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深其人。
可以說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孩子。從他呱呱落地的那一刻起,便沐浴在了世間的關注之下。
親生父親是上將,外公是上一任元帥。家境富裕,位高權重。且從小就展現出驚人的天賦,一直到18歲成年的基因檢測——是當之無愧的S級。
盡管是在如此優厚的家庭背景下長大,陸深卻完全沒有養成驕矜自傲的性子。性格斯文禮貌,在學校很受同學歡迎。
幾乎是沒有任何缺點的人。
而這樣一個人物,竟然也跟他們一樣“追星”,甚至在大庭廣眾之下討要簽名照?
眾人心中都生起一絲奇異的感覺。
直到剛才為止,他們都以為這人自尊心很強、不會輕易屈服。結果下一秒就被啪啪打臉。
人家不僅追星、行為甚至比他們還要過分!
他們不過是私下討論罷了。這人在主考官嚴令之後還當眾走出去、還討要簽名照,實在是——
太強了!就連“追星”的方式也與眾不同。
白越也有些愣住。
對方在說完那句話後繼續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等待回應。
對白越而言,雖然已經習慣了走在路上聽人尖叫,但這種要簽名合照的還是第一次見。
他畢竟不是什麽明星,何況對方還是陸校長的孩子。完全沒想到會提出這種要求。
不過,這個人……
白越視線下移,看著對方顫抖的手掌。
雖然表面看不出來,但似乎很緊張。
“我知道了。”白越收回手,笑了笑,“祝你成功。”
陸深:“是,非常感謝。”
接著便與來時一樣,在眾目睽睽之下回到了隊伍。仿佛剛才發生的事都與他無關。
有些自說自話的性格。
白越看向講台,主考官貌似也很無奈,朝他搖了搖頭。
那之後考生分為兩波,被相繼帶往了不同宿舍。
按照計劃流程,第二天筆試,第三天公布成績。至此,保送生測試便圓滿完成。
與去年白越經歷過的相差不大。
不過吸取當晚經驗,為免再造成考生之間的騷亂,白越被勒令在後方處理事務,並且在筆試結束前、不得再出現在考生們面前。
所以,在陸深收到成績通知的郵件、想要去找白越兌現承諾時,沒能第一時間找到人。倒收到了父親的聯絡,讓他去辦公室一趟。
這兩天都在下雨,到了第三天倒是放晴了。萬裡無雲碧空如洗,雨珠盤著旋從綠葉上滑落,一滴滴墜落在了地上。
陸深並不認路,所以還是請帶隊學長領他過來。
對方是一個長相漂亮的Alpha。第一次見時他還以為是Omega,有幾個同行的考生同樣誤認了,大膽地上前搭訕、結果得知了這個驚人的事實。
估計現在還蹲在角落懷疑人生。
不過陸深對此並不怎麽感興趣。他隻想知道,這個人既然也是糾察隊的,會不會清楚白越的行蹤。
“學長。”
他出聲以後,對方卻跟沒聽見似的、腳步未停。
陸深:“你跟白越關系好嗎。”
話落,對方終於有了反應,側頭看過來。
陸深禮貌問:“我想知道他現在在哪,能告訴我嗎。”
穆思寒冷道:“不能。”
陸深很少被人拒絕,聽見回答愣了愣:“為什麽?”
穆思寒皺眉。
他記得這個人,第一天考核當眾向白越討要簽名的家夥。
利亞星、運動會、軍部實習……這個人一清二楚。擺出一副很熟悉白越的模樣。
令人不快。
他沒再回答這個問題,收回視線。
看來是關系不好。
陸深心裡想著,沒有繼續追問。
穆思寒把人領到樓前就離開了。陸深目送他離去,獨自一人走進大樓,坐電梯來到了最高層。
推門進去辦公室,卻見父親又在泡茶。
空氣中彌漫著苦澀的茶香。這股氣味,與父親的書房如出一轍。
“你來了。”陸校長將茶壺放下,“先坐吧。”
陸深依言坐下。
陸校長:“測試怎麽樣了?”
陸深:“第一名。”
說這話的語氣只是單純的陳述,聽不出半點喜悅或自傲。
原本對於陸深而言,拿到第一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不錯。”
陸校長略一點頭,坐到了兒子對面。他泡了兩杯茶,將其中一杯推到兒子面前。
陸深拒絕:“您知道我喝不慣。”
陸校長當然知道。他無數次地想要讓孩子喜歡上自己的愛好,卻沒能成功。反倒讓對方產生了抵觸情緒。
陸校長:“就再試一次?”
陸深:“不。”
好吧。
陸校長對這個結果倒不太意外。
“見到白越了嗎。”
提及這個話題,陸深雖然表情未變,但情緒明顯高昂了幾分。
“是,我還跟他握了手。”陸深道,“這次考到第一,他答應會給我簽名照。”
陸校長原本正在喝茶。聽見最後一句話,差點沒嗆到。
等等、簽名照?
他明明是讓兒子多學習學習白越的品性,怎麽現在搞得像追星一樣?
外人看不出來,但他作為陸深的父親,深知自己孩子骨子裡是有多冷漠。除了家人以外,他從沒見過陸深對其他人產生過興趣。
遇事禮貌、待人和藹、不卑不亢,是他們作為父母提出的要求,陸深也一直做的很好。至少表面如此。
但很多時候,他覺得陸深的行為太模板化了。就好像是在按照某種公式行動,而不是發自內心。
這其實是很危險的事。作為軍人,服從性當然重要。可如果連本心也沒有,也許最終會誤入歧途。
所以,他希望兒子能多向白越學習。
起初其實並不抱什麽希望。不過,在他說出白越的基因等級、以及其後做出的一系列事跡之後,他終於從兒子眼中找到一點屬於同齡人的光輝。
“產生興趣”,對人類而言是再正常不過的情緒,陸深身上卻不存在。
——直到那天為止。
在那之後,兒子終於開始主動跟他聊學習以外的事。
並且不知從哪找到了利亞星直播路線、運動會錄播。
表彰儀式當天,甚至蹲在電視前等白越出來——這一點是他從家裡女傭口中得知的。
然後,陸校長從兒子口中聽見了一句話。
“父親,我想要進帝一。”
18年來,這是孩子第一次主動向他提出要求。
陸校長想過,自己孩子實力也不弱。最好能跟白越打好關系,兩個人一同成長。誰能想到兒子路走偏了,不想著共同進步、重點竟然是在握手和簽名照?
他頓了頓:“那你拿到了嗎。”
陸深搖頭:“我不知道他在哪。”
陸校長:“我可以叫他過來。”
聞言,陸深眼神亮了幾分。接著又躊躇道:“不,還是算了。我不想太麻煩他。”
不想太麻煩。
陸校長心中五味陳雜。沒想到有朝一日會從孩子口中親耳聽見這句話。
他正想說些什麽,卻聽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陸校長上午沒有事務安排,所以才叫兒子過來閑聊。現在有人突然過來,會是誰?
外面敲門過後,很快響起人聲:“校長,我是白越,現在方便嗎。”
陸校長還沒應聲,便見兒子倏地從沙發上站起,目光投向門口。
白越推門進去,才發現校長辦公室裡不止陸校長,還有考核當天見過的青年。
由於當時這人出乎意料的行為,白越對他印象很深。
對方是陸校長的孩子,剛才是在聊天嗎?
白越:“不好意思,打擾了。”
陸校長:“沒事。”
白越這次過來,一是為了匯報此次保送測試的情況;二是幫主考官帶報價報告過來,加蓋公章。
陸校長看了下金額,蓋好章後遞還。
“謝謝。”
白越接過。他立在辦公桌前,卻總覺得背後有一股炙熱的視線在盯著他。
回頭看去,恰好與陸深四目相對。
“我考到第一了。”那人道。
白越愣了愣,這才想起那天的約定。雖然沒有失約的打算,不過事到臨頭,還是感覺有些羞恥。
何況還是在陸校長面前。
“我聽說了。”陸校長道,“等他考到第一,你就會給他簽名照?”
白越苦笑:“校長,我……”
“不用覺得有什麽,有人喜歡是一件好事。”陸校長輕咳一聲,“我可以幫你們拍照。”
要現在當著陸校長的面拍嗎?
白越表情微僵。陸深倒是很快走上前來,將手機遞給陸校長:“父親,拜托了。”
陸校長舉起手機,將鏡頭對準兩人。
早知道就晚點再來了。
白越心中歎息一聲。但木已成舟,他隻得站到陸深旁邊。
肩膀輕微擦過,一靠近過去,他便感陸深身體僵住。
側頭瞥了一眼。對方沒看他,雙手背在身後,脊背繃得很直。
陸校長放下手機:“你們可以放松一點。”
他是第一次看見自家兒子這麽不淡定。
白越想了想,輕拍了下對方的後背。
“沒關系的。”他道,“我只是有些不習慣,你沒必要這麽緊張。”
“是。”陸深身體繃得更緊,“我不緊張。”
白越:“……”
好像起了反效果。
他抬眼看向鏡頭。
“哢擦”一聲,照片拍下。
陸校長看著畫面中的兩人。一人嘴角輕勾、面帶微笑;另一人面容嚴肅,與平常泰然自若的模樣判若兩人。
他大概從來不曾想到,這兩個人竟然會出現在一張照片裡邊。
在將手機還給兒子前。陸校長摁了發送鍵,將照片發給了自己。
陸深全然沒有察覺,接過手機後又遞給白越。
還差簽名。
“我沒有練過。”白越道,“平常那樣寫名字可以嗎。”
陸深點頭:“這樣更好。”
白越簽完名,將手機遞還回去。陸深捧著看了好久,才道:“謝謝。”
“我會珍藏一輩子。”
白越微笑。
倒也不必如此。
事情告一段落。由於白越還有公事匯報,陸深先行離開。
待匯報完成,白越問:“校長,如果沒有其他事了,之前說的假……”
“關於這點。”陸校長臉上浮現一絲歉意,“可能還不能讓你回去,突然又有新的任務。”
任務是由元帥直接下發的。
陸校長:“元帥一直想要見你一面,但實在抽不出時間。他讓我轉告一聲抱歉。”
白越搖頭。
反正只要日後進入軍部,總會有機會見到的。
他問:“任務是什麽?”
陸校長繼續往下說明。
自從蟲族事件過後,軍部進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期。不少不法分子趁著這段特殊時期製造恐慌。
要麽聲稱人類末日已降臨,售賣“諾亞方舟船票”實行詐騙;要麽邪教叢生,至今為止已發生過好幾起聚眾鬥毆,搞得人心惶惶。
白越表彰儀式上的那番講話雖然大大鼓舞了人心,但影響范圍還是太小。
“經過商議,我們準備和聯邦共同舉辦一場國際競技賽。”
白越:“和聯邦?”
“是。”陸校長道,“目的主要有三個。”
一是為了安撫人心,轉移人們的注意力;
二是為了展現兩國實力,提高人民信心;
而第三點,則算是帝國與聯邦關系的破冰。
盡管會議上兩國已經簽署了《補充協議》,但民眾之間的關系還有隔閡。
對戰異族,對於全人類而言都是攸關性命的大事。所以兩國之首必須帶頭做出表率,宣告他們已經“恢復友誼”。
早在一個月前,這場賽事便開始大事宣傳。從網上留言來看,民眾們都很期待。
大概只有這段時間忙於備考的帝一學生不太清楚。
“各軍部都會派出優秀代表前去參加競技賽。”
陸校長雙手合攏:“白越,我們希望你能作為所有軍校生的代表,一同參加此次比賽。”
“你是元帥特別點名的。可以選擇加入軍部的隊伍,也可以自己組隊。”
帝國和聯邦雖是這次比賽的對手,但帝國內的軍部之間其實也存在競爭。
他們都希望能是自己的隊伍為國家爭得榮譽。
陸校長:“有元帥引薦,你想加入哪一支隊伍都沒問題。”
不如說,會大受歡迎。
白越沉默了一會兒,問:“競技賽是什麽時候。”
陸校長:“一周後。不過舉辦地點在聯邦,最晚明天就得出發。”
也就是說,果然沒有回家的時間。
“白越。”陸校長打量著學生的表情,“如果你實在想回家……”
“不。”白越笑了笑,“很榮幸元帥能給我這次機會。父母知道了我能代表國家出賽,也一定會很高興。”
只是有些可惜而已。
原本他以為保送考試過後不會再有什麽事,已經提前安排好了計劃。
不過任務會比假期更加重要。
白越:“小隊人數有限制嗎。”
陸校長:“目前每個軍部提交的名單都在5到10人左右。”
白越:“我明白了。”
“明天之前,我會把名單提交上來。”
對於白越而言,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如果能代表帝國初賽並取得勝利,無疑對未來是有益的。目前為止一切都很順遂,或許要不了多久,他就能達成自己的目的。
關於參賽隊友他心中已經有了想法。
實力不能太差,最好是已經磨合過的。
第一個人,他便找到了尚宇飛。
聽完說明,對方皺了皺眉:“那些家夥又把事堆你頭上?”
“這次是競技賽,跟蟲族那回不一樣,不會有危險。”
白越看著他:“你能陪我去嗎。”
尚宇飛其實不太讚同白越參加。
他明白對方的目的,也知道這是為了兩人的未來著想。
可是看著對方一天到晚奔波在外,幾乎沒有空隙停下來休息。
僅僅是過去一年。
他希望白越能放緩一點步伐。到法律規定的25歲前,他們還有時間。
不過,看著白越的眼神。自己要是再說這些未免有些風涼話。
他一把拽過白越,下巴抵住對方的肩膀:“我當然會去。”
眉間緊皺,“但是,你別太累了。”
白越側頭看向尚宇飛。抬手撫向對方的後腦杓,輕聲道:“累的時候,想想你就好了。”
“跟你說話、擁抱、還有親吻,”他笑道,“都能補充體力。”
當看見對方的面容,聽見略帶磁性的聲音。感受到熱烈的體溫,聞見衣服上好聞的氣味,就好像一天的疲憊都能被治愈。
尚宇飛扯了下嘴角:“扯謊。”
這也說的太誇張了。
白越笑:“是真的。”
他手掌下移,不覺再次撫上尚宇飛的後頸。那晚留下的印痕已經消失不見。
感受到帶著硬繭的指腹摩擦後頸,尚宇飛腦海中再度回憶起那晚發生的事。
他還是第一次打那麽激烈的“架”。
尚宇飛抓著白越的手加大勁道,頭埋進對方的頸窩。
“要做嗎。”
溫熱的氣體噴灑在頸間,有些微癢。
白越挪開了手。
明明之前除非吃醋,尚宇飛的態度一直很保守。但是那天之後不知觸發了什麽新開關,反而對這種事積極起來。
不過現在,反倒是白越有些退縮。
或許是位置轉換的緣故。他現在的心情和尚宇飛之前一樣,因為知道承受方會受很多傷,所以才更不敢下手。
“不。”白越道,“沒有下一次了。”
尚宇飛沒說話,直接就吻了上來,咬住白越的嘴唇。
白越沒有反抗,就這麽被推向了身後的床。
現在宿舍裡隻住著他一個人。
熱氣升溫,身形交纏。
好像自從跨過那晚那條線,兩人對親吻的接受度更大,不再像從前那般小心而青澀。
無論是從誰開始,另一個人都會立馬回應。
少頃,兩人分開。雙方呼吸都粗重了幾分,雙眸望著彼此。
白越輕呼出一口氣,打算起身。但尚宇飛壓在上面,讓他動彈不得。
白越無奈:“我現在得去找其他隊友,明早前就得交名單。”
尚宇飛:“你還要找誰?”
白越:“穆思寒和司空邢。”
跟上次軍部實習是一樣的人選。只是後者他有些摸不準,因為在他清醒後聯絡過,對方語氣聽起來不太對。
父親去世,不知道還有沒有心思參加競技賽。
白越:“……還有付呈隊長。”
一起出任務的時候,對方的實力同樣不容小覷。
白越:“大概就這些吧。”
尚宇飛:“……”
他起開了身,朝門外走去。
白越:“你去哪?”
尚宇飛:“去靜靜。”他轉頭看過來,嘴角勾笑,“確保我見到人不會把他們當敵人滅了。”
門嘭地一聲合上。
尚宇飛離開了,白越原地坐了一會兒。
要不付呈隊長還是算了?感覺尚宇飛對他的抵觸情緒最大。
不過除他之外,實力強勁又與尚宇飛沒有過節的,白越一時間還真想不到誰。
其他軍部派出的隊伍至少都有五人。而他們只有四個人,沒問題嗎。
“……”
白越站起身。
總之,先去確保穆思寒和司空邢的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