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而柔軟的觸感, 帶著淡淡木香的氣息, 戚雲舒的唇讓沈墨有一種想要咬上一口的衝動
他輕啄了一下,見戚雲舒傻傻地瞪著眼睛沒反應, 他又上前去,讓兩人的唇瓣輕碰在一起。
這一次沈墨並沒有馬上分開,他試著向前靠近,去含住戚雲舒那冰冰涼涼的唇瓣。
沈墨越靠越近,戚雲舒試著往後面挪了挪,可沈墨很快就追了上來。
面對沈墨的窮追不舍,戚雲舒緊張地伸手抓住了沈墨的衣服。
他心跳已失速, 鼻腔中腦海中全是沈墨的氣息, 認識到兩人正在做什麽,戚雲舒身體顫得厲害,身體卻情不自禁迎合。
戚雲舒嘴唇微微張開,大腦一片空白的他身體誠實的發出邀請。
感覺到沈墨的唇越靠越近,舌尖探進他口中後, 戚雲舒不禁低吟一聲, 背脊都酥麻得酸了。
舌尖與舌尖碰到的瞬間,戚雲舒猛地回過神來, 他快速後退拉開兩人的距離,站到了一旁。
沈墨彎著腰,見戚雲舒反應過來貓兒一般炸毛逃走,他緩緩直起身來。
沈墨舔了舔自己的唇瓣,眼神深邃而帶著幾分不知足。
他已確認, 戚雲舒總能輕易撩動他,讓他恨不能直接把人壓倒在地看他哭看他求饒。
沈墨如此眼神,戚雲舒越發抑製不住身體裡那莫名酥麻滾燙的感覺,他有些狼狽的側開頭去。
“……對一個男人如此,你喜歡男人?”戚雲舒聽見自己的聲音。
沈墨手指輕輕劃過琴弦,琴弦發出微弱的顫聲,就如同戚雲舒睫毛此刻輕顫的弧度,讓人想要吻上去。
“是又如何?”沈墨好笑,他倒想看看戚雲舒想怎麽辦。
戚雲舒抬眸看了一眼沈墨,看到沈墨眼底的笑意與揶揄他呼吸一滯,心亂如麻,嘴上出口的話也少了顧慮,“你不覺得兩個男人這樣很奇怪嗎?”
“奇怪?我怎麽覺得你剛剛倒是挺開心?”沈墨又舔了舔嘴唇。
他話音不急不緩,每個字卻都落在戚雲舒心上。
戚雲舒想著自己剛剛主動張開唇瓣主動邀請勾引的做法,臉上的紅暈都蔓延到脖頸處。
沈墨對一個男人做這種事是奇怪,可他卻是主動張嘴勾引一個男人。
更何況他對外雖說是個男人,可事實上卻是個雙兒,一個雙兒不顧廉恥如此主動勾引男人,分明就是放浪的做派。
戚雲舒情不自禁又想起那夜的事情,與沈墨不同,那夜的事情他大多都還記得。
他原本是把那夜自己的放浪全都歸罪在了那藥上,可如今卻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本來就是那種不知廉恥人。
思及至此,戚雲舒嗡嗡作響的腦袋都快冒出煙來,與沈墨的對視都沒了底氣。
戚雲舒心中一片混亂,偏沈墨卻是不準備放過他,見戚雲舒不說話,沈墨又道:“我看你剛剛還挺享受喜歡的。”
看著戚雲舒整個人因為自己的話砰的一聲變得通紅,沈墨心情大好的拿了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這一口下去,沈墨卻再也繃不住臉上的一本正經,他抓著桌角一張臉都扭曲起來,那茶真的太酸!
那茶酸到掉牙,沈墨本就不耐酸,這一大口下去隻覺得整個人都變成了個大楊梅。
“噗嗤……”戚雲舒沒忍住,笑出聲來。
院子剛剛還曖昧的氣氛猛然消失不見,剩下的便只有戚雲舒的低笑,以及沈墨捂著嘴倒吸冷氣的聲音。
那茶幾乎就是梅子汁,沈墨倒吸冷氣,瞬間連牙齒都開始發顫,讓他半晌都沒緩過勁來。
戚雲舒在一旁笑夠,走到桌前拿了放在一旁的茶點遞到了沈墨面前。
沈墨幾乎是狼吞虎咽地咽下,連著兩塊後,口中的酸澀感才總算淡去。
戚雲舒眉開眼笑,眼中還帶著幾分幸災樂禍,“我讓人重新送一壺茶過來?”
沈墨這人平時在外人面前時總是一本正經的模樣,如今這般五官扭曲酸得捂嘴的模樣,倒是有趣得緊。
沈墨聽出戚雲舒話語中的奚落調侃,他抬眸撇了一眼戚雲舒,道:“這麽酸,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懷孕了。”
戚雲舒一陣心慌,面上卻鎮定,“楊梅解暑,你應該多喝點。”
話說完,戚雲舒還拿了杯子當著沈墨的面喝了一口。
一口下去,戚雲舒面色如常甚至還帶著點喜歡,卻喚醒了沈墨腦海剛剛中的記憶,讓他再次捂嘴皺眉,隻覺得牙齒疼。
難得見沈墨如此狼狽,戚雲舒眉宇間滿是笑意,他給自己添滿杯正準備再喝,院門口便傳來一陣腳步聲。
夕陽余暉下,管家從院門外進來。
不大的院子中,戚雲舒一襲寬松長袍立於桌旁,他眉間帶笑嘴角勾起,整個人都明亮鮮豔起來。
在他面前,放著一架長琴的桌旁,一襲暗色衣服的沈墨則是捂著嘴,眉眼都扭曲,讓人不禁好奇兩人之間發生了些什麽。
管家略有幾分驚訝,卻並未問,隻道:“少爺,該用晚餐了。”
戚雲舒笑夠,他看向沈墨:“一起用餐?”
沈墨不語,只是悠悠地看著戚雲舒,那模樣像是在琢磨著什麽壞主意,要報復。
戚雲舒晚餐也吃得極為清淡,不過他胃口挺好,雖說細嚼慢咽的,但也吃了不少。
比起他,沈墨就有些食不知味了,就算他漱了口,牙齒卻依舊是酸的,讓他甚至咬不動東西。
吃完了飯,心情大好的戚雲舒帶著沈墨去了書房,與他說了賀禮的事情。
戚雲舒早有準備,他已經搜羅了往年進貢上去的賀禮名單,其中木藝相關的全部都列了出來。
看得出來送禮的那些人費了些心,那名單很長,沈墨一眼看下來甚至都有幾分驚歎,其中好些東西連他都只是聽過。
“材料方面你盡可放心,戚家這邊都會提供,不過情況我想你也已經知道,普通的物什是不可行的。”戚雲舒道。
沈墨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卻沒開口,他一說話就漏風牙酸得厲害。
戚雲舒眼中含笑,嘴角弧度越發的高,“馮家那邊我已經去打探過,具體的情況還不得而知,不過看樣子應該是準備做一扇木雕屏風。”
屏風種類繁多,布藝畫藝木藝都可用,所以在賀禮中不算少見。馮家選中屏風,想來是對自己雕刻的手藝很是有信心。
沈墨再點頭,堅決不願開口。
“這件事情不只是關系到戚家,也關系到晉王爺那邊,所以明日裡我會去一趟晉王府,與晉王爺商量這件事。”
“我也去,正好也看看琴怎麽樣。”沈墨總算開口,他一說話,眼睛都酸得眯了起來。
戚雲舒本笑得開心,聽沈墨這麽一說,心中一時間有些不是滋味,他已有些弄不懂沈墨的意思。
沈墨與他接吻,讓他心生漣漪,那種心跳感直至如今都還未平息,但這一切卻是把他當男人才做。
沈墨說不喜歡晉王府那小雙兒,可卻又關心。
“明日也是這個時候,你來這邊,我帶你一起去。”戚雲舒笑道。
沈墨點點頭,再不想說話。
戚雲舒又交代了兩句關於賀禮的事情,沒能騙沈墨開口,這才把沈墨送到門口。
沈墨臨走,戚雲舒卻叫住他,他神神秘秘的讓管家去後院拿了東西,要給他。
是夜,月明星稀,戚雲舒靜靜地看著面前異常沉默的沈墨。
沈墨與他接吻的觸感似乎還停留在他唇瓣上,讓他呼吸之間都能嗅到沈墨身上的氣息。
戚雲舒有點不明白沈墨為什麽要那樣做,是喜歡?
戚雲舒說不出自己心中是個什麽感受,只是覺得有些難受。如果沈墨喜歡的是作為男人的他,那他這算什麽事?
管家的動作很快,沒多久他便提著一個食盒過來,重新回來,管家的神色有幾分怪異。
他把東西遞給沈墨,沈墨拿過就想看,戚雲舒卻伸手按住蓋子,“回去再看。”
沈墨狐疑,提著食盒向門外走去。
出了門,沈墨沿著街道向著作坊那邊走去,傍晚的微風十分涼爽,讓一天的暑氣都消散在街道中。
沈墨走出一段路,快到作坊門前時,他才想起自己手裡提著的食盒。
找了個有燈籠的地方,沈墨打開蓋子,入目的是滿滿一盒的楊梅。
看到那一顆顆飽滿而汁水充盈的楊梅,沈墨明明沒吃,卻當即覺得一股酸氣從牙齒直衝頭頂。
沈墨哭笑不得,他把蓋子蓋上,捂著嘴巴有些狼狽地回了院子。
第二日,沈墨把那滿滿一食盒的楊梅全部分給了工坊裡的木匠,看著他們一個個吃得開心,沈墨隻覺得牙齒都在打顫。
傍晚時分,沈墨去了戚家宅院,與戚雲舒兩人一起在晚飯過後去了晉王府。
比起燈光已經逐漸暗淡的街道,晉王府倒是燈火通明。
戚雲舒的拜訪是早就已經遞了帖子的,兩人進門後被請到偏廳,沒多久晉王爺也到來。
與往日的便服不同,晉王爺應該是剛從外面回來,身上還穿著朝服。
晉王爺與熊雷差不多年紀,但卻顯得更為年輕些,身形也瘦許多。那暗青色繡花朝服穿在他身上,襯得他整個人都十分嚴厲。
沈墨靜靜坐在一旁,聽著戚雲舒和那晉王爺兩人商量賀禮的事情,大多數時候都是晉王爺在說,戚雲舒在聽。
賀禮不比普通東西,有著許多忌諱,什麽圖形款式能用什麽不能用,以及寓意都要顧慮。
沈墨以前所在的世界對這些倒沒那麽講究,至少他所在的年代已經很少有人在意,雕龍隨處可見,這裡卻不行。
聽那晉王爺一番話說下來,沈墨甚至有一種能做的東西已經所剩無幾的感覺。
“馮家選做屏風雖然中規中矩,不過馮家在雕刻方面素來出色,那位也頗為喜歡,還曾出言讚賞過。”晉王爺道。
戚雲舒點了點頭,馮家求的就是個穩字,做屏風的話,就算不能出眾至少也不會出岔子。
“你們怎麽說,有把握嗎?”晉王爺看向沈墨。
沈墨之前做的那一套桌椅他很喜歡,對沈墨他印象也不錯,不過這種事情不是憑借喜歡印象就可以的。
他甚至有些猶豫要不要和戚家合作,畢竟如果戚家這邊處理不好,他也會受到牽連。
“這一點還請您放心,他不會有問題的。”戚雲舒也看向沈墨。
談起沈墨,比起剛剛談話時的小心謹慎,如今的戚雲舒眼中倒滿是自信,聲音也高了幾分,因為他相信沈墨不會有問題。
“那就好!”
屋裡正說話,門外卻有一個腦袋冒了出來,沈墨朝著那邊看去,對方馬上縮了回去。
見沈墨朝著門邊看去,屋裡其他兩人也注意到。
戚雲舒眼神微暗,晉王爺卻是哈哈大笑了起來。
笑夠,晉王爺對沈墨道:“說起來我都忘了還有這回事,你先去忙你的吧。”
沈墨起身對著那晉王爺一禮,然後出門去。
門外,晉王府那小雙兒就站在門邊,見他出去,眼睛都亮了起來。
“走吧。”沈墨上一次來送琴的時候就已經說好,這幾天會過來看看琴用的如何,若有不好他便拿回去細調。
琴與其它東西不同,細微的差異都能影響到整把琴的音色,所以需要後續調試。
那小雙兒輕輕應了一聲,領著沈墨去了後院。
兩人消失在門外,戚雲舒望著門口的方向失神,直到晉王爺再次開口喚他,他才總算回過神來。
“怎麽,你也有興趣?”晉王爺看向門口,他以為戚雲舒是在看他家那雙兒。
“素來聽聞府上有一位才貌雙全的公子,難得見到,失禮之處還請王爺不要見怪。”戚雲舒道。
他有興趣,但卻是對沈墨有,有得都發酸了。
他發現他就不應該這個時候來拜訪,白日裡就算了,這大晚上的孤男寡雙的即使不是單獨獨處一室,也叫人誤會。
戚雲舒又看了一眼門口的方向,聽著沈墨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戚雲舒不得不承認,他是嫉妒了。
回去的時候街道上已經無甚行人,兩人坐在馬車上,無人開口,氣氛安靜。
戚雲舒閉著眼睛休息,手覆蓋在自己腹部,輕輕撫摸著。
他努力不去想沈墨的事情,可卻連睜開眼睛都不敢,他怕他睜眼看到沈墨,一開口,便會忍不住地問沈墨關於那雙兒的事情。
他與沈墨是什麽關系?他沒有資格去管沈墨的事情。
這安靜的氣氛一直維持到那車在工坊前停下,沈墨下車,回附近院子休息。
沈墨下車,車子繼續在寂靜的街道向前行駛,四周只剩下車軲轆聲。
車上,戚雲舒掀開車窗簾,靜靜地望著沈墨居住的那大宅院。
直到車子駛出街道盡頭,他再也看不見,他也並未收回視線。
天氣已逐漸轉冷,夏末時節,清晨的天氣帶著幾分霧氣。
沈墨天一亮便去了作坊,準備檢查一下這段時間工坊裡趕工製作的四件單子。
他手上選的這四筆單子,基本都是熊家這種大商鋪老主顧的訂單,數量極大,耗時也長。
單子本身並不複雜,多是一些常用的家具,這種單子也是在外行人中最容易打響名氣的。
例如熊家那食盒,熊家那食盒都已經三次追單了,現在基本熊家所有的店鋪都換成了那食盒。
不少人都知道熊家那食盒,連帶著也有不少人知道了沈墨的名字。
外行和內行不同,內行人早在之前那一場比賽的事情傳開後,就已經跟著緊張起來,時刻注意著戚家和馮家的舉動。
外行人卻是根本不曾關注過這些,他們並不在意城裡是不是多開了一家叫馮天寶閣的木匠鋪,比起這些,熊家那種食盒才更有意思。
比賽結束回來之後,馮家和戚家兩家的關系就越發緊繃,鬧到如今都有幾分人心惶惶的感覺。
沈墨願意接下這些老主顧的單子,穩住戚家的根基,讓余岩很是開心。
他把附近其它幾個作坊閑著的人也全都叫了過來,趕製沈墨手裡頭的單子。
沈墨大清早便到了作坊,正在清點昨天製作出來的成品數量,遠遠的便看見余岩向著這邊走來。
“我剛剛去宅院那邊找你,他們說你已經過來。”余岩道,“時候還早,怎麽不多休息會?”
天色還早,天邊才剛霧蒙蒙亮,作坊都還沒開工,更沒有幾個人過來。
“我晚些時候還有事,所以先過來點一點數量,看看有沒有什麽需要做的。你找我有事?”沈墨道。
沈墨已經決定接下去要先全心應對賀禮的事情,這事對於戚家至關重要,對於他來說亦是如此。
如果他拿出的東西能在眾多賀禮當中脫穎而出,也能讓他離他的目的更近一步。
余岩了然,戚雲舒那邊也已經打過招呼,讓他多過來看著些,也好讓沈墨能有時間去忙賀禮的事。
“昨日作坊收到了一封拜貼,是給你的。”余岩從袖中拿出一封拜貼。
沈墨拿過看了看,遞拜貼的人他並不認識,這也還是他第一次收到拜帖。
“對方也是個木匠,在這附近也算有些名氣。”余岩為他解惑。
沈墨收下拜貼,並未拒絕與對方見面。
余岩並未久留,很快便急匆匆離去。沈墨這邊忙,他那邊更忙。
稍晚些時候,古明安與熊雷兩人來了這邊,沈墨把那拜貼拿給熊雷看了,也從他口中問到了一些關於對方的事情。
那人就在青城,自己經營著一家作坊,還算小有名氣。
得知那人給沈墨遞拜貼,熊雷也有些莫名其妙,古明安就更是茫然,他連對方的名字都沒聽過。
拜帖的事情後,沈墨也與熊雷和古明安倆人說了賀禮的事。
得知沈墨將會製作賀禮,兩人都很感興趣,紛紛詢問沈墨的打算。
這件事情才定下,沈墨也還沒有明確的想法,兩人給沈墨出主意,不過說來說去,沈墨卻依舊沒什麽頭緒。
稍晚些時候,戚雲舒也來了這邊。這件事情他極為重視,來的時候,他還帶來了一些戚家珍藏的物什給沈墨參考。
能被戚家珍藏的,自然不是凡品,無論材質還是手工都是頂級的精品。
戚雲舒帶來的三樣東西中,一樣是沉香木雕刻的佛像,一樣是拳頭大小紫心木的擺件,還有一樣是一個金絲楠木的盒子。
前兩者是以名貴的木料,再加上精致的手工而出色,第三樣沈墨看見的瞬間就忍不住走了過去。
那盒子不算特殊,但是卻讓沈墨很眼熟,他把那盒子拿到面前放下後,走到一旁自己放東西的櫃子前去翻找起來。
片刻後,沈墨拿出了一個與那盒子極為相似的木盒,這盒子是他在之前那夜市上買到的。
當時他隻覺得這盒子的雕刻手法很有意思,所以便買了回來。
“這是一個師傅的手筆?”熊雷湊上來看了看後,驚訝地問道。
“應該是,不過看得出一個手法還生疏,一個熟練得多。”古明安把兩個盒子都拿起來看了看。
沈墨也是這麽認為,那兩個盒子幾乎都是一氣呵成的雕刻手法,也算是十分有特點了。
“這盒子是先皇還在世時周家製作的,當時很得先皇喜歡。”戚雲舒道。
“周家?是那個周家嗎?”古明安聞言又把那盒子拿起來看了看,眼中都帶著幾分驚訝。
能讓古明安如此驚訝,這讓沈墨也不由對那周家好奇起來。
戚雲舒一直注意著沈墨,見沈墨目露不解,他解釋道:“周家在早些年也挺有名的,只不過最近幾十年已經不怎麽出現了。”
“何止是出名,當年周家的風頭甚至可以說是無人能比,這四方哪一方敢不服?”古明安談及周家,整個人神情都變了。
“就連當年馮家遇見他們,也只能乖乖的繞道走,說話都不敢大聲。”熊雷也受其感染,聲音都跟著拔高不少。
“沒錯,如果周家現在還在,哪裡輪得到他馮家稱大。”古明安道。
見古明安與熊雷兩人把那周家說得如此神乎,沈墨隻得又看向戚雲舒。戚雲舒的話還比較中肯,古明安兩人都已經把對方神化。
“你對雕刻一行知道多少?”戚雲舒問了個奇怪的問題。
沈墨想了想,卻隻想到當初和他在熊家對持的那楊仁雄的名字,“我就只知道楊仁雄似乎是以雕刻出名。”
戚雲舒聞言立刻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歎息一聲,眼神無奈而滿含笑意。
“木工這一行也分為幾大類,大件的建築木工,小件的家具木工,以及以雕刻等獨特手法為生的工藝木匠。”
“周家便是後者,他們不做家具也不做建築,隻專注於雕刻,出手的東西多以小件工藝品為主,且全屬頂級精品。”
“楊仁雄做的主要是工藝品類,但不止做雕刻,其它手串之類也做。周家卻不同,就算是外人重金相求,也絕不會做雕刻以外的活。”
“隻專注一點,做到極致,便是周家。”
戚雲舒聲音在屋裡響起,沈墨靜靜聽著,兩人視線相交,又分開。
戚雲舒話音落下,一旁的熊雷便忍不住接著說道:“我聽說周家收徒非常嚴格,一代隻傳三人,且三人終身都只能做雕刻。”
“不只是如此,這三人還必須是從小就開始學習雕刻,終年日複一日隻做這一件事。”古明安也道。
“也只有這樣專注,才能練就周家那一手功夫。”熊雷有些感慨,古明安點頭,頗為讚同。
一個有天賦的人,專注於同一件事二三十年,那他所做出來的東西必然會是精品。
不過這道理看似簡單,真能做到的人卻並不多。二三十年隻做一件事,不瘋也得傻。
“不過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近幾十年都沒怎麽聽到他們的事情。”熊雷道。
“我聽說的是當家的出了事,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古明安道。
“我也聽說過,不過傳言有很多,也有說是找不到繼承人的。”
周家的事情當時傳得非常神乎,特別是關於周家收徒的事情,條件更是嚴苛到極致。
如果周家收不到徒弟,眾人也不會覺得奇怪。
沈墨又拿了戚雲舒帶來的那盒子看了起來,這盒子與他之前在集市買到的不同,手法雖然相似,但是卻已經熟練流暢很多。
盒子上面雕刻的是遊龍戲鳳的圖案,圖案算不得多稀奇,但是雕刻手法卻著實讓人越看越是驚歎。
龍身雖小,但鱗片卻片片都清晰可見,甚至就連腹部的軟鱗都隱約可見。
鳳身上的羽毛亦是如此,沈墨拿到對光處去看,甚至能看清楚每一根羽毛。
而更讓人驚歎的是,這一切幾乎都是一氣呵成,甚至看不到斷刀處,就仿佛雕完整副圖隻用了一刀。
“周家的手法很是獨特,外面的人是模仿不來的。”戚雲舒不知何時已經站起身來,站到了沈墨的身旁。
沈墨回頭看他,戚雲舒卻伸手指著盒子上幾個地方,“這幾個地方就非常有周家的特色,是外人模仿不來的。”
沈墨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戚雲舒指的幾個地方都是刀鋒轉向的位置,周家的雕刻手法是一筆成形,轉向時刀子不停,就留下了特殊的弧度。
“你也會雕刻?”沈墨問。
正準備再做解釋的戚雲舒頓了頓,沒有想到沈墨會突然問這個。
沈墨沒有得到答案,回頭看了過去。
“隻懂一些皮毛。”戚雲舒道。
戚雲舒話音才落,一旁的熊雷便道:“我倒是聽說戚當家手藝不錯。”
戚雲舒做的是木匠行業的生意,對這一行自然陌生不到哪裡去。
沈墨之前就知道他肯定懂一些,倒真沒想到他也會雕刻,而且手藝還不錯。
雕刻和普通的木匠活不同,雖說大多數木匠都肯定會兩手簡單的雕刻,但要能稱得上‘不錯’,至少也是要能獨自完成一副雕刻圖像的。
“試試?”沈墨來了興致。
戚雲舒一愣,面色微訕,“我還是不在諸位面前班門弄斧了。”
在這屋裡的除了戚雲舒,其余三人可都算得上是行家。
沈墨走到一旁,找了一塊巴掌大的廢料,往戚雲舒懷中一遞。
熊雷見狀就要往門外走去,“我去看看能不能借一些工具。”
“不用了,就用我的。”沈墨已經走到一旁去拿自己的鑿子。
都已經走到門邊的熊雷停下腳步,眼中有驚訝一閃而過,沈墨從來不許外人碰他的工具。
就這會兒工夫,沈墨已經拿了兩個鑿子遞了過去。
戚雲舒抱著木料,看著面前的沈墨,一時之間竟有些緊張起來。
“你不說要做我徒弟?”沈墨見戚雲舒不接工具,眉頭微挑。
戚雲舒眼眸微微瞪大,他那不過就是開玩笑,難道沈墨還當真要收他為徒?
“試試就試試,不過我不常碰這些。”戚雲舒接過工具,走到一旁工作台前坐下。
他拉了台鉗,把那廢木料固定住,看了一會兒後,兩三下便把那料子削成人形。
戚雲舒確實不常做這些,但也看得出來他下過功夫,那料子很快便在他手中逐漸成型,變成了一個巴掌大小的小人。
小人大概成型,戚雲舒便拿下來在手中細細雕磨,他手指纖長而白皙,雕刻的動作很是好看。
大概是沉浸其中,戚雲舒神色柔和下來,眼睛裡就只剩下那小人。
一圈下來,小人逐漸成型,戚雲舒又換了更細一些的鑿子,再次細細去除多余部分。
如此兩三次後,那人的眉眼便已經大概顯現出來。
屋內一直安靜,直到戚雲舒手中轉動的那小人眉眼都清晰可見。
“這是我?”一直靜靜在一旁看著的沈墨突然開口。
戚雲舒手上一顫,差一點劃花了那小人的肚子。
也是此時他才注意到,自己手中的那小人,不知何時竟然擅自就變成了沈墨的模樣。
沈墨的鼻子,沈墨的眼睛,沈墨的嘴巴,整個就是一沈墨的縮小版。
想著自己剛剛就在沈墨面前雕刻出這樣的東西,戚雲舒心跳都不禁快了幾分,沈墨都已經看出來了?
戚雲舒抬頭時,已鎮定下來,他笑著反問道:“不像?”
沈墨看了看戚雲舒,又看了看那小木人,不說話。
戚雲舒雕刻的那小人呆頭呆腦的,沈墨並不覺得和自己哪兒像。
戚雲舒讀懂沈墨眼中的意思,他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小人。
那鼻子,那眼睛,那嘴巴,分明就是沈墨的模樣,跟他心上的一模一樣。
沈墨伸手拿了戚雲舒的雕刻,細細看了看。
戚雲舒雕刻的手法確實還算不錯,雖然動作有些生疏,不過雕刻出來的小人倒也活靈活現,隻這一點便已經不容易。
雕刻需要天賦,很多沒有天賦的人即使能夠雕刻出完美的形狀,也無法做到這點。
沈墨拎著那小人,想了想,把它放到了自己常放工具的架子上。
小人傻頭傻腦的,被擱在架子上後越發傻氣,還有些孤零零的。
“你應該再多練練,你很有天賦,說不定以後也可以接接單子。”沈墨提議。
戚雲舒有天賦,不練有些可惜。
戚雲舒站起身來,他把那小人又拿了起來,揣在掌心裡,“不是還有你?”
沈墨看向戚雲舒,戚雲舒這話讓人誤會。
戚雲舒話出口便反應過來,他臉上的笑容逐漸掛不住,很快便收起。
戚家與沈家的關系還未得緩解,沈墨來戚家也是為了拿回屬於沈家的東西,一旦他的目的達成,必然不會再留在戚家。
戚雲舒握著小人的手捏緊,那木頭突出的部分磕得他掌心發痛。
察覺到氣氛有些尷尬,一旁的熊雷轉移了話題,“賀禮您有頭緒了嗎?”
沈墨搖頭,依舊沒什麽頭緒,也好在這事並不急,他還有時間可以考慮。
第二日,沈墨找到余岩交了他給的單子,余岩也問了同樣的問題。
兩人正討論著賀禮的事,遠遠的便看見倉庫門前有兩個人在忙進忙出。
在倉庫門前忙碌的人是古明安還有熊雷。
倉庫門被打開,門前放著一個大板車,兩人此刻正從板車上面拿了東西下來,要往倉庫裡面放。
古明安和熊雷兩個人穿著一身麻布衣服,完全沒有了往日的光鮮,身上都是灰塵,額上更滿是汗水。
倉庫門前那板車上放著的是一些形形色色的老舊家具,不知道是哪裡來的,他們正往倉庫裡面堆。
沈墨疑惑,走了過去,靠近了沈墨才發現,倉庫裡面原本堆著老舊木料子那一堆已經變大許多。
顯然是古明安和熊雷兩個人,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弄了更多老舊家具過來,全堆裡面了。
“你們這是?”沈墨開口打斷兩人還在往倉庫裡面搬東西的動作。
兩人停下動作,朝著沈墨這邊看來。看見沈墨,兩人連忙停下動作走了過來。
“我們剛剛去了一趟舊貨市場。”古明安笑道,他神采飛揚,眼中都是興奮。
沈墨看了看板車上那些老舊家具,所以這些東西是兩個人從舊貨市場那邊買回來的?
“我們按照您說的方法試了試,果然很有效,不過倉庫裡東西不多,所以我們便想著自己也出去收一些東西回來。”熊雷道。
他亦是如此,仿佛車裡的不是一些舊家具,而是什麽寶貝。
沈墨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好,他隻說讓兩人用這種方法鍛煉,卻沒說讓兩人去買一堆舊家具回來。
不過想想,沈墨又作罷。
他當初去收舊家具,是因為囊中羞澀條件限制,兩人卻是根本不缺錢的主。
特別是熊雷,他的家底都趕得上戚家了,這破舊家具本來也不值什麽錢,與他來說這更是一種精進修行。
沈墨想透這一點,點了點頭。
他看了一眼車上放著的那些家具,古明安與熊雷兩個人加在一起眼力倒也不差,收回來的基本都是一些不差的料子。
“不要堆得太多,倉庫有時候還要放一些新料子進去備用。”沈墨吩咐道。
兩人聞言,連忙應下。
古明安見沈墨有空,又連忙進倉庫裡面,去拿了他之前鑒定時無法分辨出來的料子,讓沈墨幫忙看看。
這種收舊家具的方法,確實能收到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好些奇形怪狀的兩人甚至見都沒見過。
東西拿到手中,沈墨看了看掂了掂,很快便得出結論。
樹這種東西,長在陽光充足的地方的和長在一些山旮旯裡的,是會有很大區別的。
朝陰朝陽長出來的年輪紋理會有細致的差別,若是土質特殊,甚至連木料顏色都會變化。
沈墨就著手裡頭的料子,與兩人說了一些他知道的氣候土質對樹木的影響。
兩人細心聽著,就差拿筆出來記下。
跟著過來的余岩默默站在一旁,看著這師徒和睦的一幕,他嘴角卻是忍不住狠狠一抽。
看著這麽兩個大人物這麽折騰,余岩都心驚肉跳。
熊熊家底豐厚,堪比戚家,在他們這青城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了。
古明安也是,他這樣的人物若是放在以前,他們戚家大作坊去請對方都未必會願意搭理。
如今倒好,就因為沈墨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