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對著鏡子穿西服打領帶,周錦珩發現自己俊美的臉多出了幾道劃痕, 眼角也腫了, 手指輕輕一碰, 那升起的疼痛感,令他自己都忍不住倒吸了口氣,可見明麓那孩子下手真的不輕。
對著鏡子, 周錦珩有些惱火,這些擦了藥都消不去的痕跡,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麽回事,這讓他今天去上班, 還怎麽見人呢?
要不是昨晚那場爆發出來的“小型戰役”,他都萬萬沒有想到,原來小玫瑰平日在自己面前都是裝乖,其實真實性格那叫一個毒舌潑辣、任性跋扈,敢情之前都是有意討好他才那般溫柔。周錦珩承認自己看走眼了,不過他不得不承認,這樣的小孩兒倒是有幾分新鮮, 帶了刺的比溫柔似水的更加帶感。
包括那打人時冷淡的嘴臉, 都像隻張牙舞爪在爭寵的貓, 可愛得要命。如果打的不是他就更好了,周錦珩漫不經心地想道, 算了, 對方那麽暴躁還不是因為愛他愛慘了。
想到這裡, 周錦珩已經一點火氣也沒有了, 他從衣櫃裡拿出一個領帶,這是那孩子先前給他買的,他想今天穿上,安撫一下還兀自難過的少年。
系完領帶,周錦珩拿出手機,發現有五六個未接來電,都是喬安打來的。他心一驚,心想喬安不會是發生什麽事了吧,不然怎麽會一口氣打那麽多電話。可現在這個點是首都上班高峰期,卻是紐約的深夜了,也不知道會不會打攪喬安休息。
就在周錦珩猶豫著要不要撥回去的時候,隔壁房間傳來了開門的動靜,一聽就知道是明麓那孩子也起了。
昨天晚上還是第一次那孩子主動要求分開睡,平日都是他嫌對方過於粘人,趕對方去對面睡,想來昨天是真的生氣了,那孩子才會抱著枕頭,冷冷地去了那個房間。
也不知道現在氣消了沒有,周錦珩一下子就忘了要打電話回去的事情,反而被門外那一串腳步聲吸引了注意力。
昨天被打,他有點丟面子,就算存了安撫少年的心,周錦珩一時半會兒也拉不下臉,他想等著打人的少年自己先來道歉,他自己再順坡下驢,畢竟不管怎麽說,這孩子再有理,但動手打老公都是不對的。
可他忍耐了半天,眼看著指針慢悠悠地指向了九點,出門上班的時間漸漸近了,也愣是沒等到,少年甚至沒有來跟他打一聲招呼,道一聲早安。想到平時的少年,哪怕自己上班要遲到了,也會先緊著他,像隻忙碌的小蜜蜂般圍著他轉呀轉,為他找衣服,為他系領帶,為他做早飯,時不時還甜甜地拉著他的臂彎道“老公辛苦啦”,哪怕現在知道那些都是少年乖巧假象,但想想還是很甜蜜啊!
再看看今天那孩子冷冰冰的態度,周錦珩自己有些憋不住了,這孩子昨天打過他一頓也就算了,今天還這樣,是打算冷戰下去麽?這有點得理不饒人了啊!他知道他忘不了喬安是他不對,但他明明都說了,起碼給他一點時間去遺忘啊!這孩子心眼小的,連這些時間也不給了麽,這醋吃得有點大了吧!
這樣想著,周錦珩又有點生氣了,他繃著俊臉,裝作要出門的冷淡樣子,收拾著腕表來到客廳,好幾次眼神瞟過去,卻都見那孩子窩在沙發玩手機,看都沒看他一眼。
周錦珩心裡有點不得勁兒。
但看對方隻穿著短T恤、短褲衩,盤著兩條大長腿,皮膚白淨,哪怕面無表情也賞心悅目的漂亮模樣,他也稍微不那麽氣了,覺得這孩子要是醋癮不是那麽大,他還是可以縱著對方。
“你……”剛想開口說點什麽,突然一個門鈴聲打斷了他,見少年聽到門鈴聲,立馬從沙發上跳下,赤著小腳兩三步跑去開門,姿態迫不及待得像一隻嗷嗷待哺的小鳥,像極了平日在家迎接他的模樣,令周錦珩愣了足足三四秒,這誰啊?多疑的他心中警鍾大作,趕緊跟過去看。
結果卻看到一個穿著藍色製服、帶頭盔的人在門口,拿著一份餐盒,遞給少年,還用熱情的笑容道:“祝您用餐愉快~如果可以,請打五星好評哦~”
少年順從地點了點頭,道謝後把門關上。
原來是送外賣的。周錦珩松了口氣,一顆吊起的心落回原地。他就是那麽雙標,允許自己心裡裝了人,卻不許少年心裡有別人,尤其他可是把少年放置在結婚預備役地位上的,更不能背叛他。
他見少年鳥都沒鳥他,拎著那食盒,往餐廳走,走到餐桌拆了一雙筷子,吸溜起了面條。周錦珩又不得勁了,因為那份外賣怎麽看都是一人份的,也就是說,少年今天生氣不做早飯也就算了,連點外賣都忽略了他,一個人吃獨食。
這又是第一次。
周錦珩走過去,剛想說幾句,卻見到少年碗裡滿滿都是蔥花,他心裡一驚,立馬抓著那孩子的手,喝道:“你瘋了,你不是不能吃蔥嗎?快放下!你既然點面怎麽不備注一下?”他記得少年不能吃蔥,因為他們倆都是不能吃蔥體質的,他嫌蔥味道重,影響自己身上的氣質,少年則是吃蔥會過敏。
“我備注了,商家沒看到而已,你放開!”少年捏著筷子,冷冷地掙脫了他的手,用賭氣的口吻道:“你關心我做什麽?去關心那個喬安啊,反正你都要和我分手了,別管我的事!我過不過敏又與你有什麽關系?”
果然還在生氣。周錦珩心裡劃過這個想法,當下忘記了昨天對方的粗暴,既生氣又無奈道:“我都說了,寶貝兒你得給我點時間。我沒打算和你分手,乖,你快把面放下,別吃了,到時候過敏了怎麽辦?你不要自虐。”
他一直都知道,喬安是個直男,從學生時期就交往女朋友,男才女貌沒有任何他插足的余地,但他只是放不下罷了。少年如果為此怨恨也是正常的,他自知理虧。
“別攔著,我為什麽不吃?不吃就沒有了,反正也沒有人關心我,沒有人為我做飯,就我傻,傻到天天為一個人做飯,抓住了他的胃,也沒抓住他的心,呵。”少年埋頭猛吃,不知在何時,那眼角竟悄然紅了,本就是漂亮乖巧的孩子,故意低頭忍著不哭的模樣,輕而易舉就能攥住一個人的心
周錦珩心裡一疼,登時覺得自己有點像傳說中的渣男,沒等他伸出手想擁抱安撫,那惹人疼的孩子就甩開他的手,冷下臉,意有所指道:“反正我把一個人當結婚對象,那人卻當我為敝履,我又何必呢,不如分道揚鑣各過各的。這樣沒我礙事,他也好去找他的真愛,我也能去找新的對象,跟人家好好過日子。”
“不準!”聽了最後一句話,哪怕知道少年在賭氣,周錦珩依然不悅,下意識就脫口道。他喜歡少年,少年也是他的人,這麽能跟他分手?
這強勢霸道的話語一出,少年耳朵輕動,仿佛受不了般抬起那雙紅腫的眼睛,給了眼前人兩拳,冷冷地控訴他,順便翻舊帳:“憑什麽不許?隻準你在外花天酒地,我不能過往,也不準我分手後去找別人結婚?周錦珩,你有點霸道啊,我原本是真心把你當對象的,但你既然這麽差別待遇,這日子也別過了,這房租是我出的,晚上你就收拾行李,搬出去吧。一直以來,照顧你、養你我也累了,分手了正好,以後我吃什麽,反正你又不為我做飯,也不照顧我,那就也別過問了,我去找一個肯照顧我、憐惜我的人。”
少年語氣中透出一股莫名的疲憊,抬起的拳頭最終沒有揮出,而是緩慢地放下,令周錦珩疼痛的同時,又有些不敢置信,因為他原本以為少年是在賭氣,結果居然是真的想和他分手,還想趕他走?
周錦珩怎麽允許!
他本來是覺得少年吃一個舊人的醋有些小題大做,而且對方以往的表現都是愛自己愛得死去活來,趕也趕不走,結果這一次對方居然主動想抽身離開,周錦珩突然間心慌起來,仿佛要失去什麽珍貴的東西,哪怕少年抗拒著他的觸碰,他也下意識想拉住少年,輕擁著對方,快語安撫道:“寶貝兒你聽我說,我真的錯了,我跟那個人真的沒什麽,我會選擇把他遺忘的,你別這樣,我也是愛你的,我也是真心實意想和你結婚的。你一直以來對我的付出,點點滴滴我也全看在眼裡。”才怪,其實昨晚少年不爆發出來,他還真沒留意。
“你說照顧我累了,那以後輪到我養你,我照顧你,乖你別賭氣,我去給你做飯,你把這面放下。你看你臉全起紅疹了。”看到少年臉龐泛起的一片紅,周錦珩細長的眼驀地緊縮,趕緊抓住少年的手,強硬地把對方手裡的筷子丟了,少年懨懨無力且神色冷漠地任他擺布,臉上寫滿了受傷和不信任,令周錦珩有些心疼愧疚。
他承認,一直以來因為少年年紀太小了,種種行為又有些孩子氣,所以他對少年的付出一直沒放在心上,甚至少年每次說一起過日子的溫馨話,他也覺得像是小孩子過家家,走腎卻不走心。
直到親眼見到少年如今死氣沉沉的模樣,他才認真了,覺得自己先前散漫的態度不對,他用敷衍傷害了一片真心,少年心灰意冷也是自然的,他得想辦法挽回。向來遊戲花叢的周錦珩登時又忘記了剛剛新添的兩拳,反而心裡既酸澀又無奈,硬生生為少年融化了一片。
他把少年瘦削的肩按下,脫下西服外套,端來熱水喂少年吃了藥,見少年眉眼反抗稍顯聽話地吃了後,才松了口氣,走進廚房做了一份早飯,放到倔著的少年面前,溫言安撫對方吃了。
任他不斷催促,少年才勉勉強強吃了幾口,至始至終那精致的下顎高揚著,像不服輸的小孔雀。但到底最後把東西吃完了,周錦珩眼裡浮現一片笑意,也不在意上班遲到的問題了,等少年放下筷子後,把空蕩蕩的碗拿回廚房,等著到時候家政來順便洗了。
周錦珩此時還沒預料到,這是他做家務、下廚喂飽少年、為少年端洗腳水捶肩捏背的開始。有一自然有二。等他一旦不乾,少年就暴揍他或者用分手做威脅,那含著淚水的模樣一出,他就只能繳槍妥協,馬上安慰少年了。
儼然被收服了。少年的家庭地位空前高漲,拿到了對方的把柄後,農民瞬間翻身做主人。
等做完飯,還給了少年幾張卡,想親少年的發旋,被躲開也不惱,道:“這卡給你用,前段時間讓你養我太辛苦了,接下來換我養你。”他沒有說出是在考驗少年,因為在他看來,少年已經通過他的考驗了,用種種性情大變和歇斯底裡的行為證明了對方愛的真的是他這個人,而非他的錢。而且對方是真的把他當結婚對象的,他在少年枕頭下搜到了一堆自己的照片和市中心房屋購買手冊,代表少年真的考慮過他們的未來。
甚至少年連未來培養一個孩子,來讓他爸媽心服口服承認他們倆的事情都想過了,一一寫在朋友圈裡,那般的真心實意,無一不讓周錦珩心裡動容,畢竟比起遠在天邊也許終生無法觸碰的喬安,少年才是陪在他身邊、真心待他的人,可惜都怪他不珍惜,現在想聽少年甜甜喊一聲老公都聽不到了,對方依然冷冰冰的,仿佛在看他表現。
對此,周錦珩悵然若失,但不想再虧待少年,也是為了彌補心裡那份愧疚感,便掏出了自己的信用卡,告訴對方這些以後都給他,沒有額度上限,隨便刷,想買什麽東西就買。
他原以為少年會高興,沒想到竟是又送了一個把柄出去。因為少年修長的指尖點了點卡面,冷靜道:“密碼是什麽?”
周錦珩推了推眼鏡,剛想微笑報出那一串數字,下一秒卻僵住,因為他這才意識到,密碼是喬安的生日,他:“……”
見他如此,少年冷笑幾聲,那張漂亮的小臉露出了“果然如此”的冷漠表情,再次甩開了他的手。周錦珩叫苦不迭,為了安撫鑽牛角尖、發脾氣的少年,他當即喊秘書改掉了所有密碼,都改成少年的生日,這才換來少年敷衍一笑。
當然這都是後話。
遠在紐約的喬安,夜深了,依然沒有睡覺,他想著自己都給周錦珩打了五六通電話,這次數多了,已經不能再打了。再打就顯得他迫切了,顯得他廉價了,於是一直按捺著沒有撥動那個號碼。
好不容易等到北京時間的白天,他以為周錦珩睡醒了,起碼會給他回個電話吧,給他好好解釋昨天晚上為什麽沒接電話的事情,結果一天過去了,男人都沒給他回電話,仿佛忘記了一般,連條短信都沒有。而根據他在周家公司的眼線通風報信說,那一天周錦珩去公司還遲到了,對秘書的解釋是給家裡發脾氣的小貓做飯。
做飯?到底給誰做飯?你一個向來十指不沾陽春水、且對貓毛過敏的大少爺,怎麽可能養貓,還給貓做飯,這隻發脾氣的小貓不用說,大家也都知道指代的是誰。
員工們偷笑一下也就過了,但喬安卻心裡一沉,尤其是當他熟門熟路地去美聯銀行取錢時,卻發現帳戶密碼輸入錯誤時,他的臉已經全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