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著看的並不是很清楚,時歡將花抱了起來,指尖捏著卡片,眼裡的欣喜怎麽也藏不住。
正好梁君麗打電話上來,見著她懷裡的話,下意識就問了一句,“唐意秋送給你的嗎?”
時歡很想應下來,但是她不確定,她看過唐意秋的字,和卡片上的字並不像,她搖搖頭,“不清楚,可能是哪個粉絲送的吧。”
“開什麽玩笑,這一層住的都是你們劇組的藝人,怎麽可能有粉絲混進來。”梁君麗深深看了一眼,紅玫瑰裡最貴的幾種品種,卡羅拉、黑魔術……送這種花大抵只有唐意秋那個身份的。
“上面沒有留名字。”聽她說是唐意秋,時歡嘴角的笑就有些藏不住了,她也覺得是唐意秋,畢竟她就跟唐意秋說過一起過情人節。
整的這麽浪漫,她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呢。
梁君麗揮揮手,道:“先抱進去吧,要真的是唐意秋送的,你也送點什麽回過去。”這麽說她又怕倆人真的走到一起,補了一句,“先確定一下是不是唐意秋送的,免得不是她送的,整的尷尬。”
“我知道。”進屋時歡就把玫瑰花放在了床頭,芬香馥鬱,把她的心裡的那點焦灼壓了下去,時歡抱著猛嗅了一口,不太想把花插進花瓶,就讓它這麽包著,拿著花不停地轉來轉去。
太喜歡了,時歡給花又噴了點水,看著站在門口表情有些一言難盡的梁君麗,“麗姐,你怎麽啦?”
“沒事。”梁君麗按了按眉心,忍不住提醒,“歡歡,有時不越線也是對自己負責,這輩子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尤其是藝人,知道嗎?”
時歡停下手中的活,整理了一下表情,才反應過來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她斂起嘴角的笑,用力的點頭,“我知道了,謝謝麗姐提醒。”
梁君麗嗯了一聲,沒聽見她保證一聲,說之後和唐意秋保持距離的話,基本就是明白了,道:“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不是要拍戲嗎?”
時歡很聽話的點了一下頭,眸子卻是靈活地轉來轉去,怎麽都不像是能聽話的樣子。梁君麗不好多說,想著明天跟她去劇組的時候在看。
她一離開,時歡直接蹦到了床上,側著身體看那束玫瑰,不知不覺間就睡了過去。等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陳令在群裡發信息讓她們幾個主演早點來片場熟悉,待會好直接拍戲。
時歡爬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玫瑰,確定玫瑰沒有凋謝,把花插進瓶子裡,才去了片場。
上了車,時歡玩了一會手機,忍不住叫文靜,“昨天我睡的早,有沒有什麽人找我啊?”
文靜在看八卦,聞言搖頭,“好像沒有,十點的時候我去你房間拿東西也沒聽你手機響,倒是你房間的玫瑰好香啊,我在門口都能聞到。”
時歡嘴角不可抑製地往上勾,文靜看著她這個樣兒,又問:“歡歡,情人節要到了吧,玫瑰是誰送的啊?”
“我也不清楚。”時歡故作疑惑,“可能是常青她們過來的時候帶來的,你待會問問她。”
“啊,那可能就是唐老師送的吧。”
倆人說著到了片場,梁君麗在旁邊豎著耳朵聽,眉心跳動個不停,唐意秋的態度暫且不提,但是時歡的態度,她是知道了個十成十。
時歡喜歡唐意秋,還很喜歡。
她這次跟著時歡過來,倒不是想盯著時歡,而是想弄清楚唐意秋的態度,以及唐意秋給她兩張名片是什麽意思。
車很快就到了片場,這會還是新年的尾巴,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喜氣,幾個技術指導老師看著還圓潤了不少,大家一邊乾活一邊聊天,見時歡來了還笑著同她打招呼。
時歡沒見到唐意秋的人,有點坐不住,一會起來去門口轉悠,一會踮著腳從窗戶那兒看。
梁君麗被晃的頭痛,道:“你去跟劇組的人打聲招呼吧。”
時歡就等著她這句話,撒開腳丫子就跑。
梁君麗忍不住問文靜,“歡歡平時都這樣?經常往唐意秋的休息室跑?”
文靜回道:“還好吧,也不是歡歡非要去的,很多次我都看到唐老師給歡歡留門。”
留門……梁君麗眉頭抖了一抖。
時歡到唐意秋的休息室門口沒著急進去,就站在門口伸著脖子看,過了一會常青端著茶出走來。
“來找秋秋的吧,她在裡面等著你呢。”
“等我?”時歡眼睛一亮。
“對。”常青往裡面指了指,“昨天意秋去找過你,但敲了兩下門,沒聽著回聲就走了,你是不是睡了?”
“她去找我了?”時歡眼睛一亮,又在心裡懊惱,早知道定個鬧鍾了,這樣唐意秋來的時候,她還能把唐意秋拉進來,倆人一起睡覺。
常青點頭,時歡又有些疑惑,那花是怎麽回事呢,她正想問,又抿緊了唇,道:“那我去找唐老師了啊?”
“去吧。”常青把手中的茶杯遞給她,給她讓了一條路,自個就在門口坐著,她現在已經是個成熟的助理了,要學會給自家影后創造機會。
屋裡,唐意秋拿著手機在講語音,語氣不冷不淡的,倒是電話那頭的人顯得很急切。唐意秋沒空下手,抬了抬眸,示意她倒一下茶。
時歡快速將茶倒好遞給過去,唐意秋發了一段語音後,道:“我不喝。”
“啊?那茶……”
“你不冷嗎?”唐意秋頭也不抬,說完繼續發信息。
現在雖說是二月中旬沒有下雪,但是溫度一直沒有上去,時歡還穿著襖子,早上坐著車過來肯定冷啊,她看看剛剛泡好還冒著熱氣兒茶。
茉莉花茶,香氣鮮靈,沒有玫瑰那麽妖欲,清清淡淡的,像極了冷美人,難怪說“窨得茉莉無上味,列作人間第一香”。
時歡一口喝下去,身上四處都暖了,她半闔著眸,學著唐意秋的樣子品了品,又湊到唐意秋身邊,道:“唐老師我知道你為什麽那麽香了。”
唐意秋打字的動作一頓,估摸著她要胡說八道,稍稍和她拉開距離。時歡繼續說:“你用的茉莉花型的香水,是不是?”
“不是。”唐意秋否認。
“我不信。”時歡挽著她的手腕,像是喝交杯的姿勢一樣,把另外半杯喝下,礙於唐意秋的不配合,撒了不少茶水,時歡舔著唇盡數吞沒。
茶香嫋嫋,倆人又貼的很近,熱意肆無忌憚的翻騰著,空氣裡流竄著的,已然分不清是茉莉香還是香水味兒。時歡仰著頭看唐意秋,“我可想你了,你這幾天怎麽不理我啊?”
白皙的脖子透著粉,女孩兒乖乖的模樣,這畫面讓唐意秋想到了某個夜晚,握著手機的指頭微顫著。
時歡把她的手放在自己下巴上,撅著紅唇,“你怎麽又不說話?”
“沒有不說話。”唐意秋輕聲說著,指腹碰了碰她的唇。
“怎麽可能,我給你發了那麽多信息,你都沒有回過我。”時歡不滿的嘟嚷,故意伸著舌尖舔了舔她的手指。
癢意過於突兀,唐意秋收回手指,將她的臉按到一邊,隨即坐直身體,拿著手機的動作像是在看書,端著一副謙謙公子隻讀聖賢書的模樣。
“你怎麽又這樣。”時歡有些氣,扯著她的領口,一不小心把拉鏈帶了下來,裡面竟是白皙一片,穿的是薄薄兩件,“你,你怎麽穿成這樣了……”
唐意秋也是一愣,迅速拉好拉鏈,解釋道:“今天拍泡溫泉的戲,別看了,笑什麽?”
“就是覺得你這個樣子……好騷氣啊!”時歡又去扯她的拉鏈,“看著正經八百的,禁欲的不行,誰知道你羽絨服底下空蕩蕩的,讓我再看看……就一眼。”
那手指隻往裡頭探,扯著拉鏈一點點往下,開到差不多深V的地方,又止住,擦著內裡的布料,像是在適可而止,更像是在危險邊緣試探。
唐意秋垂眸,深吸著氣,將她的手拿開,裹緊了衣服,看著是真的不會再讓她有所動作了。
時歡由不死心,又往她身下看,不知道長腿之下是不是也是穿著比基尼。
唐意秋被她火熱盯的難忍,無奈地轉換她的視線,道:“你剛剛說我不理你是什麽意思?”
時歡拖著把椅子過去,一邊緊盯著她,一邊委委屈屈地說:“你看看我給你發了多少信息,你又回過多少條,任誰看了我覺得我在煩你吧。”
說著,她又搖搖頭,“我本來就是在煩你,以後我會控制我自己的,每次給你發三條信息,你回了我後,我再給你發,這樣可以嗎?”
“沒覺得你煩。”唐意秋出聲打斷,時歡後面那些話就在心頭哽了哽,想說又說不出來。唐意秋輕聲道:“你不是說拍綜藝累嗎?”
時歡點頭,“是很累啊。”
旅行類的綜藝要到處跑,有時候為了增加看著,劇組會故意增加難度,什麽摔倒啊沒飯吃啊,都是家常便飯。期間有次拍攝,時歡就在山上摔了一下,膝蓋磕破了一層皮,她拐回去的。
“很累你還發信息?”
唐意秋很理性,很克制,做什麽事都會先考慮一番,在她的認知裡,累了,就好好休息,不該繼續聊天。
可是時歡不是,“你怎麽這麽笨,沒聽說過有情飲水飽嗎?你要是安慰下我,我就不累啊。”
唐意秋神情複雜,似不能理解這個。
時歡有點生氣,“非要我跟你說明白嗎,我就是想要你哄哄我啊,得到心靈上的慰藉啊!”
“怎麽哄?”
“我的天,哄還要人教?你上次不是挺會哄的嗎,你親我嘴兒的時候,說給我補妝!我要是要累了,你說親親抱抱,寶貝兒我給你吹吹。”
唐意秋有點明白了,問:“你的意思是,我對著手機吹兩下你就不痛了?這樣很有用嗎?”
時歡用力點頭,“有用!”
唐意秋想了一會,搖頭道:“不科學。”
時歡差點一口老血憋過去,她拍拍額頭,提醒自己不要太較真,唐意秋情商就是這麽低!
話是這麽說,時歡還是覺得有些無力,小聲說:“我知道你喜歡實際行動,但偶爾甜言蜜語一下也能緩解一下精神疲勞。”
唐意秋滑動屏幕的動作頓了頓,問:“很難受嗎?”
時歡悶悶的,“我以後會控制自己少給你發信息的。”
唐意秋又問了一句,外面的常青就咳嗽了一聲,是化妝師過來了,要給她們化妝準備拍攝。
時歡起身,“我走了噢。”
到了門口唐意秋喊住她,“這裡的暖氣供應出問題了,你可以把你化妝師叫到我這裡來化。”
時歡眼睛亮了亮,剛要轉身,又黯淡下去,“沒事,我們那邊也有火爐,不算太冷。”
化妝師好奇的問,“歡歡怎麽了?”
“沒怎麽。”唐意秋看著時歡的背影,合眸子讓化妝師上妝,上到一半,她又睜開眸子,問:“口頭上的安慰有效嗎?比如說聊天。”
“有啊,這算是精神上的安慰吧。”化妝師說,“你看電視裡的那些腦殘女主,不都是被甜言蜜語哄的團團轉嗎?現實就是這樣,行動不如一張嘴。”
唐意秋若有所思地朝著時歡的休息室看去,指腹輕輕地磨蹭著椅子的扶手,許久又閉上眸子。
開年的第一場戲,陳令非常重視,場地是經過大價錢談下來的,光替老師已經走過幾遍場了。
陳令怕時間久了她們入戲困難,特地把倆人叫到了一起,主要是跟時歡說:“劇本都預習好了吧,要把上次的感覺找到。上次你走的太快我沒來得及跟你說,上一場的情緒你把握的很好,這次再下一把狠心。”
“我知道。”時歡把劇本都快翻爛了。
陳令盯著她看了一會,道:“我看你還是不明白,現在的季語安已經理智化了,不是那種一點點甜就能哄回來了,你要心硬,對自己狠!”
“啊?怎麽狠?”
“前期的季語安只是用言語恐嚇秦知言,刺激秦知言,實際秦知言一句話,她會繼續飛蛾撲火,現在你要強迫自己忘掉。多心狠呢,比如少看她一回,少回她一次信息……”
話沒說完,就聽著“啪”地一聲,倆人扭頭看去,是唐意秋手裡的劇本掉在了地上,唐意秋俯身將劇本撿起來。
“小心點,怎麽毛毛躁躁的。你也是,雖然之前的單人場都拍完了,但是最近幾場也都是你的主鏡頭。我知道你的演技好,不過一定要把控住,不要太衝動,尤其是力道,懂我的意思嗎?”
唐意秋點頭,拍著劇本上不存在的灰塵。
陳令又看向時歡,問:“記住現在就是拍戲,入戲的時候該哭的時候哭,該發泄的時候就發泄,出戲的時候也要快,能懂嗎?”
雖不明白陳令為什麽這麽關心她,但是時歡還是承情,她笑了一下,“明白,我有經驗。”
“那注意安全,之後我會喊卡換專業人員替拍。”等陳令交代完退回拍攝的機位,場記老師就喊了一聲“A”。
……
鏡頭最先落在泳池邊上,唐意秋先入鏡,她靠在池邊看一張合照,是季語安成年那天找她拍的。季語安一手勾著她的脖子,趁著她不住的時候在她臉頰上偷親了一下。
少女的心事就這一刻再也藏掖不住,那時候她不明白,喜歡一個人一定要像季語安那樣,天天掛在嘴邊,一定要分開,就這樣不挺好的嗎。
現在——
不好,一點也不好。
就像那句叫她耳紅情話一樣,“我喜歡你,這怎麽藏得住,一天不見你我就難受死了。”
秦知言閉了閉眸子,又將照片收起來和她錢包裡的那張門票放在一起,這些都是季語安給她的。
她再抬頭的時候,季語安已經來了。
這次季語安的穿著打扮沒有之前那麽大膽放肆,一身黑色連體的泳裙,模特較好的身材很是養眼,只是手臂上的長疤格外突兀。她簡單的做了一個入水的動作,接著像魚一樣遊兩下,攀在對面的池子邊上。
秦知言剛要起身跟過去,秦媽走過來摁住了她的肩膀,“她不搭理你也好,你也當沒見到她,早點斷了她的念想。我聽說她爸媽把房子賣掉了,賠給了模特公司,哎,害人不淺。”
秦媽喋喋不休的說了很多,從過去兩家一點小事又說到季語安的無法無天,最後攤攤手,像是釋然了,很大度地說:“算了,不提了,就今天最後一次會面了,以後還是當陌生比較好。”
陌生人?
秦知言眸子暗了暗,她起身無視秦媽的話,道:“我去一趟洗手間。”
季語安趴了一會,看到走來的秦知言,倆人簡單的對視了一眼,就懂了彼此的意思。
她從泳池裡起身,倆人一前一後的到了隔壁還算僻靜的池子,季語安剛下水,腰就被秦知言扶住了。季語安警惕地往後退,“你幹嘛?”
秦知言兩下又遊了過去,和方才的動作一樣,手指落在她手臂上,問:“怎麽回事?”
她問的季語安手上那塊疤,季語安伸手去捂,但疤太長了,一隻手捂不住,秦知言的手指在那處用力地揉搓,“說話!”
季語安一笑,做出無所謂的表情,“上次被劃傷的,然後就留疤了。”
秦知言蹙著眉心,揉搓的力道很大,像是要把這塊疤給搓掉,“你沒說實話。”
季語安唇瓣動了動,想要遊走。
秦知言攔腰抱住她,鮮少露出情緒的人此時壓低了聲音,“跟我說說好嗎?”
曾經什麽都想和她分享,現在只有逃避。
季語安說:“沒怎麽,就是我以後不會再走秀了,對了,我要搬走了。”
“搬去哪兒?”
季語安抿著唇不肯說。
秦知言側著頭想去碰她的唇,卻被躲開。僵持了幾分鍾,秦知言親著那塊疤,“痛嗎?”
季語安咬牙,“不痛。”
“難受嗎?”
季語安一愣,秦知言堅持問,“很難受嗎?”
這次,秦知言沒等她的回答,稍稍俯下身,“我給你吹吹。”
季語安穩不住情緒了,像是在同什麽掙扎,她穩了很久,把秦知言推開,道:“已經結痂了,你不要來做無用功了。”
秦知言的動作一頓,她繼續道:“我上次應該跟你說過,我後悔了。我不想在哭哭啼啼的去追求你了,這樣就顯得我特別幼稚,也會讓你不堪其擾。”
說完她要起身離開。秦知言卻是不肯,陰沉的眸子滿是執著,和以往那個克制冷靜的人不同。
遠處秦媽她們找了過來。
“放開,來人了。”季語安推了一下秦知言,在秦知言的控制下顯得十分微弱,她越掙扎秦知言越靠近,直到抵著她的額頭,“別走。”
只是一句,季語安還未反應過來,眼前的人忽地深入水底,攥著她的腳踝將她拉了下來。
倆人沉在水裡,秦知言的手指落在她腰上輕柔,接著又壓了根手指在唇邊做了個噓的動作,季語安滿臉的憤然,卻是貪戀水下的柔情蜜意。
直到那根手指落在她的唇上,季語安猛然清醒,掙扎著推開眼前的人,攢足了勁往上浮動。
偏就這時,眼前人也用了力,緊扣著她的腰,唇瓣貼上來的瞬間,蠻狠地啃噬著,分明是要窒息的樣子,卻要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親吻。
她在跟她自己較勁。
這個吻根本親不下去,也更無法回應。
那些什麽“心如刀絞”“痛不欲生”都是字面上的意思,而現在她們是切切實實的接近死亡,要一起溺斃。
水下沒有台詞,時歡費勁地緩緩地回吻回去,討好的安撫著眼前的人,等唐意秋閉眼的時候,抬腿一腳將她踹開。
這會她本應該直接逃脫,可扭頭之間看到水下的人,她又往深處沉,抓住著那人的肩膀。
兩人在深處掙扎,又在一聲耳光中浮上水面,時歡舉著手,歇斯底裡,“你神經病啊!”
唐意秋直直挨了一個巴掌,不怕痛似的伸手去抱她,再靠近,又挨了一巴掌。
就這樣,動作一直重複著。
直到岸上的人衝過來將倆人拉開,想躲開的、想逃避的、藏掖的,在這一刻變成了滑稽的猴戲。
“卡。”陳令喊了一聲,大家才反應過來是在拍戲,剛準備過去把池裡的人拉起來,泳池裡的時歡突然遊到唐意秋身邊用力抱著她,再松開,抹著臉,頭也不回的爬上了岸邊。
這一幕很快,驚得的大家都忘記了下一步動作,倒是陳令還在線,他用力拍了下手,“你們都乾站著做什麽,不知道過去給兩個演員送衣服嗎?”
文靜先跑過去,時歡搖了搖頭,一手抱著胳膊往休息室走,一手擋著臉,等到休息室的時候,時歡蹲了下去,眼淚不停地往下掉。
文靜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麽辦,倒是梁君麗“噓”了一聲,將火爐拎了過來放在時歡旁邊,道:“入戲了就是這樣,讓她靜一靜自己走出來。”
“可是,這得多冷啊。”文靜想把羽絨服給時歡。
梁君麗製止了她的動作,道:“那你說水裡冷不冷?”
文靜啞言,把衣服放在時歡旁邊,跟著走了出去。
梁君麗歎氣,再怎麽都是自己的藝人,她肯定是心疼的,道:“之前我問過了,陳導要求再怎麽苛刻,像這種水下危險動作,一定會找專業的替身,她們剛剛是一鏡到底了。”
文靜點點頭,想說些什麽,又怕瞞不住火,“說起來,歡歡的演技越來越好了,之前都沒有這麽入戲過,她會不會走不出來啊?”
“不會的。”梁君麗說。
就是需要一個過程,就像喜歡一個人,開始只是偷偷喜歡,覺得這只是自己的事,一個人也可以甜如蜜糖。
突然有一天被察覺了。
就開始不滿足,瘋狂的想要這個人,想和她在一起。
之所以只能偷偷喜歡,肯定一開始就知道無法在一起。當一個人的事變成了兩個人的負擔,感情就變了質。
要是灑脫點,會選擇放手繼續做朋友,要是舍不得的,只能咬牙苦撐,撐到臉面盡毀。
時歡就是這個混亂的狀態,分不清現實,卻又被共情了,不知道自己是放棄還是要苦撐。
文靜不懂這其中的感慨。
旁觀者清,加上年紀大了,早看透了這些粘稠的感情,梁君麗又說:“歡歡缺愛,又很死腦筋,她認定的事情很難放手,特別較真。”
文靜讚同的點頭,道:“別人是撞破南牆就會回頭,她是把南牆撞破了還要繼續撞,除非南牆主動跟她說‘沒用的別撞了’,才有那麽一點點的幾率可能回頭。”
倆人說著,唐意秋從泳池那邊走了過來,臉頰微紅,應該是時歡剛剛沒控制力道造成的。倆人看的心慌,生怕唐意秋要過來掰扯兩句。
但是她們顯然是想多了,唐意秋就是在她們休息室門口站著,眼睛裡只有些許憂色,冷淒淒的。
文靜撞著膽子問了一句,“唐老師你要進去看看歡歡嗎,我們歡歡還沒有好,現在特別難過。”
唐意秋往前走了一步,時歡的聲音就傳了出來,“我要沒事了,你快回去換衣服吧。”
唐意秋薄唇微動,話在喉嚨裡打轉,半晌又敲了敲門。
屋裡的人煩躁地叫了一聲,“你幹嘛呀,我在換衣服!你要是敢進來我就對你不客氣。”
唐意秋動作頓了頓,接著繼續推門。時歡喊了一聲,“你讓我靜一靜啊,我很快就好的。”
“好。”唐意秋收回手,“我拍完戲來找你。”
說著,她又在時歡休息室門口站了一會,時歡一直沒出門,直到常青過來喊人。
本來那場戲是在下午,由於時歡那一巴掌下的力太重,陳令怕她的臉腫起來,就把下午的戲提前了。
唐意秋回去換造型的時候,時歡就從屋裡出來了,身上濕漉漉的,頭髮上還滴著水,隻穿著一件羽絨服蹲在門口。她兩隻手撐著下顎,不知道在想什麽。
文靜愣愣地看著她,想勸她多穿兩件,但是想著梁君麗搶先開口了,“歡歡,你現在發展趨勢很好,不要跟自己過不去。上次跟你一起錄綜藝的喬心月你知道吧?”
時歡抬眸看了一眼。梁君麗繼續說,“你看看她現在發展好吧,她非科班出生,跟你一樣被人撿進娛樂圈的,剛開始還沒有你這麽好的資源,只能演端茶送水的角色。你現在演技不錯,最好把感情放一下,到時候肯定比她的發展好。”
“而且,只要自己變強了,才有資格去把控感情,要是位置低了,連個轉身的體面都沒有,對不對?”
這明裡暗裡的暗示時歡怎麽可能不懂,梁君麗是在說,要是哪天她和唐意秋掰了,也有個體面的收場。
時歡抿了抿唇,很煩躁,她偏頭朝著唐意秋的休息室看過去。唐意秋到底是不會哄人,還是唐意秋並不想哄她?
她越看越頹廢,最後還是陳令拿著大喇叭衝著她喊了一聲,她才有了精神。
“陳導,我今天的戲不是都拍完了嗎?”時歡揉了揉耳朵。
陳令點頭,似隨口一說,“但是後面有一場重頭戲,你可以去學習學習。”
後面的戲都是唐意秋,之前時歡想溜過去看,陳令都不讓,怎麽這次主動讓她看了?
她抬了抬眸,來了點興趣,“我可以過去看嗎?”
“嗯,之前看到過唐意秋抽煙吧?”
時歡用力點頭,每天一起她們拍戲,按理說應該能發現什麽,但她完全不知道,偏偏就那一次看到,可見唐意秋保密措施做的多好。
“去看看就知道了。”陳令說著,又開始跟她分析角色的感情,“你抱唐意秋的那一鏡不能留下,個人色彩太濃烈了,你懂我的意思嗎?”
其實還不到入水,在秦知言問季語安難不難受的時候,時歡的角色就已經失控了,只是唐意秋的演技好,帶著她拍才沒被發現。
說起來,季語安比她堅定多了,下定決心不再當模特,就真的狠心放棄。她手上的疤是她特地弄的,單是陪違約金公司也不會放過她。
她先是咬牙把秦知言上的藥洗掉,之後再也沒有給自己上過藥,硬生生的留下一條疤痕。而時歡哭了傷心了,還是不舍得放手。
時歡道,“我知道,謝謝陳導提醒。下一場幾點拍啊,我去換身衣服,頭髮也吹吹,太冷了。”
“你知道冷就好。”陳令道,“半個小時吧,唐意秋那邊造型弄好,就要開始拍了。”
半個小時足夠時歡收拾自己了,她重新回到休息室,頹廢的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等收拾好出來,除了眼睛有點紅,她還是那個一點小快樂,就能興奮到不行的時歡歡。
場務非常給力,短短一會功夫,他們就把泳池附近布置的和秦知言畫室一模一樣。
時歡本來想在陳令身邊看,陳令直接給她指了一個地方,“看到那兒了沒,那兒正好對著唐意秋的窗戶,你一眼就能看到她。”
“可是……”時歡有些不理解,道:“那不是拍攝場地嗎,要是把我錄進去了,後期你們處理多麻煩啊。”
“沒事,你去那裡當個道具就行了。”
“道具?”時歡指指自己,在看看這滿地的道具,她這樣一個大活人去當道具真的好嗎?
“怎麽你是在質疑我的能力,還是不想看唐意秋拍戲了?”陳令不耐煩地說,“你再不過去,我就要喊人清場了。”
“唉唉唉,你別急,我去。”時歡也不管那麽多了,趕緊蹲過去,她伸著脖子看了看,果然透過窗戶能看到人影。本著一個道具的應該有的素質,時歡抿緊了唇,一句話都不說。
等場記喊完鏡頭就落在了唐意秋身上。
此時的唐意秋就坐在畫架前,她低著頭在調色,可是她顯得很沒有耐心,就將畫筆拿了起來在畫布上用力使了兩筆,力道很大,不像是認真畫畫,好像是在用刀子捅什麽東西。
唐意秋本人會畫畫,每次拍戲要用道具或者需要到畫畫的情節都是唐意秋親身上陣。
不管是時歡演的季語安,還是時歡她自己,她們都很喜歡看唐意秋畫畫。
她畫畫的時候很安靜,好像什麽都不會打擾到她,又很認真,每一筆都很溫柔,那一瞬間,時歡就好像變成了她的畫,在被她認真對待。
也不知道是畫到了什麽,唐意秋的情緒從暴怒難控到逐漸平息,目光也柔和了許多,到收筆要重新上色的時候。她背抵著椅子,按了按眉心。
煙盒裡還有留著半根煙,唐意秋將它點燃夾在指尖,每次到要熄滅的時候,她才會吸一口,好幾次抖落煙灰都險些燙到她。
星火燒到煙蒂,最後那一點被壓在調色盤裡,唐意秋沾著顏料,把畫上最後一處收尾。
她習慣性地朝著窗外看去,對面的房子再沒有亮起光,住在那裡的人搬走了,就在今天。
最開始她沒有發覺,只是覺得煩躁,理不清頭緒,再後來開始焦灼。那幾天季家一直在收拾東西,晾晾曬曬的,像是新春之後最普通的打掃步驟,可是總有那麽一點不一樣。
直到季家父母把晾曬好的東西收進箱子抬上車的時候,秦知言才猛然反應過來,她們是在搬家。她想去追回季語安,但是季語安再沒出現。
唐意秋再朝著那熟悉的方向看去,仿佛間出了幻覺,季家大門口蹲著一個人,她梳著好看的丸子頭,動作小心翼翼的好像是再偷看她畫畫。
她想看的再清楚一點,本身的克制又製住了她的動作,唐意秋伸手去拉窗簾,帶動了畫架上的畫,就那麽巧合,讓窗外的人看到畫的內容。
畫上是一個少女,她沉在深海裡,海草纏在她的手足上將她往下拖,嘴巴被人捂得緊緊的,只有一雙眼睛帶著逃離的光。
窗外的人蹭地一下站了起來。兩人對視,都是紅了眼,一如很多年前一樣。
那時候的季語安接了小太妹的煙,秦知言回去告了狀,當夜季語安回去就被狠狠揍了一頓。
季語安覺得自己沒抽,執拗的蹲在門口不肯進門,狠狠地瞪著秦知言。
瞪著瞪著她又怕距離太遠,秦知言看不見,就過去拍秦知言的窗戶,威脅道:“你給我等著,總有天我會燒了你的畫!讓你付出代價!”
秦知言在房間起初沒有搭話,直到季語安要到窗戶進來,秦知言才轉身瞪了她一眼,隨即將窗簾拉的嚴嚴實實的。
她以為自己嚇到了秦知言,用力拍了兩下窗戶,就雄赳赳氣昂昂的回到原來的地方繼續蹲著。
她哪裡知道,配著那樣深的夜,和她臉上不能言語的可憐,秦知言的心門被敲的陣陣響。
在她翻窗戶之前,秦知言就鬼使神差的蹲在畫架前,抽起了那根從她手裡繳來的煙。
此時,唐意秋也做了關窗戶的動作,但是鏡頭裡那些沒有撩開的畫布,還沒來得及送出去的畫,這次全然展現在時歡面前。
如果說秦知言抽煙是因為季語安,畫畫是因為季語安……
那,唐意秋筆下的人,到底是為了迎合劇情畫出來的季語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