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銘的到來,受到了所有人的歡迎,羅家人自不必說,節目組也欣慰那大少爺還能再賴床上偷懶找借口不成?
羅翠苗好奇地圍在門邊,臉紅紅地打量起了第三個哥哥,她年紀小,這樣趴著窗戶看異性倒不會惹什麽閑話。
出乎她的意料,這第三個城市裡來的哥哥長得也很好看,本以為前面兩個已經夠好看了,結果眼前這哥哥也毫不遜色,而且氣質和善,看上去很好相處。
她手足無措地道:“哥哥你好。”
在鏡頭面前,她黝黑的小臉努力綻放出一個靦腆羞澀的笑容,一排整潔的白牙讓這個小姑娘看上去格外淳樸。
夏銘禮貌地回以一笑,“你也好,接下來三個月要麻煩你們照顧了。”
他記憶中,羅家這個最小的妹妹一向沉默寡言,看到鏡頭習慣性就避著走,沒想到居然還有此刻既害羞又勇敢的時候,看來上輩子的他,真的錯過太多了。
只是短短幾句問候,羅翠苗已經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了。見到那笑容,田坎上一群看熱鬧的村裡小媳婦也跟著紅了臉,連自己曬被子、打谷子的動作都忘了。
等妹妹回屋,羅翠花叫住了她,向她打聽夏銘的消息。剛剛有個女攝影師在拍她學習的樣子,所以哪怕門外因夏銘的到來引起了一小片騷動,她也強裝認真,不敢亂動。
對於自己姐姐,羅翠苗當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可是一個小女孩,嘴裡翻來覆去的不過幾句話,什麽“第三個哥哥也好好看”、“這幾個哥哥真是一個賽一個的好看,比村草誰誰誰都俊”,還傻傻地反問“是不是城裡人都這麽好看啊?”根本套不出什麽有用的信息,羅翠花只能把人打發走了,心裡哼了一句,膚淺的丫頭,男人不能只看臉。
臉能當飯吃嗎?
話是這樣說,她自己也站在門口,仔細將人觀察了起來。
夏銘來自大城市裡,當然和村裡同年齡的年輕人不一樣,村裡那些人的皮膚泛黃粗糙,有時候兩頰還帶著地理氣候所賦予的酡紅,而夏銘長得白瘦斯文,眉目清秀,身上穿著一件薄薄的黑色毛衣,戴著一副銀色的細框眼鏡,而他見到所有人都面帶笑意,那親和力,讓人一看便容易心生好感。
少年被周遭看熱鬧的人群眾星拱月的簇擁著,本身也極為耀眼,舉手投足更是自信從容,硬生生將自己與身旁的人劃分開來。
乍見的第一眼,羅翠花心裡也跳動了一下,生覺夏銘就像是言情小說中所形容的那種溫潤雅致的貴公子,像極了一個從書中走出來的人物,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培養出的。
羅翠花和妹妹不一樣,她在城鎮裡讀書,閑時也看過電視上放的熱門劇,裡面的男主角和娛樂圈明星都未必有這幾個城裡人好看。而她的傻妹妹卻還天真的以為大城市是個天堂,那裡的人都有這樣的姿容氣度,真是笑話。
不過人傻也有人傻的好處,比如很多她不好意思問的事,完全可以慫恿對方去問。
羅翠苗向夏銘打聽哥哥的情況,她給客人倒了杯溫水後,便眼巴巴地仰著臉,問道:“我哥哥他怎麽樣了,在城市裡還習慣嗎?”
在家裡,她跟羅羽生年齡挨得稍微近些,感情也較好,所以比較關心哥哥的近況。
但她並不知道,羅羽生去的是元家,所以夏銘並不是一個很好的詢問人選。
韓世豪把殷明麓丟過來後,根本沒打算再接一個麻煩回去做表面功夫,而且他也不想變形計媒體挖掘出了他那些不乾不淨的情-事,自然不會接手羅家的農村娃。
而夏家人太多了,一堆烏七八糟的事情,也不適合放到電視機前說。那些個兄弟姐妹多對於夏銘要去大山裡接受三個月折磨,自是拍手稱快,但作為交換,讓他們接收一個農村少年回去照顧三個月,他們又會覺得虧大發了。
所以毫無意外,羅羽生最後去了元家。元家除了當家人在糟糠之妻去世後,迫不及待另娶新妻這個算不上什麽醜聞的醜聞之外,根子還算乾淨的,畢竟是四九城的老世家了。
但夏銘確實知道羅羽生的近況,畢竟他都經歷過一輩子了。
“元叔叔對他很好,他也要去北高上學了。”北高是首都數一數二的好中學,升學率自然沒話說,外界皆稱其為清北大學的精英幼苗培育基地。
如果殷明麓沒窩在床上,而在現場的話,他一聽就能聽出,夏銘這樣的回答其實很保守。單說了對方得到的待遇,卻沒有說對方的境遇和心情,只能靠家人自己腦補。
到底心情如何?剛到大城市,是開心、是激動還是不安?待了幾天到底開不開心、自不自在、適不適應?
但羅翠花兩姐妹卻沒聽出來,妹妹羅翠苗很是羨慕哥哥能去大城市裡開眼界,“哥哥那麽聰明,肯定能在城市裡過得很好,希望元叔叔能喜歡哥哥。”這樣她們家的負擔就少了很多,哥哥也能得到很好的幫助,小姑娘心中滿是憧憬和希冀。
而姐姐羅翠花卻是滿心的嫉妒,她心口不一道:“是啊,羽生一直都是命好,才有這樣的機會。”
其實並不是!都是爸媽偏心!
那可是首都,全國的政治文化中心,最繁華的地方,她這輩子還沒去過。讀書讀得多了,沒有人比她更知道農村教育資源的落後,村裡能考上一個大學生便是全村修來的福氣,可是大城市裡隨隨便便往街上扔塊石頭,砸中的無一不是個有文憑有學歷的大學生。
更別提首都重點高中的升學率了,一切都讓人眼紅。
明明論成績,她的履歷和成績單比小弟還要出色;論做人,她從小就比小弟還能說會道討人歡心;論能力,她也比小弟勤奮懂事,但爸媽就是偏心,把城市的交換名額給了弟弟,而自己不得不留在這個小地方,伺候這幾個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少爺。
前幾天節目組讓她做做功夫,想拍一組對比,類似於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砍柴犁地修豬圈,早早扛起了生活的重擔,而這些活兒換了城市來的孩子來做,一個個身嬌體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沒幾下就叫苦不迭,作對比。
或者,農村的女孩愛看書,在火炕邊上燒火的時候都不忘看書的爭分奪秒,與城市少年一個個睡得大中午,餓醒了就起來吃,有氣無力的模樣作對比。
結果理想是好的,兩個大少爺根本不配合,修了一次豬圈嫌苦後,再也沒有第二次了,說一聞到糞味就想吐。
小的還好說,根本不會撒謊,一看連謊話都是被教的。大的倒是怪模怪樣、古靈精怪,你一跟他說豬,他就躲到一邊跟孕吐似的,還一臉驚恐地對她道:“你別過來啊!”
羅翠花不知道這句話是網絡上一個梗,在攝影機的拍攝下,她隻覺得十分丟臉,氣得心中有團火在躥動,差點憋不住自己的涵養,爆一句粗口。
尤其是那個元鳳,平時眼神都懶得施舍她一個,有求於人的時候也頤指氣使的,大半夜要泡個熱水腳,還要她們專門去燒。她好不容易端來兩盆熱水,才能換來對方一個假惺惺的笑臉。
你讓他劈柴燒火,他就烤起了地瓜。你讓他去喂雞,他谷子撒得跟不要錢似的,特別大方,心疼得羅老太連忙奪過筐子,讓自家大孫女別讓對方喂雞了。對方還笑嘻嘻地問什麽時候吃雞啊,說他饞了,簡直冥頑不靈、臉皮厚比城牆!活跟不是下鄉來接受教育,而是來度假似的。
攝影師倒是挺喜歡拍他們倆互動的畫面,可一個欺負,一個被欺負,有什麽好拍的?
羅翠花本以為自己可以用吃食拿捏住他們,威脅他們好好聽話,可是那個小的一聽就露出泫然欲泣的面孔,活跟她是個惡巫婆似的。不僅她那個吃裡扒外的妹妹反過來勸她不要這樣做,連素來喜歡小孩的羅老太都心疼了。
讓她根本拿這兩個少爺沒辦法。
而且在農村,那三個城市主人公才是主角,就算他們表現得再不好,也是當之無愧的主角;而羅翠花她們無論表現得多好,也就是個陪襯,後期她拍的那些認真勞作和學習的鏡頭,剪出來都不知道時長有沒有三分鍾。
可是在城市,羅羽生便是唯一的主角了,只要表現良好,已經在全國觀眾露臉的他未來絕對前途無量,說不定會被一個有錢的爸媽收養,由他們牽橋搭線,也許未來還能認識一個家境不菲的有錢小姐。
而她還卻得待在這個小地方,念書學習,最後到了年紀嫁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婚後說不定還只能靠著在城市的小弟,在夫家裡爭取些話語權。
想到這裡,羅翠花心中的不甘翻湧,怨氣橫生,胸脯不住的起伏,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她當然不甘心自己的未來是這樣。
既然她沒有辦法得到去城裡的交換名額,那退而其次,在鄉村拍攝裡出頭也是可以的,她一定要好好珍惜這三個月多的機會,給全國觀眾留下一個好印象。
憤怒中的羅翠花沒有察覺到,夏銘往她身上停留的視線過於長了,那目光含蓄中,摻雜著說不出的懷念和深情,仿佛長達一個歲月的眷戀。
重來一次,他還是按原軌跡來到了這個小村莊,他羽翼未豐,面對長輩的強壓,不得不服從安排。
夏家如一個泥淖之地,雖然他不奢求這份扶持,但家族需要他的榮譽,目前是不會輕易放手的,所以現在的他還沒有可以掙脫的能力。
他來到這裡,自然也能再次見到初戀。
自上輩子她嫁給了元鳳為妻,他多年的念想也就斷了。雖然按時間推算,現在她和元鳳兩人想來還沒有暗生情愫。
但重來一次,他並沒有提前下手將對方佔為己有的打算,畢竟他和她終是有緣無份,而且她與摯友兩人性情相配,脾性相投,合該比和他一起適合。如果是上輩子她剛結婚的時候,他也許還會心懷不甘。
然現在都已經歷過一世,他早沒有了爭搶的念頭,只剩下看淡一切的祝福了。
唯一感到虧欠的,唯有殷明麓這人。
作者有話要說: 夏銘:這輩子我還是會拱手相……讓??為什麽你們打起來了??
cp不是夏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