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鬼魂都不敢靠近，天師們的膽子也就大了很多。

　鬼有善、惡之分，民間雖然有厲鬼傷人之說，但也不是每一個鬼都會攻擊人類。眼前這個鬼牆看上去雖然嚇人了點，裡頭的鬼卻也只是把人暫時困住，並沒有做出其他什麽舉動。

　吳祺慢慢地觀察這群鬼牆後，最終取出了一個墨鬥線，套了一隻鬼魂過來。

　墨鬥線上沒有法力，被套的鬼魂也不掙扎。

　見這鬼確實沒有傷人的念頭，吳祺清了清嗓子問道：“爾等何人，何故在此作祟？！”

　“嗚嗚嗚，你說什麽呀……我聽不清楚……”鬼魂鬼臉上空洞的眼神直直盯著吳祺。

　“……”吳祺哽了一下，換了個說法：“你們是哪裡來的，為什麽要在這裡做鬼打牆？”

　“嗚嗚嗚……太好了……你們回來了……”鬼魂沒有什麽表情的鬼臉上做了一個笑的表情。

　吳祺：“……”

　他又和鬼魂給溝通了幾句，只聽這鬼魂來來去去念叨的都是關於“回來”“留下”“我聽不清啦”“嗚嗚嗚”這幾個詞，不由得沉默了下來。

　林小嵐也發現了：“二師兄，這些鬼魂的靈智好像都不高了，估計都死了好幾年。”

　王佑看不見鬼，只聽到兩位天師之間的交流，忍不住問道：“林道長，難道這鬼魂也有老年癡呆之症？”

　“……”怎麽可能。

　林小嵐微微一頓，還是解釋道：“人有三魂六魄，人死後，七魄散盡，三魂各歸三線，其中天魂、地魂會各自返回皇天后土，唯有命魂須走黃泉路、渡忘川河，忘卻前塵往事，方才重新歸於輪回。有的命魂因為留戀凡塵往事，心存執念想滯留人間，但這已經違反了生死自然，想要強行留在世上，總是要有代價的。”

　她本來是解釋給王佑聽的，喬明昔卻也聽到了。

　“什麽代價？”他問道。

　難得喬明昔會對自己說話，林小嵐立刻解釋道：“那自然就是以消耗命魂為代價，和天地抗爭了。就像我們現在遇到的鬼，他們的靈智都已經不高了，隻記得生前一些支離破碎的事情，明顯就是為了留在這世上消耗了太多命魂的緣故。”

　“那也和老年癡呆差不多了。”王佑感慨。

　“……”你說是就是吧。

　“每個鬼都會變成這樣嗎？”想想人的阿爾茨海默病就有些殘忍，沒想到做鬼還逃不過這種命運，王佑忍不住又問道，“有沒有其他的辦法？”

　“當然有。”林小嵐微微一笑，“有的鬼不想自己的命魂被消耗，就吞噬其他的鬼，這就是惡鬼了。也有的鬼不喜歡吃鬼，喜歡吃活生生的命魂，就去襲擊人類，這就是厲鬼了。”

　王佑：“……”

　“不過這些惡鬼厲鬼就算再怎麽厲害，自有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們天師就是吃這口飯的。”林小嵐總結道，“所以，死了就好好去輪回，不然不管變成鬼後選擇哪條路，都挺受罪的。”

　做一個普通的鬼最終難逃被天地消耗的命運，做一個惡鬼和厲鬼又逃不過各路天師的追殺，無論哪個都不會有什麽好的結局。

　“若是有的人並不想變成鬼，卻還是變成鬼了呢？”喬明昔忽然問道。

　林小嵐微微一愣，顯然第一次聽到這個問題：“還有這樣的案例嗎？”

　“只是好奇。”喬明昔道。

　“回頭我幫你查查吧。”林小嵐眉眼一彎，“小哥哥你微信號多少，我們加個微信吧。”

　“……”他不應該問的。

　現實世界的天師雖然在普通人眼裡看上去厲害，但放在羅浮界還是相差太遠，把羅浮界發生的事情拿出來問，估計還是天方夜譚。

　而且，反正他都已經變成鬼修了。

　喬明昔神情沒有什麽不自然。倒是吳祺那邊又有了進展，很快把林小嵐叫了過去。

　“是地縛鬼。”吳祺拿出手機遞給林小嵐。

　這手機曾經對著喬明昔掃過一次，只不過當初看喬明昔的時候沒有發現什麽問題，而這次照著墨鬥線上的老頭，卻有了具體的數據。

　地縛鬼，威脅指數：半顆星。

　地縛鬼是束縛在土地上的命魂，這種地縛鬼生前通常帶有未盡的心願，死後魂魄停留在原地不停地徘徊，若非了卻他們的心願，這些地縛鬼將會一直守在死後的土地上，直至命魂消亡。

　地縛鬼大部分不具備威脅，但這麽多地縛鬼在一起，就讓人有點匪夷所思了。

　王佑怕鬼，一直跟在兩個天師旁邊，此時見到吳祺的手機居然對著空氣掃出一個人像來，不禁有些好奇道：“吳道長，這是……”

　“這是天師通裡的一個應用，可以直接鑒定鬼怪。”

　王佑一聽是天師通，頓時肅然起敬：“這、這可以給我看看嗎？”

　吳祺這次倒沒有拒絕，畢竟手機裡的一張鬼成像總比直接面對一群鬼牆要好。

　他大大方方地將通過天師通拍下的地縛鬼交給王佑。

　王佑也是第一次看到鬼，拿著地縛鬼的照片看了半響，隨後忽然皺眉道：“咦？這個鬼怎麽有點眼熟……這、這不是岐前村的村長嗎？”

　他話音剛落，吳祺、林小嵐一愣.

　“你認得他？”

　“認得，三年前，我投標這塊地的時候來過這個村，當時就是這個村長招待的，我還記得這個村長耳朵不大好，老是要別人重複著跟他說話。”他說著，又問道，“他有沒有和你們說什麽？”

　“……”吳祺默默地和林小嵐對視了一眼，，兩人作為在場四人之中能夠看到鬼魂的天師，他們也發現，在這個鬼牆遊蕩的鬼魂，從面相上看——都顯得有點老。

　聯想到進村時候看到的那兩位老態龍鍾的老人，兩位天師沉默了一下。

　這些鬼魂一遍又一遍的呢喃再度清晰地傳入耳裡。

　“已經好久沒有人來看我們了……”

　“你就留下來陪我們吧……”

　“不要走好不好……”

　“……”

　“……”

　人死後化鬼會保留死前的模樣，這些鬼魂鬼相老態，恐怕有一半是這山中空巢村裡老人死後所化的。

　王佑聽不到這些話，只是感慨：“我說今天來接我們的怎麽換了個人，原來這個村長已經走了啊。”

　他說的同時，忽然又想起了林小嵐之前說的話，一時間不由得啞然。

　村長不僅走了，而且還做鬼癡呆了。

　“……”王佑忽然覺得心裡有點涼。

　“師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林小嵐看到眼前的景象也不禁愣了一下，“按道理，自然死亡應該不會有多少執念，為什麽這裡會有這麽多地縛鬼？”

　吳祺也是頭一次碰到這樣的情況。他本來以為兩星任務沒有什麽難度，沒想到出來這麽一群地縛鬼，讓任務的難度整整提高了一個星級。普通的鬼打牆，天師只要抓了搗亂的鬼就完事，可這上百隻地縛鬼，又要怎麽處理？

　看兩個天師迷茫，喬明昔想起欠著這兩人搭車的情，友情提醒了一下：“或許這個地方風水不好……”

　“對！此地集結這麽多地縛鬼必有異常之處。”吳祺頓時靈光一閃，“我們先從鬼打牆裡頭出去，再查看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麽。”

　吳祺發了話，林小嵐馬上地配合著忙碌起來，將之前準備的狗血、桃木劍、八卦鏡一一取了出來。

　兩位天師忙碌之間，王佑也沒地方抱大腿，只能苟到了喬明昔的附近。

　這個穿著黑色長衫的人很年輕，年輕人陽氣都很足，鬼應該一時半會肯定進不了身。

　王佑一邊想，一邊和“陽氣十足”的喬明昔套近乎。

　“兄弟，你不怕嗎？”

　“怕什麽？”

　“鬼啊！”王佑指了指漂浮在空中的棉線，“你看看，那是真的鬼！”

　在場只有這個黑色男子和他一樣不是天師，王佑本來還想找個人一同交流一下被鬼威脅的恐懼。

　“鬼才怕。”卻見喬明昔瞥了眼墨鬥線。

　死去的鬼魂瞬間嚇出了“咿呀”一聲鬼叫。

　只可惜王佑看看不到。

　王佑：“……”

　他怎麽覺得這個家夥比天師還能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