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泱不是個好運氣的人。三千年來一貫如此。
她吃的第一個餃子裡就帶了硬幣。她自己也沒想到居然這麽快,咬下去的時候,牙齦差點硌出了血。
明晚澄看見了南泱皺眉的表情,知道了她吃到了,不嫌事大地衝錢島嚷嚷:“南老板吃到了!快快快,罰酒罰酒!”
明晚澄知道南泱酒量不好,而且喝醉後整個人會變得非常呆萌,她喝得越醉,就越是可愛。可惜南泱平時很自律,不會讓自己在外人面前喝醉。這次能逮著個機會看南泱醉酒,她想想都興奮得不行,怎麽會放過任何一個讓南泱喝酒的理由。
錢島果然很給面子地和直播間開始互動:“哇,沒想到這麽快第一枚硬幣就被吃到了!恭喜我們南老板,獲得新年第一份好運!來來來,開一瓶科羅娜給南老板滿上!”
明晚澄親手開了一瓶科羅娜,笑嘻嘻地把南泱面前的玻璃杯倒了個滿滿當當。
南泱看向明晚澄的眼神裡帶了一點殺意。
一隻修長細白的手伸過來,拿過了南泱面前的酒杯。杯子被倒得太滿,端起來的時候灑出來了些許,沾上了那瘦軟的指尖。
祝輕歡朝南泱柔柔一笑,眼底水波瀲灩,含住杯沿,小口小口地喝下裡面的啤酒。
明晚澄失望地“誒?”了一聲,悻悻坐回去。看來今天想看老祖醉酒失態是無望了,如果第一杯輕歡師父都幫她喝了,那後面就更不會叫老祖去喝。
南泱看了一會兒喝酒的輕歡,眼底愈來愈灼燙。她收回目光,不敢再看,便又拿了筷子去夾餃子吃。
第二個,嘎嘣一聲,又差點被硌出血。
“這是什麽好運氣?一連吃到兩枚硬幣!快,給南老板的媳婦兒倒上!”錢島興奮地喊。
祝輕歡一杯都還沒喝完,第二杯就被推到了手邊,她喝下第一杯的最後一點,緊接著就拿起了第二杯開始喝。
南泱這下連餃子也不敢夾了。
桌上的人都發現了她能次次中招的特異體質,紛紛起哄讓她繼續吃。南泱沒說話,臉色不太好看,輕歡喝完第二杯,對她搖搖頭說:“沒事,你吃吧,這酒度數不高的。”
“真的沒關系?”南泱認真地問。
“沒關系的,放心吃吧。”祝輕歡溫軟地答。
南泱點了頭,又拿起筷子,將大盤子裡的餃子往自己碗裡夾。祝輕歡看她右手不利索,還幫她夾餃子,夾了滿滿一碗。
南泱一個一個吃下去,隔一會兒就皺下眉,吐一個硬幣。餃子還沒吃半碗,硬幣就給輕歡攢了六個了。
明晚澄不禁感慨:“你們到底是包了多少個帶硬幣的餃子啊?”
錢島嘿嘿笑:“我剛剛看他們基本每兩個就要包一個硬幣進去,畢竟李導準備了一大筐硬幣,大家順手就包了,哈哈哈。也不光是南老板吃得多啊,你看大家不是都有吃到麽?所有人都喝了,就南老板一杯都不喝,全讓祝祝幫她頂,這也太不體貼了。”他扭臉朝向南泱,“南老板,你倒是喝點啊,你看把祝祝給喝的,脖子都紅了!”
祝輕歡確實喝得有點多了,雖然科羅娜度數並不高,但短時間一下喝這麽多,還是很上頭的。她的眼裡已經起了水霧,臉頰連著耳根全在泛紅。她和南泱說沒事放心吃,南泱真的就放心吃了起來,給她吃了成堆的硬幣。她喝的速度還趕不上南泱吃餃子的速度,大半天下來,南泱把餃子都吃飽了,她卻一個餃子都沒顧得上吃,光替身邊這女人喝酒了。
祝輕歡看著手邊還沒喝完的五個硬幣,感覺視線都恍惚了起來。
南泱終於察覺到了輕歡的不對勁,立刻放下了筷子,眉間微蹙,想伸出手去碰一下輕歡的肩,卻又不敢,隻懸在那裡:“你還好嗎?怎麽臉紅成這樣?”
祝輕歡偏過頭來看南泱。喝過酒的她眼神迷離,眼尾發紅,本就妖嬈的五官更是媚色四溢,像一隻準備好了要勾引神仙的狐妖。
那雙嫵媚的眼睛帶著平時從不曾有的貪婪,在南泱的臉上和身上來回流連著。酒勁上來了,她的意識開始有點模糊,只知道使勁盯著南泱看,看南泱清冷古雅的面龐,看南泱修長冷白的脖頸。她皺著眉,盯著南泱肩頭那片雪白的襯衫。
她好想抱抱她。
她好想把自己的臉埋進她的白襯衫裡。
她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喜歡上的南泱。或許是晚宴那夜在車上她托著自己睡覺托了整整一個小時,或許是看見那張散場時她抱著自己往外面走的照片,又或者……是自己偷偷看著她坐在垃圾桶前悶聲不吭地吃掉二十五塊巧克力。梅仲禮說得沒錯,南泱是個很好很好的人,美麗又善良,體貼又忠誠,清冷的外表下是只有自己才能窺得的可愛的孩子氣,明明她是個被伺候慣的貴小姐,卻仍在笨拙地關懷著自己的所有細節。她愛上她,終歸只是時間的問題。
可是南泱對她太溫柔了,從不主動索取什麽。她想和南泱更進一步,但她不知道該怎麽去做,她沒有談過戀愛,也沒有追過女人,她不知道該怎麽向南泱示好。她給她塞巧克力,給她煮火鍋,給她洗衣服,甚至允許她和自己睡在一張床上。但南泱總是那麽規矩,從不越界,連她的手都不會主動拉。
有時她覺得南泱呆板得可愛。有時候又覺得這樣的呆板有點可惡。
比如現在,自己都醉成這樣了,她還不來扶一下自己。
真可惡。
明晚澄在對面一臉擔心地看著此時已經失去表情管理的輕歡,忙對南泱說:“別叫我師父喝了,她已經喝醉了。”
錢島拍了拍桌子:“誒,不行不行,吃到了就要喝,大家都喝了,為什麽給她們兩口子例外?”
夏山看著喝得迷迷蒙蒙的祝輕歡,早就心疼得不行了,插嘴幫她圓場:“之前不是說,不喝的話可以做大冒險懲罰來抵消嗎?”
錢島馬上接過了這個話題,衝直播手機喊:“來來來,粉絲福利時間到了!祝祝已經喝不下了,必須得接受大冒險懲罰,粉絲們想看她做什麽懲罰?公屏刷起來!我數三二一,倒數後截圖,以截到的第一條為準,刷起來刷起來!”
事實上,其實完全可以不截屏選擇懲罰了。錢島剛說完,公屏就瘋了一樣地滾動起“親一個”“親一個”“和南老板親一個”“親親親”“親一個親一個親一個”。滿屏沒有一條例外,全是要看她倆親親的彈幕。
“網友們都要看南老板和祝祝親一個!”錢島也激動了起來,看向南泱,“南老板,你就看你親不親吧?你要是不親,祝祝又得喝五杯,你親一下剩下沒喝的一筆勾銷,多劃算啊!快,親一個!親一個!親一個!”
全桌子的人,除了夏山,紛紛鼓著手開始起哄,齊齊地喊著“親一個”。大家都喝了些酒,多少減了幾分平常的矜持,酒勁上頭,每個人都紅著臉興奮起來。
祝輕歡半抬著眼,虛飄地看著身邊的南泱。
這個膽小鬼,怎麽會親自己呢。
南泱端正地坐著,面無表情。起哄的聲音越來越大,她終於忍不住皺了一下眉。
祝輕歡閉了閉眼,伸手去拿桌上的啤酒瓶,小聲和南泱說:“沒事的,不用管他們,我喝掉就好了。”
指尖摸上瓶子,才抬起兩公分,就被另一隻突然出現的手壓了下去。
南泱把啤酒瓶從輕歡的手裡挪開。她深深地看了輕歡一眼,微微側過了身子,眼底有隱隱約約的一抹灼熱。
祝輕歡像是預感到了什麽,全身瞬時繃緊,一動都不敢動。
南泱垂下眼睫,胳膊撐在椅子邊緣,緩緩地向輕歡傾過身去。
她們本就是挨著坐的,之間距離不過兩掌,南泱只需要傾斜一小部分,就可以輕易地靠近輕歡的臉。她慢慢湊近她,看著輕歡眼裡愈來愈慌亂的情緒、以及紅得要滴血的臉頰,她盯著她的嘴唇,微皺的眉眼裡是極力壓抑的隱忍。
周圍起哄的聲音越來越大,一股腦灌進祝輕歡的耳朵裡,她一句也沒聽清,隻感覺周圍亂哄哄的一片。而自己心裡嘈雜的聲音比周圍的噪音還要大,她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心瘋狂跳動起來,在胸腔裡橫衝直撞,快得幾乎讓她窒息了。
南泱的嘴唇離她的嘴唇還有二十公分的時候,忽然停住了。片刻後,南泱別過頭去,從椅子靠背上拎起一件外套,輕輕一抬手,將外套溫和地蓋在了輕歡的頭上。
眼前瞬時陷入一片黑暗。
急促的呼吸在逼仄的狹小布料空間裡衝撞,溫度迅速升了起來。
外套一角被溫柔地掀起,通過外面透進來的一點光,她看見了南泱挺直的鼻梁和精致的嘴唇。她屏住呼吸,顫抖著閉上了眼,等待著接下來的這個吻。
被一件外套隔絕起來的小世界裡,她的所有感官都被無限地擴大。她能清楚地感覺到旁邊這個女人在一點一點地接近,甚至感覺到南泱清涼的鼻息吹拂在她的眉間。她呼吸越來越急,臉頰和耳朵像是要著起火來似的,直到把她的骨頭都燙化了才罷休。
須臾之後。
鼻尖處傳來了一點冰涼柔軟的觸碰。
鼻尖。
只是鼻尖。
她恍惚地睜開一點眼睛。
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眼前親密曖昧的呼吸就分開了去,外套也隨即被輕輕地拿了下來,眼前恢復了光明。
結束了。
結……結束了?
就……只是親了一下鼻尖?
南泱用外套蓋住了她們的臉,所以周圍的人都以為她們真的接過吻了,紛紛喊叫著吹起口哨,連明晚澄都被騙過去了,紅著臉使勁鼓掌。
為什麽?
為什麽只是親了一下她的鼻尖?
她不願意親自己嗎?
她不好看嗎?為什麽她會忍得住不親自己?
她是在戲弄自己嗎?
為什麽?!
祝輕歡強忍著想哭的**,強烈的酒勁不斷衝擊著她的理智,衝得她潰不成軍。她帶著十足的不甘心看著南泱,看著那張清冷無表情的臉,一陣惱怒湧上心頭。
為什麽不親她?!
她完全忘記了此刻還在直播,也完全忘記了周圍坐滿了娛樂圈內的人。她猛地站起來,帶出椅子碰撞的巨大聲響,所有人都錯愕地看向她。她卻旁若無人地一把攥住了南泱的手腕,不由分說地拽著她離開了坐席。
南泱不知道輕歡為什麽突然變了一張臉,驚詫之余,沒有反抗,任由她拖著自己一路從酒店大廳到人少的走廊上,又從走廊拖到了走廊盡頭的衛生間。
衛生間裡沒有人,頭頂略顯昏暗的白熾燈光勉強照亮逼仄的空間,門口的兩隻拖把散發著一股潮濕發霉的味道。
進了衛生間,輕歡把門狠狠甩上。她目光灼灼地看向被拖得有點狼狽的南泱,在南泱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雙手猛地握上了她的肩,略顯粗魯地推著她抵上了衛生間的牆。
南泱失神地看著眼前這個突然變得陌生的輕歡,還是沒有推開她。
輕歡咬著唇,用近乎渴求的目光在南泱的嘴唇上來回掃視。她用左手撫上了南泱的臉,大拇指小心地壓上了她的下唇,一點一點地擠進去,強迫南泱張開了嘴。
南泱不想咬痛她,依著她打開了牙關。
輕歡紅著一雙眼,滿意地笑了笑。她忽然向前一湊,吻上了南泱的嘴唇。
一股濃濃的酒氣衝進口腔。
南泱的眼尾皺了一下。這個吻的侵略性很強,幾乎是在她們唇瓣相觸的同時,輕歡的舌頭就擠進了自己的齒縫中。柔軟濕熱的舌頭在自己口腔裡來回衝撞,她忍不住悶悶地哼了一聲,雙手扶住了輕歡的腰,任她對自己近乎啃咬地舔吻。
輕歡醉得厲害,她第一次這樣親吻一個人,吻得她渾身都在發燙。她的雙手在南泱身上來回摸索,拉扯著南泱的襯衫,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撥亂它們的欲念。她莫名地就想把這些每次都要扣得嚴嚴密密的扣子扯開,看她失措,看她恐懼,看她那張沒什麽表情的臉上泛起一層又一層的漣漪。
南泱忽然狠狠皺了一下眉,被掠奪的唇齒間模糊哼出一聲:“疼……”
她的舌頭被咬破了。
輕歡意料之外地嘗到了鮮血的味道,腥甜的鐵鏽味讓她腦子裡轟的一聲,猛然清醒。
她在幹什麽?
她慌亂地松開了南泱,向後退去。離開南泱的唇時,她的舌尖還帶著南泱的血。
南泱靠著牆無力地站著,墨色的長發被揉得有些亂,唇角有幾星血漬。她的襯衫被扯開了大半,最上面的兩顆扣子直接被扯斷了線,落在了洗手台的下面。第三顆扣子和第四顆扣子也被解開了,露出裡面一小截起伏劇烈的白皙肚腹。
南泱看著對面失神的女人,微微眯起了眼,額角滿是汗水。
“放肆。”
她用沙啞到帶了幾分軟媚的嗓音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