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訓實在是一件超級累的事情， 到後期所有人都沒了精力，杜惜雲看到薑覓，連翻白眼的力氣都省了， 倒也相安無事。

　匯報表演安排在放假前一天，同學們熱情高漲，效果比想象得好多了。

　領導也高興， 沒有拖拖拉拉， 演出一結束就放假。

　烏泱泱一群學生跟出籠的野獸一般， 橫衝直撞， 興奮異常， 絲毫不見軍訓時頹靡的神態。

　薑覓跟相熟的同學打過招呼，和謝曉璿一起回到宿舍。

　“啊，我得躺一躺。”謝曉璿也是個運動苦手， 直接攤在床上， “我看那些人像瘋了一樣，他們就不累嗎？”

　“身體累， 但是心不累。”薑覓邊檢查行李邊道，“一想到終於擺脫了噩夢般的軍訓， 可以出去玩、去吃好吃的、去見想見的人……頓時就活力滿滿了。”

　謝曉璿表示不能理解， 她正想轉頭睡覺， 忽然覺得不對， 半坐起來看著掩不住興奮的薑覓：“你屬於哪一類？”

　薑覓：“什麽？”

　謝曉璿：“平時你喊累喊得最厲害，今天這副神采奕奕的樣子，是要去幹什麽？”

　“當然是去見想見的人啊。”薑覓也不瞞她， “我之前不就說過了？”

　“你還真有男朋友啊？”謝曉璿徹底坐直了， “不是騙容詩的？”

　“當然不是。”薑覓莫名有點得意，“我真有男朋友。”

　“你男朋友哪個學校的？有沒有照片？給我看看。”謝曉璿來了興趣。

　“他畢業啦， 照片嘛……還真沒有。他身份有點特殊，以後再給你看，可以嗎？”薑覓沒有直接說顧言灃，倒不是信不過謝曉璿，主要是她和顧言灃的關系複雜，不太好解釋。如果不承認，又怕哪天被虞白他們抖出來，反倒弄巧成拙。

　“當然可以。”謝曉璿很尊重人，並不會在這種事情上強人所難，但也玩笑道，“但你得買好吃的賄賂我。”

　薑覓笑起來：“小意思。”

　謝曉璿躺回去，很快又坐起來看了一眼，忽然問：“你沒給你男朋友準備禮物嗎？”

　薑覓微微一愣：“沒有啊。”

　她其實想過給顧言灃準備禮物，但一來他們本就不是正經的情侶關系，二來顧言灃什麽好東西都見過了，三來薑覓這段時間是真沒精力，所以最後沒有好主意，就乾脆沒準備。

　“其實我覺得可以送個禮物。”謝曉璿說，“以前我同桌談戀愛，每次收到禮物都高興得不行，那一段時間就會對她男朋友千依百順。送禮物有時候看的不是禮物本身的價值，而是心意。”

　薑覓也覺得有道理：“那我等會兒出發前先去買個什麽。”

　她還沒來得及跟謝曉璿請教送什麽禮物好，手機就響了，是司機羅江。

　薑覓那天跟顧言灃說了要去探班後就有點後悔，不該提前打招呼，該直接過去，給顧言灃一個驚喜。為了彌補，薑覓跟顧言灃說學校明天才放假，反正規定的正式放假時間也是明天，顧言灃不放心她一個人坐大巴，派了司機來接。薑覓偷偷跟司機聯系過，讓他提前來。

　羅江已經到宿舍樓下了，薑覓匆匆跟謝曉璿告別。

　“羅哥，我們能先去市區一趟嗎？”薑覓上車就問。

　羅江說：“今天出城的人特別多，路上肯定會塞車。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情，我建議不去市區。”

　薑覓一聽便道：“那就不去了吧，我主要是想買個東西，到影視基地再買也行。”

　羅江怕她多想，還特別解釋道：“剛才來的時候，看到出城的路已經走不動了。”

　薑覓已經好久沒在大型節假日出過門了，並沒有太大概念：“難得放假嘛，我以前看新聞，這種節假日出門都只能看到人頭。”

　等上了高速，薑覓才真正體會到什麽叫“走不動”，打開車窗望出去，密密麻麻全是車。導航上的紅色路段，幾乎布滿整張地圖。

　要製造一個驚喜可真不容易，薑覓無奈地想。

　她拍了幾張照片，又玩了會兒手機，實在無聊，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這次沒有人肉靠枕，車子一動，薑覓腦袋也跟著滑動，一個稍大的幅度就讓她瞬間清醒過來。

　而車窗外，車海還是那片車海，根本就沒動多少。

　“聽說是前面隧道出車禍了。”羅江看到她醒了就說，“可能要等得久一點。”

　薑覓朝後看了看，同樣是一片車海，根本就進退兩難：“沒關系，就是辛苦你了。”

　“我都習慣了。”羅江笑道，“就怕你無聊。”

　“不會，我喜歡看風景。”薑覓說。

　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顧言灃。

　認真算起來，不算視頻的話，兩人已經有接近兩個月沒見面了。

　這段時間薑覓又忙又累，每天過得很充實，好像也沒有太想顧言灃。

　可到了這一刻，人就在前方，但因為塞車，見面的時間被一分一秒延長，她才忽然覺出自己的急迫。

　很想很想，快一點見到顧言灃。

　不知道他最近瘦了沒，在劇組睡得好不好，拍戲有沒有遇到什麽困難……

　“覓覓，我估計暫時動不了。坐久了也難受，你可以下車活動一下。”羅江接了個電話，對薑覓說，“你看好多人都下去了。”

　薑覓朝窗外一看，確實有很多人都下了車，站在路邊聊天。

　“行，我下去走走。”薑覓解開安全帶，也下了車。

　車旁有幾個中年男女正在討論前面的車禍，描述的畫面相當血腥殘酷。

　薑覓正想聽聽是怎麽回事，其中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就打斷了其他人的交談：“夠嘞，憋嘮了，嚇著小姑娘。”

　愣是分不出這位說的到底是哪裡的方言。

　“謝謝大哥。”薑覓笑著道，“救護車來了嗎？”

　“來嘞，來嘞，一會兒就能走。”胖大哥似乎怕薑覓等著急了，安慰道。

　薑覓點點頭，又問了點情況，好像是因為超車，反正兩個車主起了摩擦，大約是有怒路症，在高速上你追我趕，最後接連撞到好幾輛車，事故還挺嚴重。

　不過，是不是真相還不清楚。

　“所以說呢，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開心。”胖大哥感慨滿滿，“人活著，還有好多爭強好勝的機會，人沒了……那就是輸得徹徹底底。關鍵是，自己死不要緊，被連累的人就太無辜了。”

　“大哥說得好。”薑覓很捧場地鼓了鼓掌。

　胖大哥嘿嘿一笑，得意地揚揚頭。

　前面是塊坡，薑覓想過去看看，胖大哥忽然伸手，擋在了她眼前：“別往下看。”

　薑覓愣了下，忽然反應過來。

　堵成這樣，肯定有人著急解決生理需求，堵在這裡沒別的地方可去，就只能在下面這坡上了。

　薑覓臉一紅，退回來幾步。

　“沒事，沒事，離得還遠著呢。”胖大哥又安慰道。

　薑覓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眼神轉了一圈，發現地上有叢紫色小野花。花有五瓣，花蕊是白色的，花瓣紫色中還帶有一點點白，葉子綠綠的，在陽光下看起來特別可愛。

　“我可以摘它嗎？”薑覓問。

　胖大哥立刻道：“可以啊，不過，你摘嘞幹啥？”

　“送人。”薑覓說。

　剛才那一瞬間，她特別想把這花送給顧言灃，讓他看看她一路上都看到過什麽。

　“唉喲，送男朋友啊？”胖大哥問。

　薑覓“嗯”了一聲，摘了兩朵小花下來。

　“看看人家，年紀輕輕就有男朋友了。”胖大哥感歎道。

　薑覓不知道他到底想表達什麽，沒吭聲。

　胖大哥一轉身，指著自己那群朋友說：“所以你們現在明白，為什麽有這麽多老光棍了嗎？”

　所有人一起笑起來。

　還有附近無聊透風的人也被吸引過來，大家一起閑聊，很是熱鬧。

　胖大哥看了眼薑覓手裡可憐巴巴的兩朵花，說：“你這樣摘，花兒很快就枯萎嘞，不好看。”

　他鑽回自己車裡，很快又下來，拿著把小刀走到花叢邊，連葉子帶花摘了一小把起來，還抖出一張粉色的包裝紙：“這樣就好看嘞，小姑娘，你認識這花不？”

　“不認識。”薑覓搖搖頭。

　“這叫小丁花，專門送情人的，小姑娘好眼力，有長長久久的意思哦。”胖大哥說。

　薑覓將信將疑：“真的嗎？”

　“真嘞！”胖大哥很真誠地說。

　“好的。”薑覓點點頭，“謝謝大哥。”

　長長久久是個好詞，雖然她跟顧言灃不是真情侶，但作為親人朋友也可以長長久久。

　“你看那邊。”一個始終沒怎麽說話的大姐忽然拽了下大哥的衣袖，指著坡邊一叢紅色的花說，“山丹。”

　胖大哥看了眼，激動起來：“這可太難得嘞！我去摘！”

　他說著就跑過去。

　薑覓怕他摔下去，想要阻止：“大哥，不用……”

　“沒事，我身手好著呢！”胖大哥靈巧地跳過面前的障礙。

　大姐對薑覓笑道：“沒關系，他常乾這事。”

　薑覓這才看出這是兩口子，笑道：“大哥人很可愛，跟他生活一定很幸福吧？”

　大姐搖搖頭，笑著說：“就是個活寶。”

　那邊胖大哥很快摘了花回來，把幾朵花都遞給了薑覓。

　薑覓看那花顏色紅紅的，花瓣呈卷曲狀，也很美，問道：“這又是什麽花？”

　“這叫山丹，也叫細葉百合，百年好合懂吧？當年我就是靠這個把媳婦騙到手嘞。”胖大哥笑呵呵地說，“所以，這真是好花。”

　大姐啐了他一口：“有臉說。”

　又轉頭對薑覓道：“這種時候這種地方本來不該有山丹的，你遇見了，說明你運氣好。”

　“那是你們運氣好。”薑覓急忙把花還給大姐。

　兩人推讓一番，最後一人拿了兩支。

　“小姑娘，那些花兒也好看。”另一個中年男人也對薑覓道。

　薑覓一看，這回說的她認識，是一叢白色小雛菊。

　“那是菊花。”另一個人反駁道，“不能送菊花。”

　“那是小雛菊，代表愛情。”胖大哥立刻道，“能送，特別好。那個叫什麽來著，就顧言灃演的那個電影，裡面男主送給女主的定情信物就一盆小雛菊，老感動嘞。”

　薑覓一聽就樂了：“大哥你還知道顧言灃呢？”

　“知道啊，大明星嘛，影帝。”胖大哥頓了頓，有些委屈地說，“其實是我媳婦喜歡他，但我覺得我比他帥。”

　“大哥，你可比顧言灃帥多了。”薑覓認真道，“我認識顧言灃，真的，不騙你。”

　“是吧？是吧？我就說嘛。”胖大哥尾巴都快翹起來了，衝自家老婆道，“媳婦你看，不是我自我感覺良好吧？”

　“拉倒吧你。”大姐打了他一下，“丟人。”

　“這有啥丟人的？”胖大哥又轉頭問薑覓，“你真認識顧言灃啊？”

　“對啊。”薑覓笑眯眯地說，“你要簽名嗎？我可以幫你要。”

　胖大哥立刻點頭：“要要要，你等一下。”

　他又衝回車裡，歪歪扭扭地寫了張紙條給薑覓：“這是地址，這是我媳婦的電話。”

　薑覓收下來：“行，我一定給你寄到。”

　“謝謝謝謝。”胖大哥笑得眼睛都要看不見了，“祝你和你男朋友百年好合。”

　人群角落裡一個一直沒吭聲的小夥子聞言默不作聲地離開，沒一會兒抱著一小束叫不上名的野花回來，紅著臉遞給薑覓：“這個送給你，祝你和你男朋友長長久久。另外，能不能，能不能也幫我要一個顧老師的簽名？我女朋友特別喜歡他，我想跟我女朋友求婚，正愁找不到有意義的禮物……”

　“謝謝。”薑覓接過他的花，“你給我留一個地址吧，我一定幫你要到。”

　等前方道路終於疏通，車流開始移動的時候，薑覓手裡已經抱了一大捧花，還有一堆奇形怪狀的紙片，全是要簽名的的人留下的地址。

　薑覓將東西一一整理好，看著那束燦爛的花兒，心裡暖融融的。

　“覓覓你人緣真好。”羅江跟她閑聊，“到哪裡都招人喜歡。”

　“主要是顧老師的名字太好用了。”薑覓笑道，“不知道他會不會煩我給他弄了一堆簽名任務。”

　羅江搖搖頭：“不會，顧老師會非常開心。”

　“希望吧。”薑覓越發期待跟顧言灃的見面了。

　路上堵了太久的車，加上假期出行的人實在多，平時兩個小時就能到的車程，這次足足走了七個多小時。

　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是晚上11點，片場都收工了。

　兩人來到酒店，薑覓先給羅江開了間房，才上樓去找顧言灃。

　她帶著行李箱直接坐到27樓。

　在電梯裡，薑覓還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衣服。

　敲門的時候，薑覓心跳有點快，不知道顧言灃看到她，會覺得驚喜嗎？

　她耳朵貼在門上，聽到腳步聲靠近門口，調皮心起，拿花擋住了貓眼。

　然後，她聽到顧言灃說：“我準備睡了，有事明天再說吧。”

　緊接著，腳步聲毫不遲疑地遠去了。

　遠去了。

　去了。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