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正值六月,各大軍校都迎來了盛大的畢業季。其中,尤以帝一綜合軍校最為引人矚目。
這不僅僅是因為它隸屬軍校排名top1,更是因為今年那名學生將從帝一畢業。
所有人都很關注他的去向。若非因為帝一的畢業典禮只有受邀請方才能參加、恐怕早就被媒體踏破了門檻。
天朗氣清,溫煦陽光透過濃密的樹葉、在地面投下點點光斑。
白父白母第一次來到帝一。看著大型建築屹立於校園之內、以及來來往往充滿活力的軍校生,幾乎要看花了眼。
白一言跟在父母旁邊。
三年過去,他已經十五歲了、上了高一。學校跟白越一樣,是洛華學院。
他身體抽條不少。雖然臉龐線條依然柔和,但已能隱約窺見未來英俊的樣貌。
“哥讓我們在禮堂前邊等他。”
白一言東張西望的找路。他沒想到帝一竟然這麽大。當時還拍著胸脯保證會把父母好端端帶過來。可能在此之前,他們就得迷路了。
這時,一名軍校生過來搭話。
“你們好,請問是畢業生的家人嗎?”他問,“你們要去哪?我可以幫忙帶路。”
帝一的學生真熱情啊。
白母笑呵呵的正要開口,卻聽有人道:“沒關系,我來吧。”
軍校生回頭看清來人,連忙敬禮:“隊長!”
陸深點了下頭,又朝白家搭話:“伯父伯母,白越學長是畢業生代表,現在忙著準備沒辦法過來。我帶你們過去。”
白母笑:“好,那就麻煩你了。”
他們對陸深並不陌生。幾乎每年放假、對方都會到他們家裡來玩。
一旁的軍校生不由愣住。
這對看上去極其普通的一家人,竟然是白越學長的父母!?
他、他竟然和白越學長的家人搭上話了?!
白母臨走前還不忘道:“小兄弟也謝謝你啊。”
軍校生還在愣神:“不、哪裡……”
他愣愣地目送幾人遠去,半晌回神過後,心中是壓抑不住的雀躍。
啊啊啊啊啊他跟白越學長的家人說上話了!還被道謝了!
既有人帶路,白一言徹底放下心、注意力全然被帝一恢弘壯觀的建築物吸引。
“一言弟弟。”
此時,他聽見陸深道,“你最近成績怎麽樣?”
成績。
這大概是所有在校生最不想聽見的問題。
白一言輕咳一聲:“就、就那樣吧。”
陸深:“我記得你高中的入學考試隻考到了中位?”
全年級300名學生,白一言恰好是第150名。成績不好不壞,可若想日後進入帝一、這樣的成績就有些不夠看。
白一言愣了愣:“你、你怎麽知道?”
陸深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道:“請一位家教補課吧,錢我來出。要進帝一、你的成績至少得進前三。”
除非基因等級特別優秀。
白父白母的基因等級分別只有b級和c級。排除極少見基因突變的情況,白一言的基因等級估計最高也只會有b。算是勉強達到帝一的最低標準。
這之後,就只能靠成績來拚了。
陸深或許是好心,但白一言身為一名學生,最討厭的就是補課。
而且本來興高采烈地來參加老哥的畢業典禮、沒想到還得聊成績的事。
白一言:“我才不要補課,你就別管我了。”
聞言,陸深肩膀垮了下去:“……抱歉,是我多事了。”
“一言。”白母斥道,“你怎麽能這樣和你陸生哥說話!”
白一言:???
他只是不想補課而已啊!
而且不知道為什麽,對方跟爸媽關系變得越來越好。要不是確認以前沒見過,他簡直要以為他倆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弟。
瞧見陸深的確情緒低落了下去。白一言撓了撓頭:“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好吧,要補就補唄。”
陸深立馬精神了:“我會幫你找最優秀的家教。”
白一言:“……謝謝。”
陸深看向他:“你要去射擊館嗎?”
突然跳到另外一個話題,白一言沒反應過來。
“你剛才看見的建築,”陸深手指過去,“那邊是帝一生的訓練場。你要是想體驗的話,我可以帶你過去。”
白一言結結巴巴:“真、真的?”
陸深點頭。
雖然原則上是不準外校人進去的。但今天比較特殊、對方又是白越學長的弟弟,可以破例。
白一言握拳。
槍支可以說是每個alpha的夢想。如果今天能體驗一次,那讓他補習多久都行!
“謝謝你,陸深哥!”
陸深哥。
白越學長的弟弟叫他哥哥了,那他也就是白越學長的弟弟。
陸深這麽想著、有些暈乎乎的。
不過,體驗也要等到畢業典禮結束。
陸深將三人送至禮堂後、便率先離開了。三人去了家長席。
沒多久,畢業典禮正式開始。
不分院系,四年級畢業生井然有序地站在隊列之中。
今天大約是眾人在校內的最後一次相聚。在那之後各奔東西。大家所要去的軍部各不相同,也有極少數人放棄參軍、找到了人生的另一條路。
首先是陸校長上台講話,給予畢業生致辭。
“……那麽最後,請畢業生代表上台講話。”
觀眾席上的白一言頓時緊張:“老哥要出來了。”
一道人影從隊列中走出。眾人視線紛紛投到了那人身上。那人絲毫未受到影響,步伐利落地走上了台。
朝陸校長敬禮後,代替對方站上講台。
“大家好,我是帝一綜合軍校第162期畢業生,白越。”
三年過去。白越頭髮剪短、露出了耳朵。容貌俊美,身形氣質更加成熟。唯一不變的是那淺灰色的眼眸,溫柔又深不可測。
他說完這句話後,略微抬起下巴。視線投向上方觀眾席。
這麽遠的距離,並看不清觀眾席上的樣貌。但他卻準確無誤地找到了家人的位置,微微彎了一下眼睛。
“哥看見我們了!”白一言小聲道。
之後,白越收回視線,繼續開始講話。
他的聲音沉穩、充滿力量。透過話筒傳遞到禮堂的每一處角落。
盡管是再常見不過的發言,但因為說出來的是白越、就讓人感到無比信服。所有畢業生不禁渾身積蓄了力量。
“願我們不忘初心、砥礪前行。今天的分別只是暫時的,遲早有一天、我們能在不遠的未來相會。”
最後一句落下,台下立即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儀式結束以後,畢業生們解散。
從今天起,他們徹底脫離“軍校生”的身份,成為步入社會的成年人。
白越正要去和父母匯合,這時卻瞧見不遠處的穆思寒。
相比起四周高漲的情緒,對方周身好像覆了一層冰塊、散發著寒氣。獨自一人佇在偌大的禮堂。
察覺到視線、又抬頭看了過來。那道看不見的冰霜如同幻覺般消失不見。
說起來,穆思寒的父母……
白越從沒聽對方提起過家人的事。但即使不說,也能猜到七八分。
他主動走了上去:“你待會兒有事嗎?”
穆思寒搖頭。
“那跟我一起吧。”白越笑,“最後一次了,一起拍張照。”
穆思寒沒有拒絕。
兩人一起朝禮堂外走去。
白越:“休息幾天后,我就要去軍部報道了。你那邊呢。”
穆思寒:“明天。”
白越一愣:“那麽急?”
穆思寒:“因為比較遠,得提前出發。”
白越:“……是嗎。”
當時在填報就職去向時,他原本以為穆思寒會跟他去同一個軍部,卻沒想到對方選擇了另一處。
那裡地處偏僻、環境惡劣,幾乎是位於帝國邊境的行星。去那兒能得到許多鍛煉的機會,但相對也十分辛苦。
他曾經問過穆思寒選擇那裡的原因。他記得對方的回答是……
突然,一陣喧嘩打斷了白越的思路。周圍人群出現嘈雜。
他抬眼望去,見有一道人影匆匆走進禮堂。
對方身著筆挺軍裝,頭髮剃了很短、清晰地露出眉眼。左耳依然戴著那枚黑曜石的耳釘,與這身軍人裝扮形成反差,略帶著些不羈與戾氣。
白越停下腳步。
“抱歉。”尚宇飛走近過來,表情有些懊惱,“來晚了。”
軍部請假要比軍校更加嚴苛。
“沒關系。”
白越笑了笑。
自尚宇飛畢業已經過去一年。對方先他一步進了軍部。由於軍校生時期累積的榮譽與軍功,短短一年便晉升至了上校。
白越:“走吧,爸媽在外邊。”
來到門外,白越看見家人後立馬迎了上去。
穆思寒正要跟上,卻聽身邊人道:“聽說你要去亞力星?”
亞力星正是位於帝國邊境的行星。
穆思寒腳步頓住,看向尚宇飛。
對方似笑非笑:“準備放棄了?”
“……”穆思寒收回視線,“從一開始,我就沒覺得自己能贏。”
白越的心意一直很堅定。對方視線始終落在尚宇飛身上,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
也壓根不可能注意到他的心思。
“何況你也誤會了。”穆思寒道,“我去那裡,並非是為了逃避。”
他冰藍色的眼眸注視著白越的身影:“他很強大。只要待在一起就會不由自主想要依靠,但我也有自己想要實現的目標。”
所以必須獨立。
不過這又與以前不同。四年前,剛入學的時候他隻想著一個人行動、從來沒有團隊合作的想法。
這是k城烙下的印記,那座城市隻存在勾心鬥角。
這一點,是白越改變了他。至少從此以後,他不會再排斥同伴的存在。
“……”
即使這終究是一場無疾而終的單戀,他也不曾後悔喜歡過白越。
想要實現的目標。
尚宇飛從來沒打算過去了解穆思寒,也是第一次聽對方提起這種話。
就跟他和白越的戀情一樣。對方是omega,今後要繼續在軍部走下去、大概也舉步維艱。
目前為止性別還沒有暴露,不過又能撐多久。
尚宇飛移開視線:“那你加油吧。”
“找到了!”
突然,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人聲。
感到有溫度靠近,兩人反應很快、立馬向兩旁躍開。
司空邢撲了個空,半蹲到了地上。
尚宇飛蹙眉:“你來幹什麽?”
司空邢嘿嘿一笑:“你們這麽重要的日子我怎麽可能不來。”
“暗旗那邊……”尚宇飛記得今天也是暗旗的畢業典禮,日子恰好撞上了。
不過他隻說了這幾個字、便收回話:“算了。”
“為什麽算了?”
司空邢手搭上尚宇飛的肩膀,肉麻兮兮道,“你這麽擔心我、我好感動啊。”
穆思寒:“……”
這人的發展方向是不是有點不對勁。
他沒再耗下去,離開了原地。
尚宇飛也被惡心的不行,一把推開司空邢。
結果對方反而又貼了上來:“關於你和白越的事,我找到解決辦法了。”
“哈?”
尚宇飛沒明白他意思。
“alpha和alpha,信息素是個干擾吧?”司空邢表情認真,“我之前看你們因為這事吵架來著。”
尚宇飛:“……”
“有一個好東西叫‘抑製劑’。”司空邢豎起大拇指,“雖然不保證百分百有效,但聊勝於無。”
抑製劑能人為乾預信息素的釋放。
白越跟父母說完話,卻發現尚宇飛沒跟上來。轉頭看去,對方不知在跟司空邢聊些什麽,表(qíng)越來越不對勁。
白越:“?”
之後,司空邢終於放開尚宇飛,又去“禍害”穆思寒了。
白越走近到尚宇飛身邊,小聲問:“你們剛才在說什麽?”
尚宇飛神情略顯不自然:“沒什麽。”
白越:“……”
他眉眼微彎,“今天晚上再告訴我?”
尚宇飛不知想到什麽,耳根驟然通紅。
“那家夥誤會了。”他手撫上後頸,埋下頭,“說我們可以用抑製劑。”
白越明白過來,歎了口氣:“原來司空邢這麽愛操心。”
他看著尚宇飛。現在,他的身高要比對方高出幾公分。再加之對方剃了寸頭,耳根一旦泛紅便更加一覽無余。
白越牽住尚宇飛的手:“也不是不可以試試。”
尚宇飛一怔。
白越:“雖然已經習慣不少,但你還是會難受吧?”
他每次到最後都會有些失去理智,無法控制信息素的釋放。
感受到掌心傳遞過來的溫度。尚宇飛移開視線,低低應了一句:“……好。”
不久陸深也來了,要帶白一言去射擊場。
白一言蠢蠢欲動,激動地跑向白越:“哥,你也去!”
白越微笑著點了下頭。
白母:“不急,先拍張照。”
她笑呵呵道,“難得你們都在,先幫你們單獨拍一張。”
聞言,五人不覺對視一眼。
畢業之後,便會分道揚鑣。
白越會去尚宇飛所在的軍部,陸深則繼續讀完最後一年。穆思寒和司空邢各有目標,會去不同地方。
至少短時間內,他們可能再難以重聚。
聯想到未來的事,原本輕松的氛圍忽地變得有些沉重。
司空邢率先打破空氣的凝滯:“來吧、拍照!”
他站定到正中央。
穆思寒略一頓後,也走了上去。接著是陸深。
白越朝尚宇飛笑了一下:“走吧。”
很快,五人集合到一起。
白父找準角度,往後退了幾步:“我數三二一,做好準備。”
五人視線齊齊望向鏡頭。
穆思寒站在最左邊。或許是陽光刺眼的緣故,微眯起冰藍色的眼睛。
旁邊是司空邢。他笑得最為開朗,兩顆虎牙隱約可見。
正中間是陸深。由於先後順序的緣故,他站到了c位。貌似有些緊張,雙手貼著褲縫。
然後是白越。臉上掛著一如往常的笑。陽光灑落在淺灰色的發絲上,隱約折射出橘色的光輝。
最右邊則是尚宇飛,手抄著褲兜。眼神凶巴巴的,一臉不遜。
“三。”
“二。”
“一。”
“哢擦。”
閃光燈亮起。
這一刻的這一幕、永遠定格在了相片之中。
在軍校的日子轉瞬即逝,他們都有了或大或小的變化。
萬裡無雲,天空無限延伸,看不見邊際。
盡管會暫時分離,但故事仍未結束。路還很長,遲早會在天際的另一側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