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盼到達沈氏總部附近的時候，差不多是一個多小時之後了。

　因為品牌大廈那邊發生火情，來往的路段車輛都在為灑水車讓路，主乾道有點堵，司機繞了一大圈才從小路過來。

　後來到達目的地，顧安南安排在顧盼身邊的那些保鏢一個個都想跟著她一起。

　顧盼冷著臉阻止，隻準他們守在門口。

　董善善其實這時候很想陪在姐妹身邊的，她能理解顧盼的想法，也知道她為什麽生氣。

　但想一想情況又實在特殊，待會兒她要見的對象是自己的大哥，況且兩個人聊到的內容肯定也相對私密，她如果在場的話可能也不太方便。

　於是董善善連問都沒問，只在顧盼要進咖啡廳前，拉著她的手說：“待會兒好好說，如果實在不行就出來找我，不管你做什麽決定，姐妹都會支持你。”

　反正她們之間一向如此，彼此永遠是對方最堅固的後盾，她沒辦法一直陪著姐妹，但也要讓姐妹知道，身後還有她的存在。

　顧盼點點頭，也沒和董善善瞎客氣，捏了捏她的手心表示自己沒事後，便推門走了進去。

　沈慕彥已經到了，顧盼幾乎一進去就瞧見了他的人。

　這個男人還是如此，無論身在何處，只要他一出現，永遠是大眾視線的焦點。

　這會兒他正坐在窗邊的一處卡座上，背對著門口，肩膀挺括，脊背筆直。他頭微微側著，似乎正看著窗外風景，從顧盼的角度看，男人側臉和下頜的線條，都繃得很緊。

　顧盼是第一次沒有欣賞沈慕彥的欲望，邁著步子，直接走到他對面坐下。

　沈慕彥回過頭，視線落在了她身上。

　小姑娘今天像是精心打扮過的，至少和昨天見相親對象相比，妝容和穿著都精致很多。

　她本就漂亮，一張小臉再用心修飾過，更加明豔動人。

　只不過唯一可惜的是，以往見到自己的那雙靈氣逼人的眼睛，此時有些暗沉。周身也端出了平日裡，很少在自己跟前有過的姿態。

　“沈總請的保鏢還真是厲害，我哥派去跟著的我人都被我甩開了，他卻還能一路無誤的找到我的位置。出了事之後也第一時間出來護住我，業務能力真的好強啊。”

　顧盼開口時語氣聽著像是調侃，但表情卻一絲玩笑的意思也沒有。

　她很少有這麽陰陽怪氣咄咄逼人的時候，可此時面對著這個男人，她真的忍不了了。

　而沈慕彥聽了她的話，隻靜靜的看著她，並未開口解釋什麽。

　顧盼看著他這副反應，臉色變得更沉，緊緊的盯著他，問道：“所以，你為什麽找人跟蹤我？”

　其實在來的路上，顧盼想到了很多種可能。她甚至連沈慕彥或許是想用她來報復她哥這種荒唐的想法，都想到了。

　可最後卻還是被她一一否認了。

　她就算生氣，可卻也不覺得這個男人真的是壞人。

　所以，她來就是想問清楚，他到底想做什麽。

　對面的男人靜默半晌，開口時，語氣要比平日裡對著顧盼說話淡上許多。

　“不是跟蹤，他平常很少向我報備你的行蹤和動向。”

　“那你派一個人跟著我做什麽？！”

　男人漆黑如暗夜的眸子對著顧盼，說：“他的職責只是保護你。”

　顧盼一怔，雖然心裡頭想到過會是這個答案，但真正聽到男人說出來，還是有些意外。

　“那你為什麽要讓他保護我？”

　話已經說到這種程度了，顧盼不想再有任何保留，她直接打開天窗，又問：“我們認識的時間不長，而且初期你看上去對我也不是很喜歡的樣子，你會對一個自己不上心的人，做這些？”

　這可能嗎？顧盼根本不信。

　可看沈慕彥的樣子，他也不像是在說謊。而且顧盼也仔細想過，自己身上似乎沒有什麽是他需要並且必要得到的，如果真相不是他說的那個理由，又會是什麽？

　想到這裡，顧盼莫名的閃過另一個想法，一個非常瘋狂的想法。

　“這個保鏢，跟著我應該有一段時間了吧……”她看著他，語氣中還帶著些不可置信，“或許，在咱們剛見面或者更早的時候，他就跟在我身邊了？”

　顧盼又回憶了之前那個保鏢的狀態，他對自己像是非常熟悉，那種感覺不可能是隻跟了她幾天才會有的。

　想到這裡，顧盼很認真的抬眼看著他，問：“我猜得對嗎？這個人是不是跟著我很久了？”

　沈慕彥安靜的看著她，卻什麽也沒說。

　顧盼氣得咬牙，以往她最喜歡這個男人對凡事都淡淡的不染凡塵的模樣，可現在她卻也恨極了他這個樣子。

　“那我問最後一個問題，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是不是就已經知道我是顧家人？知道我就是顧安南的妹妹？”

　沈慕彥薄唇微微動了下，好半晌，輕聲吐出兩個字：“知道。”

　“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還由著我假裝求職去接近你？或者換句話說，你知道我想幹什麽，知道我對你是什麽心思，就這麽一直放任，一直躲在暗處默默的看著我做一些不該做的事？”

　顧盼以前是覺得追求沈慕彥的過程有點委屈，她從小到大從來沒受過什麽苦，在家裡有爺爺奶奶哥哥寵著，在外頭還頂著一個顧家大小姐的身份，根本沒人敢欺負。

　身邊的人際關系也很單純，走心的姐妹只有董善善一個。

　但即便如此，她也從來沒把那份委屈當回事，除了後面因為氣沈慕彥一直遲遲不肯給她回應之外，她基本也沒太想過這個追求過程。

　可現在卻告訴她，她一開始想暗戳戳接近的人，其實早就知道自己喜歡他。並且對自己的示好甚至放下身段的追求，也全然接受。

　這個男人當時會是怎麽想？

　會不會從一開始，就在心裡暗自笑過她的白目和幼稚？嘲笑過她為了追個男人，甚至連身份都不要了？

　顧盼此時此刻心裡頭像是有團火一樣，沈慕彥每說一句話，就像是添了一把柴，火勢越燒越旺，她整個人也處於瀕臨爆發的邊緣。

　“你到底想幹什麽？！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想嘲笑我自不量力？是不是一開始就抱著想捉弄我的態度？所以就算知道我的身份，就算知道我是誰，你也還是欣然接受我的主動靠近？！”

　“沒有。”沈慕彥答得果絕，在這個問題上，他沒有一絲猶豫，“知道你喜歡我的時候，我只有驚喜，沒有其他任何心思。”

　“那你為什麽還一直讓我傻乎乎的追你那麽久？還有，那個保鏢到底怎麽回事！你為什麽要在我根本不認識你的時候，安排這麽個人在我身邊！”

　對面的男人又沉默了，顧盼等了好久等不到自己想聽的，坐在那裡深吸了一口氣。

　“看來你今天有很多事是不方便開口了，那算了，你不想說我也不想聽了，就這樣吧。”

　她說完起身就要走，路過沈慕彥身邊時，忽然被一把拽住手腕。

　男人的手還如往昔那般冷白如玉，但掌心的溫度卻不如平時高。他握著顧盼手腕的力道並不是很重，抬手時，身子一動未動，視線依舊靜靜的落在前方。

　“我……”

　顧盼打斷他的話，“我現在隻想聽之前那兩個問題的答案，如果你想說的不是那些，那還是別開口了。”

　沈慕彥雙唇動了動，像是幾度想要開口，可最終卻還是什麽話也沒說出來。

　顧盼等了半晌，發覺他真的沒有任何想告訴自己答案的意思，鼻子忍不住泛酸。

　她沒有過什麽感情經歷，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一頭栽了進去，可換來的卻不是對方百分之百的真實。

　她相信沈慕彥不會再做什麽實質性的傷害她的事情，可之前那些卻也足以讓她難受好一陣子。

　顧盼默了默，掰開男人的手。

　“你什麽時候想把那兩個問題解釋給我聽了，咱們什麽時候再見面吧。”

　如果一直不想，那他們之間也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顧盼推開門離開後，在不遠處坐著的李遲第一時間趕了過來。

　沈慕彥這時候的臉色已經非常不好了。

　剛剛來之前，李遲就知道他家總裁可能又犯胃病了，這會兒瞧著，果真如此。

　原本就很白皙的臉龐現在像紙一樣，兩側額角冒出非常多的冷汗，雖然沈慕彥的表情沒什麽變化，但此時此刻他的狀態，卻騙不了人。

　片刻，他像是終於支撐不住了一般，一手撐住桌面，一手捂住胃部位置，眉頭輕輕皺起，呼吸開始變得有些沉。

　李遲雖然平日裡吐糟他家總裁吐糟的要命，可再怎麽說也跟著他一起並肩工作了這麽多年，這會兒看見他疼成這樣，心裡頭也是很著急的。

　“總裁，咱們趕緊回公司吧，你這個樣子得趕緊吃藥才行！”

　沈慕彥喉結輕滾了一下，痛苦的做著空咽的動作，很克制的壓低聲音回：“先別動，等人走了再說。”

　李遲一愣，人走了？誰？顧大小姐？

　他家總裁這是怕自己這副模樣被那位大小姐瞧見，怕她擔心？

　李遲實在是受不了了，按理說平時他很少會多過問沈慕彥的私事，可今天他忍不住了——

　“總裁……你既然這麽在意顧小姐的想法，為什麽不直接和她說實話呢？今天你如果表明身份，我相信顧小姐肯定不會是這種反應的。”

　沈慕彥眸色微微一滯，撐在桌面上的手，下意識的更加用力。

　說什麽實話？

　說他從她高中的時候，就控制不住對她的感情？甚至一度想把她困在自己身邊，一直和他生活在一起？

　後來也是為了控制對她這種畸形的欲望，才逃似的出了國，一呆就是這麽多年？

　別說那個小丫頭了，這些事情如果真的講出來，就連他自己，都會覺得荒唐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