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白家姐妹感情的確很不錯, 由於她們的母親死得早,父親後來也沒有再娶,因此十分疼愛她們。
而且姐妹倆本身就長得漂亮, 一個性格外向活潑,一個溫柔沉穩, 十足的大家閨秀范兒,身邊的人自然也寵愛她們。
當年的白家雖然不比徐家有錢,但在當地也算得上是知名的富商家族了,所以姐妹倆人可以說是從小就含著金杓子長大的,受過良好的教育,想要什麽就有什麽,從來沒受過一丁點委屈。
本來她們的人生應該繼續如此順風順水的進行下去,直到在她們16歲的那年發生了一場意外。
那天是她們母親的祭日, 一家人外出掃墓,結果回來的時候姐姐白芷玉不小心摔倒, 正好就迎面撲在了一根尖銳的金屬杆上。
結果可想而知,金屬杆從她的嘴裡穿透直接插進了喉嚨裡,當場就死了。
對於他們來說, 這無異於是命運安排的又一場噩耗,白家上上下下以淚洗面, 白老爺更是一夜之間老了數十歲,頭髮花白,每天飲酒度日。
白芷媛也傷心極了。
姐姐白芷玉的葬禮辦得是是隆重,白老爺甚至將原本給她準備的嫁妝、首飾等等東西一齊下葬了。
但就在她即將下葬的前一天,白芷媛夜裡又想媽媽又想姐姐, 實在是舍不得她離開,趁著外面的守夜人沒注意, 偷偷去了棺材前面和她述說心事。
說著說著,她發現旁邊的祭品堆前放了一個紙扎人,那紙人和一般的紙人不同,它不僅同真人一般大小,那髮型、五官,竟然都是照著她們的模樣做出來的,而且做得很是精致,眉鼻間甚至有幾分神似,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它沒有眼睛,只有兩個白白的眼眶。
白芷玉當時以為是扎紙店的人粗心大意,心裡想著應該讓姐姐走得體面,於是自己拿來毛筆給它畫上了眼睛。
從那一刻起,真正的噩夢就降臨了。
"都是我的錯。"白芷媛說到這裡,再也控制不住情緒嚎啕大哭起來:"是我害了他們,是我害了他們!如果我不那麽蠢的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你給紙人點了眼睛喵?"紀無歡微微一怔,又想起了那個傳聞。
據說在民間,做紙扎人最大的忌諱就是:絕對不能給其畫上眼睛。正所謂畫龍點睛,倘若給紙扎人畫上眼睛的話,紙扎人就被賦予了靈氣,會引鬼上身,孤魂野鬼趁虛而入,作祟人間。
"……所以你姐姐的鬼魂是附體在了紙人身上喵?"紀無歡恍然大悟,那就難怪了。
"不!那不是我姐姐,我姐姐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事情來?!"白芷媛哭得更傷心了,嗚咽著繼續說下去。
當姐姐的屍體下葬後,白芷媛回到家裡,意外發現,那個紙人竟然出現在了她的房間裡!
嚇得她趕緊找人拿了出去。
誰知夜裡她卻夢見了姐姐的鬼魂,夢到白芷玉就躺在她的身邊,在她的耳邊輕語,哭訴著自己的痛苦與不甘。
她睜開眼睛一看,赫然發現那個紙人竟然又回來了,正側躺在身邊,死死地盯著她!
嚇得白芷媛猛然坐起,等再一看,卻發現哪有什麽紙人?就在她以為剛才發生的一切僅僅是噩夢的時候,掀開被子才發現……
那紙人正趴在她的身上,兩隻手搭在腰間,像是抱著她,那張僵硬又死板的臉向上抬起來,詭異地注視著她。
對於白芷媛來說,這個姿勢並不陌生,因為姐妹倆以前睡在一起的時候,姐姐就喜歡這樣摟著她!
這一幕嚇得白芷媛失聲尖叫,慌張地跑了出去,然而等帶著人回來的時候,那紙人卻又不見了,白老爺和梅媽都安慰她肯定是看錯了。
然而白芷媛卻知道,並不是這樣,姐姐真的回來了!
從那以後,白家經常會發生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放在某個地方的東西突然間就不見了,比如夜裡巡邏的仆人經常聽到有女孩的哭泣聲,又比如白芷玉的房間裡時不時會傳來一些奇怪的動靜聲。
可推開門來,卻發現裡面一個人都沒有。
白芷媛更是經常夢到姐姐,夢到姐姐滿嘴鮮血地趴在地上哭哭泣,漸漸的,她的臉變得模糊扭曲起來,仇恨和嫉妒吞噬了整張面孔。
這些還只是前奏,等到了後面,白芷玉的鬼魂開始作祟傷人了,一個月內發生了好幾起仆人意外受傷的事件,他們都說是被人給推倒的,但查下去卻找不到凶手。
而且沒過多久,這幾個人的身體開始變差,發燒感冒、臉色蒼白、身體虛弱,就跟中了邪似得。
白老爺最初不信,但這樣的事情多了以後,也開始意識到有些不對,請了一個道士來看,道士告訴他,在府中作祟的女鬼正是白芷玉。
白芷玉年紀輕輕就慘死了,對人間有太多的眷念與不舍,自然不會甘心。
白老爺一聽是竟然自己女兒的鬼魂立刻心軟了,再三懇求道士不要傷害她,道士只能答應下來。
最後他們想了一個折中的方法,假裝她還活著,給她最好的生活,以此來平息她的怨氣。
從那以後,仆人們依舊要叫大小姐起床,伺候大小姐穿衣,陪大小姐散步,給她買衣服、首飾,白老爺甚至打算為她找個合適的對象。
最初這種方法的確有用,白芷玉的鬼魂暫時安靜了下來,沒有再傷人,然而這樣的平靜隻持續了兩年多的時間……直到某一天夜裡,她殺死了一個仆人的小孩。
只會因為那個小孩在夜裡看到了她,被她恐怖的模樣給嚇哭了。
聽到這裡,紀無歡也明白了,難怪梅媽和白芷媛面對那個不存在的"人"會如此熟練。
"後來呢喵?你姐姐……"
"不,不是,我再說一遍,她才不是我的姐姐!我姐姐不是這樣的!"中年女人激動地大喊道。
盡管還在極力否認,但她其實知道,自己只是在自欺欺人,那個恐怖的女鬼的確是她的姐姐,只是變成惡鬼後的姐姐不再和以往一樣善良、溫柔,她的內心只剩下了仇恨、嫉妒與殘忍的殺戮。
對於白芷玉的鬼魂,府裡的仆人還是害怕的居多,很多做滿一個月後拿了工錢就跑了,漸漸的,白家有鬼的事情也傳到了外面,原本和他們有生意往來的商人也開始拒絕來往。
生意人多少都有些忌諱,覺得沾了這種不乾淨的東西後會影響運勢,加上後來仆人孩子慘死的事情發生,這一下,整個鎮子裡的人都知道了。
白家有厲鬼!
眼看著白家漸漸衰敗,欠債累累,在短短三年的時間裡,諾大的宅院裡就只剩下了零零散散的幾個人,白老爺忍受不了這樣的落差,在某一天夜裡,終於不堪重負,上吊自殺了。
留下一封遺書,以死謝罪
這也就是白家落魄的真正原因。
"不……我應該告訴他的,不是爸爸的錯,那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啊……"白芷媛完全控制不住情緒,哭得撕心裂肺。
當初的她不過是個十多歲的小姑娘,犯了錯,闖了這麽大的禍,生怕會被責怪,所以一直沒敢說是她引來了姐姐的鬼魂,更不敢說,招來的女鬼其實早就已經不是曾經的那個姐姐了。
話說到這裡,事情的起因算是明了了。
原本姐姐白芷玉的死算是一場意外,但卻因為妹妹白芷媛給紙人畫上眼睛,導致她附身在上面,成了惡鬼,幾年來一直在白府內作祟,使得白府家破人亡。
在白老爺死後,余下的財產就都被白家二伯給吞了,還把白芷媛這個"掃把星"給趕了出去。
到了那個時候,還願意跟著她的就只有梅媽了,兩人就這樣被迫離開了家鄉,到了這個村子裡。
原本以為都逃到外地了,白芷玉應該可以放過她們了。
然而她們錯了,不久後,那紙人又出現了!
"她纏上我了……"說到這裡的時候,白芷媛露出恐懼的神情,握著瓦片的手指在顫抖:"她不想我過得好,她不希望我過得幸福!她不會放過我的,永遠都不會放過我的!"
因為自己沒有完整的人生,所以她嫉妒著妹妹,故意折磨她,一點點地摧毀她,看她永遠活在痛苦與絕望之中。
至於再後面的故事就和紀無歡推測的差不多了。
白芷媛與徐家少爺意外相識,和很多愛情電視劇情一樣,兩人一見鍾情,墜入愛河。
白芷媛重新燃起了對生活的希望,但她明白,白芷玉的存在就是一顆隨時都可能爆發的隱形炸彈,可她沒辦法,只能用上以前在白府裡使用的方法,假裝她還存在,為她布置房間,把徐少爺送給她的東西全部分為兩份,差一點的自己用,最好的那一份給姐姐。
企圖用這樣的方式來平息她的怨氣。
結果當然是失敗了,在結婚前一天,白芷玉現身殺死了梅媽,打暈白芷媛後,將她塞進了裝嫁妝的木箱子裡,一起去了徐家。
她本打算在殺死徐家少爺後將罪名嫁禍給她,讓她背上"殺夫"之名,蒙冤受屈。可誰知動手的時候沒有一刀致命,只是戳瞎了徐家少爺,驚動了徐宅裡的其他人,有人發現她沒有影子,認出了是鬼,被嚇得落荒而逃。
於是白芷玉不得不把所有人都殺了。
"等等……"紀無歡忍不住出口打斷她:"你為什麽不直接毀掉那個紙人喵?"
按理來說,既然女鬼是附身在了紙人身上,那麽直接毀掉紙人不就一了百了了,鬼片裡都是這麽演的。
"毀不掉啊……"說到這裡,白芷媛的臉上浮現出恐懼的神情,手指止不住地顫抖,她捂住臉發出絕望的聲音。
早在幾十年前,白芷玉傷害第一個仆人的時候,她就想毀掉那個恐怖的紙人的了,然而不管是丟棄、火燒或者是潑水,都會在幾天后又重新出現在房間裡。
為什麽會這樣呢?紀無歡感到奇怪。
"然後?"聶淵追問道。
後來,痛失愛人的白芷媛傷心至極,精神恍惚之中,竟然溜進了徐宅,看到棺材的旁邊放著紙扎人,神使鬼差的給它畫上了眼睛。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喵?"
"我……"白芷媛停止了哭泣,像是哭幹了眼淚,滿臉的疲倦與悲傷,聲音沙啞地搖頭:"我也不知道……或許是太想他了……"
想到就算是變成鬼也想再見見他。
紙人隨著屍體下葬,他化身為鬼新郎開始日日夜夜地尋找她,要復仇。
所以這就是徐家少爺變成鬼的原因。
而白芷媛當初之所以會這麽做,其實是屬於腦子一熱,因為她早就知道,附身紙人後的惡鬼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人了。
同樣的錯誤,她犯了第二次。
絕望之下,她想過自殺,可這個時候白芷玉又出現了,不讓她死,並且引導她去墳地。
原本已經心灰意冷的她來到曾經愛人的墳前,卻突然湧起了仇恨,她恨透了這個姐姐,恨她殺死了自己的愛人,恨她毀了自己的一切,一向懦弱膽小的她頭一次生出了與之抗爭的決心。
她決定繼續活下去,並且躲避鬼新郎。
於是他們兩鬼一人就這樣陷入了一種互相壓製的狀態。
由於鬼新郎的存在,白芷玉害怕被其發現因此不敢再作祟,也不敢殺死白芷媛。因為讓鬼新郎消失的唯一辦法是讓他找到白芷媛,但是白芷媛卻故意藏了起來,偏偏不讓他找到自己。
躲了整整三十多年。
"我犯了太多錯誤,造成了太多的慘劇,但這一次,我不會讓她再隨便害人了。"為此,她寧願躲在這黑暗的地下室,把女鬼和自己困在這裡,並且永遠不嫁人。
"……"槽多無口。
其實紀無歡很想和她說,雖然你姐是沒法害人了,但是你這前夫不還在到處飄麽,一不小心就嚇死幾個路人,他們也很無辜好吧?
不過人家都這麽說了,他也不能不給面子不是?最重要的是,他還得問一個問題。
"她的紙人現在在哪裡?"
白芷媛輕輕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幾十年來,這個紙人都是神神秘秘的,有的時候能看見它,有的時候它卻會自己消失,不過大多數時候是跟在她身邊的。
"這麽說來……你前幾天去了墳地?"
"沒有……我哪敢去呀。"白芷媛說著露出一個苦笑。
那怎麽會這樣?紀無歡想了想,又問道:"那幾天前的晚上,你有沒有從村子裡集市另一邊的那條居民街上走過喵?"
白芷媛稍微思索了兩秒,就點頭道:"那天夜裡我出去過……"
自從住進徐宅的地下室裡,白芷媛就很少在白天出門了,一般都是夜裡活動。
靠,不是吧?紀無歡猛地頓了一下,冒出一個細思極恐的想法,難道說他在那個時候就已經被女鬼碰到了?墳地裡的一切都是夢?
這麽說來的確有可能,因為那一夜他不但見到了女鬼,還見到了幾十年前的徐宅,最重要的是,跑了整整一夜,他的腿傷竟然都沒有真的發作。
那麽現在呢?現在發生的一切會不會也是夢?!眼前的這些人都是真的嗎?會不會是紙人假扮的?
紀無歡的心沉了沉,心裡不安極了,他看向聶淵:"圓圓喵……快,說一個只有你和我知道的秘密。"
聶淵原本不想回答,但見紀無歡緊張到尾巴和耳朵都繃成了天線,想了想,只能緩緩說道。
"……我以前有一個酒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