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昨晚糟糕的一場“戰役”後,哪怕隨後那個女攝影師趕緊站出來調停,但尷尬的氣氛還是彌漫在整個羅家。
少女臉上很是狼狽,匆匆抱著書回房間去了。
當天晚上,就消停了許多,就在殷明麓幾人以為對方會避著走的時候,第二天,對方卻轉變了策略,態度從以前的愛答不理、不卑不亢到有些殷勤,甚至親自下廚了。
還在飯桌上,當著攝影機的面,雙手合十地給小家夥道了個歉。
殷明麓還沒吭聲,元鳳就替他張口了,他盯著少女,直白道:“你省了吧,你的道歉一點誠意也沒有。”
這飯做得還難吃,居然還不如她那個才十歲的妹妹。看羅翠苗燒飯時那生疏的動作,想來平時也很少下廚房。
而且他也不是殷明麓那個小傻子,他一眼就看出,少女雖然偽裝得很好,但其實心底裡很不服氣、很不甘心,可能還充斥著怨氣,簡單一個賠罪,還特地挑工作人員都在場的時候,很明顯是作秀。
被元鳳這樣一針見血的指出來,羅翠花咬了咬下唇,臉上燙得厲害,哪怕再喜歡這個男孩,都被對方那毫不留情的嘴氣得半死,她忙笑了一下,道:“並不是,我是真的想向明麓道歉,昨天是我魯莽了,實在是愛書心切才會失去理智,不小心錯怪了他。”
說著,她拉過殷明麓的小手,眼神誠懇道:“明麓,姐姐昨天不是故意凶你的,你原諒姐姐好不好?”
一邊說著,羅翠花臉上還露出恰到好處的紅暈,仿佛一個花季少女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愧,所以臉紅。
她想,小孩子都是好哄的,沒什麽心眼,哪怕你傷害到他們了,只要肯耐心認個錯,賠個笑臉,再甜甜地哄幾句,他們很快就能跟你冰釋前嫌、既往不咎了。只要當事人不介意了,她自然又可以重新順著杆子往上爬了。
她想的沒錯,孩子是好糊弄,但孩子身邊的“護花使者”不好糊弄。
見她行為不端、拉拉扯扯的,元鳳本來就對她沒什麽好感了,再加上昨天晚上的一系列事件,他對羅翠花更不待見了,他趕緊把小孩兒的手弄回來,皺眉道:“道歉就道歉,幹什麽動手動腳的?他人傻還單純,就算他原諒了,我們哥倆也沒答應呢。”
聞言,羅翠花面上的“紅暈”如潮水般褪去,直接變白了,她沒想到元鳳居然這樣不好對付,一時間既氣憤又羞惱,眼眶瞬間紅了,眼神充滿哀怨和控訴:仿佛在說,我那麽喜歡你,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
隨後一臉委屈地轉向夏銘。她知道夏銘對自己有好感,她希望對方能為她說幾句好話。
少女的懇求,夏銘自然是接收到了,這是他曾經夢寐以求的眼神,專注的只看他一人,甚至在對方婚後無數個午夜把他打電話叫出去時見到過,時至今日,他依然能清楚地回憶起對方的表情,那每一根睫毛都流露著無助和楚楚可憐,幾乎每次見都讓他心疼不已,習慣了一次次付出。
但他此刻薄唇卻抿成一條直線,內心五味陳雜。因為這輩子重生之後,他發現了許多曾經沒注意到的細節,幾乎要顛覆了他的認知。
上輩子他欣賞讀書好的女孩,羅翠花出身農家,卻一直力爭上遊,成績名列前茅,還寫了一手好字。她對學業認真專注,如果元鳳不招惹她,她無時不刻都手不釋卷,這樣的女孩,他自然喜歡得不得了。
從不因她出身貧微便看低她一分,所以羅翠花活在他記憶裡的樣子一直是美好的。
但這輩子的他憑空多了三十多年的閱歷,早已不是當初那自負輕狂的少年人。如果說,人的眼睛如一雙鏡子,那從羅翠花此時喜歡躲閃的眸子中,他清楚地看到了上輩子的他有多麽深厚的濾鏡。
明明只是簡簡單單,換了個角度,就能看清楚的事情。
比如她無時無刻在學習,不是因為她真的熱愛學習,渴望知識,而是因為節目組的安排、她自己經營的需要。當初那在火坑邊燒柴都不忘做提筆寫字的女孩,那靈動側臉上的專注,確實讓他一眼便心動了。
結果這輩子告訴他,他愛上的其實是一層表象,是一份演技,那確實是夠令人諷刺的。
他怎麽沒注意到呢,明明從初來乍到的那一天就可以發現的細節。面對一排攝影機,少女出現在人前的模樣素面朝天,但跟其他農家女隨隨便便用來扎頭髮的黑色頭繩不同,她身上綁馬尾的頭繩卻是粉色帶花兒的,除此之外,身上也有一些若有若無的小裝飾,這讓她和其他同框的農村少女比起來,生生多了幾分精致,也容易令人見到她時,眼前一亮。
這代表這個女孩有表現欲,與自家妹妹的靦腆拘謹、甚至想躲著鏡頭走的心思不同,她想在鏡頭面前表現得更好。
並不像他曾經所了解的,一個倔強不屈、與世無爭的女孩,她甚至在有意無意地爭取元鳳的喜歡。
他沒看錯,對方確實是一個聰明的女孩,也會為自己爭取鏡頭和機遇,只是……他上輩子沒讀懂她罷了。
但他這輩子本就打算與對方錯過,便這樣吧,對方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也就說破不看破了,只是那種種展露出來的小心思,還是讓他心涼了半截。
發現夏銘也不理自己後,羅翠花是真的心慌了,這幾天不僅連連進廚房,還使出渾身解數來試圖吸引幾個少年的注意。
眼看著幾個少年去城鎮上學的日子逼近,她已經顧不上臉皮薄了,隻記得梅寡婦說的那句“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層紗”了,便直接從暗示到明示了,沒有機會也要製造一些能有接觸的肢體碰撞,比如一不小心撞進對方懷裡,乾活的時候雙手一起碰到工具等等。
已經被導演警告過的元鳳,自然是躲得遠遠,不管走哪裡都跟小傻子形影不離,連上廁所都要黏糊在一起。
在元鳳這裡屢屢碰壁後,羅翠花也不是個固執的,在徹底和元鳳生了惡後,轉頭就去夏銘那裡,時不時以請教學習為理由,問個數學題。
這夏銘還真不好拒絕,誰讓他腦子聰明,成績優異,輔導人功課不是理所當然的麽。
可是少女卻沒發現,她越是主動,越是把上輩子的兩個追求者推得越遠,上輩子的對象元鳳避她如蛇蠍,巴不得她去纏著夏銘,而深情不倦、風度翩翩的夏銘輔導她時,說話也越來越簡潔,眼神越來越沒有溫度。
無形之中,兩個左膀右臂就這樣斷了。
殷明麓見女主兩頭獻殷勤,卻單獨冷落他,根本沒有動過勾引他的念頭,對此很不滿,具體表現就是小臉兒氣鼓鼓的,嘴巴微微撅起。用元鳳的話講,就是“怎麽了,你嘴都能掛油瓶了”。
自從羅翠花不纏著他後,元鳳最近走路都帶風。
殊不知,殷明麓是在為女主的眼光堪憂。
羅翠花閱歷淺,認識的牌子少。
不然她光從衣服打扮也能判斷出,這三人的家庭情況,其中殷明麓的衣服最為昂貴,全都是外國定製貨,專櫃限量款;元鳳次之,穿的面料柔軟舒適,都是國內的高檔牌子貨;夏銘反而差了些,畢竟夏家人多,後輩也多,夏銘雖是其中最出眾的一個,但兄弟姐妹多了,被分刮的資源和寵愛也多了。
元家和殷家倒不一樣,元家雖鬧出私生子登堂入室變婚生子的醜聞,但元鳳依然是未來的繼承人,北京城下的貴公子哥,從小被家裡人捧著的,享受的東西能不精貴?
而原主也是殷家的獨苗,沒有什麽兄弟姐妹來爭寵,就他一個可快活兒,得到的什麽都是最好的。
雖然近幾年隨著殷家家主去世,孤兒寡母的撐不起一個殷氏,導致殷家整體再走下坡路,但瘦死的駱駝還是比馬大,家主留下的原班人馬還在,且一個個忠心耿耿。如果林舒蕪後期不昏了頭被枕邊人掏空了家底,而原主也沒有跳樓死的話,殷家起碼還能維持個二三十年。
這些彎彎繞繞都是上層人才知道的事兒,節目組聊天也是淺薄,光知道殷家經商,元家從政,夏家什麽都乾,所以羅翠花當然不知道,不然也不會光懟著最有錢和最有勢的兩個踩,卻去追求一個不如前兩者的夏銘。
殷明麓搖頭,為羅翠花的眼光深感歎息。
平心而論,就算要找金龜婿,最值得的也是找原主這樣的。雖然是個傻子,但好拿捏還聽話兒,說東不會往西,嫁過去不僅跟有兒子似的,還可以直接登頂女主人寶座,家中地位說一不二,連唯一一個婆婆林舒蕪都是好相處的。
往後只要生下一個孩子,不拘男女,偌大一個殷家都會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人生簡直再輕松不過,就跟女皇似的。
而嫁給元鳳,元家中子孫三代齊全,等你媳婦熬成婆能當家做主了,你也老了年華不再了,而且你還得聽丈夫的。看元鳳的性子也知道,除非極致的喜歡,否則不會輕易讓對象掌權的。
而夏銘更不是最好的結婚對象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夏家,不僅祖孫三代住在一起,糟心親戚還一大堆,嫁過去直接開啟宅鬥副本。鬥婆婆鬥小姑鬥堂兄弟,還要鬥那些明目張膽搶家產的遠房親戚,有情並不能飲水飽,除非兩人想脫離夏家單乾,這樣也不用瞧人臉色。
不過想必這樣失去家族光環的夏銘,也未必是女主羅翠花想要的夏銘了。
與此同時,韓世豪窩在家中舒適的軟沙發中,在大屏幕的投影電視中,正觀看變形計。
一開始羅翠花出場,他凝神看了幾眼,他閱遍美色,自然能看出那小麥色皮膚的農家少女,雖然打扮土氣,但其實五官十分俊俏,氣質格外清純,是那種大城市裡找不出的,有那種山間清泉、細水長流的味道。
不夠精致,但勝在活潑。他稍微升起了點興趣。
在無聊的前期鋪墊結束後,他終於等到他心心念念的繼子殷明麓出來,下意識目光緊緊盯著那小小的背影。直到視頻裡那孩子突然一個回頭,那紅潤的嘴唇,和明亮的眼睛,漂亮的小臉瞬間佔據了整個屏幕。
他心下頓時有些震撼,心思也又活泛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