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晚澄酸了。
她皺著一張小臉,檸檬精似的瞪著那個被塞得鼓鼓囊囊的垃圾袋,聽到南泱說完那句話後,圓圓的眸子裡更溢滿了羨慕。該死,又是想嫁給老祖的一天。
祁軼站在一旁,沉默著看明晚澄皺起的眉毛。
阿澄這樣的小孩子,應該也會想要擁有這樣一隻從娃娃機裡夾出來的玩偶吧。
機器裡最後一隻小狐狸也被夾了出來,南泱親手把這一隻放在垃圾袋的頂端。垃圾袋被塞得太滿了,袋口一合,體積比一個成年人還要龐大。她面色如常地拖著這個違和感十足的垃圾袋,握上了輕歡的手:“走,吃飯。”
輕歡為難地看了眼那巨大的垃圾袋,捏了一下南泱的虎口:“要不,我叫小葉先幫忙把它們送回酒店去?”
“我叫緒雪送吧,小葉還得在片場照顧你。”南泱說著便拿出了手機,使喚起了孫緒雪。
孫緒雪過來還得要些時間,她們便先去找館子吃飯了。南泱一手拉著輕歡,一手拖著垃圾袋,引來許多注目。能在藏左影視城出現的大多都是圈內工作人員,不乏各種知名導演和頂流明星,有不少電視上的熟臉都紛紛看向了街邊這奇奇怪怪的幾個人。路邊蹲點的狗仔和記者俱都悄悄摸出了照相機,細微的快門聲隱匿在喧鬧的環境中,無人注意。
四個人挑了家烤鴨店,吃了烤鴨卷餅。
輕歡吃的時候,隻用小片烤鴨的一個小角稍稍沾一下甜面醬,有點味道就可以了。南泱就不一樣了,她把每一片烤鴨都實實在在地按在甜面醬裡,撈出來的時候鴨肉已經完全喪失了本來的鮮白,放進春餅裡後,餅都被透成了醬褐色。
明晚澄都要看不下去了:“你不齁嗎?”
南泱含著卷餅,搖頭。
輕歡歎了口氣,抽了張紙巾,幫南泱擦掉嘴角不慎沾上的一點醬,輕聲說:“肉上少沾一點,味道重了對身體不好。”
“嗯。”
南泱應了。
於是她真的沒有再給鴨肉沾很多的醬,甚至是放了一片乾乾淨淨的鴨肉進春餅。但是,她放完鴨肉後,又夾起了一小條黃瓜,把黃瓜狠狠地按在了甜面醬裡。
明晚澄都想鼓掌了。
老祖真是邏輯鬼才啊。
輕歡有點無奈,但她對南泱向來心軟,也就沒再多說什麽了。
一頓飯吃完,南泱站起身來穿外套,輕歡站在她跟前拿紙巾幫她擦嘴,邊擦邊說:“我下午沒有拍攝了,夏山出了點狀況,下午的戲挪到了明天。一會兒阿澄會繼續去拍攝,我陪你回酒店,好不好?”
南泱的眼底流出一絲柔軟,點了點頭。
“小軼,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回去?”輕歡把紙巾折疊好,彎腰扔進垃圾桶裡。
祁軼沉默了一會兒,答道:“我還想再逛會兒,晚上再回吧。”
“也好,晚上的時候,你可以順便搭阿澄的車子。”
幾個人做了簡單的告別。飯吃得有點久,李棟在工作群裡催了,明晚澄先一步急匆匆地離開。祁軼表示自己還想再坐著喝會兒茶,於是南泱和輕歡就先她一步走了。
才走出包間,南泱就主動開口問:“一會兒回去有什麽安排麽?”
輕歡偏著頭想了想,“嗯……”
南泱一邊戴羽絨服的帽子一邊靜靜等她思索。
輕歡咬了咬唇,看了看周圍,確認沒什麽人後,小聲問:“你昨晚……累不累?”
南泱怔了一下,手指頓在帽子邊上毛茸茸的一圈絨領中。
半晌,她輕輕搖了搖頭,紅了半邊的耳朵悄悄藏在羽絨服帽子裡。
輕歡抿著唇笑了起來,眼尾的弧度像極了娃娃機裡那隻嬌俏的小狐狸:“那我們一會兒回去繼續。阿澄給我的資源還有很多沒看的,我可以一邊學一邊實踐。”
南泱拄著拐杖的手抖了一下。
輕歡說完以後,摸了一下鼻子,眼底有點發紅:“嗯……好像就只是想了想昨晚,我就有點想親你了。”
南泱站定,順從地說:“那就親。”
輕歡不禁一笑:“這是在餐廳哎,就算我們是光明正大的夫妻,也不能這麽不害臊啊。”
“那就換個地方親。”
南泱拉著她的手,目光淡淡地環視餐廳一周,找到了洗手間的位置。她拉著輕歡不緊不慢地走過去,撫開簾子,裡面是三個小隔間。前兩個隔間都有人,只有最角落的那間是空著的。
南泱拉著輕歡走進了最後一個隔間,輕柔地落了鎖,把拐杖放在一邊立著,然後雙手背著靠在了隔間壁上,嗓音壓到只有她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大小:“親吧。”
輕歡唇角的笑壓都壓不住,南泱對她真的寵得沒有一點底線了,如果她開口要星星月亮,南泱恐怕也會造個飛船送自己去太空摸一摸。
她含著笑湊上前去,吻住了南泱的下唇,稍稍擺了一下頭,在唇上溫柔地蹭了蹭,手指還不老實地撓了一下南泱的後腰。
南泱果然被激得挺了一下,兩個人更加緊密契合地抱在了一起。
考慮到隔壁都有人,她們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唇舌輾轉時也很克制。輕歡明明才學會接吻沒多久,可是一接觸到南泱的嘴唇,她的身體就好像是有意識的一般,總會爐火純青地去撩撥探索每一處柔軟,仿佛刻在骨子裡的本能。
南泱的左腿本就不方便,被輕歡這樣抵在隔間壁上吻,身子愈來愈軟。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她已經是被輕歡抱在懷裡的了,只是她比輕歡稍微高一點,癱下去時,修長的腿還在彎著打顫。
隔間的地面是清潔阿姨才剛剛拖過的濕痕,手杖斜靠在那裡,被地上的水漬一點一點滑開,以無人發現的緩慢速度不斷壓縮著與地面的角度。
終於,它掙脫了牆壁對它的最後一點禁錮,直直向下倒去。
啪——
金屬拐杖與地板瓷磚的碰撞聲如落地驚雷般響起。
隔間的人發出了不滿的氣音。
輕歡松開了南泱,口中微喘,頰邊泛紅,極輕地說:“我們回去吧。”
南泱還摟著輕歡的脖子,清雅的氣息不勻地呼在輕歡的脖側,用慵啞的嗓音嗯了一聲。
。
祁軼一個人在烤鴨店坐了很久,估摸著那三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才慢吞吞地起身。
不知為什麽,她獨自待著的時候,滿腦子都是明晚澄看向那袋小狐狸的豔羨目光。十幾歲的少女癟著嘴,睜著圓圓的眼睛,一副很想要卻又不知該向誰討的可憐模樣。
這麽想著,她就不知不覺地又走回到了超市門口。
賤兮兮的流氓兔還躺在第一個娃娃機裡,眯成縫的兔眼輕蔑地瞅著她。
祁軼握了握拳,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回過神來時,她已經站在了兌幣機子的前面,手機界面赫然是支付了五十元錢的扣款頁。
南泱能做到的事,她應該也是可以的吧。
哪怕不是百發百中,百發裡有一中也行。她不需要一百個流氓兔,只要一個就足夠了。
祁軼揣著五十個硬幣,站在娃娃機前面,鼻尖出了一層汗,眼鏡在不停地向下滑。她一邊推眼鏡,一邊操控遙杆。夾子一次又一次地下沉,一次又一次地撩動那隻小兔子,然後又一次一次地松開它。
祁軼的心也跟著那隻小兔子一起上上下下,它上升時,她的情緒亦在上升。它下落時,她好像比它跌得還狠。
花這麽多錢,還不如直接去超市買一個。
祁軼煩躁地皺了皺鼻子。
可是……
買回來的,終歸不如從娃娃機裡夾起來的那麽令人喜悅吧。因為不斷地期待,又不斷地失望,所以將執念累疊起來後獲得的果實會格外令人滿足。
兜裡越來越輕,硬幣顯然所剩不多了。就在祁軼開始思考一會兒該去再兌五十枚還是一百枚的時候,夾子忽然爭氣了一次,穩穩地拈起那隻圓滾滾的流氓兔,一路暢通無阻地送到了出貨口。
祁軼忍不住咧出一個大大的笑,顧不得又滑到鼻尖的金絲眼鏡,第一時間彎下腰取出了兔子玩偶。她使勁捏了一下兔子眯成縫的眼睛,左右看了看,慢慢收斂起眼角的笑意,將玩偶塞進了自己的挎包中。
往裡塞的時候,她意外地在包內底部摸到了一點奇怪的尖角。
祁軼松開玩偶,皺了皺眉,疑惑地捏住那個物什,從包裡拎了出來。
是一個方方正正的小盒子,包裝得十分精美,還用金色的緞帶扎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祁軼拉開緞帶,打開盒子。在打開蓋子的那一瞬間,這特點鮮明的開蓋手感就已經讓她預感到了裡面的東西。
果然,是枚戒指。
小小的一枚指環,做成了莫比烏斯環的模樣,耀眼的碎鑽鑲了一圈。盒裡內墊的側面還塞了一張折起來的小紙條,露出半邊紙角,翹在縫隙邊緣。
祁軼拉出那張紙條,展開來讀上面的字。
“姐姐,認識你很高興。”
祁軼的眼睛不禁彎了起來,撚著紙片的指尖輕輕地摩挲了一下。摩挲之後,擱在背面的食指竟沾上了一點墨水痕跡。
背面也寫了東西?
祁軼把紙片翻過來,果真在那裡看見了另外的六個字——
“特別特別高興!”
。
夜幕總在不經意時降臨。
雖然有一層窗簾遮擋,但仍能透過一絲縫隙窺得窗外的夜色,高樓大廈間五彩的燈光交相照映,讓本應純粹的黑暗多孕藏了一些五彩斑斕的幻夢。
一模一樣的數不清的小狐狸玩偶堆滿了床,從床頭堆到床尾,似一片玩具海洋,有那麽幾隻調皮的躍到了地面,東倒西歪地覷著床上的旖旎。
輕歡坐在一旁的靠椅裡,雙腿蜷縮起來,胳膊輕柔的環住膝蓋,下巴擱在膝骨上,出神地望著在一片狐狸玩偶裡睡著的南泱。
好像累到她了。
剛剛過程中她倒沒覺得有什麽過分的地方,或許是太過投入,也或許是那雙慣常清冷的眼睛染上**時太過誘人,她要了她一次又一次,不知休止。像剛剛得到了新玩具的小孩,把玩起來時,總是會忘記時間、失去分寸。
後來,不知是第幾次後,她才發現南泱已經哭了。
哭得很沉默,一點嗚咽都沒有發出,只是悶悶地把臉埋在柔軟的枕頭裡流淚。那麽縱容,那麽遷就,那麽隱忍。
那麽讓人心疼。
輕歡咬住自己的手背,擱在鼻翼邊的手指還縈繞著一股腥甜的香氣。
這個女人,真的是上天送她的最好的禮物。
她是窗台陳砌的一捧新雪,是枝頭綻放的第一朵花,是冰湖下才將蘇醒的一尾紅鯉。她是這般脆弱又精致,仿佛觸及則碎、撫之則散。她應該再對她溫柔一點,小心一點,把她當成一個小孩,無時不刻地去關懷她的生命的每一寸紋理。
下一次,一定要節製。
她有點愧疚地把頭埋進膝蓋裡。
桌子上突然亮起一道光,伴著輕微的震動聲。輕歡被分散了注意,抬起頭,伸出手在桌上一堆雜亂的巧克力糖紙裡找到自己的手機,劃開鎖屏。
是明晚澄發來的消息。
她點進去時,發現明晚澄換了頭像,之前她的頭像是一個小熊貓表情包,現在換了一張顯然是在藏左影視城才拍的照片。照片上是一隻被她握在手裡的流氓兔,和阿澄有八分相似,照片的左上角隱約有一隻垂下來的手,手裡捏著一副金絲眼鏡。
來不及多看這張頭像的玄妙之處,明晚澄的消息又彈了出來。
“師父,你又又又又又上熱搜了~哈哈哈恭喜恭喜,你還不去看看嘛?[嘻嘻][嘻嘻][嘻嘻]”
看來不是什麽黑詞條,不然明晚澄不可能連發三個賤嗖嗖的表情。
輕歡退出微信,點開微博,點進熱搜。
熱搜榜刷新出來時,她順著一個一個往下看。熱搜第一是顯示著“爆”的【#淡錦罷演倚天#】,第二是【#白靳秋婚戒#】,看到第三個時,她眯了眯眼——
【#妻妻拾荒#】
詞條後面還被微博官方賞了一個[笑哭]的表情。
不知道為什麽,雖然這條沒有提到自己的名字,但她就是有股直覺,這一條和自己有關。
點進詞條,第一條就是某知名營銷號發出的一組九連拍。
果然,照片上是今天中午南泱剛剛夾完娃娃拉著她去吃飯的場景。狗仔拍得十分清晰,清晰到可以看見那個被南泱拖在手裡的巨型垃圾袋上的每一道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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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洱茶真難喝pfr:梅氏破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