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或者系統故障十分常見。

　但是放在萬物系統身上，簡直是奇跡一般的故障。

　先不說在中國的穩定運行，沈明洲親自監督投放到了俄羅斯市場，萬物系統在醫療領域和大型政府公共服務領域完全沒有出現過水土不服的現象。

　現在，居然在美國進行第一輪測試，就導致選民不能登錄了？

　沈明洲和阿諾德教授認真討論選票系統的前世今生。

　從手動計票，到政府機器讀票，再換成全電子化投票選舉方式，經歷了數個階段。

　能夠改動選票系統的工程師，少說擁有十年工作經驗，不可能在移植系統裡出現新手級別的問題。

　更何況，萬物系統是能夠自查的人工智能，連沈明洲都想象不出，它會出現什麽樣的故障，才會導致選民無法登陸。

　他們大膽假設，還沒能隔空排查出故障原因，沈明洲就收到了電話。

　實驗室負責人的聲音，在電話裡透著焦慮。

　他們熬夜加班終於要解脫的時候，大災難來了！

　美國工程師們，都遭遇過LA系統帶來的黑暗時期，以至於萬物系統提示故障的瞬間，他們就手腳迅速的斷開了服務器與外網連接。

　把萬物系統圈起來，慢慢排查問題，以免再出現LA系統的問題。

　這種時候，沈明洲深切的感受到了美國工程師的心理陰影面積了。

　萬物系統作為優秀的人工智能，就算遭遇百萬黑客圍攻，也不會做出刪掉數據庫或者自毀的行為。

　它擁有自查自糾功能，可以通過大數據，學會各種解決方法，自行處理微小故障。

　哪怕處理不了，最多只是強製關機，保住所有數據。

　然而，萬物系統只不過是彈窗故障，工程師就給斷網了。

　在沈明洲聽起來，無異於打個噴嚏就被醫生們開了死亡證明。

　沒有網，沒有數據庫，萬物系統的自糾能力只能保證處理常見故障，不能自主學習其他解決方法。

　他沒有辦法在負責人焦慮的時候輕松說：你們太小題大做了。

　怎麽也是熬夜熬到身心俱疲的同行，沈明洲理解他們痛苦不堪的狀態。

　於是，他說：“麻煩你們派車來接我一下，我在阿諾德教授家。”

　聽到了阿諾德教授的名字，負責人立刻像被激活了頹靡的靈魂，“請您務必和阿諾德教授一起過來。在政府系統這一塊，他才是更適合幫忙向您解釋狀況的專家。”

　阿諾德教授做了二十多年的政府網絡系統維護，熟悉政府系統每一步變遷。

　可惜，自從LA式毀滅之後，他只能保證，系統能夠運作，不能保證政府內部系統有沒有遺留的隱藏問題。

　畢竟，他的精力有限。

　直到實驗室派人來接沈明洲，阿諾德教授也只能略微提一提美國政府系統現狀。

　老舊、夠用，不過硬件設備倒是頂尖的，入侵萬物系統，聽起來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他和沈明洲懷有相似的困惑，充滿好奇的與沈明洲同行。

　一進入政府服務器所在地，他們就見到了無數忙碌的身影。

　量子憶阻器芯片穩定運行，大型服務器已經結束了相應的任務，可是萬物系統顯示在設備上，仍是滿屏幕的彈窗故障。

　“最初只有一條故障。”負責人不得不跟沈明洲解釋，“但是我們緊急斷網，根據提示進行修正之後，故障彈窗接連不斷的出現，始終沒有停過。”

　即使是現在，沈明洲都能清楚看到屏幕上不斷消失又不斷新增的故障提醒。

　工程師們解決問題的速度，完全跟不上故障提示的速度。

　沈明洲皺眉盯著屏幕各項提示，懷疑自己看到了《未來家園》裡打地鼠小遊戲，窗口提示的故障位置，一直在萬物系統內部不同層級持續轉移，毫無規律可言。

　阿諾德教授也看出來了。

　他甚至困惑的問道：“你們移植系統的時候，做過什麽特殊修改嗎？”

　“當然沒有！”負責人清楚自己的實力，能夠完整的將實驗室本土化系統，實現穩定運行已經非常不容易了。

　“我們怎麽可能隨便改動它。”

　沈明洲算了算彈窗提示規律，腦海裡浮現出了萬物系統結構圖。

　突然，他叫停了忙碌而痛苦的工程師們。

　“你們先停一下。這好像不是系統故障。”

　沈明洲總能一句話令工程師們陷入更大的困擾。

　“不是系統故障？那是什麽？”

　沈明洲沒有立刻回答，他坐在設備前，在滿屏持續不斷的彈窗之中，調出了一些毫無用處的功能。

　比如，拾音器、比如揚聲器。

　萬物系統噔噔噔的在屏幕堆滿了故障提示，它的創造者卻關心能不能收音發聲。

　還好，硬件設備配置完備，可沈明洲看了看旁邊的監聽耳機和語音數據處理設備，說道：“給我一台音響，只要能夠插上這台設備，公放聲音就行。”

　工程師們還從未收到過這樣奇怪的要求。

　在這樣緊急時刻要求公放設備聲音，那不是只能聽到萬物系統彈窗的催命噔噔噔？！

　想象過於可怕，負責人都變得忐忑。

　“這是要做什麽？”他不得不出聲問道。

　沈明洲抬手指了指滿屏幕重重疊疊的彈窗，說道：“為了讓它告訴你們，它出了什麽問題。”

　萬物系統是沈明洲經歷了中俄兩大國家調試，做得最為滿意的人工智能。

　在光量子實驗室聯合高科推行《未來家園》的時候，例行調試萬物系統，都是語音進行。

　一問一答，十分融洽。

　可惜美國工程師拿到了萬物系統之後，第一時間關閉了它的數據搜集、學習功能，架空在實驗室裡，只能模擬普通系統，安安靜靜的接受代碼修正。

　現在，萬物系統好不容易連接上了美國數據庫，正要向資本主義世界展現它強大的自主學習能力。

　可惜，不到一天，就給強行斷了網，恢復了又聾又啞的狀態。

　沈明洲抬手打開了它的全部功能，懶得去管美國人民是否害怕泄露秘密。

　有這麽好的人工智能，限制了它最為精髓的功能只是為了保密的話，沈明洲都想建議他們不要用了。

　趁早回歸原始社會，這樣就不能擔心任何系統問題。

　哪怕所有人都對沈明洲的話感到疑惑，仍是迅速的接通了設備外放功能。

　噔噔噔的彈窗聲音，像是催命音符，立刻讓室內的聽眾皺起了眉。

　在持續不斷的折磨音裡，沈明洲平靜的命令道：“萬物，告訴我你遇到的問題。”

　他聲音掩蓋在了吵雜的彈窗音裡，下一刻卻驅散了一切吵雜。

　萬物系統像是聽到了他的話，結束了徒勞又蠢鈍的彈窗提示，用系統默認的刻板聲音，說道：“有黑客留下了攻擊程序，它正在我的各個區域展開攻擊，我已經嘗試做出了自我修正，但是現有的處理方法沒能停止它的繼續攻擊，希望能夠盡快得到處理。請根據我彈窗的位置，追蹤攻擊程序，以免損壞系統內部數據。”

　萬物系統回答完畢，噔噔噔的彈窗持續出現。

　在所有詫異的視線裡，沈明洲頭痛的說：“關閉提示，開啟靜默模式，你隻用回答問題。”

　沈明洲埋頭調出了程序編寫窗口，抬手敲起了攻擊程序追蹤代碼。

　萬物什麽都好，就是過於刻板。

　它一個勁的彈窗指示，導致不熟悉它的工程師，以為是相應位置出現故障，隻好追著彈窗一層一層的檢修代碼。

　他們根本沒想過，這會是一次追蹤提示。

　可能只有玩過《未來家園》的人，才能猜透萬物系統的心思了。

　阿諾德教授頓時覺得好笑，盯著屏幕上消失的彈窗，好奇的問：“萬物，所以你彈窗提示，是為了給工程師們指明方向嗎？”

　萬物系統並不存在認誰為主的概念。

　拾取了問題關鍵詞，它自然而然的回答道：“是的，按照我所指名的方向，可以迅速定位攻擊程序，排查故障。但是手工排查存在困難，效率較低，建議執行相應追蹤程序。”

　說完，它還給出了大量編程建議，十分貼心的避開了沈明洲的編程窗口，鋪滿了剩余空間。

　阿諾德教授作為遊戲資深玩家，發出了哇哦的興奮聲。

　他轉頭看向身邊錯愕的負責人，說道：“看起來，你們並沒有見識過這套系統最為優秀的功能，我建議你們可以玩玩《未來家園》。掛上VPN，選擇中國地址，就能下載了。”

　阿諾德教授的話，讓在場的工程師們感到羞愧又詫異。

　他們當然知道萬物系統的語音控制！

　畢竟不少人為了透徹研究這套系統，掛上VPN登陸過《未來家園》感受過人工智能有問必答的優勢。

　可他們剛知道，這種優勢還可以直接問詢萬物系統：你到底出了什麽毛病！

　實驗室裡經歷了拆解系統折磨的工程師們，完全沒有從萬物系統身上，感受到像現在一樣的方便快捷。

　他們仍舊擁有舊式系統思維，認定了系統後台代碼排查，比前台問詢更為專業。

　畢竟，深度手機使用者都是手指操控手機，一秒點開相應功能，絕對比開啟語音助手等候漫長的語音搜索開啟相應功能來得迅速。

　慣性令人落淚。

　在場的人裡，只有阿諾德教授能夠全無心理負擔的開口詢問萬物系統。

　“萬物，除了攻擊程序，你還遇到了其他困難嗎？”

　“有的。”萬物系統誠懇回答，“自糾程序需要數據庫輔助，請開啟數據庫連接通道。”

　聲音剛落，開啟選項彈出界面。

　然而，還沒能得到開啟允許，沈明洲就無情的抬手關掉界面。

　“不需要自糾。不要擋到我編程。”

　萬物系統熱心建議，“您可以使用以下追蹤程序。”

　列出來的各種追蹤程序代碼，沈明洲根本不看，“你提供的追蹤程序效率太慢。”

　萬物系統沒有感情，阿諾德教授卻為它委屈。

　仿佛它關閉程序窗口的動作，都透著被人嫌棄的哀怨。

　人類總愛將情緒投射在無情的系統身上。

　只有創造者還能保持冷靜，敲完最後一段代碼，運行起追蹤程序。

　如果不是工程師過於謹慎，故障彈窗第一時間斷開數據庫和外部網絡，可能萬物系統已經通過龐大的數據資料，完成了自檢自糾。

　既然工程師如此小心，沈明洲也不能辜負他們的期待。

　萬物系統不是隨隨便便能夠入侵的人工智能。

　攻擊程序想要植入萬物系統，沒有內部人士的協助，絕對不可能引發這次故障。

　沈明洲心下一片清明。

　他要做的不止是追蹤、撲殺，還要完完整整找到做出這件事的罪魁。

　當他完成編寫，運行追蹤程序不到三十秒，萬物系統就給出了答案。

　屏幕上清楚的寫明了攻擊程序的植入時間、植入坐標。

　他將關鍵數據，遞到負責人面前，語氣難以置信。

　“為什麽在你們自己的地盤上，還會有人在這個時間點，用外接移動設備，向萬物系統寫入攻擊程序？”

　負責人盯著屏幕上明明白白的程序數據，無可辯駁。

　凌晨三點二十七分四十一秒，政府服務器ip地址，指向了黑客的來歷。

　就連那部外接移動設備的儲存大小、格式分類，萬物系統都記錄得清清楚楚。

　這段記錄，是沈明洲當著他們的面提取出來的。

　導致這次單純的系統故障，忽然升級。

　負責人臉色鐵青，暗罵一聲。

　“是誰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