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小葉說的讚助商禮服就送了過來。剛好今天沒有通告,祝輕歡捧著那兩個大盒子,站在南泱的臥室門口猶豫,不知道該不該敲門。
南泱坐在窗台上看書,她側耳聽著門外晃來晃去的腳步聲,沒有主動去開門。她把見面的選擇交給輕歡,輕歡準備好了見她,那她就去開門,如果輕歡思考之後不願意見她,那她也不會去打擾。
只是,手上那本書許久都沒有翻過一頁。
門終於被叩響。南泱如釋重負般勾了勾唇,放下書來到門口,給輕歡打開了門。
祝輕歡抱著禮服盒子,沉吟片刻,說:“我聽小葉說,你答應去參加那個慈善晚宴?”
南泱嗯了一聲。
“你要做好準備,現在我們婚訊的熱度居高不下,你一旦露臉,以後生活肯定不安寧,”祝輕歡說話時,嫵媚的眉眼間都是溫潤的柔和,“一出門就得戴墨鏡,想光明正大地逛商場、去餐廳,都是不可能的事了,出了門就會有人盯著你看,甚至騷擾你,你真的想好了?”
南泱看著她懷裡的禮服盒子,極淺地一笑:“那以後我就一直待家裡。”
“一輩子都不要出門了啊?”祝輕歡無奈。
南泱沉默片刻,低聲道:“只要你會回家,我一輩子待在家裡,又有什麽不可以的呢。”
祝輕歡一愣。
一輩子?
她隨即一笑,看看吧,有錢人口中的“一輩子”就是這麽輕便,可以對一個才認識沒多久的人隨隨便便做出承諾。話說得是真好聽啊,要是其他的女人聽了這樣的話,估計要被騙得熱淚盈眶了吧。
“要試衣服嗎?”南泱出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祝輕歡斂住自己的情緒,點點頭:“嗯,讚助商送來的禮服。”
“來我的房間試還是去你的房間試?”
“……都可以。”
“那進來吧。”
祝輕歡迷迷糊糊就跟南泱走了進去,一點兒都沒想到,其實她們完全可以分別在各自的房間試的。
盒子打開,裡面是兩件情侶款式的紅色長裙禮服,沒有別的顏色,單純的紅,簡單的剪裁,設計感十足的縫合,很襯祝輕歡那張美豔的臉蛋,一看就是讚助商為她的氣質量身打造的。很可惜,讚助商沒見過南泱,給了她同樣的一身紅裙。設計師如果親眼見到冷冽如雪的南泱,應該會很想要馬上把這身紅裙放進染缸裡涮成白色吧。
南泱平時隻穿白襯衫,白T恤她都不穿,隻穿襯衫,而襯衫的顏色充其量就是雪白、茶白、月白、蒼白的區別。她要是需要穿大衣或羽絨服,也一定是白色,什麽白無所謂,反正除了褲子就要一身白。祝輕歡擔心她會接受不了這件裙子,“要不我讓他們換……”
“為什麽要換。”南泱彎下腰,指尖輕輕摸了摸盒子裡柔軟的布料,臉上沒什麽表情,“你覺得,我穿上會不好看?”
“不是……”祝輕歡抿了抿唇,“你能接受就行。”
“能接受。”
南泱又看了一會兒那件禮服,忽然直起了身,開始安靜地脫起了衣服。
她垂著眼,面色如常,纖細的手指將白襯衫的扣子一粒一粒解開,露出裡面的白色內衣。她很瘦,皮膚是冷白色,那種只有常年不照陽光才能養出的精致顏色,但是這樣精致的皮膚上卻橫亙著許多長條狀的疤,看起來像是什麽利器劃的。脫下襯衫後,她開始脫褲子,黑色緊身褲的拉鏈一拉開,就露出了平坦緊致的小腹,窗外的陽光斜著打過來,勾勒出優美的“川”字腹肌輪廓,和那片皮膚上細小軟薄的絨毛。
很好看的身體,一定經常鍛煉,每一塊凸出的骨骼肌理都是那麽完美。
三十五歲的身體能保養成這樣,真的很難得。
祝輕歡還沒有反應過來,她正在緊緊地盯著一個女人換衣服的一舉一動,看著她一點一點把自己脫到只剩內衣褲,她似乎意識不到這是一件非常無禮的事。
禮服是抹胸款,南泱的手指搭上了自己的內衣扣子,正要解開,卻又一頓,偏過頭來看向祝輕歡:“我要脫掉嗎?”
祝輕歡猛地回神,連忙收回自己的目光,有點匆忙地說:“你……你先不用,我明天會讓他們送來禮服專用的隱形內衣。”
她為什麽要待在這裡看南泱換衣服?
這麽親密又**的事,怎麽會在她們之間發生?
祝輕歡抱起自己的禮服盒子,也不管南泱在幹什麽,直直向門外走去。她腦子是亂的,甚至都忘記了開門的瞬間可能會有人從外面看見沒穿衣服的南泱,就那麽徑直離開了。好在,走的時候還能記得順手關了門。
南泱看著她忽然離開,拿禮服的動作也頓住了。
輕歡是……害羞了嗎?
她走的時候,好像耳朵上有一點點紅。
良久,南泱輕輕一笑,低下頭,手指輕緩地撫摸過自己的肩胛、鎖骨,再摸到小腹。
這些地方她都不知道吻過多少遍了,現在,居然看一眼就會害羞。
南泱的手指又慢慢往上移,移到左胸口心臟的位置時,眼底的情緒驀地一頓,然後漸漸冷下來,凝成了冰。
指尖微微一動,顫抖著碰了碰那裡的一道疤。
。
時間很快到了晚宴這天。
白天的時候,祝輕歡又去趕了兩個通告,小葉跟著她連軸轉,下午的時候七手八腳地把她送回家,她幾乎是回房換了禮服補了個妝就馬上又出來了。
南泱已經換好了禮服,提前在客廳等她。
祝輕歡下樓的時候,看見穿著一身紅色長裙禮服的南泱,有一瞬間的失神。
很奇怪,這女人就算穿上紅色,依然感覺她是冰冷的,是不落凡塵的,是被火焰裹住的一捧雪。人和衣服帶來的極致反差,反而讓她看上去更神秘迷人,讓人不自覺地想要靠她近一點,看她脖頸與肩頭冷白的皮膚,看她抿過唇後、下唇上沾染的一點泛著水光的濕痕。似乎只有這樣看著她,才能確定她是個真實存在的女人。
真好看。好看到祝輕歡有點不太想把南泱帶出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這是什麽心理,她自己也琢磨不透。
可能對於過於美好的事物,人們都會本能地泛起獨佔的心思吧。
她沒時間發太久的呆,小葉的微信嗡嗡嗡震個不停。祝輕歡忙走向大門,叫上南泱:“走吧,快點,來不及了。”
南泱跟在她後面,一言不發。
兩個人上了小葉停在門口的保姆車。小葉從駕駛座上回過頭,看見正在關門的南泱,神色一怔:“你是哪個藝人?怎麽在祝祝家裡?”
南泱垂著眼,淡淡道:“我不是藝人。”
她一開口,小葉就認出了她的聲音,前兩天南泱一直有給自己打電話,叮囑祝祝的一些事情。小葉嘴張得老大,大得能塞三個雞蛋,腦子裡來來回回響著那天祝輕歡給自己說的兩個字——
“很醜。”
她錯了。原來顏值和金錢真的可以同時存在。
“南、南、南老板,我……”小葉激動地抑製不住臉上的笑,“真沒想到,您……您……很榮幸見到您,您太漂亮了!真是沒想到……”
“小葉,開車吧,要遲到了。”祝輕歡體貼地提醒小葉眼下她們馬上要遲到的事實。
小葉瞪了祝輕歡一眼,似乎在埋怨她在外面亂說南泱的顏值,散布不良言論。
“祝祝,我說真的,”小葉打起了引擎,“我覺得你出坑的粉絲馬上要屁滾尿流地回來了。你倆的照片只要發到微博上,原先叫你老婆的那批女粉,都會恨不得變成你的情敵的。”
“是嗎?”祝輕歡忍不住笑了笑,“那她們都成為我的情敵了,豈不是要把我黑得更慘?”
小葉張了張嘴,無言以對。
南泱一直沒說話,只是緊緊地盯著祝輕歡,注意到了她眼底疲憊的血絲。
工作了一整天,很累吧。
“你睡一會兒。”南泱忽然說。
“我沒事,不是很困。”祝輕歡勉強地扯起一個笑。
她到底困不困,南泱比她自己都清楚。過去的那些年,她們朝夕相對十幾載,只要一個眼神,或一個唇角的起伏,她都能知道她此刻在想些什麽。
輕歡發困的時候,整個人都會變得有點愣,偏偏她還特別喜歡逞強。有一次,她在給南泱的牛奶裡面倒糖,眼神呆滯得跟死人一樣。南泱說,你去睡會兒吧,我可以不喝牛奶,她艱難地搖著頭說,我不困,師父睡前一定要喝牛奶的。然後她說完這句話還沒兩秒,腦袋就栽了下去,一頭砸進了牛奶碗裡。南泱手忙腳亂地把她的臉從牛奶裡面撈出來,撈出來的時候,她都還沒醒。
祝輕歡撐著困頓的眼皮,看了南泱一眼:“……你是不是沒有化妝?”
南泱確實沒化妝。她也不需要化,那張臉每一分都生得恰到好處,沒什麽裝飾的必要。
“我不會化妝。”南泱答。
小葉插嘴道:“好歹一會兒要入鏡呢,南老板要不還是塗個口紅吧?”
祝輕歡抬眼看她:“你要嗎?我包裡有。”
南泱沉默片刻,說:“你想讓我塗,我就塗。”
“那塗一下吧。”一會兒那些到場的女明星肯定都塗口紅了,南泱一個人不塗的話,多少還是會被襯得蒼白。
“我不會塗,你幫我。”
南泱淡淡道。
她是真的不會,這種東西她連摸都沒摸過,她要是自己來,就她那抖來抖去的手,怕是要塗成血盆大口。
“……好吧。”
祝輕歡果然溫柔地答應了,她拿出自己的化妝包,讓南泱挑顏色,南泱讓她挑。於是她挑了一支迪奧的740色號,是冷冷的楓葉色,暗紅中帶著溫暖的棕橘,和她們的裙子是一個顏色。
祝輕歡擰出一點口紅,側過身去,強撐著困乏的眼睛幫南泱塗口紅。
她實在是太困了,垂下眼盯著南泱的嘴唇時,基本上都是已經閉上的狀態了。
南泱看著她那副瞌睡的樣子,也不能開口說話,畢竟嘴上還在被塗著那黏膩膩的唇釉。眼看著祝輕歡眼睛睜開的部分越來越小,終於,那隻拿口紅的手垂了下去。一起垂下去的,還有她那沉甸甸的腦袋。
南泱立即抬起了右手,接住了她的臉。
真的是“接”住了“臉”,柔軟的臉頰嚴絲合縫地貼著南泱冰涼的手掌,整個腦袋的重量都交到了南泱這隻手上,臉側的軟肉可愛地擠了起來,嘴唇都被擠得嘟了一點。
她的手垂下來時,口紅在南泱的嘴角劃出去了一道。
南泱沒有介意自己的臉被弄髒,她只是靜靜地看著在自己手心裡睡著的輕歡,一瞬不瞬的,眼也不眨。
半晌,她的唇角終於忍不住緩緩地勾了起來。
這是她第一次在有外人的時候,讓自己的臉上出現這樣溫柔的笑。
怎麽還是個說睡就睡的孩子啊。
小葉在後視鏡裡偷偷往後排看,她看見南泱就那麽捧著輕歡的一張小臉,穩穩地動也不動,一雙眼睛裡好像只有輕歡一個人。南泱一邊含著笑看手心裡的人,一邊抬起另一隻手,用大拇指輕柔地揩去自己嘴角的口紅,像是在擦嘴角血一樣。
小葉覺得這個動作莫名地性感。
這車開了一個小時,南泱就那麽捧了一個小時。
一整個小時,一動不動。
小葉臉上還保持著鎮靜的表情,心裡早就炸開了花。
一個小時啊!手不會痛嗎?!天底下怎麽會有這麽溫柔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