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言言，”尹同光嘴上叼著檸檬味的棒棒糖，碰了碰梁言的胳膊，遞過去另一根新的，湊過去小聲說，“聽說你爸的新實驗課題招了個大二的？喏，你喜歡的焦糖牛奶味。”

　梁言正在整理實驗記錄，嗅到尹同光那邊傳來的檸檬味兒，伸手接過糖放到一邊，臉上沒什麽表情，波瀾不驚道：“好像是吧。”

　“什麽叫好像？你爸那個課題可是……”尹同光意識到自己聲音大了點，連忙降低音量，“總之，梁院長的課題可不是一般學生能參與的，多少人想破了頭都擠不進去，結果一個本科生進了，還是個S班的……”

　“重點不是這個問題！重點是，那人還是個Omega？！”

　梁言皺著眉頭把尹同光扒拉開，沒認真聽，且不打算對這個話題有進一步的表示。

　自己老爹揪個本科生去做課題，誰知道是去做苦力還是做苦力。

　課題名稱，他好像看到過一次，大概是關於Omega發情期及抑製劑的臨床綜合實驗，至於具體是什麽，梁言不是特別關心。

　受到早些年興起的O權運動影響，Omega與其余兩種性別平權後，Omega不再是別人眼中稀少而脆弱的存在，越來越多的Omega能選擇從事自己喜歡的工作，報考心儀的學院，高校也開始陸陸續續錄取不少成績優異的Omega學生——當然了，這是大環境。

　然而Omega畢竟有令人頭疼的發情期，加上數量本就很少，且祁城醫科大又是一所一流學府，外科全國聞名……簡而言之，選擇做一名醫學生，或是一名外科醫生的Omega，實在是鳳毛麟角。

　梁言把實驗記錄填完，偏頭看了一下尹同光，這個還在不停叨叨的八卦Beta室友，開口道：“你實驗記錄填了沒？我準備交了。”

　他的聲音天生帶了點涼意，聽上去像是山間清冽的冷泉，加上原本疏離的性子，讓人聽著覺得舒服，卻又不好接近。

　“哎哎馬上，你借我對幾個數據。”尹同光拿過梁言的報告，跟自己的核對了一下後還給他，“行嘞。”

　梁言收回自己的報告，又順手拿了尹同光的，兩本疊在一起，自己離開最後一排的座位，把報告放在老師要求的位置，再空著手一步一步回到座位。

　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舉動，然而從他站起身到重新回座位，階梯教室裡明著暗著往他身上瞟的視線就沒少過。

　他像是習以為常似的，目不斜視地坐好，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安靜地等教授進來上課。

　尹同光看著他的側臉，噓道：“言言，看你的人還是那麽多。”

　梁言眉眼輕輕動了動，算是回應。

　尹同光習慣了他這模樣，也不介意，把嘴裡的棒棒糖咬碎，嘎嘣嘎嘣地嚼了吞下去。

　“言言我跟你說，上次追你的那個公管學院的Alpha昨天又來找我，說拜托我多跟你通融通融，讓我務必約到你，”尹同光吃完棒棒糖，嘴果然又停不下來，“我說那個人是個憨批，上次還想去解剖樓那邊堵你，真的有毒……”

　尹同光整天無聊就上網衝浪，學會了一堆神奇的用語，每次梁言都要稍稍消化一下，才明白他說了什麽。

　“沒事。”梁言斂著眉眼，線條極好的五官透著一股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清冷。

　反正那人長什麽樣，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在醫學院裡，Omega本就很少，一個小班能有一個就不錯了，更何況，梁言是梁院長的寶貝兒子，是從外形到氣質都無可挑剔的冷冽美人，被臨床部的直A癌們奉為該院最美的兩朵“嬌花”之一。

　他是高嶺之花，另一朵……

　到了上課時間，任課老師對著PPT開始講課，沒過一會兒，梁言正準備翻書，就聽見身旁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梁言通常坐最後一排的角落，低調，安靜，曾經有追求者想坐過去套近乎，無奈這人對陌生人實在太冷，要麽愛答不理，被惹得煩了，還會涼薄地諷刺幾句。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他美則美矣，卻是一座萬年不化的冰山，碰壁的人多了，最後一排就成了他的固定位置。

　而此刻，他聽見自己身側有什麽響動。

　尹同光貫徹了自己一上課就入睡的優良傳統，此刻估計已經入夢，梁言微微抬眸，只見有個學生躡手躡腳地從教室後門溜進來，肩上斜跨著一個單肩包，正打算趁人不注意找個位置坐下。

　看來是遲到了。

　那人穿著白襯衫，身高目測185以上，頭髮比一般男生要稍長一些，但大概因為個人氣質問題，看上去並不覺得討厭，反而乾淨又清爽。

　梁言沒管，剛準備收回視線，那人忽然轉過頭，兩人的目光便在不經意間撞到一起。

　兩個人俱是一愣。

　眼前的人長了一張讓人過目不忘的臉，五官的輪廓像是被好好勾勒過，每一筆都是恰到好處，一雙淺褐色的眸子微微彎起，臉上的笑看上去自信又張揚。

　那人邊笑，邊自來熟地朝梁言揮了揮手。

　梁言沒管，轉過目光，又回到了自己的書上。

　結果那人沒走，明明後排位置空了大片，他還是精準地挑到了梁言身旁坐下，小聲說道：“同學，擠一擠。”

　梁言：……

　他覺得，好像並不需要擠，旁邊全是位置。

　不過他懶得說，不想理。

　所幸現在沒幾個人注意到後排，老師也正講得精彩，不然就會發現，直A癌口中的兩朵“嬌花”，現在已經坐在一起了。

　另一個人，就是大家口中的夢中情O小白花。

　不過梁言從來不關心這些流言，因此並不知道自己身邊坐的是誰。

　那人從單肩包裡拿出書，翻了一會兒找到位置，手肘撐在桌上，下巴支著腦袋，拿著筆有一搭沒一搭地轉著。

　過了一會兒，他又戳了戳身旁的梁言。

　“同學，”小白花眨著眼，好奇地問梁言，“你是Omega？”

　在醫學飛速發展的今天，托抑製劑和長效阻隔劑的功勞，第二性別早不是什麽秘密，都明明白白寫在身份證上，不過僅從外觀上看，每個性別還是比較容易區分的。

　像梁言這種漂亮得過分的男生，不論是誰，看一眼都會認定這人是個Omega。

　要是別人這麽問，梁言肯定理都不理，不過大概是面前的這個人看上去太過熱情，臉上也沒有像Alpha那樣赤裸裸的傾慕和佔有欲，於是他點點頭應了一下，甚至還反問一句：“你也是？”

　“是啊，”那人答得很快，還順手拿出自己的校園卡在梁言面前晃了晃，證明自己所言非虛，並自我介紹道，“季秋，隔壁臨床S班的。”

　梁言這才重新側頭看了這人一眼。

　臨床系分了很多個小班，從A到G，而S班卻是在入學後精心篩選的新班級，能進這個班的，都是千挑萬選出的，精英裡的精英。

　按理說梁言也能進去，但礙於自己父親的關心，他總不願被人說成關系戶，乾脆就沒參與S班的篩選考試，自己安安靜靜待在A班，也挺好。

　沒想到S班裡居然還有個Omega。

　梁言嘴角抿了一下，有些錯愕。

　季秋也不露怯，迎著他的視線，又笑了一下。

　的確是一張無可挑剔的精致面容。

　梁言點頭應了一下，沒再說話，轉頭繼續上課。

　結果一節課下來，他發現，這個S班的優質Omega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

　起先梁言也沒注意，等他動動鼻子反應過來的時候，先聞到了一股焦糖牛奶味。

　他第一反應是尹同光上課前遞給自己的那根棒棒糖，心想是不是他自己忍不住拆開吃掉了。可一側頭，尹同光還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自己的那根棒棒糖還好好的放在一旁。

　等梁言再仔細聞了一下，發現氣味是從自己左手邊，也就是那個還在百無聊賴聽課的Omega身上傳來的。

　A班的Alpha坐在前排，梁言不太確定這個距離，會不會有人聞到。

　但無論怎麽樣，即使不是發情期，Omega也很少會主動釋放自己的信息素，何況是在這樣的公眾場合。

　那氣味還時不時竄到自己鼻子裡，梁言皺了皺眉頭，決定還是出言提醒一下。

　“季秋？”這人的名字還挺好記，梁言放下筆，轉過頭問道。

　季秋聞聲點了點頭：“怎麽了？”

　梁言斟酌了一下該怎麽提醒他，最後還是選擇了直說：“你的信息素……好像漏出來了。”

　“焦糖牛奶味的，對吧？”

　季秋就彎了一下眼睛，笑眯眯道：“對呀。”

　梁言剛想繼續說，我這裡有氣味阻隔劑，可以先借你用用。

　結果還沒等他開口，面前的Omega問了一句：“甜嗎？”

　梁言：“……？”

　……這是甜不甜的問題嗎？

　他懷疑這個Omega腦回路不太正常。

　然而畢竟信息素溢出不是什麽好事，不過季秋的回答也讓他失去了繼續問下去的興趣，梁言從包裡找了找，撈出一瓶阻隔劑，扔到季秋手上。

　意思是，你趕緊找個地兒噴一下。

　結果季秋笑著接過來，向他道謝：“哎，謝謝同學，這個口味的阻隔劑我正好還沒收集到，我可以跟你換麽？我有白桃味兒的。”

　梁言：“……”

　他覺得自己的關心純屬多余。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裡，他再沒把眼神往季秋那兒瞟。

　不過空氣中的甜香味不算太濃，梁言想，前排應該也聞不到。

　老師上完了課，季秋第一個站起來，朝梁言揮了揮手上的瓶子：“謝謝同學！你是A班的吧，下次我再來的時候還你一瓶阻隔劑！我先走了！”

　梁言盯著他喜滋滋收好阻隔劑的背影，簡直無話可說。

　而此時，尹同光也睡醒了，只看見一個從教室後門溜出去的身影。

　“言言，”尹同光揉揉眼睛，“那人誰啊？”

　居然跟梁言坐了一節課，還上趕著找話說？不嫌悶的嗎？

　“沒誰，別班的。”

　梁言隻把這當成一個無關緊要的插曲，不打算多說。

　可在電光石火間，他忽然想起上課前，尹同光對自己說的八卦。

　“對了，”他思忖了一下，問道，“你之前說的那個……參與了新課題的本科生，叫什麽名字？”

　他隱隱想起，好像是個Omega。

　尹同光沒想到梁言還會問這個：“就是，S班那個Omega啊，叫季秋……這人還挺有名的，你居然不知道？”

　哦，季秋。

　梁言在心裡過了一遍這人的名字，回想了一下剛才他的行為舉止，又結合了一下自己今天剛從尹同光那兒學的詞，下了個定義。

　是個憨批。

　尹同光還在跟他科普：“這人很厲害的，當年進校的時候，成績是整個西南第一……”

　梁言於是在這人的定義前面又加了兩個字。

　西南憨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