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山路驟然一片雪亮,亮光裡跳躍著傾斜的細雨,五輛防彈越野車呼嘯著駛出崗哨亭。
頭車顛簸的車廂內,周岐嚴峻的五官被電子屏散發的幽光襯得森冷。
“所以之前所有拉入魔方的人都被注射過強效麻醉劑,還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提取了DNA?”他直視對面從曹崇業某實驗室內秘密潛逃,並主動找上門的克裡斯汀,眼裡盛著明晃晃的懷疑,“即使現在我聽從你的建議坐在這裡,也不代表我全然相信你,畢竟在魔方裡你騙了我們。”
“我只是隱瞞了一點身份問題。”克裡斯汀的金色長發在昏暗的車頂燈下反射柔和的光澤,“周先生,你不光要無條件信任我,還得感謝我。”
“哦?”周岐挑眉。
“當初全息模擬交互機投入使用前,是我提議用無差別代號指代每一位參與者,為了數據的絕對公正而故意模糊身份信息。否則,一旦你的身份泄露,你絕無可能活著走出魔方。曹崇業對他的敵人,哪怕只是潛在的,向來是毫不手軟趕盡殺絕。”
“這麽說,我還真得好好謝謝你。”周岐嘴裡這麽說,面上沒有半點感激的意思。
而克裡斯汀既然敢找上門來全盤托出,早就做好了被敵視曲解的準備,所以全然不在意周岐的態度。
“全息模擬交互機。”聞言,蠟像般端坐在角落裡的徐遲低聲重複,一直困擾他的疑問終於得到解答,他變換了坐姿,說,“怪不得。”
“怪不得從魔方裡出來後,我們身上的傷都消失不見了。”周岐同時恍然,“所以,一切都只是發生在意識層面上的?是集體幻覺?”
“不要用這種唯心詞匯來解釋科學。”克裡斯汀的大衣裡是白色實驗服,她本人比魔方裡更挺拔,五官更為硬朗,淡色的瞳眸給人強烈的疏離感,現在這雙眼睛表面蒙上一層叫人看不清的霧氣,“剛開始接觸到天合寶鑒時,它是那麽的迷人,我們從未見過如此深奧精妙的科技產品,而設計出它的人一定是位絕世罕見的天才。曹崇業命令我們完善它,但我們後來所做的一切補充與改造,不過是畫蛇添足。”
“眾所周知,每一項新科技的問世都是一柄雙刃劍。很可惜,這把劍握在了袁百道曹崇業之流的手裡。主人的意願使新科技開出了邪惡的花。魔方裡的關卡經由全國排名最權威的心理專家與編程設計師聯手開發,它分析並提取了各關幸存者的基因,經過篩選與重組,曹崇業把這些基因融合物製成了可怕的短效試劑。”
“試劑?”周岐與徐遲相視一眼,“什麽類型的?”
“基因改造與突變。”克裡斯汀揉搓著細長的手,看得出來,她的焦慮到達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試劑還處在極其不穩定的階段,副作用顯著,按照程序,應該嚴格禁止人體試驗。但曹崇業不聽教授們的勸阻,給那些年紀輕輕的戰士強行注射了一期試劑。從目前的觀察來看,接受注射的士兵中,存活下來的只有十分之三。這十分之三的幸運兒在短期內力量值和速度值提高到超出人體極限的峰值,且疼痛感受能力極低,情緒感受力也極低,他們會不停戰鬥,直到死亡為止。實際上,即使他們不戰死,兩個月後,他們也會死於器官衰竭精神紊亂等一系列並發症。”
車廂內沉默的聽眾倒吸一口涼氣。
“這批試劑的量有多少?”徐遲問。
克裡斯汀雙手捂臉,似乎恥於見人:“幾乎一個整編師。它們正在前往戰場的運輸車上。”
“這就是我們現在坐在這輛車上的理由。”周岐轉頭對徐遲說,“抱歉,沒解釋清楚就擅自把你拉來,我必須把你帶在身邊,不然我不放心。”
就在前天晚上,周岐剛剛收到線報,曹崇業派出的暗殺小隊已經抵達城中,目標是徐遲。
“嗯,我跟著你。”徐遲把身上深色作戰服的拉鏈拉到頂,再把下巴埋進豎起的衣領,“我有點困。”
周岐從背包裡翻出薄毯,蓋在他膝上:“睡吧,到了叫你。”
徐遲的精神力大不如前,山路顛來顛去,他很快陷入沉睡。
黑暗卷席之前,他聽到周岐質問克裡斯汀:“為什麽離開曹崇業?是他開的薪水不夠高嗎?”
克裡斯汀回答了一長串似是而非的話,徐遲沒聽清,只聽到“孫勰”,還有“良心不安”。
這批基因試劑在北方大批量投入生產,偽裝成易碎工藝品,由最穩妥最隱蔽的公路運輸一路南下。車隊預計將在淮中分流,分成三個批次,分別前往渡江戰役的三個戰場。
根據克裡斯汀提供的情報,德爾塔小分隊已經被派往北方生產線,從源頭上遏製與銷毀這批試劑。
而周岐他們此行的目標,就是要在車隊分流前在淮中攔截那批已經出發的試劑。
直升機的目標太大,容易打草驚蛇,所以他們同樣也采取公路運輸,抄近路全速追擊。
八個小時後,周岐的車隊經過短暫的休息與調整,埋伏在淮中高速公路入口前的必經之路。
那是一片丘陵地帶,越野車爬過連環迭起的半人高土丘,停在當地線人一早規劃好的隱蔽點。
此時是凌晨四點,雨停了,天色將亮未亮。周圍一切景色都是霧蒙蒙的。
周岐一手撐在發燙的引擎蓋上,一手拎著剛擰開瓶蓋的礦泉水。
徐遲披著薄毯過來,兩手一攤,周岐把礦泉水凌空扔過去。
徐遲準確接住,喝了兩口,又擰了瓶蓋扔回去:“你知道我要的不是這個。”
“到時候你坐在車裡指揮就好。”周岐說,“會有專人保護你,不需要配槍。”
“我覺得只有我能保護我自己。那幫下屬裡,你能找出一個比我強的嗎?”徐遲走近,抱著胸面對面覷他。
放在別人那兒極度臭屁的話從徐上將嘴裡說出來,就是給人一種“是的他說的很對完全正確無法反駁”的真理感。
周岐無言以對,敞開外套,從肩套裡拔出兩隻配槍,遞給他。
“真的不需要我幫忙?”徐遲再次確認。
周岐點了根煙,白霧令他眯起雙眼:“我說不需要,你能乖乖聽話留在車裡嗎?”
徐遲:“不能。”
“那咱們就別廢話了。”周岐夾著煙,單手比槍,瞄準徐遲的腦袋嗶了一下,“不聽話,用意念槍斃你。”
徐遲沒理會某人老大不小還這麽幼稚的行為,撫上他溫熱的手背,奪了那根煙。
周岐見他把自己含過的煙蒂抿進唇間,吸了一口,微藍的煙霧從他泛白的唇畔逸散,散在潮濕的空氣中。
刹那間,那晚的癲狂在腦海裡突如其來地炸開,嗓子眼頓時湧上乾渴。周岐不自在地別開眼。
徐遲抽了兩口,把煙重新塞回周岐嘴裡,冰涼的指腹擦過他的唇,似笑非笑:“醒神了嗎?”
周岐叼著煙,點頭哼了一聲。
耳邊溢出一聲輕笑,徐遲罵了聲“呆子”,轉身上車。
周岐在原地站了半晌,不知吃錯了什麽藥,突然抽了嘴裡的煙惡狠狠擲在地上,用腳啪啪啪踩熄了。
媽的,成天的給撩不給上,這個該死的病嬌鬼!
駕駛長途車使人厭倦,這種厭倦是生理上的,就算不累也不困,千篇一律的風景也能把人逼瘋。但這批貨至關重要,搞不好就是掉腦袋的事。作為獵鷹部隊二等兵,哪怕只是做個司機,也得確保萬無一失。
後面車廂內裝滿了木箱,木箱周圍重兵把守。此次護送,每一個士兵都是從各個連抽調來的精英,他們手抱衝鋒槍,不說也不笑,一排排端坐在座位上,面容嚴肅。他們中大多人知道點這批貨物的信息,曹崇業稱其為製勝法寶,而他們這些衝在前面當炮灰的小兵面對這些嚴嚴實實的木箱,隻覺得肝膽俱寒——那是把人變成怪物的毒藥!
“都給我集中注意力!”他們的長官敏感地察覺到空氣中的心浮氣躁,大聲呵斥。
那是獵鷹一位忠心耿耿的中將,不久前,他剛剛被曹崇業貶為上尉,原因是他當年錯殺了人,在眼皮子底下放走了天合王室的小王子,也就是現在反叛聯盟的領袖人物,袁啟。
活脫脫的放虎歸山,後患無窮。
他旁邊坐著的年輕人是他的侄子阿祿,長得像猿猴,喜虐殺,從小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怪物。
“這批東西要是沒了,我們幾車人的性命全搭上都賠不起!再給我胡思亂想,擾亂軍心,別怪我對你們不客氣!”
倒霉上尉針尖似的目光從一張張臉上劃過,士兵們一個個扛著槍挺直酸疼的腰杆,正襟危坐。
徐遲穿上防彈背心,把彈匣裝滿,並嫻熟地把周岐的話當成耳旁風。
“總的來說就兩點要求。”周岐豎起兩根手指,還在喋喋不休,“一,跟緊我。二,服從指揮。明白嗎?明白你就給我個眼神。”
徐遲給了他一個“你快閉嘴吧”的眼神。
周岐心滿意足,又去外面最後視察各個小組。
克裡斯汀對他倆的交流方式感到有趣,周岐出去後,她對徐遲說:“你竟然真的接受了他。”
“為什麽不?”徐遲掠了她一眼,“你驚訝的點在哪裡?”
“我研究過你的一些資料。”克裡斯汀坦言,“說實話,我不建議你與任何人走得太近。從你小時候定期的各項心理數據來看,你極度缺乏共情能力,無羞慚感,具備高度攻擊性,且社會適應不良。總的來說,你的性格很難跟別人建立起長久關系。”
“多謝你讓我明白了自己的性格有多差勁。”徐遲啃了一口板磚似的壓縮餅乾,面無表情地咀嚼,“但你接觸到的數據真就是準確無誤的嗎?”
“這話是什麽意思?”克裡斯汀倨傲地抬起下巴,頗有點自豪的意思,“我在實驗組職位不低,接觸到的都是第一手原始資料。”
“嗯。”徐遲點頭,“那你應該也知道,當年有24個超級戰士。”
“但他們都死了。只剩下你。”
“你覺得憑什麽只剩下我?”
“因為……”克裡斯汀卡了殼,想不出原因,聳肩,“可能是你運氣好吧。”
“關於我能活下來的原因,有些人可能會告訴你,是因為我跟先王后長得像。”徐遲灌進一口涼水,嫌棄地放下這些年來營養越來越高口味卻越來越差的軍用壓縮餅乾,他慢條斯理地揩了揩嘴角的碎屑,“其實不是,如果你仔細看其余23位已逝超級戰士的遺照,會發現,比我像先王后的大有人在。但他們還是死了。而我能活下來,靠的就是我那些糟糕的心理數據。原始數據就是對的嗎?聰明的人總是理所當然地認為,一個有性格缺陷的瘋子比已經覺醒了的愚人更好控制。而聰明的人往往自作聰明。”
徐遲的最後一句話讓克裡斯汀愣了許久,直到車門打開又關上,一陣風鑽進衣領,她後頸起了一層寒毛:“你是說你偽造……怎麽可能呢,當時你不過才六七歲……”
“什麽六七歲?”周岐問。
“哦,你七歲的時候在我褲腳上尿尿。”徐遲說。
周岐:“……”
一天想徐遲一千次,有八百次都想直接掐死了事!
克裡斯汀瞅著周岐由羞轉憤的臉色,憋笑憋得滿臉通紅。
這時,周岐腰間別著的對講機傳來聲響。
“A1觀察點呼叫指揮車,呼叫指揮車。目標車隊出現在偵查范圍內,請指示!”
“先別動。”周岐調整僵硬的面部表情,對著徐遲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等車隊抵達A3觀察點,A1A5下鐵馬封堵前後路。其余人等候行動口令!”
“是!”
轟隆!!!
行駛途中後方突然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氣浪震得窗玻璃嘩嘩顫動,哢哢出現裂紋。
“怎麽回事?”獵鷹上尉面色一凜,刷地站起。
對講機裡傳來急切的匯報:“報告上尉,有埋伏!最後一輛車失去聯系!”
“什麽……”
緊接著又是一聲轟隆巨響!
司機眼疾手快,一腳急刹,刹車片發出駭人的激烈摩擦聲,車頭猛地調轉,差點衝出道路。
“又他娘的怎麽了!”上尉狼狽穩住身形,氣急敗壞地吼叫。
“前,前面被封死了。”那名畏畏縮縮的二等兵伸手指向前方,神情慌張。
上尉把上身探出去察看,只見前方不知何時擺了幾道攔路的鐵馬。
“衝,給我衝過去!”
“衝……衝不過去啊……”
“媽的廢物!”
預感情況不妙,上尉跳下車廂,奔過去打開車門,掀落司機,一把奪過方向盤,剛想踩下油門,嘩啦啦,有人打破玻璃鑽了進來,爭搶起他手中的方向盤。
上尉抬槍欲爆頭,手肘卻被反製向下,爭奪中,他一槍崩了自己大腿,口中發出慘嚎。
車廂裡的阿祿聽聞慘叫,立刻趕來營救。
碰了面,啪啪啪過了幾招拳腳功夫,奪車的人起了興致,吹了個口哨:“喲,挺能打嘛。”
“阿祿,快拿槍斃了他!”上尉捧著鮮血橫流的大腿躺在座椅上抽搐。
“我看你還是不夠疼,要不要再挨一槍?”
那個叫阿祿的士兵被對方盛氣凌人的態度激怒,瞪著凶狠的三角眼,拔槍對著來人就是一頓掃射。皮質椅背被打開了花,棉絮紛飛,一個個彈孔觸目驚心。對方身手矯捷,抬著上尉做防護,不退反進,撲上來就要奪槍,阿祿及時揪住他的衣領。那人似乎是沒想到對方手勁這麽大,一時不慎,被掀出窗外,兩人齊齊撞倒在地。
周岐沒想到剛開始就遇到一個棘手的家夥。
他的人陸續與獵鷹的人打了起來,槍聲不絕於耳。
周岐一手按著阿祿手裡的槍,一手去絞他的脖子。對方也不甘示弱,不斷用蠻力收緊他的衣領。兩人拚死角力,周岐第一次遇到力量與他不相上下的對手。
肺裡的空氣越來越少,他一點點艱難地摸上對方扣著扳機的手——“砰砰砰砰!”
後座力使槍脫離了阿祿的手。
“操!”
他直接打空了槍裡的子彈!
阿祿急了眼,蹦起來,雙腳離地踹上周岐的胸膛,那一踹堪比發瘋的野牛撂蹄子,周岐被踹得一聲悶哼,往後飛出半米,劇烈嗆咳起來。喘息間,眼前人影一晃,他急急抽槍,倉促中來不及瞄準,憑感覺開了幾槍。
沒打中!
那道身影鬼魅般晃到眼前,一腳踏在他持槍的手上,惡狠狠地跺了幾腳。
周岐聽到指骨斷裂的聲響,在那隻腳再一次落下的時候,他一把抱住,鉚足力氣將人掀翻,跳起來,帶著全身力量的肘擊一下子擊中胸膛。喀喇,阿祿的前胸恐怖地陷下去一塊。周岐手拿槍托,照著他頭敲了幾下,阿祿昏昏沉沉地捧著頭粗喘,掙扎逐漸變弱。
周岐舉槍,想扣下扳機送他上路,手指卻因為骨折拿不住槍。他迅速換了隻手。槍口抵在對方眉心。
那人卻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瘋了嗎?”周岐擦了把額上的熱汗,“你這會兒笑沒用,要是投降,我還能饒你一命。”
“原來是你。你是袁啟對不對?”阿祿那雙充血的眼睛從指縫間看他。
周岐愣了愣。
“你還活著,那當年我殺的小孩是誰?”阿祿惡意地盯著他,咧開嘴角,“鼎鼎大名的聯盟領袖?哈哈,呸!不過也是一條靠犧牲別人苟活的蛆!”
帶血的唾沫星子直接噴在周岐臉上。
周岐瞬間就記起來這張臉——當年那個劊子手!
“那時候你就躲在人群裡吧?是不是?哈哈哈,你怕了我很多年吧?晚上做噩夢也會夢到我吧?哈哈哈哈哈!小可憐……”
這瘋子猖獗地狂笑起來。
“這個時候,你居然還有勇氣承認這個!好,很好,我敬你是條漢子!”
怒火刹那間燃燒理智,周岐扔了槍,一拳又一拳砸在那張可鄙的臉上。
人一旦被衝動裹挾,喪失冷靜,就會錯漏百出。
阿祿於指縫間瞅準機會,攥住周岐的拳頭,一把按在他骨折的關節上,周岐疼得身體一僵。
就這一時的停頓,對方掙脫桎梏,魚躍而起,膝蓋砸在周岐下巴上,發出喀喇響聲。周岐被頂得後仰,重心不穩之余,他伸腿踹向阿祿的肚子,兩人同時應聲倒地。
周岐躺在地上喘氣。
無數記憶的碎片爭先恐後湧入腦海,女人絕望堅毅的目光,小孩困惑無助的臉,酗酒度日的周中尉,已死的瞪視他的袁百道,還有無能的卑鄙的懦弱的小小袁啟——他就站在不遠處嘲諷,譏笑,淚流滿面。
周岐大笑著爬起來,提拳衝向劊子手。
之後便是一場異常慘烈的惡鬥。
直到一方斷氣,才能終止。
徐遲靠著車門,邊看著發怒暴走的周岐,邊跟哀嚎著的那位獵鷹上尉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哦,原來你們跟周中尉還有這樣的過節。”他淡淡地道。
“那,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投降,我投降還不行嗎?你們不能殺俘虜!這世上沒有殺俘虜的道理!你們聯盟不都是講道理的人嗎?”上尉一絲不苟往後梳的頭髮飄蕩在額前,露出頭頂醜陋的禿斑,他急聲哀求,根本不敢轉頭看那邊殘酷的戰況。
“好啊,我不殺你。”徐遲的嘴角彎起弧度,並臉不改色地掰斷他的一根手指,“但你得把當年的事情原原本本講給我聽。”
“啊啊啊啊啊!”上尉抱著扭曲的手指喊叫,“我說,我說……”
他每說一句,徐遲便掰折他一根手指,像是在給周岐報仇似的。
但如果他撐著不說,徐遲就會開槍要了他的命。
他只能硬著頭髮說。
等到十根手指斷無可斷,徐上將聽完敘述,輕輕搖了搖頭,面露遺憾。
癱在座椅上發抖的上尉已經連叫都叫不出來,他覷著徐遲的臉色,頓時警鍾大作,掙扎著扳開車門,噗通一聲摔在地上,胳膊肘撐地急急後退:“你你你,你說過不殺我的!”
“哎呀,我說過不殺你嗎?”徐遲蹲在他面前,把槍塞進他手裡,“但我現在聽完你講的事,有點不高興,所以我想反悔了。”
“你不能,不能這樣!啊……不要……”
男人腦門上的冷汗多得像是洗了個澡,他奮力擺脫手上的槍,奮力拖著傷腿往後挪,他吱哇亂叫地控訴著,直到一聲槍響,喊聲戛然而止。
他自己誤扣了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