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青樓的後門沈墨還算熟悉,他曾經跟絡腮胡子去過旁邊的酒館一次,離開時走的就是後門。
青樓後門這邊與前門不同,十分安靜。沈墨到了門前敲了一會兒門又等了片刻,門內才總算傳來一陣腳步聲。
“誰呀?”來開門的是一個男人,穿著一身粗布瑪伊挽著袖子,看樣子應該是青樓裡打雜的夥計。
“我想打聽些事情。”沈墨道。
“打聽事情?”男人一聽沈墨這話就有幾分不耐煩起來,“打聽什麽事?”
“我聽說鎮上有名的戚家當家的是這裡的常客?”
“戚家?”男人聞言變了臉色,他滿眼戒備的上下打量了沈墨一眼就要趕人,“出去出去,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
那男人的態度變化明顯,沈墨被他一邊推著往後退去一邊也反應過來,他從懷中掏出一些碎銀遞了過去,不再追問戚雲舒的事情,轉而說道:“我想見見常給戚當家作陪的那位。”
戚雲舒常來這裡根本不是什麽秘密也不是什麽不能提的事情,但這人卻忌諱莫深,看樣子應該是有人交代過什麽。
沈墨不再追問戚雲舒的事情,那男人果然不再趕人,他遲疑片刻後,收了銀子進門去叫人。
小片刻過去,一個穿著一身寬松長袍的雙兒出門來,見到在門邊的沈墨他走了過來,“聽說你找我?”
“我來找你是因為戚當家的。”
“戚當家?”那雙人聞言,也立刻露出與之前那男人如出一轍的戒備。
沈墨道:“你無需擔心,我只是想要問問以前的事情。”
那雙兒聽沈墨說不是要問最近的事情,明顯的松了口氣。
“以前戚當家的常來這裡,他曾經在這裡留宿過嗎?”沈墨說話的同時又掏了些碎銀出來。
俗話說有錢好辦事,那雙兒看著沈墨遞過去的銀子,微皺著眉頭思索片刻,似乎覺得沈墨問地問題的他戒備的無甚關系,這才接下並回答。
一個月之前,戚當家的曾派人來交代過不能把之前他帶人去樓裡的事情泄露,說是因為生意上的事情,戚雲舒時常照顧他們的生意,他們自然不會與戚雲舒作對,但沈墨問的又不是戚雲舒交代的事情。
“戚當家以前不曾在這裡留宿過,不只是我們這,據我所知鎮上其它青樓他也從未留宿過。”那雙兒道。
戚家家大業大,戚雲舒模樣長得好看又年少有為,這樣的男人對於大多數雙兒、女子來說無疑都是夢想中的如意郎君。
樓裡的姑娘雙兒對他新生仰慕的也不少,若戚雲舒當真在誰那裡留了夜,眾人自然免不了要吃一頓醋,肯定會知道。
得到想要的答案,沈墨離開。出了後門,沈墨收起臉上的笑容忍不住抬手捏了捏鼻梁。
戚雲舒從未在青樓留宿,絡腮胡子之前告訴他的就站不住腳。
不只是如此,剛剛樓裡的人對他要問戚雲舒的事情明顯十分戒備,一看就知道肯定是有人曾交代過什麽。
剛剛兩人的態度,再加上之前他詢問戚雲舒是否夜不歸宿時戚雲舒那明顯的掩飾狡辯行為,這一切加在一起,讓沈墨越發確信戚雲舒有事隱瞞,越發肯定那夜的人就是戚雲舒!
可也正是因為越發肯定那人就是戚雲舒,沈墨的頭也越發的隱隱作痛,為什麽偏偏是戚雲舒?
沈家因戚雲舒設計才沒落,沈家木場易主戚雲舒,原身沈墨的父親與母父更是因此而一蹶不振相繼病世。如此狀況,就算撇去沈家木場的事不提,戚雲舒也算是間接害死了原身沈墨父親與母父的殺父仇人。
若那天夜裡的人當真就是戚雲舒,若戚雲舒當真是懷了他的孩子,那他豈不是把殺父仇人睡了,那這豈不成了天大的笑話?
沈墨一路眉頭微皺,始終不得解。
接下去的幾日,沈墨倒也沒有再見到戚雲舒。鑒定會臨近,戚家在做最後的檢查與準備,沈墨也提前向作坊請了十天的假。
鑒定會一共舉辦十天時間,其中重頭戲的鑒定比賽只有三天,其余的七天則都是木頭的展示會與交流會。
鑒定會第一天,沈墨大清早趕往設立在木場中的鑒定會時,會場中已經有很多來自各地的商人遊客。
商人遊客來來往往,數量之多讓沈墨都不禁詫異,但更讓沈墨覺得驚訝的是會場的規格。
整個會場非常的大,佔地幾乎比他們所在的鎮子還要大些,一眼望去都望不到頭。
會場的布局不算複雜,整個就是一條街道通到底的感覺,但因為通道兩旁擺放的都是些最少都好幾米的原木或者料子,看上去格外的壯觀。
在那一堆堆原木料子磊成的小山襯托下,穿行在其中的商人遊客就像是一隻隻螞蟻,格外的渺小。
沈墨在門口看了一會兒後也進去,他如今囊中羞澀並無意於買木材,他來這裡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了解這個世界的各種木材與開開眼界。
沈墨本目的明確,可在會場裡閑逛沒多久,他卻忍不住由心的讚歎起戚雲舒當真是個做生意的料子來。
戚雲舒之所以耗費大量精力與財力舉辦這樣的鑒定會,目的本來就在賣木材,但戚雲舒卻隻發名帖正式邀請了一種人,那就是業內的行家,除此之外他做的就只是提供了一個場地和把木場的各種木料擺在那。
做完這些,戚雲舒就什麽都不再做,甚至每一堆料子旁邊都只有一個報價記帳的下人,就這樣的情況下,自鑒定會開始下訂單的人群卻一直不斷。
沈墨並非愚笨之人,他很快就想明白其中的緣由。
會場中來往走動的除了看熱鬧的遊客與少數聞訊趕來的單乾木匠外,大多都是商人,而商人扎堆的地方往往都有一兩個業內知名的行家在。
這些商人未必認識所有木匠,但卻肯定知道一兩個業內名人,在會場中見到這些人,商家免不了要上去打個招呼聊上兩句結交一下。
這裡是木場,四周擺著的又都是木料,話題聊來聊去肯定還是得聊到木頭上,而那些被戚家邀請來的業內行家肯定也不會駁了戚家的面子,多少會說兩句好話。
行家都說好,下單的人自然不會少。
戚雲舒利用稀有的好料子做壓軸貨吸引業內行家,又用業內行家吸引許多商戶遊客,然後再利用那些行家把木料賣出去。
看上去戚雲舒是虧了作壓軸貨的稀有料子,可實際上整場鑒定會下來,戚家卻多的都翻倍賺回來了。
沈墨正感歎戚雲舒的經商頭腦,面前卻突然多出一群人來。那群人分明是有意堵他,沈墨察覺,一抬頭就看見了白浩那張臉。
來的並不只有之前白浩、黃鶴四人,還多了兩個年紀稍大的男人,兩人中其中一人此刻正對他怒目圓瞪,一副恨不得撕了他的表情。
“有事?”沈墨笑笑。
“你就是沈墨?”秦彭見沈墨不懼,冷笑一聲站出來。
“你是?”
“我還以為是個多了不得的人物,沒想到也不過如此。”秦彭早就聽白浩說過沈墨目中無人,見沈墨居然認不出他來,頓時更加不滿沈墨。
沈墨此刻已從白浩他們恭謹的態度中猜出面前人的身份,知道這人應該就是秦派的掌門秦彭,沈墨也不惱,只是笑著反問,“你就是白浩他們的師傅?”
“哼。”秦彭越發看不上沈墨。沈墨看上去年紀輕輕,能有什麽作為?
沈墨確認秦彭身份,臉上笑容未停,他連忙向他抱拳,“工具的事情就麻煩諸位了,還希望諸位不要拖得太久。”
白浩和黃鶴兩人先後輸給沈墨這事情本就已經足夠丟臉,幫忙定製一套工具的事情更是笑柄。
沈墨這時候提起,那話就如同一根鐵針,是直直的狠狠的扎在了秦彭的心上,瞬間就讓他一張老臉脹得鐵青。
周圍也有不少注意到這邊架勢的人,本還只是看熱鬧的眾人聽沈墨提起這,不少人都側頭笑了起來。
秦彭何曾丟過這種臉,他上前一步就要發火,就在此時,一旁卻傳來一道略顯冷清的聲音。
“這是怎麽了?”戚雲舒上前來,他看了看秦彭幾人又看了看沈墨,“出什麽事了?”
“戚當家你來得正好,我倒是想要問問看,這種耍小手段名不正言不順的人你為何要讓他參加鑒定會?”秦彭按捺怒氣,他微微仰頭,神色間多了幾分長輩的傲氣。戚雲舒必須給他個交代。
戚雲舒見狀明白是因為名帖的事情,也大概猜到是秦彭氣不過,他道:“名帖的事情,戚家一經發出概不負責,況且就我所知東西是秦派的人自己輸出去的,又何來名不正言不順之說?”
戚雲舒這話看似公道,但這時候舊事重提卻是明顯偏向沈墨。
“你——”秦彭未曾想到戚雲舒會直接挑破一點面子都不給他留,老臉頓時更是鐵青。
“名帖的事無需再說,戚家隻認名帖。”戚雲舒話音頓了頓,又道:“有些事情還請秦掌門莫要過分,沈墨他是我戚家的長工,若秦掌門硬要為難於他,怕叫人誤會了是秦派要與我戚家為敵。”
若說戚雲舒之前的話只是有偏向,如今就已是明擺著要護著沈墨。
戚雲舒話裡隱含的警告秦彭又怎麽會聽不出來,他臉色連連變化,最終化作冷笑,“戚當家的這麽護著他做什麽?怎麽,難道戚當家的是看上他了?”
秦彭話一出口,戚雲舒整個人便僵在原地無法動彈,他察覺到沈墨看過來的視線,那視線就如同有溫度般讓他越發狼狽不知所措。
“看來戚當家還真是看上他了,怎麽,戚家已經落沒到連個像樣的木匠都找不出,所以連個野路子都要拉攏?”秦彭嘴上佔便宜,臉上露出幾分暢快的笑容。
戚雲舒聞言知道自己誤會,僵硬的身體瞬間恢復,滯留的血液重新也開始流動,他眼底深處更是多出幾分惱羞成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