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在白越回臨時宿舍後, 三名舍友的態度依然顯得有些奇怪。
明明在白越開門的一刹那, 還看見那些人赤裸著上身、甚至在摳腳。而在看見他以後, 所有人都瞬間穿上衣服, 正襟危坐,像是身處某個正式場合。
白越:“……”
總之,這一晚算是平安無事的過去了。
隔天, 當白越離開後,那三名臨時舍友頂著黑眼圈對看一眼, 不約而同歎了口氣。雖然剛認識不久,卻像是落難兄弟一般,相互拍了拍肩膀, 以表敬意。
第二天的考場安排在了帝一內部的教室。在學長學姐的帶領下, 他們終於能夠走進昨晚沒能衝破的大門, 親身第一次踏入帝一內部。
雖然並不能隨心所欲地參觀, 但僅是遠遠看著這一切,也不覺心生羨慕。
帝一綜合軍校的教學樓都經過精心設計,高大美觀。來往學生匆匆,踩著自己的軍用品,如風一般從眾人身旁躍去。
“嗚嗚嗚我也好想擁有自己的軍用品。”
而越往深處,考生們的注意力又被建築物吸引了過去。
“天呐, 那個‘巨蛋’,我在電視上看見過!”
一個巨大的半圓倒扣在地上。這是專屬於帝一綜合軍校的競技地,只有比賽時才會開放。是帝一的標志物之一。
“射擊訓練場!天呐, 太酷了!”
這時候,一班身著製服的學生正在裡邊上課。射擊訓練場為半露空,為了讓學生們盡早適應一切惡劣情形,會模擬出各種天氣情況進行射擊訓練。
每經過一處場所,考生們便大呼小叫,半天安靜不下來。這短短走了一遭,更讓他們堅定了考入軍校的決心。
而“非帝一”的保送生,只能看著這一切流口水。暗自祈禱自己學校的環境不會太差。
將眾人帶到一座建築樓前,學姐停下腳步,回頭道:
“這裡邊就是考場,除了紙筆不能帶任何東西入場。都清乾淨了嗎。”
有學生主動舉手,將手機交了出來。
“怎麽辦怎麽辦。”盧可站在白越身邊,腿不住顫抖,“我現在越來越緊張了。”
白越安撫:“別擔心,只是一場筆試,你不是複習的挺好了嗎。”
盧可點點頭。接著深吸一口氣,將緊張情緒給生生壓了回去。
見再沒有學生上前,學姐開口道:“考試在20分鍾後開始,大家進去後找準座位盡快坐下。請注意,不得作弊。”
“一旦發現作弊,會吊銷考試資格,並且永遠失去報考軍校的機會。”
這個懲罰可以說是很嚴重了。所有考生都不約而同地咽了口唾沫。
學姐彎了彎眼睛:“那麽,祝你們考試順利。”
大門打開,考生們有序入場。外表來看,這棟建築跟普通的教學樓倒沒什麽差別。
白越與盧可不在一個考場,中途便分開了。
而當白越走進自己的考場,卻不禁腳步一頓。
教室裡邊分成了許多小格子間,每一張桌子都擁有獨立的空間,也不知是不是為了防止偷看。
小隔間外貼了名字和準考號。白越找準位置,剛一進去,小隔間便如同感應到了一般,自動關上身後的門。即使他再次去拉,也無法打開。
嘗試無果後,白越視線投回桌上。
這不大的空間內只有一把椅子和一張課桌。桌上放了一遝試卷,還有一張提示用紙——“請開考後再作答”。
離開考還有十分鍾。
小隔間屬於完全封閉的場所,從外邊並看不見裡面。
不過白越掃視一圈,很快在天花頂板發現了一監控攝像頭。
他拉開椅子,坐了下去。
少頃,身側兩個隔間傳來關門的聲響,隔壁也有學生進去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很快,急促的鈴聲響徹天際——時間已到,開始作答!
同一時間,教室裡傳出翻開試卷的聲響。
白越看著卷面,上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
他沒有多想,挨個答了下去。而當答完一面紙後,心中卻不禁浮現一絲異樣。
全是一些常識性問題。這好像……太過簡單了。
在原本的高考中,這種生理題頂多出一兩道。這次雖說是聯合測試。但帝一會為了將就他校考生,降低本校的考試難度嗎。
他翻出下一張試卷。
空白。
白越一愣,繼續往下翻。
空白、空白、空白。
結果剩下的十幾張試卷,全都沒有一個字。
這場考試要連續進行四個小時,不可能隻讓他們單純答一張試卷就結束。
是漏印?
他抬頭,打算匯報給監考老師。然而,映入眼簾的卻是冰冷的暗藍色牆壁。
在這個狹窄的格子間中,幾乎透不進一絲光。唯獨天花頂板掛著的微型攝像頭,在與他面面相覷。
這場考試,沒有一個監考老師在現場。那些人正隔著這冰冷的鏡頭,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
白越重新低下頭,看向空白的卷面。
這樣的意思,就是不予溝通。把他們隔離在一個狹窄的空間,是希望他們依靠自己找到答案。
這場考試,果然不是單純的筆試。
白越將一張張試卷攤開,放在桌上。除了第一張有文字以外,其他的不管怎麽看、都像是單純的草稿紙。
而現在唯一的線索,就只有這張寫滿答案的常識性試題。
白越視線落在了卷面上。
【q:成年以後,所有人都會經歷的時期是?】
【q:alpha、beta、omega,各自信息素的特點是什麽?】
……
諸如此類,全是一些關於“信息素”的問題。如果說,這是有意在引導他們做某些事。那麽,不是不可以嘗試。
雖然,他上次有反省過釋放信息素的問題。不過如果只是一瞬,問題應該不大。
何況考場特意給每人設置了一個封閉的空間,似乎也並非只是為了防止作弊。
白越閉了閉眼。
再睜眼時,s+的信息素瞬間爆炸開來——!
同一時間,監控室。
此時,裡邊坐了數十名考官。
四塊巨大無比的屏幕設置在了東西南北四個方向,而每一塊屏幕又被劃分為了無數小屏幕。此時,正監控著每一位考生的動向。
第一張試卷內容很簡單。然而,大部分考生在發現後邊的空白後,都陷入了困惑。
要麽指著監控鏡頭試圖跟他們這些考官對話,要求更換試卷;要麽只是盯著卷面發呆。
考官a一邊搖頭,一邊在評分表上打分:“這屆學生素質不行啊。”
考官b:“還沒有一個發現嗎?”
這場筆試的目的,考察學生的知識量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則是要測試學生的觀察力與集中力。
首先,找到讓試卷顯現的突破口——而這個方法就差在試卷上直接寫明了。
而接下來的才是重頭戲。
這些試卷材質特殊,信息素濃度越高,顯示的內容就越多。換句話,即使你發現了這個方法,但基因等級比較低的話仍然答不了多少題。
而且,一邊釋放信息素一邊集中精力答題,對這些初出茅廬的考生們也是一大難題。
只是,身為帝國未來的軍人,日後會有更多運用信息素作戰的需求。一邊戰鬥、一邊思考、一邊巧妙地調控信息素。
現在讓學生們做的只是基本中的基本。但哪怕如此,能得高分的考生也是少之又少。
“這個人注意到了。”
考官a在評分表上做了標記,“杜勤,a級嗎?”
身旁有人接道:“這名學生第一場考試的表現也挺不錯的。”
他邊說著,貌似注意到什麽,視線投向一名淺灰色短發的考生:“又來一……”
話說一半,便卡在了嗓子眼兒。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屏幕裡的場景。
那名考生面前,是一張張攤開的試卷。
這眼見,卷面上便浮現出一行行文字,從左至右密密麻麻排列開來。
明明處於封閉的場所,卷子卻在輕微抖動,仿佛感受到了極大的震撼一般。
而哪怕隔著一塊屏幕的考官,也像是感受到了這強大的壓迫感,僵在了原地。
這、這是什麽情況?二十多張卷子的試題全部浮現出來了?就連他本人都不一定有這種能力,這名考生究竟是何方神聖!
然後,他看見屏幕裡的少年睜開了眼睛。當看見卷面上新出現的試題後,還抬眼往監控攝像頭看了一眼。
考官與那雙淺灰色的眸子相對。明知對方應該看不見他,但不知為何,卻還是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
不過,對方似乎只是無意識看了一眼。很快便埋下頭,開始作答。
考官抹了一把汗,開始對著編號尋找這名考生的名字。還未找到,便聽身後傳來人聲:“喔,不愧是他,竟然全部觸發出來了。”
考官回頭一看,是教齡比他要長數余年的前輩。
他恭敬道:“這個學生究竟是……”
刀疤男瞥了這年輕的後輩一眼:“功課沒做到位啊。他就是我們校長大老遠親自挖來的學生,s+級的alpha,白越。”
“什麽!就是他?!”
考官聞言大驚。
他當然知道自家校長連會議都顧不及開、千裡迢迢地跑到另一個星系,就是為了搶先在別人面前挖走這名優質學子。
可是他雖然知道這名學生的姓名和基因等級,卻不清楚長什麽模樣。
那張臉看起來人畜無害,就算說是omega他也信。
但這麽一個人,竟然擁有如此可怕的信息素等級?
考官難以置信。
而更厲害的不僅僅是這點。
考官自身的基因等級是a級。在瞬間性地強力爆發之下,倒是能將全部試題內容觸發出來。不過堅持不了太久,一段時間後部分文字還是會消失。
可這名s+的學生,不僅基因等級強大,而且特別穩定。在作答期間,浮現的文字幾乎沒有一絲變化。
信息素釋放是一件需要消耗精力的事。其本人看上去甚至沒受到一絲影響,只是有條不紊地作答。
考官總覺得,這名學生將會取得有史以來的最高分數。
他感歎:“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
刀疤男手撫下巴:“還是一顆未經打磨的原石。等他入學,我會好好操練他的。”
考官愣了愣。
注意到態度不太對勁,刀疤男揚眉:“怎麽了?”
“不。”考官摸了摸後腦杓,“就昨天,華姐也說要這孩子當她學生。但你們不是一個院的,怎麽……”
華姐是那天扮演“女首領”的alpha女性。
“哼,笑話。”刀疤男不屑,“這麽一個好苗子,怎麽能讓他進那麽個破學院。這個學生,我要定了。”
考官訥訥點頭,不再回話。
反正他早就知道,這種話前輩也隻敢在他面前說。明明要是華姐在場,壓根就不敢惹對方。
四個小時很快過去。
要一直保持釋放信息素,即使是白越也不免精疲力竭。每半個小時就要停下來休息一次。
當他作答完最後一道大題,急促的鈴聲響起。身後隔間的小門“哢噠”一聲開了。
同時,廣播響起:“考試結束,請考生們將卷面倒扣後離開現場。十秒鍾以後,隔間門將會自動關閉。”
此言一出,還想要借這最後一點時間答題的考生,也連忙慌張放下了筆,走出隔間。
學生從教室魚貫而出,有的臉色很差、有的則面色紅潤,臉頰上還有紅印子,像是睡了一覺似的。
“哎呀,這次筆試也太簡單了吧。虧我緊張那麽久,二十分鍾就寫完了。剛好昨天沒睡好,今天補了一場覺。”他興致盎然。
而他的同伴則一臉喪氣:“你在說什麽呀。一邊使用信息素一邊答題,簡直不是人乾事!”
“什麽?信息素?”此人一臉懵逼。
白越從這裡經過時,就看見臉上有睡印的人抱著另一人大腿嚎啕大哭。
他不禁多看了一眼。
正巧,這時盧可也恰好從考場出來。兩人匯合。
盧可看著垂頭喪氣。
他到最後關頭才想起用信息素試試,結果隻答了一點兒題,也不知道能不能及格。
白越:“沒問題。”
盧可瞥了他一眼,並不太相信:“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不用安慰我……”
白越想了想,問:“你看見隔間裡的攝像頭了嗎。”
“看見了,是怕我們作弊吧。”盧可努嘴,“什麽東西都不讓帶,還讓我們一個人坐那裡邊,想做也做不了吧。”
白越搖頭:“它最大的作用,並不是防止作弊。”
他笑道,“我想,這次也跟第一次測試相同,考官在利用監控對我們打分。你既然發現了要使用信息素答題,應該就滿足了基本要求。”
盧可原本還有些心慌。現在聽白越這麽一說,頓時放心不少。
無論如何,這最後一場考試也結束了。據說明早成績就會公布。是去是留,等那時就清楚了。
來到考場外,學長學姐們已經在外邊等待。待集合齊考生後,便同帶他們進來時那般,挨個領出了學校。
相比起早晨進來時的生機勃勃,大半考生幾乎都哭喪著臉,貌似對考試結果並不樂觀。
走出裡門,來到臨時宿舍門前,帶隊學姐停下,轉身朝眾人道:“成績出來以後,會以郵件的形式發送到各位手機。他校合格考生,會由你們的學長學姐接走。我校考生留在臨時宿舍即可,屆時會統一安排。”
有人舉手:“沒合格的呢?”
學姐語調不變:“沒合格的就盡快回去複習、迎接高考吧。”
如此真實,如此不留情面。數名學生默默垂下了頭,感慨自己怎麽跟豬一樣,在考試時候睡那麽死!
周圍人逐個散去。在所有人都離開後,白越叫住了那名學姐。
學姐回頭,發現是一個好看的omega叫住自己,不由露出親切的笑容:“怎麽了?”
白越:“您是二年級的學生嗎。”
學姐點頭:“負責這次入學考的都是二年級。”
畢竟等再升一年,三年級就沒有那麽多精力放在學校了。為了迎接即將來臨的入伍,需要花費大量時間實習。
白越:“請問,帝一的補考一般要持續多久?這期間手機也不能用麽。”
學姐:“不、就考試的時候不能帶。”她道,“時間一周左右吧。”
聞言,白越陷入沉思。
如果是這樣,那為什麽尚宇飛不回他短信、也不接他電話。難不成是出了什麽事?
思索間,又聽學姐問:“你問這個做什麽,有認識的參加補考?”
白越原本不打算提起。聽其主動問起,便道:“您認不認識綜合軍學院的尚宇飛,他也是二年級的。”
誰知,一聽這個名字,學姐便立馬變了臉色:“啊、他啊……”
“我是聽說學校有要求他參加補考。不過因為缺考,還被記了過。”
白越聽尚宇飛提起過這個事——“逃跑的事被發現了”。
不過當時他還以為只是缺了補課,結果尚宇飛連考試也沒參加?而且聽學姐的意思,補考似乎早就結束了?
學姐神色古怪地看著他:“他是你男朋友?”
白越正想答應,卻忽然反應過來自己alpha的身份。看來學姐依然將他誤解成了omega。
無論如何,他入校的目的是為了籌集軍功。提早暴露這種不為世俗理解的事、並非一個好的選擇。
他搖頭:“不,是我高中學長。”
“原來如此。”學姐貌似松了一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
“我知道你們這些年輕omega,會一時被外貌吸引,覺得這種人很帥很酷。但我得警告你,這種人並不值得你追捧。帝一綜合軍校那麽多優秀的alpha,相信你會在這裡找到新的春天。”
尚宇飛做了什麽?
還沒等白越問出這句話。對方便接到聯絡,說是接下來要去幫忙統計成績,先一步離開了。
白越立在原地,拿出手機,翻到昨晚的通訊記錄。
目前最後一條訊息,仍然停留在他之前發出的那條——告知自己已經到了“帝一”。
與尚宇飛相處這麽多年,白越很清楚這人的秉性。雖然看著囂張不好惹,但其實人不壞。
記得高中的時候,他比對方晚一年進入洛華學院。
當時的尚宇飛,是所有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的存在。
抽煙打架、拉幫結派,還和外校同樣的不良學生打架鬥毆。
不過在察覺到他不喜歡這種事後,尚宇飛立馬就遣散了小弟,乖乖從良——除了成績依然提不上來以外。
只不過一年沒在一起,怎麽可能再乾出這種荒唐事。
白越手背抵住鼻尖,眉間微不可見地蹙起。
絕對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