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逍遙……明明是未曾耳聞的名字, 為何他聽著卻好似萬蟻噬心,無端生出怨恨與絕望來?
夏青璃的雙唇微微顫抖, 幾乎要維持不住理智,恨不得衝上前,將眼前的男子就地格殺!
“夏先生, 請跟我來。”
夏青璃內心百感交集,但面上不動聲色, 只有氣息中泄露的一縷殺氣, 讓前方的張逍遙心神一凜。
張逍遙往四周瞥了一眼, 待看到夏青璃時,雙眸微微一眯,探究的目光轉瞬即逝。夏青璃對此只是勾了勾嘴角, 並未再看他。可心裡,卻不斷彌漫出“殺”字。
緣何?緣何他一聽到蘇杭城,一見到張逍遙,就好似經歷過什麽可怕的事情一般,欲除之而後快。
夏青璃跟著管家,目不斜視, 只怕下一秒便忍耐不住殺了張逍遙。
直到梅香苑傳來陣陣藥味,夏青璃才輕呼一口氣, 恢復了作為醫者的自己。
“夏先生,請進。”
“我診斷的時候, 不希望有無關人士打擾。”
夏青璃步入廂房內後, 管家便聽從他的話, 將門關上,並對張逍遙說:“張少爺,剛才進去的那位是今天剛來的夏青璃——夏大夫,醫術高超。請您在偏房內稍等片刻。”
“哦?那麽年輕的大夫?可別是虛有其表。若是沒治好我姨母的病,可得要給他顏色瞧瞧。”張逍遙挑眉,並不看好夏青璃的醫術。
“還請張少爺慎言。”管家拱手,心裡產生些許不悅。雖然夏青璃的確年輕,但並非輕狂之輩。相反你張口就指責對方醫術不精,又並沒有為夫人擔心的意思。
張逍遙擺擺手:“慎言就慎言,我就等那小子看完後再看姨母好了。”
……
廂房內藥味濃重,僅有一個貼身丫鬟服侍。丫鬟見夏青璃,主動退到一邊:“大夫,我家夫人纏綿病榻長達一月之久,遲遲不好,請您幫忙診治。”
夏青璃立在床旁,仔細查探了一番,斷定道:“先前是不是不少大夫斷定,夫人乃脾失統攝,因勞累所致?”
“是!大夫,莫非那些大夫全都診斷錯了?”丫鬟驚呼,那些大夫都是有名的醫生,怎麽會全都泛同一個錯?
“他們的確錯了。這症狀與他們所說的並無二致,因此他們出錯實乃正常。若非我恰巧知道有種毒素,只怕診治的結果也會如他們一樣。”
那丫鬟捂住臉,悲傷地說:“我們家夫人平素與人為善,這蘇杭城內,誰不知曉我家夫人心地善良?嗚……嗚嗚……”
“我這便為夫人施針,將體內淤積毒血逼出來。然後再開一份藥,想來幾日之後,夫人便能恢復。”
丫鬟急急地說:“那請大夫開始吧。可需要我去準備什麽?”
“夫人尚在昏迷,你請人去燒些熱水來,待會兒為夫人擦擦。”
那丫鬟衝到門口喊了一聲,又是一陣兵荒馬亂,回來便繼續守在夏青璃身邊看著。
夏青璃拿出身上的銀針,同時施展《靈針風行套路》的中的浸沐清風與春風化雨針法。浸沐清風針法祛除體內毒素,淨化血液;春風化雨針法滋養久病的經脈。
丫鬟只見夏青璃手指靈巧如舞動般,只能見到素白的手、銀針與青光略過的殘影,當真是眼花繚亂。
羅夫人中毒時間已久,夏青璃這一番耗費三成內力才將其毒素盡數逼出。而原本昏迷的羅夫人驟然瞪大眼睛,在地上吐出一灘烏黑發臭的汙血來。
“我……我這是怎麽……?”
“夫人!您可算是清醒了!這位是夏大夫,是專門請過來的大夫!是他醫好了您!”丫鬟激動地撲上前,同時大喊道,“來人呐!夫人醒了!夫人清醒了——!”
夏青璃寫下藥方後離開,剛跨出房門便迎面遇上了張逍遙。
“哦?你居然成了?做得倒是不錯。”張逍遙頷首一笑,看著夏青璃的眼神,也只是對方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當真輕狂不堪!病榻之上乃是他的姨母,他就用這種態度對待親人的救命恩人?
夏青璃不說要對方怎麽感激他,隻說對方的眼神……便讓他泛起一股惡心感。
這人究竟是怎麽回事?好似一隻放浪形骸的惡獸,以一種高高在上的嗯藐視整個世俗。
夏青璃皮笑肉不笑地說:“公子謬讚了。”
“哦?謬讚?我說你不錯,你就當真不錯。”
夏青璃厭了與張逍遙打太極,正要道別,誰知對方竟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
“夏大夫的醫術不錯,這內力卻也不俗。這蘇杭城內,到底是高手雲集。”
“俗不俗,關你屁事!”夏青璃內力一動,將張逍遙的震開,嫌惡又冷漠地說,“再有下次,剁了你的手!”
夏青璃落下一句狠話,邁著從容的步子離開了,實際上他內心沒有神態那麽淡定,剛才差一點就要忍不住動武了。
他不曾想到,張逍遙的武功僅略在他之下。這樣一個資質上等的天才的確惹人眼紅,只是他從未曾嫉妒過他人,因為他不會比對方差。夏青璃能夠確定,這並非嫉妒……只是單純的憎恨。
一方面,他要離張逍遙遠些;另一方面,他又要離張逍遙近些……畢竟他無論如何都要除掉此子!
夏青璃眼中凝聚陰寒之色,這遠遠瞧上去,明明模樣相同,但那感覺卻讓人見之便驚懼交加。一個路過的小廝建了,連忙撇開頭,心有惴惴:怪道明明並無二致,怎的自己心中如此恐慌。
回了客房後,眼瞅著剛換上的衣服沾染了汙血的痕跡,而且自己剛才出了一身薄汗,如今又得洗澡了。
不過這麽一小會兒,浴桶裡的水已經倒掉,他留著的衣服也被拿去清洗。
夏青璃隻得喚來剛才為他倒水,現在在附近打掃的一個小廝:“可否勞煩為我端盆水來?冷水便好。”
“哦哦!廚房裡還有熱水,我去為您倒!”那小廝近距離看著夏青璃,臉色一紅,慌慌張張地跑了。不一會兒就端著一水壺熱水來。
夏青璃用熱水將上半身擦了一遍,又將外衫褪下,換上了自己的另一套繡墨竹青衫。
可這頭髮上,到底還是沾了濃烈的藥味,自是不好聞的。
夏青璃便用剩余的水將頭髮擦了擦,倒了點自製花精油後,身上那股汙濁的氣味總算被淡雅清香衝散。
入夜,管家端了豐盛的晚飯放在桌上。夏青璃用完膳後,便坐在床榻上練功。
直到半夜——
“好小子!有你的!”
“納命來——”
“把《逍遙遊》交出來,我們便饒你不死!”
“哈哈哈——老匹夫,你們可別逗我了!你們想要我這功法,還是等下輩子吧!”
是傳音入密之術!
傳音入密,便是說話人可以動用內力,將說話的聲音凝聚為絲線狀,直接投入到特定人的耳中,以免讓他人聽了去。屬於江湖中最常見的招式之一。這招針對普通人尚且有用,但遇到內力比自己深厚的,這話自然是可直接被他人聽去。
雖說蘇杭城高手雲集,但這兒頂天了也不過只有二流高手。真正的一流大家,很難會因為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便趕到這兒來,或坐鎮一方,或雲遊四海。
而江湖之中,不入流的不計其數,三流最是尋常不過,而二流便已經是三流眼中的絕頂高手了。多少三流人士終其一生,也無法突破成為二流高手。
四個二流高手在羅府齊聚,倒真是罕見的情形。
夏青璃將幾人的話聽得一清二楚,思索片刻:“又是《逍遙遊》……莫非這功法真的在張逍遙身上……”
外面的幾人越抖越烈,交錯的暗勁聲聲不絕,內力的碰撞聲尤其猛烈。普通人和三流人士都感知不上,因為這是二流高手的對決。
半個時辰後,眼見著幾人的形式漸漸分明,張逍遙擊殺了一人,直接用掌勁將一個老者的顱骨打裂!另外兩個老者怒發衝冠,張逍遙展露頹勢。雙方鬥得難舍難分,越來越入神,消耗也逐漸大增,氣勁都不若剛開始那般流暢。
好機會!
夏青璃從窗戶躍了出去,他的輕功平平但也是二流水準,幾個翻閱間便閃身來到張逍遙身側,銀針齊齊而出,竟是直接將那兩老者的死穴封住。頃刻間,兩老者齊齊失去呼吸,栽倒在地。
若是有人便會發現,一老者太陽穴,另一老者晴明穴處都有一個不起眼的小血點,一根細長銀針深入期間,將其斃命!
都該死!都該死!全都該死!
夏青璃心中湧出一股戾氣,可張逍遙並未被他點住死穴,竟是在如此偷襲下被他躲了過去。但銀針還是將他的黑袍戳出一個細小的洞。
“是你——大夫!”張逍遙嘴角掛著邪笑,“怎麽?你這個當大夫的,還想殺我不成?那兩個老頭死有余辜,我總不至於得罪了你吧?”
不不不,是你!我要殺的就是你!
夏青璃面無表情地棲身而上,銀針總是在張逍遙最猝不及防的時刻出現,但對方每次都能幸運地躲了過去。
“大夫,你用來救人的武術,怎麽能殺的了人呢?我看你也不是為了《逍遙遊》而來,為何如此咄咄逼人?”張逍遙抱胸,“即使你內力雄厚,也奈何不了我。當然現在我也不能對你怎麽樣。不若你我講和,可好?”
講和?這人在妄圖和我講和?
現在不能怎麽樣,這麽說以後就可以咯?
夏青璃嘴角總算掛起了一絲柔和的笑意,眼眸卻深邃如無星無月的夜幕:“你覺得……我殺不了你?”
呵——當真可笑!他便讓此人瞧瞧,
夏青璃指法翻轉,原本飄渺的針法立時詭異,竟是連張逍遙都無法分辨其軌跡,隻得被動防禦。
——張逍遙當然無法分辨,這時夏青璃獨創的逆行針法!
“唰”地一聲,張逍遙一時不察,沒有躲過一根銀針!這根銀針半根沒入到張逍遙肩膀之上,一股森寒的內力順著銀針流入他的體內,竟讓他半邊身體都立時感受到寒意。
“現在,你覺得我仍然殺不了你?”夏青璃針法與針法疊加,那股凜冽的寒意與殺機讓張逍遙都不禁毛骨悚然起來。
這個大夫難不成是中了蠱?或是瘋魔了不成!
“唰”
又是半根銀針沒入張逍遙的腹部,他隻覺腹部一陣強烈絞痛傳來,胃部翻湧,四肢都傳來抽痛。
“寒氣與病氣入體的滋味如何?還是說,現在還覺得我殺不了你?”
深幽夜色之下,張逍遙看著站在面前的如謫仙般溫潤的男子,青衫被黑暗映襯為墨綠色,那平素溫雅內秀的笑容拉開後,竟是邪氣凜然。
夏青璃將這兩招分別命名為寒風霡霂、寒沴森森。
寒風霡霂是通過銀針讓寒氣入體破壞體內陰陽平衡;而寒沴森森則是用寒氣刺激穴道,產生病氣。這兩招較為陰毒,夏青璃還是第一次作用在別人身上。
但是現在他隻覺得解恨!……真是太解恨了!
夏青璃知曉自己的恨意來得莫名其妙,但他控制不住自己。他忍不住想要看到張逍遙匍匐在地,向他卑微求饒的模樣。
算了,為防止他反撲,當務之急還是盡快解決他。
夏青璃轉念一想,便下了決心。抬手間,銀針便要刺入張逍遙死穴!
正在銀針停在張逍遙太陽穴前,一道勁風從旁襲來!夏青璃一時不察,竟險些被這勁風打飛出去。
他拂袖以內勁化解這道勁風。幾秒後,再看原地,空空如也。
——張逍遙竟是被什麽人救走了!
夏青璃暗恨,只差那麽點!只要在前進一寸便能解決掉他!竟是在這種關頭被人救走了。
但只要是人,總會留下點痕跡的。
夏青璃從懷中取出一瓶藥粉,灑在地上,頓時一股氣息便揮散開來。
此乃特質的追蹤粉,能夠發散出他人氣息。或許對於其他人來說比較雞肋,但身為藥王谷唯一傳人,夏青璃自幼便通過氣味識別成百上千種藥材。
人與人之間的氣息都是不同的,張逍遙由於與他多番纏鬥,身上便帶著他特質的精油香氣。而救走張逍遙的人,身上氣息卻十分駁雜,夾雜著魚腥、腐臭、檀香的氣味,莫非是藏匿於破爛寺廟之中的……乞丐?
也極有可能是丐幫成員。
今晚便算作是你好運,張逍遙。你就像夾著尾巴的狗一樣逃竄吧,呵!
不過地上的屍身,真的是有礙瞻觀。
夏青璃拿出化屍水倒在三具屍首上,不一會兒它們便化作黃水,流入旁邊的土壤中,灌溉植物。
——永遠別小瞧一個善醫又善毒的高手身上到底能帶多少東西。
蘇杭州郊外的一處破廟裡,張逍遙被一個衣衫襤褸的矮瘦老者拽著跑了一路,現在才停下來。這個老者的輕功高超,可身上未免太髒了些。饒是他墨色外袍,也出現了一個灰黃色的印子。
“老頭兒,你這身上未免太髒了些!怎的剛才那三個老的圍攻我一個的時候,你不出來。那大夫打我一個人,你就出來了?”張逍遙一邊拍著衣服上的髒印子一邊說。
老乞丐極為不雅地呸出一口痰在地上:“那三個老的算什麽?有剛才那年輕的邪門兒嗎?年紀輕輕便為二流高手,將來成就不可限量。要不是你之前幫了我一把,誰稀罕救你這破小子啊!”
原來張逍遙剛來蘇杭城時,路上遇到一個渴酒的瘦小老乞丐。他看這老乞丐求來求去的,想著身上有點閑錢,便給他幾個銅板買個便宜酒喝喝。
誰不曾想,這老賴收了幾個銅板,就嚷著一定會報恩,便跑了。當時張逍遙也沒細想,現在才發現,這老乞丐隱藏得極好,功力深厚,甚至比他還強了點。
“今晚過去後,你就回府吧。可千萬別到這裡來了。”
張逍遙冷哼一聲:“你讓我走就走?那有什麽好玩的呐!”
“你這憋小子,可道‘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之前差點宰了你的那小子醫毒雙修,好在人家的毒沒塗在銀針上,不然毒素流入心肺,我可沒有活死人肉白骨的靈藥送你!頂多幫你抬到地裡埋了。”老乞丐舔舔嘴唇,“小子,你看我救了你,還有銀錢不?”
張逍遙“哈——?”地一聲,這老東西剛才不是還說報恩嗎?現在又找他要東西?
“好說歹說我老人家剛才也救了你一命!老人家沒什麽別的愛好,就喝點兒便宜酒,這還不成嗎?”老乞丐眼瞅著就要嗚咽起來。張逍遙可不想看老乞丐嚶嚶哭泣的模樣,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扔了過去。
“喏,夠你買不少酒了吧?”
老乞丐將銀子往嘴裡咬了咬,咬不動,便塞到懷裡,腆著臉:“多謝這位公子好心,以後要有什麽幫忙的,我王大嘴決不食言!”
眼瞅著老乞丐就要衝出去買酒,張逍遙一把將他喚了回來:“瘋魔了不成!大半夜的,哪有就給你買?你倒是先說說,醫毒雙修是怎麽回事,你怎麽看出來的?”
老乞丐隨意往地上一坐,說:“好歹我老小兒也活了這麽多歲數!我便告訴你吧,他那針法應該是師門獨傳,擁有煥發生機、滋養五髒、祛除病氣、治療內傷之用……原本應該是這樣的,這小子不知用了什麽方法,逆轉了陣法,現在這針法便是用來擾亂陰陽、破壞內府、滋生病氣、摧毀經脈。強!當真是強!你中了他兩針,你說說現在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張逍遙這會兒已經把銀針都取了出來,隻覺體內有一股寒氣,腹部仍然疼痛,可比剛才好了不少。
他運轉起內力,體內寒氣如附骨之疽,極難祛除。倒是腹部在內力生澀地流轉幾圈後,不再疼痛。
“嘖嘖嘖,這小子夠狠啊!這招等於將寒氣鎖在體內,如若不盡早驅除,將來體內平衡擾亂,必定會成廢人!你究竟是對人家做了什麽?我觀他面相應是和善之人。怎麽對你動起手來,竟如此陰毒。”
張逍遙這會兒正因為寒氣入體的事兒正煩著呢,悶悶地說:“估摸著看我不爽唄。我也問過他什麽理由,結果他沒鳥我。我知道個屁!”
老乞丐問:“聽說那是你親戚家,你小子還要回去?”
“回個頭,你也說了他醫毒雙修。我在他旁邊呆著,被都不知道怎麽死的!”張逍遙輕嗤一聲,“算了——天大地大。本公子早晚把那面善心黑的大夫打趴下叫爺爺!”
……
次日,夏青璃果然不見張逍遙。問過管家,聽說是今早派人告別,說提前回去了。
“哎呀,你找逍遙哥哥啊~他回去了~可惜明明我這麽喜歡他的,連下手機會都沒有。”羅未央趴在窗口看著夏青璃,勾起殷紅的嘴唇,喘氣輕聲道,“大夫,我覺得身子不舒服,想來找你看看~”
夏青璃淡漠地說:“你眼下青黑,皮膚蒼白,是縱欲過度之症。給羅公子一個建議,這些時日需要靜養,不宜再去那煙花之地。”
“哼~大夫,看你年歲這麽大了,怎的這般古板?總不至於半點不知人事樂趣?當真無趣極了~”羅未央見勾搭不上夏青璃,也不惱:“夏大夫雖是絕世容姿,可並不是本公子喜歡的款兒~本公子喜歡像墨雲兄那般筋肉扎實,粗獷豪放的漢子。”
“……我看你似乎情緒不佳、氣血不調,可需要我開一藥方用以凝神靜氣?”夏青璃挽袖提筆,竟真的開始寫了起來。
抵窗而立的羅未央笑容收斂,手上把玩著一縷青絲:“夏大夫倒是好心~可昨日啊,歡愉過後,墨雲兄突然說他家裡給他訂了親,過不久就要娶親了!還說別再讓我找他……哼,本公子要不是喜歡他,誰要找他?我與他相交三載,他要什麽我都給他!卻還抵不過家裡指派的一樁婚事?連為我爭取一絲都不願。這原本看起來鐵漢柔情的漢子,也終究不過是薄情寡義。”
夏青璃將墨跡吹乾,遞了過去:“這藥服用七日,羅公子便不會像今日這般體虛易寒。”
羅未央將藥方收下,微微一笑,媚眼如絲:“多謝夏大夫了~你說,他要欲♂望的時候,我滿足他的欲♂望;他要愛情的時候,我早就捧上了愛情……如今他既然舍了我,要家庭,我可不就退讓了嘛~?哈哈哈~罷了罷了,這世間還是多薄情兒郎,可我偏要尋他個有情人!我可否向大夫求一藥,安撫心上受的傷痕?”
“感情之事,理應循環漸進。”夏青璃眉頭一蹙,不知從何回答這個問題,“……羅公子身體虧空,待些許時日,或許可去習武。”
“也是……習武倒是不錯~到時候大不了搶上那麽兩個漢子玩玩~!那便這樣吧,還是多謝夏大夫的藥方子~”羅未央哼著不成調的曲兒走了,觀那背影,竟是帶著一絲解脫。
感情之事當真古怪,他還是莫聞、莫問為好。
數日後,在夏青璃的調理下,羅夫人的身體恢復。管家親自送了好些銀錢和禮物,夏青璃全部收下。
這是對方主動送上的謝禮,自是他應得的。
在治好羅夫人後,夏青璃的職責便了卻。至於她為何中毒,這就不是他一個大夫該過問的事情了。
說起來,這羅未央與羅夫人並不相像。羅夫人看起來也的確年輕,略長於摽梅之年,可生不出羅未央這麽大的兒子。想不到這羅府看上去門楣光鮮,可底下湧動的暗流,也不輸於官宦之家。
如今這蘇杭城內並不太平,魚龍混雜。但夏青璃還是在此買下一個小宅院,開了一間診所。隻診斷,或者療傷,並不賣藥。
這一舉動並未犯到城內幾間藥房的禁忌,反正對方不過是收診金,診金又能有多少?藥房的收入自然全靠販賣藥草。若是夏青璃也橫插一腳,分走了藥房的利益,他這小診所就沒那麽平靜了。
夏青璃沒有人找麻煩,又有羅家授意。一月之余,蘇杭城內便打出了神醫青璃公子的名號,且這名聲漸漸就傳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