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低著頭撞開宋晨就跑出去，宋晨的背碰到講台的邊角，疼的嘶了聲。

　“日，有病嗎。”

　疼痛使宋晨稍微清醒了些，他想起這人是誰了。

　是十班那個拿著包子追宋玲的段嘯風。

　那天還瞪他來著。

　他來幹嘛。

　送情書？

　宋晨回到座位，發現自己位子上的書本被翻的亂七八糟，筆還掉了好幾支。

　他往宋玲桌上抽屜裡掃了眼，也沒看見什麽情書類的。

　合著就謔謔了他的書桌，追人連位置都沒搞清楚，是真的不行。

　宋晨捂著昏沉沉的腦袋罵罵咧咧撿起筆。

　這人要是能追到宋玲，他宋晨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撿起筆還沒來得及收拾桌面，宋晨趴在桌子上不動了。

　他神思混亂，身體一陣一陣的發熱，四肢發軟像在水裡泡過。

　又來了。

　自從蓋了陳朗的外套後，他好幾天沒出現這毛病，以為是自愈了。

　結果是更嚴重了。

　“好渴。”

　喉嚨乾渴灼熱，宋晨像是極度缺氧的病人抓著領口喘氣。

　他抬起無力的手拿起杯子想去倒水解渴，人才剛踏出一步，酸軟無力的手臂就垂落下來。

　杯子掉在地上，滾了幾圈。

　“不行，我還是去看醫生吧。”

　宋晨迷迷糊糊想，還是狗命要緊。

　現在已經虛弱的跟林黛玉似得，再耽擱下估計教室都要變成凶案現場。

　哪怕被醫生抓去做研究也認了。

　狗命要緊。

　他憑著意志力邁開腳步，扶著桌椅慢慢走。

　隔壁班朗讀課文的聲音演變成噪音不斷刺激他的耳膜。

　不知何時空氣裡飄散著若有若無的雨後氣息。

　隱隱約約，勾人心魂。

　雨後氣息如沙漠甘泉引誘著宋晨，驅使他改變路線，跌跌撞撞撲向陳朗的位置。

　“好舒服……”

　雨後氣息瞬間環抱住宋晨輕柔安撫，他感覺體內沸騰的血液逐漸平息，乾渴的喉嚨終於迎來雨水的澆灌。

　因體育課緣故，陳朗的外套掛在椅子靠背上，現在它被宋晨緊緊抱在懷裡，腦袋深埋期間，像個上癮的大煙鬼，深深吸了口氣，喉間壓抑不住舒服發出綿軟嗚咽。

　清冽雨後氣息與甜美奶香味在空氣中相交相融，宋晨呼吸緩緩平穩，他抬起臉，眼角泛紅，濕漉漉的眼神中滿是癡迷。

　深思雖然恢復了點清明，但宋晨本能地不想離開這個位置，不想松開懷裡的外套。

　空無一人的教室助長了宋晨的膽量。

　他毫無防備地枕在陳朗的外套上，極為留戀的用臉頰蹭著外套。

　閉上眼，懶洋洋的喘息著，舒服的眼角都沁出淚水。

　“你不用跟來，我回去貼個創口貼就行。”

　陳朗回頭對薑雨說，他穿著短袖，額頭的碎發被汗水打濕了些，下頜緊繃顯得尤為冷漠。

　薑雨擔心的看著陳朗上臂後方，那裡有點擦傷，出了血，是剛才打球碰撞到。

　“媽的，黃子浩也太狗了，盡盯著你防，剛才肯定是故意撞你的。”

　陳朗沒搭話，眼皮子耷拉著，藏著幾分厭惡。

　薑雨摸了摸鼻子，“朗哥你最近心情不好啊？”

　陳朗皺眉：“怎麽說？”

　“感覺。”薑雨猜測，“以前不管黃子浩他們怎麽挑釁，你都懶得理，但這幾回好像……特暴躁？”

　薑雨和他做了好幾年鄰居，樓上樓下天天見，多少也了解陳朗性格。

　從小就蔫壞，不動手也收拾的一群小朋友服服帖帖，反而讓對方父母笑著誇乖。

　比如他媽，恨不得把陳朗搶過來當自己兒子。

　只不過自從陳朗家裡出了事後，他就一心撲在學習上。

　表面上還是那個成績好懂事的陳朗，實際卻是越發冷漠，對其他事毫不在意。

　別人或許看不出來，但薑雨能切實感受到陳朗的變化。

　因此他才奇怪這幾次陳朗怎麽耐不住脾氣，就像上回居然主動出手打黃子浩。

　薑雨覺得詫異，實際連陳朗自己也有些迷惑。

　這段時日他明顯感覺身體躁動許多，好像有發泄不完的精力。

　前天穿褲子時還發現褲腿短了一小截。

　他貌似，又長高了。

　不過這些變化無從說起，陳朗拍了拍薑雨肩膀，說：“想多了，我先回教室。”

　薑雨點頭，“行，你記得清洗下傷口。”

　陳朗才靠近教學樓下就聞到熟悉的奶香味，他神色微愣，想也沒想就往三樓跑。

　離班級越近，香味就越濃鬱。

　陳朗一路跑回教室，不可思議地看見自己座位上趴著一個人。

　眼睛緊閉，面頰微微發紅，高挺的鼻尖在自己外套上輕嗅著。

　滿臉癡迷，看起來十分舒服的樣子。

　嘴裡甚至還發出不明的咕嚕聲。

　陳朗的臉色當即就變了，感覺全身血液都在噴湧灼燒。

　從未覺得自己的外套是如此礙眼。

　他一步一步走近位子，伸出手摸上宋晨細軟乖順的頭髮。

　桌上的人無意識地蹭了蹭他的手心。

　陳朗閉了閉乾澀的眼，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這人是他的。

　掌心順著發絲往下覆蓋在後頸上，微微發燙。

　脆弱的脖頸顫抖著，宋晨察覺到危險，一下子清醒來。

　“你發什麽病？”

　宋晨用力拍開他的手，眼角還濕潤著，拚命吼的話一點生氣的感覺都沒，更像是嬌嗔。

　陳朗收回手，指尖還能感受到灼人的溫度。

　很是不舍的將視線從脖子那收回來，陳朗的嗓音特別啞，“這話應該我問你吧？趁著班裡沒人，你坐我位子上準備幹嘛？”

　“我……”宋晨一時無語，避開陳朗如炬目光，莫名生出遇見天敵的畏懼感。

　對啊，他不是要去看醫生嘛。

　怎麽一回神跑到陳朗位置上來了？

　低頭看見手裡還抓著那件外套，宋晨嚇得松開外套逃似得坐到旁邊薑雨椅子上。

　死了！

　一定是老毛病犯了，在家裡抱著聞也就算了，現在居然被當場抓獲。

　宋晨滿臉通紅，眼神亂瞄，說話也磕巴，“我我我……我看你外套掉地上了，特地幫你撿起來！”

　這話說的自己都不能信服。

　他聽見陳朗笑了聲，笑聲喑啞，居然沒有反駁。

　宋晨悄咪咪抬頭看他，終於傻了嗎？

　“你手臂怎麽了？”

　陳朗彎腰找之前買藥送的一盒創口貼，受傷的那塊地方剛好在宋晨眼前。

　他正要回答，就看見宋晨眼睛彎彎，幸災樂禍，“被人打了吧，我就覺得你態度很成問題，是不是！”

　陳朗幽幽瞥他一眼，“我態度很好，不然你現在就要抱著我的外套哭。”

　宋晨心虛了下，瞄了眼陳朗的體格，選擇不回答。

　擦傷在上臂後方，陳朗撕開創口貼，單手操作很不方便，貼不正傷口的位置。

　旁邊宋晨撐著下巴看熱鬧，他沒起身離開，陳朗也沒讓他走。

　好像兩人都默認對方在身邊。

　對於宋晨來說，現在的他就像身處冬天寒冷的早晨，舍不得溫暖的被窩，於是蓋著被子磨磨蹭蹭不離開。

　但宋晨不安分，指著他歪歪扭扭的創口貼嘲笑，“你的手挺有自己的想法啊，知道什麽才最符合你的氣質。”

　陳朗：“老莫有沒有教過你一個成語？”

　宋晨：“？？”

　老莫是他們班的語文老師，難不成老莫私下給他開小灶了，怪不得每回成績比他多兩三分。

　宋晨心想。

　陳朗一字一字說：“助人為樂，學過沒？”

　他撕下貼歪的創口貼，傷口被他蠻力扯動，又滲出小血珠來，看的宋晨眉眼一皺。

　疼。

　“還真沒學過，我隻學過事不關己。”宋晨還有點驕傲。

　陳朗又拿了個創口貼，聽見這話挑眉笑，“詞匯量貧瘠，難怪隻考第二。”

　一擊致命。

　宋晨氣的當即搶過他的創口貼，撕開，擺正手臂，端端正正貼上。

　一氣呵成。

　甚至還把旁邊的血跡給擦掉。

　服務態度非常好。

　“學過知恩圖報這個成語吧，年級第一的陳朗同學，好好想想怎麽做。”宋晨問他。

　“學過，不過……”陳朗的眼神瞥向外套，聞到上面殘留的香甜證據，說：“我覺得這個恩我已經報過了，你說呢？”

　“我……我大度，不需要你報恩。”

　就當回報你的外套之恩了。

　宋晨給自己安排好理由，抬手想撓撓臉，被陳朗抓住手腕扯下。

　“別碰。”

　“做什麽？”

　“髒。”

　被握過的地方隱隱發熱，宋晨也不知怎麽突然聽話了，說不碰就不碰。

　他低頭看自己的手，細嫩的指尖上有點血跡，是剛才給陳朗貼創口貼留下的。

　宋晨下意識地湊到鼻尖下聞。

　熟悉的雨後氣息，夾雜著淡淡的血腥味。

　遭。

　有點上頭。

　鬼使神差地往下移了點，貼近嘴唇。

　陳朗從抽屜裡拿出兩張紙巾，回頭就撞見宋晨伸著舌尖舔舐他的血液。

　陳朗的腦子轟的一下炸開，控制不住想做什麽，紙巾被他狠狠捏成一團扔回抽屜。

　黑沉沉的眼神狼狽移開，不敢再細看。

　他腦裡閃過一個貼切的詞。

　不知死活。

　空中屬於陳朗的氣息猛然濃烈起來，宋晨嘴裡的甘甜還沒消失，整個人暈乎了下，出於本能遠離了陳朗幾步。

　然後——

　臥槽！！！

　我他媽在幹嘛？

　我該不會是個變態啊，聞衣服也算了，居然還吸血！

　這可是陳朗的血啊！

　完了，我髒了。

　作者有話要說：

　宋晨哭：我髒了！

　陳朗驕傲叉腰：我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