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程雙雙沒問薑覓，就給她帶了份木瓜椰奶西米露。

　薑覓苦著臉看向顧言灃：“顧老師， 我可以和你換嗎？”

　顧言灃倒是從來不挑食， 但他已經看不懂薑覓了：“你昨天不還很喜歡吃？”

　“不是， 昨天只是想挑戰一下自己， 然後發現我不適合挑戰。”薑覓鎮定地說。

　顧言灃：“……”

　然後跟她換了。

　飯吃到一半，顧言灃忽然抬頭：“還吃豬腳嗎？”

　薑覓搖頭：“一周， 不，至少一個月， 不要讓我看到豬腳。”

　顧言灃笑起來：“終於恢復正常了。”

　薑覓尷尬不已，只能低頭喝粥。

　化妝間的門就在這時候被敲響了。

　“進來。”顧言灃抬頭道。

　門被推開， 一群人走了進來，當先那人英俊儒雅，氣質卓越， 看到顧言灃就笑起來：“言灃，還在吃飯呢？”

　“賀總。”顧言灃忙站起來， “你怎麽來了？”

　薑覓也跟著站起來。

　“來探班啊。”賀韞庸跟他抱了下，“辛苦了。”

　顧言灃笑道：“你這麽早過來才辛苦。”

　“還好還好。”賀韞庸說著， 眼神落在旁邊的薑覓身上， “喲， 還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薑覓朝他露出一個燦爛至極的微笑：“賀總好！”

　顧言灃：“……”

　有必要這麽開心嗎？

　賀韞庸也沒想到一段時間不見， 她會忽然變得熱情多了，居然有點受寵若驚：“這次相信我不是騙子了？”

　“我上次也沒覺得您是騙子啊。”薑覓有點不好意思，“好啦， 之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賀總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我計較了吧？”

　“小仙女這是在跟我撒嬌嗎？”賀韞庸笑呵呵地說，“那我必須不計較啊，對吧，言灃？”

　顧言灃轉開頭，表示不是很想參與這個話題。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薑覓對別的男人如此熱情。

　“你們出去吧，我跟顧老師說幾句話。”賀韞庸把跟進來的人都打發走了。

　化妝間就剩下三個人。

　“我需要回避嗎？”薑覓問。

　“不用。”顧言灃說，“他跟我說話，可從來不會避著其他人。”

　言下之意，今天把人叫走，是因為薑覓在。

　他自己都沒意識到，這話裡帶著一絲酸味。

　薑覓也沒注意到，她開心是因為賀韞庸可能知道顧言灃的過去，但她不可能當著顧言灃的面問。現在兩人有事要談，她就乖巧地讓到一邊。

　“我可是專門來給你探班的。”賀韞庸說，“上次和你說的事，考慮得怎麽樣了？”

　顧言灃迅速道：“推了吧。”

　賀韞庸似乎挺意外，看了薑覓一眼：“真不再考慮一下？”

　顧言灃搖搖頭：“不了。”

　“那真是一個好機會……”

　“這事不用再提了。”顧言灃打斷他。

　賀韞庸點點頭：“行。”

　然後可能是沒想到顧言灃這麽果決，他一時間像是找不到話題，冷場了。

　薑覓察覺到氣氛不對，不安地抬頭看了眼。

　“我托你打聽的事情，有消息了嗎？”顧言灃主動問道。

　賀韞庸搖搖頭：“老和尚神出鬼沒，實在不好找。”

　顧言灃又不再說話了。

　“薑小姐。”賀韞庸把目光轉向薑覓，“你真沒興趣進娛樂圈嗎？”

　薑覓不好意思地撓撓臉：“其實，我報考了青電。”

　“還不承認把我當騙子了？”賀韞庸話是這樣說，但顯然並不在意，笑著道，“我們公司在籌拍一部青春校園劇，你有沒有興趣來試鏡？”

　“我？”薑覓很意外，“我現在還不會演戲。”

　“演技這玩意兒……看天賦。”賀韞庸說，“像你家顧老師，16歲拍第一部 電影，就拿了影帝。那時候，他可也沒學過表演。”

　薑覓一臉崇拜地望著顧言灃：“顧老師是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人。”

　顧言灃嘴角勾了下。

　賀韞庸：“……也不必這麽吹吧？”

　薑覓想了想，換了個更嚴謹的說辭：“顧老師是我心裡最厲害的人。”

　賀韞庸：“好吧，你開心就好。”

　“不服氣啊？”顧言灃笑道。

　“沒有。”賀韞庸說，“我好歹是你長輩，你厲害，我高興。”

　看顧言灃無話可說，賀韞庸再次問薑覓：“你真不考慮一下？”

　“劇本和團隊資料先發給我。”顧言灃在薑覓開口前說，“我看過了，再問她的意思。”

　賀韞庸：“……”

　“你那什麽表情？”顧言灃轉頭對薑覓道，“覓覓，對我的安排，你沒意見吧？”

　薑覓知道顧言灃是要幫她把關，她自己現在還什麽都不懂，當然不會有意見：“沒有。”

　顧言灃看了賀韞庸一眼。

　“幼稚。”賀韞庸搖搖頭，“那你們吃飯吧，我去找俞導聊聊。”

　等他離開，顧言灃才問薑覓：“你對演戲有什麽想法？”

　“之前在家裡，我還以為我有點明白演戲是怎麽回事。到了這裡以後，看你們演戲，我才明白，我是真的什麽都不會。”薑覓有點小失落，如實道，“賀總的那部劇，要不就算了吧，我怕我演不好。”

　“怎麽？怕賀總賠了？”顧言灃問。

　薑覓搖搖頭：“不是，你跟他不是好朋友嗎？我要是演砸了，不是丟你的人？”

　顧言灃笑起來：“你不需要考慮那麽多，一部戲的主角不是賀總說用誰就用誰，導演還要試鏡。如果試鏡過了，自然說明導演認可你，你保證自己好好演就是。”

　薑覓：“好吧。”

　“如果真的想演戲，最近在劇組就好好學學。”顧言灃又說，“像蘇盼和孟蘭筠她們都是一步一步爬上來的，演技不錯，能從她們身上學到很多東西。”

　薑覓急忙答應，再不敢動一些亂七八糟的心思。

　飯後顧言灃去拍攝，薑覓就搬了個板凳坐在場邊，認真琢磨他的演技。

　可惜跟他演對手戲那位姑娘表現是真的有點糟糕，連續NG好幾次了。

　薑覓在旁邊看了半天，都有點想自己衝上去演了。

　這一段拍的是劇中的第一個案子，和顧言灃演對手戲的姑娘演第一個案件的凶手，她殺了自己的丈夫。

　顧言灃演的林老師在調查中見到凶手第一眼就愣住了，因為她長得很像林老師的一位故人。

　凶手看出來林老師很厲害，怕自己暴露，她以為所謂的“故人”是“情人”，所以想要勾引林老師。但她並不知道，林老師那位故人是他小時候的鄰居姐姐，並不是情人。

　這一段便是兩人第三次見面，林老師到死者家中了解情況，順手帶了包糕點。

　凶手越發認定林老師對他有意思，但她的人設是膽小又保守的小婦人，所以並不敢有大膽的動作，隻敢言語試探，所以對台詞要求比較高。

　那位姑娘把這一段台詞說得像背課文，俞聰已經火冒三丈，奈何他越生氣，姑娘越緊張，表現也就越糟糕。

　“休息十分鍾。”俞聰實在是受不了了，轉身離開。

　那姑娘又開始哭，也是奇怪，拍攝的時候她就哭不出來，鏡頭一關眼淚就跟不要錢似的。

　顧言灃大步朝薑覓這邊走過來，薑覓急忙去給他拿了杯冷飲。

　“你剛才在這裡看了很久。”顧言灃說。

　薑覓有點懵：“對啊，怎麽了？”

　“有沒有什麽想法？”

　薑覓沒太明白：“什麽想法？”

　“跟我來。”顧言灃在前面帶路。

　薑覓雖然沒搞懂他想幹嘛，但也立刻跟了上去。

　顧言灃停在一顆相對隱蔽的大樹後，說：“剛才那段戲，你看我們NG那麽多次，應該有自己的想法吧？如果和我演對手戲的人是你，你會怎麽處理這段表演？”

　薑覓明白了，這是顧言灃在考她呢，於是很認真地說：“有一點想法，但不知道對不對。”

　“你說說看。”顧言灃道。

　薑覓說：“如果是像蘇盼姐那種演技好的，也不需要太多處理，台詞和表情就足夠到位了。但我沒你們那麽好的演技，如果是我，我可能會借住一些小動作來表現吧。”

　“比如呢……”顧言灃頓了頓，“這樣，你來和我對一遍戲。”

　薑覓緊張得腦袋空白了一瞬，隨即道：“好。”

　顧言灃點點頭，一秒入戲：“那我便告辭了。”

　薑覓眼神糾結地看他轉身走了兩步，才突兀地開口：“林老師！”

　顧言灃轉過頭來，溫和地問：“還有事嗎？”

　“我，我就想問……”薑覓十指緊緊絞在一起，“想問問，這案子什麽時候能結？我，我……”

　“可是有什麽麻煩？”顧言灃又問，“但說無妨。”

　“不是麻煩，是等案子完結，我想離開這傷心地。”薑覓黯然地低下頭。

　顧言灃徹底轉過身來：“你要走？”

　“不走能有什麽辦法呢？我們孤兒寡母往後要怎麽生活……”薑覓眼眶紅了，“現在出門都會被人指指點點，我是無所謂，可孩子還小……”

　說完劇本裡的台詞，薑覓看了眼手裡的冷飲，把它當成是林舒朗拿來的糕點，猛地轉過身去：“這桂花糕，是寶兒最愛吃的，可我們家已經好久好久沒聞到這味兒了……”

　她說不下去了，背對著顧言灃，肩膀聳動，整個人處於一種站不穩的狀態，像是隨時會倒下去。

　顧言灃遲疑了好久，終於挪到她背後，輕輕把手搭在她肩上：“你不要害怕，遇到麻煩可以找我……”

　話還沒說完，薑覓就像受驚的兔子，蹦出去好遠。

　後面這段，已經是薑覓自己加的戲，到這裡表演就完了，後面的台詞她也不知道。

　“不錯，很有想法。台詞只聽了幾遍就記熟了，可見用心。”顧言灃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包紙巾，抽了一張遞給薑覓。

　得到顧言灃的誇獎，薑覓頓時破涕為笑，接過紙巾一邊擦臉一邊問：“哪裡處理得不好，顧老師你就直說吧。”

　“回去再說。”顧言灃道。

　薑覓聽話地轉身，忽然看到一個匆匆離開的背影。

　“那不是顧安嗎？”薑覓嚇了一跳。

　顧安就是跟顧言灃演對手戲一直NG那個女演員，因為她的姓氏，薑覓對她多關注了幾分。

　顧安怎麽會在這裡？

　看到他們剛才的對戲了嗎？

　會不會有什麽想法？

　顧言灃淡淡地“嗯”了一聲，不是很在意的樣子。

　薑覓看看他又看看已經消失不見的背影，走了幾步忽然停下來：“顧老師，你是故意的吧？”

　“什麽意思？”顧言灃沒承認也沒否認。

　“顧安一直NG，肯定會趁休息來找你對戲，但你不想直接和她對，又不想傷她的面子，所以才拉我做擋箭牌，對不對？”

　顧言灃笑笑：“你怎麽不想，我是在讓你給她打個樣呢？”

　薑覓一愣：“你這麽信任我嗎？”

　“事實證明，你比她演得好，不是嗎？”顧言灃道。

　薑覓揪著兩根頭髮，有點不好意思了：“我就是瞎演……”

　顧言灃輕笑一聲：“好了，誇獎你，演得很棒。”

　薑覓心滿意足地回到休息區。

　賀韞庸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了，朝顧言灃招招手。

　“怎麽？”顧言灃走過去。

　“我要回去了，跟你打個招呼。”賀韞庸頓了頓，說，“剛才看了你跟薑覓的對手戲，小姑娘確實有靈氣。”

　顧言灃踢了踢腳下一顆小石子：“你不就見了她一面，怎麽就這麽上心？”

　“我怎麽聞到一股酸味呢？”賀韞庸瞪著他。

　顧言灃攤攤手：“你嗅覺出了問題……再說了，薑覓好歹是我的人，要是你真打她主意，我能不管嗎？”

　賀韞庸：“……她的年紀都可以做我女兒了，你在想什麽呢？而且，你故意讓她在我面前演戲，不就是想給她鋪路嗎？裝什麽裝？”

　顧言灃：“……”

　薑覓遠遠看著顧言灃和賀韞庸，想著要怎麽從賀韞庸那裡打聽顧言灃的情況才不會顯得突兀，忽然看到顧安朝自己走了過來。

　她不會受刺激了吧？

　薑覓這幾天跟著程雙雙她們混，聽了許多明星之間勾心鬥角的事情，總有種全世界的明星都脾氣大心眼小的錯覺。

　“薑覓。”顧安摳著手指，緊張不安地站在薑覓面前。

　“啊？你坐。”薑覓也有點慌，急忙站起來把凳子讓給她。

　“不用，你坐你坐。”顧安更慌了，急忙推讓。

　“你倆幹嘛？”程雙雙看得莫名其妙，“這裡不是好多凳子嗎？”

　她給顧安搬了一個過來。

　顧安這才訕笑著坐下，薑覓也跟著坐下來。

　程雙雙看顧安欲言又止，還偷偷瞄她，估計兩人是有私密話想說，朝薑覓使了個眼色：“我去弄點吃的來。”

　薑覓點點頭，這大庭廣眾的，顧言灃他們都在旁邊，她也不怕顧安使壞。

　程雙雙一走，顧安就松了口氣，但張了張嘴，依然沒說出話來。

　“有什麽事你就直說吧。”薑覓不是迂回的性格，實在有點忍不了這種氛圍，“沒關系的。”

　顧安閉了閉眼，掐著手心道：“對不起，剛才我偷看了你的表演。”

　薑覓心裡一緊：“沒關系啊，就是隨便對對戲，談不上什麽偷看不偷看。主要是顧老師想考考我，你別介意。”

　“不不不，我不介意，我也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說，你演得真好。真的，我看了，特別好。”顧安可算是一口氣說了串連貫的話。

　薑覓有點不好意思了：“沒有沒有……”

　“你不用謙虛，我看得出來，你很有自己的想法，這很難得。”顧安說，“我就做不到，我總是局限於別人給我提供的框架，很難突破。”

　薑覓有點不知道該怎麽接她的話：“……那你為什麽會想到來演戲呢？”

　“……”顧安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答非所問地回道，“我可能拍完這部劇，就不會再接戲了。”

　薑覓：“啊？”

　“導演在催了。”顧安咬咬牙道，“薑覓，我就是想和你說，剛才看了你的表演，我有了點新的想法。但那是基於你的表演給我提供的靈感，所以可能會有點……模仿的痕跡。我不是故意想模仿你，但我真的很想早點拍完，免得大家跟著受罪。你，你介意嗎？”

　說完這段話，她臉頰通紅，看得出來是真的在不好意思。

　薑覓愣了一下，說：“不介意啊，你好好演，別想那麽多。”

　顧安感激地點頭，跟著去了。

　薑覓在場邊看著，這一次顧安表現比之前好，也有刻意設計一些小動作，跟薑覓的小動作不完全一樣。但看得出來，確實是受了影響。

　“你不介意嗎？”賀韞庸的聲音忽然在旁邊響起。

　薑覓看到他頓時就喜笑顏開：“賀總。”

　賀韞庸看到她的笑臉也覺得心情舒暢，又看了場中的顧安一眼：“她剛才看了你的表演。”

　“你怎麽知道？”薑覓的重點又歪了，“你也看到了？”

　賀韞庸點點頭：“是的，你很有靈氣，演得不錯，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薑覓不好意思：“顧老師教得好，我還差得遠。”

　賀韞庸笑笑：“你心態不錯。”

　薑覓抿了抿唇，乾脆直接道：“賀總，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賀韞庸：“你問。”

　“你跟顧老師……”薑覓遲疑道，“是怎麽認識的啊？”

　賀韞庸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但還是回答了：“很早就認識了，怎麽？”

　“沒怎麽。”薑覓低頭把玩著手裡的杯子，“就想，多了解顧老師一點。”

　賀韞庸不知在想什麽，忽然問了個奇怪的問題：“知道為什麽顧安一直NG，卻沒被換掉嗎？”

　薑覓搖頭：“不知道。”

　“理論上來講……”賀韞庸說，“顧安應該喊言灃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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