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遲把突然間人事不省的周岐輕輕扶正,調整姿勢,使他靠坐在山體上。
這裡是一處人工開鑿的低水窪。當時周岐從背後一頭栽過來時,他正蹲在水窪邊緣察看石灰粉的行跡,一時重心不穩導致的結果就是,他與周岐抱成一團雙雙滾落。
黯淡的月光吝嗇地灑落,能見度很低,水窪土質松軟,四壁布滿濕滑的苔蘚,不知從哪滲出來的泥水沒過半截腳踝。當不得不在肮髒泛黃的泥水裡趟行以視察周邊情形時,略有潔癖的徐上將心情糟糕到極點。
這都要拜那位走著走著突然掉線的周某人所賜。
正處於一級警戒狀態,腦後倏地刮來凜冽殺機,徐遲穩住下盤,腳後跟陷入松軟的淤泥,上半身後仰閃避的同時出手瞄準要害。
肌肉的記憶有時候比眼神還快,手刀即將落下,視網膜才將熟悉的面孔傳送回大腦,徐遲瞳孔驟縮,手刀臨時改變路線,避開咽喉。
就是這零點幾秒的停頓,對方搶得先機,當胸一腳側踢將徐遲踹翻在泥水裡。
“咳咳……”
口腔內泛起異味,不知是血還是汙水的腥氣,沒等他分辨明白,重拳隨之而來。徐遲弓身抱頭,交叉的手臂扛下力道駭人的第一記,霎時,上臂肌肉連著肩頸都被震得發麻,小臂的骨頭髮出岌岌可危的哢嚓聲。
周岐的狀態不對。
徐遲近距離看到那雙被仇怒支配的雙眼,精亮,攝人,殘暴,帶著極恐怖的壓迫感。不對,不光是精神狀態不對勁,還有力量。上次他與周岐交手時,周岐的瞬間爆發力遠不如現在可怕。
什麽東西激發了他的潛能。
拳頭轉而朝腹部落下,徐遲不敢再硬抗,使足全身力氣一腳蹬向周岐的小腿脛骨,周岐悶哼一聲被迫屈膝,徐遲後背貼地,借力將自己輕巧地滑了出去,同時抬起膝蓋骨對準了周岐堅硬的下頜。喀嘣一聲。這次他沒用全力。周岐瘋了,他還沒瘋,盡管他即將被渾身的泥水所逼瘋,但只要尚存一絲理智,他就不可能下殺手。所以周岐的下頜骨沒裂,他只是吃痛地捂著下巴,後退了兩步。
但這也徹底激發了野獸的凶性。
周岐低吼一聲,不管不顧地朝他撲來。
打鬥過程中,徐遲想起他以前養過的那頭狼。那是他在北境執行暗殺任務時救下的一條瀕死的狼崽,當時它的肚子被炮彈的碎片擊中,鮮血沾滿雪白的皮毛,它躺在彈坑裡,瞪著悲傷的眼睛呼哧喘氣,奄奄一息。他將它抱回車裡,將金屬碎片取出,給它上藥包扎,並驅車趕去最近的醫院,用槍抵著並非獸醫的醫生的頭,命令他用治療人類病人的方法將它壞死的腸子割掉並縫補。它活下來,他訓練它,把它帶在身邊,並時刻提防這條優美但凶性未泯的畜牲在神經錯亂的時候一口咬斷他的脖子。
周岐雙手扼住他的脖子,他咬牙摸索著,摸到周岐身上那件囚服的衣擺,一個用力反掀起,罩住周岐的頭,並用結實的布料絞纏住那兩條有力的臂膀,擰了個麻花後抬腿將人踹飛。
周岐在泥水裡奮力撲騰,想把困住他的衣服解開,剛露出頭,徐遲騎到他背上,狠狠壓製他。
“噓……”
徐遲附在他耳邊,像提溜當年那隻小狼崽子一樣拎起他的後頸肉,不輕不重地揉捏。
失了規律的吐息鑽進耳蝸:“噓……乖乖的,別動。”
周岐狂躁地掙動幾下,動作竟真的遲緩下來。他側過頭,動了動耳朵,脖子上暴起的青筋逐漸抻平,似乎得到有效的安撫。
“徐……”
神智回到他迷茫的眼睛。
下一秒,徐遲把那張怔忪的俊臉一把按進泥水裡。
“唔唔……遲……咕嘟嘟?”
徐遲松開手,冷聲問:“清醒了?”
“呸呸呸!”周岐仰起脖子,呸掉一嘴的泥渣,剛撿回神智就破口大罵,“靠,你他媽想淹死我?”
徐遲認真盯著他看了幾秒,確定人恢復正常後才扶著牆站起身,只顧喘氣,不答話。
兩人面面相覷,彼此狼狽的樣子半斤八兩。
周岐衣服的紐扣在撕扯中崩得七七八八,他索性脫下來,擰幹了擦把臉,坐在泥塘裡捋清狀況後,大方道歉:“對不住了兄弟,你沒傷著吧?”
徐遲繃著青白的唇角,發絲還在滴水,胸膛劇烈起伏,面色差得要死,眨眼就會昏過去的樣子。他搖了搖頭:“你……?”
“咳,不小心著了道。”
周岐摸摸鼻子,覺得逃不過,於是半遮半掩地複述了過程,說當時他聞見了濃鬱的槐香,然後出現幻覺,這輩子最不想面對的噩夢開始不斷重複,他氣急敗壞,控制不住,不痛快發泄一下生活沒法繼續下去的那種。
徐遲聽完沉默了,也沒問具體是什麽噩夢,他對別人的隱私向來沒什麽求知欲。
過了一會兒,他才有了點像樣的反應。
“看來朱家人自相殘殺,一部分原因是老槐樹作祟。”因為體力消耗,他說話的聲氣兒都弱了,“槐樹的香氣不僅放大了人本身的欲求,還激發出人體內最大的潛能。如果潛能與欲求成正比,這就能解釋為什麽閔氏一介弱女子,能有力氣把蘇蓉的屍體砍成那副樣子。她太恨了。”
周岐點點頭,若有所思,而後他抬起臉,目光灼灼地盯著徐遲:“為什麽只有我?”
徐遲:“什麽?”
“為什麽只有我受到了香味的影響?你怎麽沒有?明明我們兩個是一起的。”周岐發現盲點,提出疑問。
“不知道。”徐遲聳聳肩,笑,有點自嘲的意思,“可能是我無欲無求。”
周岐則把這句話自動理解成:可能是我比你厲害比你強。
周岐挑眉,再次陷入強烈的不甘與不服。
“走吧。”徐遲朝後擼了一把濕發,指關節因之前激烈的打鬥破了皮,這會兒泛著紅,“先從這裡出去,還得繼續找蛇窩。”
“嘶,那什麽,我覺得我們可以不用找了。”周岐指指他的身後,“咱們可能已經在大本營了。”
徐遲聞言,悚然一驚。只見四下裡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地多出了許多幽綠的螢火——那是一雙雙在黑暗中發亮的蛇眼。
周岐頭皮發麻,倒吸一口冷氣:“你說人被蝰蛇咬了之後都是怎麽死的來著?”
“毒液麻痹神經,溶解血管壁,身上所有孔洞血流不止,眼睛耳朵鼻孔包括……”
“好了你別說了。”周岐隻覺菊花一緊,連忙打斷他,“你知道蛇最怕什麽嗎?”
徐遲:“氣味?”
“嘖,朱家小丫頭不是告訴你了嗎?”周岐彎下腰,把寬大的褲腿卷到大腿根,大腿上綁著尼龍戰術袋,原本這裡面插的應該是各類匕首,但徐遲眼睜睜看著他從裡面掏出一個巴掌大的扁平小酒壺……
如果不出所料,這裡面裝的應該是……
徐遲感到些許窒息:“你連雄黃酒都不放過?”
“酒精是惡魔,也是天使。”周岐旋轉金屬瓶蓋,仰頭灌下一口,嘴角吊著痞痞的笑。此人裝逼成性,且不分場合,“你知道當年天合政府背後,有個惡名遠揚的隱形特種兵小團隊,他們所有成員沒有姓名,只有代號。據說每次出征前,他們會在脖子裡掛上代表榮耀的銀片,銀片裡是個自殺小裝置,按鈕一開,浸泡過劇毒的銀針就會刺出,見血封喉。對這些戰爭機器來說,沒有戰降,只有犧牲。對我來說,酒精,就是我的‘毒針’。死前喝一口,閻王也怕我……”
徐遲摩挲頸間黑繩的手垂落,插進褲兜:“別為你的重度酒精依賴症找借口。”
“……”
被說破,周岐索性放棄找借口,又呷了一口酒,然後抬手就把剩下的雄黃酒澆在了徐遲的頭頂。黃褐色的酒液從攏起的眉心淌下,自尖削的下巴滴落,蜿蜒進衣領。
寸寸逼近的蛇群一嗅到刺激性氣味,瘋狂撤退。
徐遲抬起濕潤的眼睫。
“別瞪我嘛,我這不是在給你武裝嘛。”周岐一滴酒液也不肯放過,食指輕刮徐遲的下巴,探出舌尖卷了卷指腹,他整個人都被濃鬱的酒精味熏得神經質了,眼睛發亮,喟歎一聲,“徐遲是吧?你這會兒聞起來美味極了。”
徐遲抬手抹了把臉,陰惻惻地笑:“蛇聞你,應該也覺得美味極了。”
周岐於是把空酒壺揣回去,撲上來抱住徐遲就是一頓狂蹭,美其名曰:“借我點兒酒氣。”
徐遲冷著臉,一腳把他踹開。
趁蛇群被雄黃酒熏得頭昏腦脹,無力反撲,周岐蹲下,徐遲蹬著周岐的肩膀輕巧地翻出四米多深的水窪,隨後又把兩人的衣服綁在一塊兒垂下去,充當攀岩繩,默契配合下,周岐也成功爬上來。
剛把衣服重新套上,不知從何處突然傳來一陣詭異的笛音。與此同時,背後的坑洞裡傳來嘶嘶沙沙的聲響。
“完犢子,快跑!”周岐氣兒還沒喘勻,刷地躥起,拉起徐遲就撒丫子狂奔!
他們身後,貼地遊行的毒蛇瘋狂扭動身軀,吐著猩紅的信子全速追趕。
“吹笛子的人能操控蛇。”徐遲在奔跑間隙勉強吐出完整的話。
“我不聾!”周岐腳下生風,逐漸拉開距離,又折返回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媽的你怎麽逃命也不積極?跑快點!”
徐遲:“我們似乎跑錯了方向,這不是下山的……”
周岐根本不聽他說話,再次不分青紅皂白扛起人就跑。
“我警告你,事……事不過三……”
“閉嘴,你怎麽這麽事兒?這不還沒到第三回 嗎?!你當我很想扛著人負重跑?”
“你該原路返回。”
“原路都他媽是蛇!你回頭看看!”
徐遲:“……”
算了。徐上將頹廢地想。聽天由命吧。
周岐在體力方面就是一頭大牲口,背著徐遲一路高歌猛進,期間還能騰出手搬起巨石砸死十數條蛇,直奔進一片鬼氣森森的墳地,他才一個急刹車停了下來。
徐遲先前在窪地裡與失心瘋版本的周岐纏鬥半晌,已然秏乾氣力,這會兒又被顛得七葷八素,一時間眼冒金花,天旋地轉,腳一沾地就是一個趔趄,差點沒站穩。
“這……這又是什麽地方?”只聽周岐叉著腰,氣喘籲籲地道,“這麽多墳包,合著赤山就是一墳山啊?”
徐遲克服暈眩,抬眼。目之所及,首先看到的是一棵棵槐樹,每棵槐樹下,堆著幾個墳包。墳的數量太多,幾乎漫山遍野,一眼看不到頭。
空氣中暗香浮動。
不是槐香,是香灰的味道。
周岐與徐遲對視,彼此的臉色都不大好看。
窮追不舍的蛇群在墳地邊緣停下,像是忌憚著什麽,不再往前。
蛇群的背後,現出一位少女的窈窕身姿。
是面沉如水的朱文芸。
徐遲扶著一塊墓碑坐下,幾個呼吸後壓下胃裡的翻江倒海,問:“是你殺了朱逍?”
朱文芸低頭轉動手中製作粗糙的竹笛,並不否認:“娘親她恨那個男人,我也恨,但一日夫妻百日恩,娘親不忍心下手,我隻好代勞,了了她此生心願,也助我們母女倆早日脫離苦海,兩全其美。再說,你們不也希望那個負心渣男死嗎?他死了,遂了所有人的心。”
周岐:“可他是你父親。”
“不,他不是。”朱文芸扯了扯嘴角,“他只是朱文譽的父親,不是我的。”
“提起朱文譽。”徐遲咳嗽兩聲,漆黑的眸子裡結著冰霜,“他只是個孩子,愛你親你,你又為何對他下手?”
朱文芸側目覷他,竟有幾分顧盼生姿的活氣。
“那是意外。”她平淡的語氣仿佛在談論天氣,而非關乎一位親人的生死。
“哦?”
“那日,我,蘇氏,和文譽弟弟在池塘邊玩捉迷藏,我精心喂養的小蛇不知如何從隨身攜帶的錦盒裡掉出來,偏巧咬傷了他。”
徐遲冷嘲:“不知如何?偏巧?”
朱文芸並不管聽眾的反應,兀自說下去:“文譽中毒,立馬就昏迷了,要往池塘裡栽,蘇氏眼疾手快拉了一把,卻隻扯下了一把長命鎖。事後,所有人都以為文譽是失足淹死的,蘇氏怕攬責上身便謊稱當時不在現場。這個女人其實只是蠢,心地不算太壞,她居然還一直為那次失手沒能救下文譽而耿耿於懷,自責懊悔,就將長命鎖日夜佩戴在身上。不巧,這個長命鎖某日被娘親撞見……”
“閔氏誤以為她的孩子是被蘇氏謀殺,而你明明知道真相,卻任由她將誤會當真,釀成大錯?”
“真相?什麽是真相?”朱文芸掩嘴笑,明明只有十三歲,一顰一笑卻足夠令人膽寒,“小孩子慣會信口開河,誰會在意我說的話?他們這些大人呐,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一旦認定了哪容他人置喙。況且,你以為百般苦果皆由我嗎?”
徐遲閉上眼睛,懶得再多費口舌。
“你以為朱文譽不死,結局就會皆大歡喜嗎?”話匣子打開便收不住,朱文芸露出憤恨與譏諷交錯的複雜神色,“娘親殺蘇氏,是為情仇。朱逍殺朱遙,是為嫉妒,氣死祖母,是為奪權。我殺朱逍,是想徹底了結從裡到外早就爛透了的朱家。這些殺孽早就禍根深埋,無論如何都會發生,遲早的事,區區一個朱文譽,不過是最不值一提的導火索罷了。”
“冠冕堂皇的宿命論。”一直沉默著的周岐終於憋不住了,“你這麽說,還不如把一切都推給槐樹精。照你的思維模式,普天之下,只有殺人才能解決問題?誰家都有幾本爛帳翻,但把家庭矛盾上升到刑事案件的還是極少數,你反思反思,不對,你們一家都反思反思,做鬼是不是太偏激?”
剛還被槐樹香氣所蠱惑導致神經失常想弄死人的周岐說起大道理來一套一套的,徐遲都替他臉疼。
質問之下,朱文芸卡了殼。
看來這個npc的偏執人設是一早設定好的,解決家庭矛盾的方式?別問,問了都是殺光。
“行了,你也別站那麽遠說話了,費勁。”周岐可能也自感過於不要臉了,停止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說教行為,朝她招手,“來,走近點說話。”
朱文芸不動。
“怎麽?你不能靠近這裡啊?”周岐面露狐疑,摸起下巴,“嘶……難不成這裡是什麽禁區?你們這魔方做得不嚴謹啊,還有bug。”
朱文芸死死蹬著他。
“小姑娘,我看你有事沒事地說那麽多話,可能是有點緊張。”周岐雙手插褲兜,沿著一排歪七扭八的墓碑慢慢走。這人腿長,這麽插兜走路懶懶散散的,就特別酷特別養眼。酷man掛上標志性壞笑,耍起嘴皮子:“沒人告訴過你,反派一般死於話多嗎?有本事你倒是過來啊?光嘴炮頂個屁用呢?”
“沒用的。馬上就到選擇的時間了。”朱文芸的面部肌肉因過於緊繃而產生一些輕微的痙攣,她咬了咬牙,“你救不了所有人。”
“我也沒想過要救下所有人啊,我又沒什麽吃力不討好的英雄情結。”周岐漫不經心地巡視一塊塊墓碑,“但看你的反應,我感覺,或許有希望能提前終止這個狗屁關卡。因為我們倆誤打誤撞地來到這裡,發現了一個秘密。至於是什麽秘密——”
朱文芸的眼珠不受控制地轉向某個方向。
“啊——看來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周岐自始至終都在留心觀察朱文芸的反應,這點面部細節被他精準捕捉。於是他確定好角度,轉回來,停在徐遲面前,俯身眯眼,細看徐遲手臂搭著的那塊墓碑。然後,他暴躁地擼一把寸頭,指指墓碑上的字,又指指徐遲那張平淡如水的臉,表情猙獰:“媽的,你早就發現了,還坐在這裡聽她廢話玩兒深沉?”
“我歇歇。”徐遲有氣無力地捂著臉,“累。”
“你累?背著百十來斤的人肉沙袋跑這麽老遠的是你還是我?你還累?”暴躁周哥簡直無語了,氣得肝疼,在耳邊咆哮起來,“說了,沒事別挑食,給我多吃點肉補補鈣補補體力!下次別指望我再背著你逃命!”
徐遲嫌他吵吵,捂住耳朵。
“誒!那邊那個丫頭!”周岐吼完,轉頭又指朱文芸。
不知道是不是幻覺,朱文芸似乎瑟縮了一下。
“你早就死了你知不知道?”周岐拿食指狠命戳墓碑,看架勢,恨不得把石板戳穿,“不光你死了,你來看看,早幾十年前你全家都他媽死絕了!合著朱家大院就是座鬼宅,你們一家子老鬼小鬼關起門來無休無止地回顧生前呢!靠,扯犢子,這還真他媽是宿命論!”
“你說什麽?我是鬼?”
真相揭開,朱文芸顯然接受不了,她一直以來都活在自己編織的虛幻世界裡,久到忘了前塵忘了身份。她搖著頭連連後退,就像明知錯了但堅決不承認的倔強孩童,“我死了?我竟然死了?不可能!”
周岐克制地翻了個白眼:“人對自己要有清醒的認知。”
“我怎麽死了呢?”朱文芸困惑地歪起頭,面孔逐漸扭曲變形,嘴角有鮮血緩緩滲出。她不明白,煞白著臉怔怔重複,“誰殺了我?誰殺的我!”
這是個好問題。
徐遲與周岐對視。
赤山殘破的墓碑上,朱家人的姓名從老到少,排列得整整齊齊,立碑人朱紅色的落款也一筆一劃刻鑿得無比清晰——未亡人閔槐。
作者有話要說:
徐遲:你潑我一身酒?嗯?
周岐: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給你全都舔乾淨……
徐遲: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