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委托:傻子與中年版龍傲天,正在發送劇情!”
……
隨著腦海裡的系統提示音響起,殷明麓慢慢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正在一輛灰撲撲的麵包車上,手邊放著一瓶礦泉水。前面坐著兩個戴眼鏡的男人,其中一個專注開車,另一個則扛著攝影機,而攝影機的鏡頭對準了他,那距離幾乎快貼到他臉上去了。
窗外是呼嘯而過的山林風景,麵包車上貼著節目組和讚助商的貼紙,再加上攝像頭的存在,殷明麓立刻意識到原主可能正在參加什麽節目。
只是他不知道原主是自願參加的,還是被強迫的,還沒接收劇情之前,殷明麓低著腦袋,選擇了按兵不動。
他旁邊有兩人態度和其他人不太一樣,其中一個貌美的婦人,穿著青色旗袍,發束挽起,露出一截欺霜賽雪的脖子,兩彎秀氣的眉和那眼角旁掛著的淚珠,為女子增添了幾分如百合花般的楚楚可憐,一時間讓人判斷不出她的真實年齡。
只能看出她很美麗,是歲月都忍不住溫柔的美麗。
美婦看著他的眼神有溫情,一雙手不舍地拉著他,看他呆呆又毫無反應的模樣,眼淚止也止不住,撲簌簌地往下落,淚滴砸在青色的裙擺上,點點的化開。
見到那淚水,體內原主殘存的情緒在影響,讓殷明麓心頭也泛起了幾分心疼。
身旁那個高大英俊的中年男子憐惜地把美婦攬在懷裡,輕輕擦拭去對方的眼淚,時不時溫聲安撫了幾句,那男女之間曖昧的氣氛,讓殷明麓無端端便感到這麵包車空間實在逼仄狹窄了許多。
仿佛他是個多余的人。
他默默地往車子靠窗的角落縮了縮,原主身體對這個男人沒有多少好感,甚至還有幾分潛藏著的恐懼。
似乎意識到了自己行為過於露骨,男人收回了手,握拳掩唇輕咳了幾聲,對車內的工作人員道:“這兩個月,就麻煩你們照顧我們家孩子了。”
轉頭又對殷明麓溫聲道:“明麓,去山裡幾個月要好好聽話,不要再鬧脾氣了,你媽媽心疼你、舍不得你離開,但叔叔也是為你好,你也該學著長大了,離開媽媽後要知道什麽事情應該做,什麽事情不該做。”
叨叨絮絮了良久,看著眼前的孩子依舊低著腦袋瓜子一聲不吭,得不到回應的男人仿佛習慣了,也不氣餒,反而頗有風度地笑了笑,仿佛一個慈愛的長輩般,用自己厚實的大掌拍了拍少年纖細的肩膀。
那溫熱的觸感傳遞過來,但令人不舒服的是,殷明麓感覺到那手明面上只是沒有重量的安慰,暗地裡卻有些放肆地撫摸了他幾下,似乎男人在透過柔軟的衣料,感應少年人單薄瘦小的肩膀,那帶著幾分厚繭的指尖,甚至在鎖骨周遭流連了幾個來回。
殷明麓眉頭微微皺起,不著痕跡地躲開。表面上看著若無其事,但心中早已翻起驚濤駭浪。
他看了看原主的手,不管是骨節還是掌心大小都足足差了男人一大截,這是一雙嬌生慣養的手,一點也不粗糙,不沾半點人間煙火,指甲蓋透著圓潤明亮的粉白色。
這是一雙孩子般的手,尤帶幾分稚嫩。
如果他沒有判斷錯骨齡的話,這雙手的主人還只是十二歲的小少年,身量還沒長開。那男人剛剛那般冒犯的舉動就有了犯罪的嫌疑了,更別說,男人剛剛與這身體的母親看上去關系頗為親密。
有了提防後,接下來漫長的旅程,殷明麓再沒有給對方佔便宜的機會,扮演了一個半句話都不說的悶葫蘆。
他順便接收了劇情,很快明白了自己現在的處境。哪怕是原主的母親出言安慰,小嘴也比河蚌的殼還嚴實,吭了一聲後便沒了下聞。
所幸原主的人設就是如此,整個人安安靜靜的,有時候半天也不回說一句,因此也沒人發現他的異樣。
長途旅行結束,到達了一個道路崎嶇的山區。
導演組的人幫忙把行李箱提了下來,但其余家屬早已準備好的水果零食卻不讓美婦搬下去了,工作人員義正言辭地稱這是節目組的規則,不能為他破例。
美婦怔怔地收回了手,她的脾性一向是逆來順受,規則在前,也不敢再為兒子爭取一些權利。
男人把行李箱提到少年的腳邊,在眾目睽睽之下,又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溫聲道:“麓兒,不要嫌日子苦,好好在山裡生活兩個月,學著長大,你媽媽和叔叔我們都會在電視機前看著你。”
一邊說著,男人一邊用厚實的手掌摸了摸殷明麓的腦袋,輕輕地歎了口氣,語氣有不舍、有慈愛,在忠實記錄的攝影機面前,做盡了一個用心良苦好長輩的姿態。
哪怕殷明麓半點反應也沒有,也很耐心地做足了獨角戲。
最後在揚起的煙塵中,美婦和男子坐著一輛價值百萬的豪華轎車揚長而去,隻留下殷明麓和一乾節目組成員。
麵包車倒是留下來了,但卻是供節目組使用的。
攝影師調整了一下機子,工作人員也在整理設備,殷明麓靜靜站在原地,表面上看著在發呆,實則重新整理了一下腦子裡的記憶。
原主跟他同一個姓名,今年十二歲,在首都市裡念初一,然而卻念的是那種特殊學校。這個班裡的孩子大多在智力上有缺陷、或者身體有殘疾,但同時又家庭富貴,首都裡許多有權有勢的豪門世家、上流社會成員的後裔,如果家中有小輩在身體上出了問題,都會送往這所學校,可以說這些孩子無一不是錢、權、勢的代表。
這些孩子的父母長輩他們大多數也不是不愛這個孩子了,相反,還會因為他們出生時,被上帝在臉頰上多咬了一口,更加心生憐愛。
原主也是這樣一個惹人憐愛的孩子,他接受過測試,在智力低於常人,說話比同齡人慢,百以內的數學題,旁人一學就會,他卻急哭了眼都掰不清自己的手指。家人才恍然發現這孩子在智力上缺了同齡孩子太多了,用普通人的話就是,這孩子是個傻的。
但原主很幸運,他出生在一個富有的家庭,擁有愛他的父母,他們將他視若生命,像眼珠子般疼愛他,且傾盡了所有。
然而,就在五年前的冬天開始,事情有了變化。
殷父是個很有才華的人,年紀輕輕便事業有成,卻可惜英年早逝,留下原主和母親兩人相依為命。一個財富驚人的殷家,一個難扛重任的傻孩子和一個年輕貌美的寡婦,怎麽能不令人垂涎眼饞?
這一切根源的背後都來自一個男人的復仇,劇情有點像中國版的《欲望山莊》,十多年前,一個名叫韓世豪的小夥子眼睜睜地看著,心目中美麗高貴的女神與一名風度翩翩的豪門公子步入婚姻殿堂,心裡充滿了仇恨和自卑。
他一氣之下遠走他鄉,在海省投身商業,鋌而走險、昧著良心做了一些勾當,通過十年的努力打下了自己的江山,這個出身貧微的窮小子搖身一變成了商界新貴。
就像被上帝眷顧的寵兒,在事業有成的同時,他在年少時期無緣的桃花,在人近中年時卻朵朵綻放。
他身邊也有了無數的女人,性感迷人的秘書助理、清純可人的娛樂圈流量小花、賢惠善良的遠房表妹……甚至連家中的保姆都有一張清秀嬌美、任君采擷的臉和火辣勾魂的身材。她們被他的魅力所折服,心甘情願陪在他身邊,哪怕他態度冷淡,也哭求著說出令人心動不忍的台詞,“求求你不要分手,我隻想像個小小的塵埃,依偎在你的衣服旁,我別無所求……”
面對這些失去他就不行的女人,韓世豪大為震驚和憐惜。在這些女人身上,他找回了多年前丟失的自尊和驕傲,但他的內心依舊空虛,哪怕再多的女人自薦枕席,他也無法遺忘多年前那抹純潔美麗的倩影。
林舒蕪,曾經的A大女神,也是他午夜夢回難以忘記的那個女人。
而在機緣巧合之下,他看到了抱著一個七八歲孩童參加家長會的林舒蕪,那張臉龐依然清麗,宛若一個天真的少女,歲月仿佛沒有在她臉上留下任何痕跡。對方過得很好,有可愛的孩子,有恩愛的丈夫,優渥的生活讓她維持了婚前的精致,甚至更加美麗動人。
這讓韓世豪大感嫉妒,內心燃燒著熊熊的摧毀欲。上天仿佛知曉他意,賜予良機,殷父倒下,讓他有了可趁之機。
他一邊煽動著些貪圖利益的宵小去騷擾殷家母子,一邊又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現,對大廈將傾的殷氏伸以援手。長達五年的徐徐圖之,取得了林舒蕪的信任,再加上一場近乎羞辱的同學會,徹底俘獲了林舒蕪的心。
林舒蕪本是一個依賴丈夫的女人,在殷家還沒有出現危機前,她無憂無慮,沒有煩惱,每天只需要思考自己究竟是去逛街還是出國旅行比較好。等到丈夫去世,她獨自拉扯一個生活勉強能自理的孩子,還要防備著那些對他們母子心懷覬覦的野心家,生活的重擔一下子壓到她身上,讓她差點喘不過氣來。
幾年下來,她厭倦了這樣的生活,她沒能力撐起整個殷家,殷明麓這個時常哭鬧的孩子更是快耗光了她的母愛,她甚至有了幾分小埋怨。
這時候,韓世豪的存在如同一抹陽光,多年下來的追求和一場轟轟烈烈的求婚,徹底撩動了林舒蕪的心弦,讓她拋卻了亡夫,飛蛾撲火般帶著孩子嫁入了韓家。
從此,原主悲慘的生活就來了。
他懵懵懂懂的被母親帶進了一個陌生的大家庭,接受了無數異樣不善的眼神,背地裡伺候他穿衣服的傭人甚至會羞辱他是個傻子,他在洗澡時感受到有人窺視,夜晚有人爬上他的床。
他本能地對這一切感到委屈和害怕,只能選擇跟母親哭訴。但他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母親早已經沉浸在新煥發的中年愛情中無法自拔。
面對他無助的小臉,他的繼父舌燦蓮花,三言兩語便將他的行為定義為“孩子生怕母親被搶走,在反對這場愛情”,並趁機提出孩子那麽大了,應該長大了,不能老是依賴母親,要學會自己飛翔的理由說動了林舒蕪,將他送往了《變形計》劇組。
從此,節目還沒結束,殷明麓這個“傻子富二代”的名號卻已經全國皆知。
電視機裡,他十二歲了還在哭喊著要母親的行為令人厭惡,稱他為“媽寶男”、“巨嬰”,他從未見過家豬並被這種臭烘烘的生物嚇哭的模樣,又令不少觀眾感到矯情。很多網友甚至冷嘲熱諷道他也許是個女孩,天天哭哭哭,稱農村的孩子都比他能乾和勇敢。
在節目組有意無意的剪輯之下,原主嘴巴笨拙,智商低下,成績一塌糊塗,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除了一張可愛的臉外,其他方面都被農村的孩子對比得一無是處。
所有人都不喜歡他,無形的欺凌讓這孩子默默垂淚。
三個月改造期限一到,他噩噩渾渾地回到了韓家,受盡折磨的小少年更加封閉了自己的心靈,在有一天夜晚,在床上被一個陌生的男人捂住了口鼻,第二天便跳樓自殺了。
原主本該是個無憂無慮的富家小少爺,最後卻成了一灘模糊的血泥。
而在自己孩子那布滿痕跡的屍體面前,林舒蕪這個被愛情蒙蔽了雙眼的母親仿佛意識到了什麽,眼淚如斷線的珍珠般滑下,精神瞬間崩潰了。
但悲劇已經釀成,根本無法挽回,她只能抱著兒子的屍體泣不成聲,最後拿起一把水果刀衝向了書房,狠狠地刺向那個男人,緊接著結束自己的生命,隨兒子而去。
現在殷明麓接收了委托來到這裡,接收了這具身體,他便要幫這孩子挽回自己的人生,實現他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