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意秋的戲一直拍到晚上才結束,她坐在保姆車上低著頭刷手機,眉頭緊鎖著,像是在疑惑什麽。
車開了一會,氣壓就低的受不住了,常青湊過去看了一眼,發現她是在看和時歡的聊天記錄,她按了按眉心,瞬間懂了。
難怪這倆一天下來都沒怎麽說話,時歡沒等她直接就走了,感情是因為吵架了,這真是……
常青盡職盡責地道:“秋秋,緩解矛盾的最好方式就主動出擊,找到矛盾點說清楚就好。”
“矛盾?”唐意秋看了她一眼。
常青用力點頭,用一副“我一眼就能看透事情本質”的眼神看她,“其實歡歡很容易哄的,不信你回去親她一口看看,她立馬就會好。”
唐意秋低頭看看手機,皺了皺眉,道:“我們倆不是吵架。”但是目前情況比吵架更嚴重。
常青不太懂,畢竟她只是看戲,不懂戲。
一直等車快到酒店的時候,唐意秋突然又偏過頭問:“要是吵架,真的一個吻就好的嗎?”
常青剛要點頭,唐意秋語速很快又問了一句,“我不信,不把問題說清楚,怎麽能好?還是說你試過?”
常青:“…………”
好吧她承認,是因為今天的戲太虐了,她想磕下真人糖,但是沒必要進行靈魂式的追問吧?
常青輕咳一聲,“電視裡都那麽演啊。”
“少看點不正經的劇。”唐意秋眼神略有些鄙夷,可過了一會,她又偏過頭,問道:“要是吻了之後,沒有好怎麽辦?”
“沒有好的話……不是,秋秋,你一會很嫌棄,一會又問後續,到底是相信還是不相信?”
“我只是好奇。”唐意秋說。
常青用很疑惑的眼神看著她,“一個吻不行,就再來一個唄,吻這個東西又不要錢。”
不過,唐意秋不差錢,這種不需要錢的東西做起來才困難。到了酒店,唐意秋的比以往要快上一些,而且以往她都是目不斜視直接開門,這次貼房卡的時候,竟朝著時歡的房間看了又看。
半晌,時歡的房門就被敲了兩下。
不知道怎麽的,明明沒見到人,時歡卻靠著聲音聽出了來人的身份,“有什麽事嗎?”
“你今天狀態不太好。”唐意秋輕聲說。
若是以往,時歡已經把門打開了,撲進唐意秋的懷裡了,可現在手指碰到門又收了回來。
“現在已經好多了。”時歡笑了一聲,“我去看了你拍戲,原來那些畫都是你畫的啊?”
唐意秋嗯了一聲,門的隔音太好,時歡並沒有聽到,短暫的沉默後,唐意秋又開口道:“抱歉,今天把你拖到水底,是我沒控制好力度。”
怎麽說呢,時歡沒怎麽怪她,只是理不清,腦子有點死機,大概是因為演技和閱歷不行,不能把戲和現實分開,當戲裡情感高潮,她就控制不住自己。
瞬間,時歡心亂的厲害,問:“你每次拍完戲都是什麽感覺啊,為什麽我總是那麽難受?”
唐意秋說,“旁觀者的感覺。”
“旁觀者?”時歡不理解,“可是,可是當旁邊者,怎麽理解她們的感情啊,我不會。”
說著,她有點難過,“那我每次拍戲,你都用旁觀者的眼神看我,看我那麽痛苦,你難道就不會笑我嗎?”
“時歡。”唐意秋輕聲叫著她的名字,“你不要著急。”她聲音比以往要輕上很多,很是柔和,一點點的撫平時歡心中的雜絮。
時歡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很不爭氣,胸口悶悶的很難受,她咬了咬牙,其實她難過的時候就不愛說話,又怕自己不說話唐意秋就會走。
門外的人像是聽到了她的心聲一樣,超乎以往的有耐心,“我不會走,我說的旁觀者態度不是我在嘲笑你,誰跟你說旁觀者就是冷眼?”
“那是什麽?”
“旁觀者也有想看的人。”
時歡一愣,“你剛剛說什麽?”
唐意秋重複了一遍,“我的意思是拍戲不一定要入戲才能深入人心,我只是弄懂了這個角色的想法,學著她做做樣子。”
“不是。”時歡打斷她,“你剛剛說旁觀者也有想看的人,是不是代表你也有想看的人?”
“也不全是,我演過很多戲。”
“但是,這次你想看我對不對?”
門的隔音實在太好了,時歡都不知道唐意秋有沒有說話,她很亂,也很著急,她碰了碰門鎖,終於下了狠心把門拉開了一點卻沒全打開。
夜色深深,這一層再沒什麽人上來,靜悄悄的,門像是沒什麽支撐一樣,吱呀吱呀地晃來晃去。時歡沒再去碰,直到外面的人用力握住門。
時歡看著那隻手,修長的很乾淨特別好看,門縫開的不大,她不敢相信門外的人就是唐意秋一樣,偏頭看了看,確定是她的輪廓才放心。
就在她縮回去的時候,唐意秋將門推的更開,兩人之間就沒有了隔閡,唐意秋俯身,對著她紅透的眼睛,“別那麽難受,現在你又不是季語安,我又不是秦知言。”
時歡嘴唇動了動,仰著頭,“如果不是的話,那你能抱我一下嗎?”說完,她撇撇嘴,任性地說:“你要是每次拍完戲抱我一下,我一定……”
話還沒說完,手臂陡然被握住,再下一步撞到了一個柔軟的胸口。時歡愣了片刻,反過來抓著唐意秋的手臂,開始享受唐意秋給她的安慰。
時歡很矛盾,有多麽矛盾呢。
她想主動追求,想要唐意秋的回應,又怕唐意秋一旦回應,她們的關系被所有的偏見打敗。
我真是太自私,時歡這麽想。
這時唐意秋揉了揉她的頭,“我又不是秦知言,你想那麽多做什麽?”
時歡恍然,是啊,唐意秋又不是秦知言,秦知言哪有唐意秋好?唐意秋會抱她,親她,撫摸她,還會幫她打臉,她怎麽把這些給忘記了?
時歡又有點得寸進尺,“在片場的時候,你都不知道安慰我,抱抱我。你要是抱著我,我不知道多開心呢。”
唐意秋嗤笑,“誰把我半邊臉打腫了?”
“啊?”時歡仰著頭,怕唐意秋會松手又把她抱得很緊,她恍然地問:“你那會抱我,是因為想安慰我嗎?”
唐意秋沒說話,臉頰有點突兀的腫。
那會時歡太生氣了,就沒控制住,加上那會唐意秋過去抱她,她都沒反應過來是不是戲,然後唐意秋過去抱她,她都很過激,也不知道抽了多少巴掌。
時歡手掌到現在都有些發熱,剛要問,唐意秋松開了手,道:“早點睡,之後拍戲理不清楚可以找我問。”
時歡看她的臉頰,抓著她的手,道:“我還有話要說。”
唐意秋挑眉,時歡又道,“從明天起,我和你對戲,不是演戲,是對戲,我會努力讓你接不住我的戲。”
唐意秋似沒明白她的意思。
時歡做了幾次深呼吸,“我想當影后,可是對比真正的影后,又差遠了。從明天起你就是我的對手,我要打敗你,戰勝你,從而推倒你。讓你主動求我說歡歡睡我,睡我,我要在上面!”
唐意秋:“……後面一句可以不說。”
“好了,晚安。”
時歡先關上門,問她理清楚了嗎?肯定沒有,她這麽做就是給自己一個提醒,認定目標,堅持一個信念,她不是季語安,也不用擔心那些沒必要的。
時歡坐著緩了一會,給梁君麗打電話,梁君麗本來要在這邊住個兩三天的,可回酒店的路上,她帶的兩個藝人就來電話了,說是犯事了。
過了好一會,梁君麗才電話,聲音又急又喘,道:“怎麽了,你好點了沒有啊,別在出什麽么蛾子吧。”
“我已經沒事了,剛剛唐老師來安慰我了。”時歡有點炫耀的說,又想藏掖著,說了一半就反過來問她,“你那邊處理的怎麽樣了?”
梁君麗隻磨牙,道:“沒一個省心的,這兩個不是在參加選秀節目嗎,剛剛他們在後台打起來了。”
“這麽狂?”時歡抬了抬眸子,之前她知道梁君麗簽了兩個男性藝人,但是一直沒過見面。
梁君麗越說頭越痛,估計是被兩個新人氣到了,道:“歡歡,雖然說你這部片子是百合片,但是現在大眾的接受程度很大,到時候播出一定能大紅,你現在演技很好,肯定能紅起來的!”
說到這裡時歡眸子亮了一下道:“麗姐,我想讓你幫我個忙。”
“什麽忙?”梁君麗警惕地問,她現在一聽到“忙”這個字,就腦子痛。
“你放心,不是跟你惹事。”時歡道:“就是幫我報個班,我想好好學一下演技,我半路出家很多跟不上。”
“你是因為想……”梁君麗頓了頓,她以為經過這件事,時歡能看清現狀放棄唐意秋,沒想到越挫越勇。
只是唐意秋的態度……
要是今天沒來片場,她可能要一直認為時歡和唐意秋拍戲是巧合,但是來了之後,她覺得有問題了。
首先能請到唐意秋就是個很大的問號,現在暫且當做是陳令和唐意秋關系好,唐意秋捧場。
再說劇組的其它角色,秦家父母季家父母,這些都是有名的藝人,再者說拍攝的設備場地。
當時那個理由根本站不穩腳。
“可以嗎?”時歡再次問。
“可以。”梁君麗笑,試探地說,“這是好事啊,有空你去問問唐意秋,我看她對你挺照顧,應該會教你吧?”
“主要是還想靠我自己。”時歡說,“可以嗎,你暫時不要給我接太多的綜藝。”
“行,公司范圍內我不再給你加工作。”梁君麗道,“這幾天你先好好拍戲,有什麽記得跟我說。”
……
既然說把唐意秋當對手,肯定是要好好努力拍戲,時歡第二天就起了個大早,開門的時候,又在地上看到了一束花。
正好文靜過來收拾東西,道:“奇怪了,我剛剛上來過一趟,都沒見到有這麽一捧花,什麽時候送過來的啊?”
“不清楚。”時歡朝著唐意秋門口看了一眼,那邊看樣子還沒走,難道是她偷偷送來的?
文靜過去將花抱起來遞給她,“喜歡就拿著啊,這些花該有花語的吧?”
時歡點頭,將花語後的卡片拿了出來,文靜湊過去看,上面沒有署名,就三個字:對不起。
文靜嘖嘖兩聲,“浪漫,有生之年我要是能收到一捧花就好了,想想就覺得幸福。”
時歡有點不好意思,“這都沒名字,你問問樓下的客服,看看是誰送來的,要是私生飯就麻煩了。”
“不會吧,私生飯混不上來的吧,這不署名肯定是想著你能認出來是她。”文靜分析道。
送的黃玫瑰配著滿天星,插花的人很有心,層次感做的立體,像極了難以自控的想戀。
時歡突然想到了一個人,很快又搖搖頭,把花遞給文靜抱著,道:“你還是去問問看,是不是送錯了,要是送錯了,幫我定一捧花還回去。”
“行吧。”文靜幫忙把花插進花瓶裡,一邊弄一邊說:“一天一捧,這麽有心意,送你花的人應該喜歡你的,感覺沒有私生飯那麽恐怖。”
時歡靠著門想了一會,見著唐意秋從房間出來,眼睛瞬間亮了,不過這次她沒有追上去,而是等著唐意秋走了,才慢慢跟上去。
改變是要慢慢來的,一點點。
一直等唐意秋的車走的沒影,時歡才出發。
到片場的時候,場務和道具組那邊正在布置現場,下一場要拍的是秦知言開畫室的場景,幾個場景老師弄了半天,都被陳令打了回去。
場景老師沒辦法隻好小心翼翼的摔道具弄出被打擊過的畫面,時歡在旁邊看著心痛,問:“陳導,這些道具到時候要怎麽處理啊?”
“怎麽了?”陳令疑惑地看著她。
“我就是問問,我不是當了一天道具麽就有點感同身受,覺得作為一個道具真的不容易,不能說話,要勤勤懇懇本本分分的做好自己……”
陳令看著她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嘴角抽了抽,道:“你就是想要唐意秋的畫,是吧?”
時歡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唇,“讓你猜到了啊,我是想著拍完要是沒什麽用,我可以買回去,唐老師畫的那麽好,蒙了塵就不好了。我問過道具老師,拍完不用道具會收回倉庫,可以帶走的。”
陳令指導著光替老師走位。
“是不是唐老師要帶回去啊?”時歡堅持不懈的磨著陳令。
陳令被磨的實在沒辦法了,“你想要也行,看到唐意秋了沒有,只要你把她的氣場壓過去了,你隨便挑,敢嗎?”
時歡朝著唐意秋看了一眼,用力點頭,昨天她才說要打敗唐意秋呢,正好當個彩頭,她道:“你就等著看吧,我一定能行。”
這會,唐意秋換好了造型從休息室出來,因為劇本裡換季節,她也不能穿太多,常青遞給她一個茶杯,“喝了再上去,待會暖和點。”
時歡立馬溜了過去,想擾亂唐意秋,問,“很冷嗎?”
“還行。”唐意秋說著,就打了一個噴嚏。
時歡笑,“我有個法寶,你要不要試試?”
“什麽?”唐意秋疑惑地看著她。
時歡舔了舔下唇,趁著大家沒注意的時候飛快的抱了一下她,“熱嗎?”
唐意秋耳根逐漸紅了,她稍稍把人推開,“別亂來。”
……
這次拍的是劇本裡最後的一段高潮,季語安是下定了決心要走,至於要搬去什麽地方,任秦知言怎麽套,她都不肯說。
一開始秦知言通過人脈打聽消息,四處開著車去找,從東區找到西區,每找到季語安一次,季語安就會提著行李去下一個地方。
幾個月下去,冰雪都消融了,厚厚的羽絨服變成了春裝,本應該煥然一新,倆人卻是頹廢了許多。在季語安第三次帶著行李搬走,離秦知言越來越遠的時候,秦知言害怕了,她毫無風度的踹著門,一腳一腳下去,像是發了瘋一樣。
第一場卡在開門的鏡頭。
唐意秋順了一下頭髮,從場上下來,場記老師問了一句,“唐老師,你需要休息一下嗎?”
唐意秋朝著時歡的方向看了一眼,門還是保持那個樣子,一條縫,像極了昨夜的某種關系。
時歡在故意干擾她,拍戲這麽久第一次遇到挑戰,唐意秋舔了一下唇,“不用了,繼續。”
“第六十場二鏡一次,A!”
開門之前,季語安抱著頭蹲在地上,很久之前她是踹門的那個,她不僅踹,還用箱子砸門,那時候屋裡的人都不曾看她一眼。像是在開玩笑一樣,現在她成了屋裡的人,受著這種煎熬。
說她奉獻主義好,說她自我感動也好,她既然決定放棄,就不可能讓秦知言陷進那種境地。
季語安打開門,“你繼續踹,我就在門口,最好踹在我身上,把我踹死都不會痛苦了。”
秦知言的動作果然停了下來,“安安,你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你讓我先說。”季語安啞著嗓子喊,“我要是說我後悔了,說我不愛你了,你肯定不會信,我自己都不會相信。”
屋裡的人深吸一口氣,沒掉眼淚。
季語安說:“我很喜歡你,特別喜歡,就再也沒有人比我更喜歡你。但是我也問我自己,喜歡你的風險,我能不能承受得起。”
“你喜歡畫畫,我喜歡走秀,我們都很努力了,到了別人不能達到的高度。”
“可是,走秀的時候別人對我的評頭論足,問我同性戀哪兒長的不一樣。以後別人也會對你指指點點,說你畫的什麽爛七八糟的東西。”
“秦知言,我不跟你玩了,玩不起的。”
生活不是文學,不會修改病句,也不是添加辭藻就會變得完美,它有時候殘忍的毫無邏輯。
現實一點,就不得不承認,有時候我們拚盡全力去擁抱一個人,最後只是證明了一個不合適。
秦知言畫過那麽多畫,每一幅都是一個世界,她怎麽會不懂得這其中的道理,她癲狂的氣勢被季語安壓了下去,仿如泄了氣一樣低吟。
她苦笑,“行。”
要關門的時候,秦知言伸手握住了門,將一張門票推了進去,“我想你來看我的畫展,可以嗎?”
門裡的手緩緩伸了出來,秦知言一把攥住,用力又用力,捏到青筋暴起,倆人都痛了,秦知言才把門票塞給她,隨即說:“我等你。”
“卡!”
整場下來,時歡的氣勢都蓋過了唐意秋,顯得有那麽點不自然,大家都看得出來,尤其最後一點居然像是在握手道別,看著特別不正常。
“怎麽回事啊?”副導演問,“這段是不是要重拍,不應該是唐老師的氣勢壓過歡歡嗎?”
陳令若有所思地看著旁邊休息的倆人,就看著時歡衝著唐意秋挑眉,唐意秋輕輕地勾勾唇,看著爭鋒相對,是對手的戲的表現,可是……
他猛地一拍腿,“這倆人是在玩兒呢?”
“啊?”副導演還是不懂,“那這一鏡要不要留下來呀?不要的話我就去催場重新拍一段?”
陳令搖頭,“不,留著,繼續下一鏡。”
在場的人都雲裡霧裡,奈何陳令是總導演也不敢多問,等到了時間立馬去催兩位主演上場。
“《偏見》第六十場三鏡一次,A!”
當天季語安就去了畫展,畫展是她參加比賽那天開始置辦的,以前的她不懂畫,特別討厭秦知言在畫架前一坐一整天,總覺得她裝模作樣。
這是她第一次參加,以前秦知言很出名的,一幅畫能賣幾百萬,畫票很難搶到。現在走廊上空蕩蕩的,只有幾個人在欣賞。
當然這幾個人也是後面直播燒畫的人,也是加快了兩人分別的進度條,說起來這部戲也快到了殺青的時候。
秦知言沒有早上那麽癲狂,換了一身黑色的風衣,依舊是那麽知性優雅,季語安進門的時候,她就帶著季語安參觀,每一幅都給她講。
其實,不用她說,以前那些看不懂畫,這會季語安都懂了,雪地裡的星火,是她背著所有人抽煙的開端,門縫裡拉扯的手,是她們說不清的糾纏……一切一切的,都在暗示她們的結局。
直到走到畫展中央,看到昨天那副畫。
秦知言給它取了名字,叫《深海的吻》,季語安停下腳步,抿緊的唇動了動,她深吸口氣,看向秦知言,道:“這幅可以送給我嗎?”
“你喜歡嗎?”秦知言問。
“喜歡。”季語安說,“一眼就能認出來是我。”
“好。”秦知言一直陰沉著的眸,露出了些許的笑意,她走到畫前撫摸了兩下,又低吟了一聲,“你喜歡就好。”
畫並不多,倆人卻走了幾個來回,像是把從小到大所有的回憶都走了一個遍,終於到了日落西山,季語安看向門外,“那我走了啊。”
秦知言沒說話,把她送到了門口,秦知言站在台階上,微著頭拿出打火機點著煙,滑珠擦了幾下才點燃了火,這次她抽煙沒有刻意去避開誰。
直到季語安走到站牌底下,她輕輕地喊了一聲季語安的名字,季語安愣了一下,似在掙扎回不回頭。
秦知言又她喊了一聲,“你看我一眼。”
季語安雙手遮在眼前,哽咽了一會,緩緩轉過頭,“我都說了再……”
話還沒說完,秦知言側著身,手就輕輕那麽一揚,點著火的打火機,落在了堆積的畫上,火瞬間染了起來。
季語安愣了。
時歡卻傻了!
這一段劇本裡根本就沒有寫!
燒畫的那一幕太快了,等時歡反應過來往畫室裡衝的時候,唐意秋卻攔住了她,將她摟在了懷裡。
時歡要叫,她又捂住時歡的嘴。
煙火成了音量鍵,把所有的聲音將到了最低。所有人腦子裡亂成了麻,把滅火這麽重要的事都給忘了。
通道裡昏沉幽暗,濃黑的煙還在往冒外。
站得筆直的人忽地俯下身,用寬大的羽絨服罩住她,隔著一層厚厚的衣服緊抱住她。
“你不要的那些,我也可以統統不要。”
“你說的對,我是神經病,我不是克制我是偏執,是你招惹我的,跑算是什麽意思?”
“你不穿衣服晃來晃去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會被我睡?你說喜歡我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更愛你,我不想比較什麽,只是你走我很難過。”
她一字一頓地說著,落在時歡的耳朵裡,溫度竟然比燒起來的火還要高,愈來愈旺,火苗在不安分的跳動。
“救火啊。”時歡顫聲說著,沒得到回應,她又指著畫室的方向,“那些都是你的畫!”她昨天親眼看到唐意秋一筆一筆畫上去的!
她想衝到火裡去滅火,可唐意秋死死地摟著她咬著她的肩膀,禁錮著她的動作,在所有一切變成灰燼的時候,眸子深沉而偏執的看向鏡頭。
“你繼續跟我玩好不好?”
“卡!”
陳令激動把劇本砸在桌子上,大家也是攥緊手指,原本他們以為拍戲能看到時歡爆發演技就是最暢快的時刻,沒想到唐意秋演技更炸裂。
尤其那隨意扔打火機的動作,咬時歡的戰栗,以及最後舍棄一切的偏執,都入到了骨髓。
“這……”副導演也明白過來了,上一鏡唐意秋哪裡是握手言和,分明是克制、隱忍。是人物性格的最後展示,徹底把劇情合理化了。
沈編劇更是傻了,她創造秦知言這個角色的時候用文字修飾了很多地方,就想弄得更合理一點,可是唐意秋演的時候總是會過那條界限。
一開始她不知道對不對,現在她明白了,這是對的!不是感情線不是劇情線,是唐意秋把這個角色演活了,太他媽神了!
就在大家想了無數個詞來形容心中震撼的時候,場上傳來了一聲時歡的叫聲。再看過去,居然是時歡在翻那一堆燒毀的畫。
唐意秋把她往外扯,時歡又反過來捏著拳頭捶打唐意秋,“你把我的畫全燒了!我跟陳導都說好了,拍完了送給我的!我恨死你了!”
那手上黑漆漆的東西全抹在了唐意秋身上,唐意秋只是皺了皺眉,又把她往外扯,厲聲說道:“已經拍完了。”
“可是,我的畫也沒了!你怎麽從來不顧及我的感受!”時歡用力推開唐意秋。
陳令抬抬手,道:“別回顧了,你們誰過去把她們倆拉開,不然又是鼻涕眼淚一把抓。”
“我才不會。”時歡轉過身出了拍攝場地,唐意秋跟在身後,低頭看她身上的手印。
這畫面讓人特別奇怪,以往拍這種戲,倆人只見肯定有一個要崩潰,但是這次卻意外的和諧的畫面,可以說是有史以來了。
不過細看,還是有一點不同的,時歡在一次又一次的抹臉,整個臉弄得黑漆漆的,怕大家笑話,她板著臉道,“沒事,我不是為了剛剛那一段難過,我就是難過我的畫。”
唐意秋畫的畫卻是不錯,雖然不是那麽神和專業,但是看著很有藝術性。拍攝的時候也沒誰通知要燒畫,唐意秋揚打火機的時候大家都傻了,特別突然。
時歡到了自己的休息區,剛準備去洗手,就見著唐意秋站在對面,她一眼瞪了回去,“看什麽看?我現在不想理你!”
唐意秋揚了揚下巴,“過來。”
時歡別開臉,想了想,又忍不住同她說自己的進步,“之前拍戲我都要哭,我現在特別爭氣,沒有哭,也不需要安慰。我覺得把你當目標真的太對了!”
“可是你眼睛紅了。”
“煙熏的啊,看不出來嗎?”時歡磨著牙齒,想到了剛剛那些畫,心疼死了,扭過頭故意補了一句,“你眼睛也紅了!”
“因為我不開心。”這次唐意秋回答倒很直白,時歡被她噎的無言,“你,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我看你剛剛燒的時候一點也不心疼的!”
“確實不心疼。”唐意秋說,“就幾張畫而已。”
“你!”時歡怕自己氣的背過去,用力掐了掐自己的人中,“算了,我不要跟你講話了。”
“等一下。”唐意秋拉著她羽絨服的帽子,又把人拉了回來。
“幹什麽啊?”時歡瞪她。
“給你個東西。”唐意秋偏頭看了一下,接著開始拉風衣的拉鏈。
時歡一頓,“你,你以為用美色就可以討好我?不可能的!”
唐意秋沒聽到似的繼續弄拉鏈,這光天化日之下,時歡想移開視線又忍不住伸脖子,“我可警告你啊,我是不會被你美色迷惑的。”
說話間唐意秋竟然將拉鏈移到了胸口,時歡吞著氣,看著羽絨服下較好的身材,從耳根紅到了臉頰,“我覺得,要不去休息室再來吧,這人來人往的被看到不好,待會我可以幫你脫……”
她再抬頭,唐意秋從懷裡拿出了一幅畫,還做了一個要給她的動作,時歡臉上的笑容瞬間就僵了,不可置信又不想相信的抽著嘴角看著她。
“唐老師,你就給我這個嗎?”
唐意秋點頭,“就這一副了。”
“啊啊啊!”時歡要崩潰了!
唐意秋疑惑不解,“不想要?”
“你能不能不要這麽掃興啊?”時歡把牙齒磨的咯咯響,趁著沒人過來,捏著她的肩膀不停的推她,“這種時候誰還想要這個?笨蛋嗎?”
唐意秋被她聳的更懵了,稍稍往後退了一點,時歡也不舍得把她怎麽樣,恨的牙癢癢還是收回了手,“算了,把畫給我吧。”
虧得她連待會什麽姿勢都已經想到了!果然大白天不適合做夢。等她從唐意秋接過畫的時候,又一次瞪大眼睛,“唐老師,這個畫……”
唐意秋淡淡說著,“你要是喜歡的話,就給你了。”
“我喜歡!”大起大落的,時歡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又怕自己黑乎乎的手把畫弄髒了,手指往袖子裡縮了縮。唐意秋順下來的畫,就是昨天畫的那副,深海裡的吻,特別好看。
唐意秋看著她喜愛的樣子,勾了勾唇,道:“陳導過來了,先藏起來別讓他看到。”
“好。”時歡剛想往身後藏,想著陳導就在她身後,又伸著往前看了看,故意去瞅唐意秋胸口,笑著把拉鏈往下扯,快速把畫藏了進去。
正在往這邊走的陳令,正好看到這一幕,好奇地停下腳步,“她們在幹什麽?”
旁邊磕真人cp磕到快昏頭的副導演眼睛一亮,但是又想幫她們打掩護,歪著頭說道:“大概是在拉拉鏈玩吧,比看誰拉的快?”
陳令皺了皺眉,神情複雜的看著她,“被煙熏傻了吧?”
副導演搖頭,“是被虐傻了。”說完,又忍不住偷看時歡和唐意秋,沒辦法電影劇情太虐,她們只能從真人扣糖吃,坐等她的cp鎖死結婚。
雖然畫裡畫的人是時歡自己,但是她抱著畫的那一瞬間,時歡有種抱住了整個世界的感覺。
到了唐意秋的休息室,時歡先去洗手,又在唐意秋的梳妝台上借了點香水噴了兩下,才把畫重新掏出來看。
她眼睛裡的深情一點不作假,弄得唐意秋竟是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偏過頭,道:“在水底下看的不是很清楚,只是憑著記憶畫的,可能沒畫好。”
“不不不,超級好的。”時歡拖著下巴,回想著那天水下的場景,她水性不是很好,所以陳令找了專業的替身,沒想到被唐意秋拖下去了。
水下的時候,她並不知道自己什麽樣子,但是她看唐意秋很清楚,那時候的唐意秋滿眼都是愛意,仿佛連死亡都不能阻止她去擁抱自己。
想著時歡又有些嫉妒,要是平時唐意秋也能那麽看著她就好了,她把畫轉了一下方向,指著上面的人,“問你一個問題,你老實回答我。”
唐意秋掃了一眼,就知道她要問什麽了,試圖轉移話題,“待會還有你的戲,你快回去補妝。”
“你在逃避,我看出來了!”時歡篤定的對上她的眸子,“為什麽不敢回答我?”
時歡出手很快,直接攥住了她的胳膊,就像是畫裡的海草一樣緊緊地纏著她,如若要不到答案就決計不會放手,很固執。
“你畫畫的時候,是在貼合劇情畫季語安還是畫我?”時歡說,“這個問題困擾我很久了,我想了一晚上都沒想清楚,你回答一下我吧。”
唐意秋悶聲不語,時歡又繞到她面前蹲著,“我不想威脅你,也不會把你怎麽樣的。”
此時的她過於乖巧和妥協,讓人無法對她設防,唐意秋喉頭一咽,“是你。”
“名字。”時歡按住心頭的竊喜。
“時歡。”
時歡閉了閉眼睛,滿意了,她起身,果真不在追著唐意秋繼續問了,就抱著畫坐在一邊看。
倒是唐意秋看著她那個樣子,總覺得某處很空,忽地癢了起來,她倒了杯茶,閑聊一般地說:“今天拍成這樣,不知道後面劇情要怎麽改。”
時歡眼神暗了暗,“會不會把結局加快,那是不是要殺青了?”
唐意秋搖頭,“不清楚。”
“那你剛剛那麽拍是因為我……”時歡說著頓了一下,不想再糾結了,她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