麽話?”
司空邢一愣,有些急道:“你說可以去你家的!”
白越反問:“但你想去嗎。”
“我……”
司空邢臉皮向來很厚。可這會兒不知怎的,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回答。
“白越學長。”倒是陸深先一步開口了,眸光閃爍,“我也可以去嗎。”
白越笑了笑:“當然。”
陸深暗自握拳。
這次來帝一,不僅見到了憧憬的學長,還跟他一起戰鬥、現在甚至能去他家裡。關系實在是突飛猛進。
到時候也要好好表現才行。
“穆思寒。”白越看向最後一名同伴,“你也來吧。”
穆思寒一頓。
這句話不會有更深層次的含義。僅僅是作為戰友的邀請。因為不止是他,也邀請了別人。
可是,心中卻似有微風拂過。春芽抑製不住地生長。
他沒有表現出來。移開視線,輕微點了下頭。
交流賽由於蟲族的緣故中止。
但無論如何,緩和兩國關系的目的是達到了。現在的聯邦與從前的帝國一般,終於開始對蟲族一事上心,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回程仍然需要48個小時。與來時一樣,兩人一個房間,白越和尚宇飛住在一起。
他走進艙內,剛將行李推入床下,就聽艙門被人關上。身後有人靠近。
是尚宇飛嗎。
白越沒有回頭:“我先去衝個澡。”
他現在渾身是血。
然而話音剛落,他便感覺有重量壓上肩膀,猛地將他翻過來摁上了床。
白越整個人陷入床墊,雙臂都被死死禁錮住。
尚宇飛立在身前,一邊膝蓋壓上他的大腿。
白越愣了愣:“你怎麽了?”
“剛才在飛艇上,”尚宇飛眯著眼,“要是那群家夥沒及時趕到,你準備做什麽?”
飛艇上……是說當時被蟲族圍攻時的事嗎。
白越沉默。
當時情況的確很緊急。如果聯邦軍人沒能及時趕到,他無論如何也會把尚宇飛救出去。
——哪怕是犧牲自己的命。
但這種話要是說出來,對方一定會更加生氣。
白越想要緩和一下氣氛,笑道:“這不是趕到了嗎。”
“別給老子混淆視聽!”
這避重就輕的態度反而更加激怒了尚宇飛。
他一把拽起白越衣領。眼中除了怒火,還閃爍著別的情愫。
“每一次、每一次都TM是這樣!”
這次過後還會有下一次。只要白越不改變心態,遲早有一天會把他一個人丟在這世上。
甚至他們還得偽裝,連正大光明談戀愛都做不到。
去TM的同伴。
他想要和白越維系的、可不是這種單純的關系。
艙內隔音效果不好,白越扶住尚宇飛的肩膀:“你先冷靜一點。”
“冷靜不了。”
尚宇飛冷冷丟下一句,抓著白越衣領就徑自吻了下去。
這個吻很深、也很凶。
方才隱忍住的恐懼、憤怒都在此刻爆發出來。
既然白越想要丟下他,那他為什麽還要顧及別人的眼光。暴露也就暴露了,他才不在乎。
“等……唔!”
話被堵住。
白越還在顧及外邊。
艙門雖然關著,卻沒有鎖、隨時都可能有人進來。
隔著薄薄的一層門板,甚至能隱約聽見經過的腳步聲。
他手攀上對方脊背,猛地往下一扯、兩人上下就倒了個轉。
白越終於掙脫了尚宇飛,他跪坐在對方身上,壓住了這人的肩膀。
“冷靜!現在還不行,”白越呼吸變得急促而凌亂,“不能被人發現。”
尚宇飛看著他,眼角些微發紅。少頃,手臂遮擋住了臉龐。
白越微怔,手覆上尚宇飛的手腕,想要將其挪開:“你哭了嗎。”
然而沒能扯動。
對方低低回應一句:“我怎麽可能哭。”
白越明白尚宇飛生氣的理由。
因為這不是第一次了。每一次、他都會用語言或者肢體安撫對方,但也只能暫時緩解對方不安的情緒。
而一旦再犯,對方所產生的負面情緒或許會是成幾何倍的增加。
要從根本上解決,除非他不再當軍人、不再進行危險的任務。
可事到如今,已經沒有回頭的余地了。
白越從尚宇飛身上下來,躺倒在了身側。視線落在對方左耳的黑色耳釘之上。
房間很狹窄,又很安靜。也因此,外邊的響動聽得一清二楚。
有人說話,有人走動。
但現如今,白越已經將這一切從腦海中拋開,只是注視著尚宇飛。
他貼得很近,嘴唇幾乎要觸碰對方的耳垂。
“我應該怎麽做才好?”白越輕聲開口。
對方緩緩挪開手臂,側頭看了過來。
果然不是錯覺,眼眶有些發紅。
“……不要拒絕我。”
這是在說接吻的事嗎。
他剛才的確反抗了,但只是因為不想讓外邊人察覺。而不是拒絕。
但如果對方真的不安到這種程度。哪怕被人發現、也想要身體接觸的話……
白越手撫上尚宇飛的臉龐:“抱歉。”
五指些微加大力度,輕吻了上去。
聯邦這次事件過後,白越終於得到了回家的機會。
“只要在11號前返校就行了。”陸上將道。
白越:“是。”
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時間還比較充足。
陸上將露出笑容:“元帥已經與聯邦總統聯系上,11號之後,總統就會來訪我國。到時候的宴會點名一定要你參加。”
“這一次不僅成功搗毀了巢穴,還救出了聯邦總統。白越,我很為你驕傲。”
白越笑了笑:“是,謝謝您。”
軍功獎勵自然必不可少,在那之上又有授勳儀式。
要是白越已成為正式軍人,晉升速度大約會是全軍隊最快的。
陸上將滔滔不絕講了一會兒,見白越並沒有給出太大反應,不由飲了一口茶。
“你似乎並不怎麽高興?”
聞言,白越一愣。
陸上將:“發生了什麽事嗎。要是有我可以幫忙的,盡管提。”
白越沉默片刻,笑道:“沒什麽,多謝您的關心。”
從校長辦公室出來,白越嘴角掩下。
並沒有發生什麽大事。
只是這段期間,感受到了與尚宇飛之間的隔閡。
表面上很平靜。獨處的時候,兩人依然會擁吻。
可是總覺得隔了一層看不見的屏障。他知道尚宇飛很不安,所以也想要盡力去彌補。可無論做什麽,都像是在隔靴搔癢。
直到今天,他們要一起回家。父母會看出什麽不對勁嗎。
回到宿舍,尚宇飛已經提前收拾好了行李,在床上坐著等他。
見他進來,挑眉道:“報告完了?”
白越點頭,依然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