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還是蹙眉道:“怎麽會那麽多?”她哪裡有收五六百萬那麽多?那幾個男人別是看她們家好欺負, 有意訛詐她。
安俊苦笑, “一人一百多萬, 五個下來不就是五六百萬了嗎?”這筆錢他也沾手了不少,因他是家裡的兒子, 未來要負責養老的, 安父安母, 每次拿了錢,總不忘補貼他一些,所以花了這幾百萬的事情,他也有份,不過這種事他們家一般都瞞著安美君罷了。
他含糊道, “那幾個大少爺仗勢欺人習慣了,一張嘴說五六百萬,我們根本不能還嘴, 一還嘴就讓保鏢把我和爸打了一頓, 差點把爸半條命都打沒了。”
安美君生氣道:“怎麽還打人呢!我們又不是還不起錢!”
“是啊, 我也是這樣說的。”安俊揉了揉自己青了一大片的肩膀, 苦兮兮道:“因為這件事, 小美都跟我分手了, 姐你快喊姐夫幫我們把錢補上吧!不然我和爸媽都要去夜總會給人打工了!”其實還有安美君的份, 不過他們有選擇地瞞著。
安美君心疼得不行, “知道了,你們也是被我牽連了,早知道那幾個男人這麽沒有風度, 我就不和他們來往了。”
至於錢的事情,本來她就想把殷明麓那孩子今年的壓歲錢拿到手,自己慢慢花,豈料計劃趕不上變化,沒想到會被那幾個男人逼著還債,還不起就會連累家人,她只能絞盡腦汁把孩子今年的這筆錢先要到手拿去還債,往後的壓歲錢再慢慢花了。
從一個孩子手裡拿錢,又有何難?當夜,她毫無負擔地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殷季玉來敲弟弟的門。
門剛敲了幾下,映入眼簾的就是弟弟那雙帶著水霧的黑眼睛,小臉嫩生生的,紅紅的小嘴微嘟,穿著動物睡衣的模樣既可愛又乖巧,他心裡微微一歎,下意識就道歉了,“原來明麓你還沒起床嗎?不好意思,哥哥不知道。”
果然是小孩子,真會睡。
“我醒了。”小孩揉了揉眼睛道,“不睡了。”
“哥哥帶你下去吃早飯,好不好?”他繼續哄道,“哥哥給你看個東西。”
小家夥乖乖地點了點頭,不需要任何人幫忙,自己找衣服穿了起來,還把床鋪收拾好,然後被殷季玉領下去,吃熱騰騰的早飯,吃得雪白的小肚子翹起。
殷季玉就見到那孩子摸了一下自己渾圓的小肚子,表情有懊悔,他給對方的碗裡夾了個甜玉米,隨口道:“明麓,怎麽了?”
“不行,我不能再吃了,再吃我就胖了。”小孩如此道,然後站到了一個家用體重秤上,低著小腦瓜子看自己的體重,似乎覺得這數字還在可以接受的范圍內,才心安理得地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小手抓起那個甜玉米,啃了起來。
小家夥如小姑娘般在乎自己身材體重的模樣,惹得殷季玉笑出了聲,小孩子瞪了他一眼,那眼睛圓溜溜的,毫無威懾力,他笑道:“你一點也不胖。”
小孩子本來就要圓潤點可愛。
“這不是胖不胖的問題,好身材是要貫徹一生的,必須從小養起,連自己的體重都控制不住的人,怎麽能掌控自己的人生呢!”三尺高的奶娃娃解釋道,他可沒有在殷季玉面前賣蠢的打算,而且自從他接管了原主的身體,擺脫了安美君後,他貌似把人家的腰圍都吃圓了一圈,真是令人愧疚。
看來他的神童養成計劃,得把鍛煉身體、控制體重這一項拉上日程表,冬天來了,他不能游泳,乾脆用跑步代替吧。
托著小下巴琢磨思索的孩子,渾不知自己那粉嘟嘟的面容上一本正經的小模樣,只會更加令人想笑,殷季玉差點沒控制住笑聲,一大早笑得胃疼,怕那在意顏面的小孩生氣,他拿出那枚面值一分錢的鋼鏰兒,逗他道:“明麓你看,這是什麽?”
“一分錢。”殷明麓給了他一個冷漠的小眼神,從兜裡掏出昨天晚上那枚,“我也有。”而且拜對方所賜,他的牙齒疼了一晚上,整夜都徘徊在掉牙的恐懼中。
殷季玉道:“哥哥的這枚也給你好不好,那這樣你就有兩枚了。”他將那枚硬幣放在小孩面前,滿臉笑意。其實這一枚不是他吃出來的,而是旁支的孩子見他想要彩頭,為了討好他,吃到吐才吃出來的。
他心安理得地收下了,拿去討好弟弟。
這是變相的收買他,向他賠禮道歉呢?殷明麓小嘴扁了扁,還沒等他表態,安美居就出現了,眼神灼灼,她對殷明麓道:“明麓,還不快謝謝哥哥。”
這就是替他收了的意思,殷明麓不爽,他又不稀罕這小小的一百萬。自從他那吃魚遊戲上線了後,與手機捆綁在一起,幾乎日進鬥金,以他超前的眼光來看,這遊戲兩三年後才會涼,目前還是殷氏的撈金利器之一,所以他根本不缺錢。
安美君還道:“錢身上有很多細菌,你不能老抓著它,媽媽替你收著。”這竟甚至還有佔為己有的意思。
她剛剛趁孩子沒在,溜進了對方的房間,在那枕頭、被子、抽屜甚至是昨天換下的衣服口袋裡,幾乎是所有可以藏錢的地方,都仔細搜索了好幾圈。可別說那一張張銀行支票了,她連一張有顏色的紙都沒看到,氣得她差點懷疑人生,心想真沒見到過這種會藏錢的小孩,這到底是在防誰呢跟防賊似的?心中暗罵,果然是小門小戶出來的,骨子裡就是見錢眼開,跟一輩子沒見過錢似的。
本以為十拿九穩的事情,卻慘遭滑鐵盧,眼看著時間一點點流逝,司機又催促了她一遍,父母打來的電話也響個不停,她只能心慌意亂地下樓找正主了。
然後剛一下樓,就見到殷季玉又給了那孩子一枚彩頭硬幣,她心中一顫,又重算了一遍殷明麓的總資產,心中的算盤打得極響,腦補著把拿錢拿到手,填了家裡那窟窿後,自己還能剩下多少。
她在餐桌上坐下了,也無所謂殷季玉在場,關切地道:“寶寶,你昨天晚上收到的紅包呢?這些錢你用不到,媽媽先給你存進銀行裡,等成年後你能理財了後,媽媽再還給你,省得你兩三下花完了。”
一副媽媽是為你好的模樣,差點把小孩兒給逗笑了,上輩子安美君也是如此對原主說的,然後……就再也沒有然後了,直到成年後,原主一分不剩地被趕出家門。
從三歲到十八歲,這十五年間能累積多少錢,暫且不說,裡面的漏洞有多大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只是追究還是不追究的問題罷了。而且安美君這話是否有技巧,什麽時候還回來,是“成年了”和“能理財”了再還,也就是滿足年齡條件還不行,她這個當媽的覺得你就算十八了,還是不會理財,那你就一輩子都拿不到。
原主之所以信任她,是把安美君當自己親媽了,被親媽坑也算心甘情願,就當自己拿錢養老了,不是親媽可就拉倒吧。
但原主年紀小,一直被瞞在鼓裡,一開始也舍不得自己每年得到的小紅包,但貪婪無比的安家人對他反覆洗腦,說他媽媽很辛苦,為殷雲裘生兒育女,做好了為人妻子的本分,卻一直得不到名分,只能終日以淚洗面。現在居然連親生孩子都不信任她,她很痛苦雲雲。
於是原主就心軟了,把自己所有私房錢全部上交了,吃撐養肥了安家幾口人,輪到自己時,兜裡總是沒幾塊錢,連張金卡也沒有,和同年齡的朋友出去請客吃飯,永遠囊中羞澀,暗地裡屢屢被人嘲笑說是“最窮富二代”。
這輩子殷明麓來了,他可不是那個年紀小好糊弄、全心全意都是安美君這個假媽的原主,任安美君說得天花亂墜,他全當對方在放屁。
瞧出弟弟的不情願,殷季玉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他解圍道:“阿姨,不用存銀行裡,明麓弟弟他很乖巧懂事,不會亂花錢的。”而且一個三歲小孩出門都是父親抱著,走哪裡都有父親給錢,能花多少紅包錢?這些話也就糊弄一下不經事的孩子而已。
安美君苦口婆心道:“季玉啊,是你的話阿姨就不擔心了。你比明麓年長,聰明又懂事,明麓現在才三歲多,不懂錢的概念,看電視機上東西好,就想買,很容易就把錢花光了。而且小孩隨手揣著錢很危險,一不小心就丟了掉了,大人幫他收著也是為他好,先幫他保管起來,等他心思成熟了再還給他,又不是不還了,這筆錢以後還能留給他交學費呢。”
兜裡的手機響個不停,一聲聲仿佛債主催債,安美君心煩意亂,於是到最後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回神後就見到餐桌上一大一小懷疑的目光,她心裡咯噔一聲,卻再也沒耐心,站起來想把殷明麓抱在懷裡。
卻在剛伸出手就收獲了一個不輕不重的小巴掌,她下意識地縮回了手,就看到殷明麓那小兔崽子從椅子上跳下去,趿著拖鞋噠噠噠地往樓上跑,不用看就知道是去找誰的,她心裡暗罵一聲不妙。
想也不想地追了上去,可那小孩兒就跟練了飛毛腿似的,明明穿著一雙絨拖鞋,小短腿又短,卻三步兩步一溜煙就跑沒影了,把她氣得夠嗆。
走到殷雲裘的書房,殷明麓門都不敲地直接伸手拉門。
果然在那黑色長桌處看到了那高大俊美,肩寬腰挺的身影,只是那一身西服變成了黑色家居服。見到小孩兒進來,又聞到那甜甜的玉米香,殷雲裘雙目染上一層笑意。這殷家能不敲門就衝進他書房的,他不用想也都知道,也就這孩子一人了。
他把孩子抱到腿上道:“吃飽了嗎?”大老遠就聽到啪嗒啪嗒的跑步聲,一大早就這麽活潑,也不怕鬧肚子。
“吃飽啦。”殷明麓點了點頭,抓住男人的大手,肥肥的小手往那掌心放了個東西道:“爸爸,這個是我新得的東西,連同昨天我給你的壓歲錢,你幫我好好保管,等我長大了你再給我吧。”
如果長大了,真相暴露後,你還願意給的話。
這筆錢是殷家給的,他沒有想侵吞的意思,就算有人想收回,那也該是他們有資格收回,他相信殷雲裘的人品勝於安美君這個蛇蠍女人。
殷雲裘微愣,他覺得自己手裡熱乎乎的不是一塊鋼鏰兒,而是孩子那一顆全心全意的信任。
半晌後,他忍不住笑了起來,握住那幼嫩的小手,“好,爸爸給你收著,給你存保險箱裡?”
“不要。”小孩子臉上露出了別樣的心疼,他搖了搖小腦袋道,“放保險箱裡會貶值的,你還是放銀行吧。”這樣貶值起來,速度還慢些。這年頭紙幣貶值的速度永遠比不上房價的漲幅,如果他能操作的話,不管是買黃金還是賣房子,總之是不舍得這錢白白糟蹋了。
見到小兒子面露心疼的小臉,殷雲裘心也疼了,他不明白為什麽小兒子既然不舍得把錢交出來,那為什麽還特地要交給他這個父親保管。
但很快他就知道原因了,氣喘籲籲的安美君整理了一下凌亂的發絲,出現在書房門口,對他溫柔又急切地道:“雲裘,你看到孩子了嗎?”那該死的司機,剛剛在樓道處把她攔下,又催了她第二遍什麽時候出發,導致了她推脫了半天,回過神後就沒見到孩子的影子。
偌大一個殷家,她也是今年才踏進來,根本不知道書房在哪裡,好不容易才找到。
見安美君的模樣,殷雲裘當即明白了,肯定是孩子母親在向孩子索取,讓聰慧的孩子感到不安,忙不迭朝他這個父親跑來了,於是他當下冷了臉,把懷中發了個抖的圓潤小身子緊了緊,冷冷道:“你怎麽還沒走?”
男人冷淡的語氣,讓安美君那纖柔的身影一顫,她不敢說自己還沒拿到孩子的錢,根本不敢走,走了的話她們家的人就完了。
待看到男人手裡的那枚眼熟的硬幣,她瞪大了眼睛,又看到男人懷裡那一臉幸災樂禍表情的殷明麓,似乎是有人給撐腰,那背後的小尾巴都要翹上天了。明白這小兔崽子肯定把事情全說了後,她猶如被人拿著一把鐵錘當頭砸了一下,腦子發昏得徹底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