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周谷仁找了周齊。
沒大事。周齊先被周谷仁拉進了一個叫“速度與激情”的小群,然後拉私聊,周谷仁問周齊,七月十三號,梁文超生日,哥你來不來?
梁文超,周齊有印象。
就是賽車場那天剃板寸,單耳戴著個耳釘兒,看上去特爺們兒,還對龍的聾啞身世十分同情的那個。
周齊白天挺忙,但周谷仁說在晚上,周齊就答應了。
周平松先生最近回國了,回國沒兩天,周齊被周先生叫了過去。
在書房,周齊坐得很板正。
周先生打量了周齊一會兒,“你這半個月,過得挺充實?”
“充實”?哪方面的“充實”?
周平松不可能沒事找他,周齊覺著周平松肯定知道什麽了。他坐著裝糊塗,“沒,你不在家當我人生的引路星,我每天都過得十分空虛。”
周平松:“……”
“不要油嘴滑舌的,”他皺了皺眉:“我聽說你注冊了一間公司?”
又是周複這哥們兒說的?
周齊:“嗯。”
周平松向後倚,淡淡道:“有野心是好事,我不阻攔你去幹你想做的事,但前提是你先把你應該乾好的事情乾好,分清楚優先級。”
周齊抬眼,“那你覺得我應該先乾好什麽事?”
周平松說:“念書,訂婚。做好你這個年齡段該做的事。”他看了眼表,似乎在估量這次聊天佔用的時間,“另外盡好一個alpha未婚夫的責任,你是個成年人了,不要做讓明野對你不滿意的事情。”
“哦,謝謝提醒,”周齊笑了,懶洋洋地窩在椅子裡,仰了仰下巴,“你不說我是個alpha,我還以為我是個要拿上鍍金學歷趕著去嫁人的omega呢。”
周平松沒想到周齊會譏諷他,當即臉色一冷,“周齊!”
周齊聳聳肩,站了起來,轉身走了。“拜拜。”
“站住!我說讓你走了?”
頓了頓腳,插兜回望,“有事明兒再說吧。今天明野約我見面,我得先走了,不然遲到了明野不就不高興了嗎?”
周平松一凝。
車在周家大門口。
周齊拉了車門進去,笑了笑,“去哪兒啊?”
“去我家。”傅明贄說。
周齊要系安全帶的手不系了,還想下車回去,“去你家幹嘛?”
傅明贄在北城的房產挺多,床也挺多。
去了不好。
有害身體健康。
傅明贄側過頭,輕聲說,“我家裡人想見你。”
周齊冷不丁:“?”
他愣了愣,“見,見家長?”
“算是。”
周齊愣神問:“你爸媽嗎?”
“不是,是老一輩的人。”
爸媽不是老一輩?
“……難道見你爺爺?”
“嗯。”
周齊:“……”
傅明贄像猜透了周齊在想什麽似的,淡淡道:“我和我父母的感情不深。傅家唯獨這位老先生幫了我很多,所以我想帶你去見他。”
傅明贄不是一個親情泛濫的人。從原生世界就這樣。
三個世界,換了三個家庭,“家人”對於他來說是個很生疏的概念了。
但和周齊在一起,無論是做什麽,他都希望周齊被他認可的人認可。
所以他會帶周齊去見他認可的人。
就像上個世界教過他的文學教授。
帶周齊去見教授那時,傅明贄就想把周齊留下來,和他結婚了。
只是最後周齊走了。
周齊沒有注意到傅明贄對這位老人的稱呼是“老先生”聽上去沒多少親人的意味。他光想到一件事——“可你爺爺我應該叫什麽?”他捋了捋關系,“老舅爺?”
“……”
沉默半晌,傅明贄:“可以,但最好不要。”
不叫老舅爺那叫什麽?
周齊敷衍地“哦”了聲,停頓了許久,他又問:“傅老師,這算是正式見家長嗎?”
傅明贄“嗯”。
見家長。
見家長啊。
這事兒應該是理所應當的,周齊先前也沒考慮過這件事——如果傅明贄是個omega的話。
可傅明贄不是。
周齊撐著臉,扭頭,咬字很清晰地問:“你這是確定要和我結婚了?”
“嗯。”
“那為什麽呢?”周齊問,不等傅明贄回答,他又自問自答似的說,“沒道理的。你是alpha,你為什麽要找我結婚呢?你喜歡alpha?”
紅燈,車停了。
一片安靜。
周齊說:“傅老師,你欠我一個理由。”
許久。
傅明贄沒有轉頭,說,“一見鍾情。”
周齊:“一見鍾情?”
“嗯。”
周齊這回沉默了,好久,綠燈了,他難以言喻地問:“所以你是在多看上對我一見鍾情的嗎?”
“……”
“如果你是對多看上那個啤酒澆頭,語錄消愁,千千萬萬精神小夥的鬼火領袖火帝一見鍾情的話,”周齊勸誡,“那你就別和我結婚了,因為以後你會發現,內容和實物不符。”
傅明贄:“……”
周齊很嚴肅的樣子,“貨一出倉,概不退換。”
傅明贄沒忍住笑了,“你實物是什麽樣子的?”
實物什麽樣?
他什麽樣?
周齊想了想,又想了想,最後倚回了靠背上,擋了擋眼睛,聲音越來越小,“實物啊……你不都驗過貨了嗎。”
傅明贄稍怔,手指不自覺收緊了方向盤。
“嗯。”下個紅燈,他偏頭親了親周齊的嘴角,“質量很好。”
雖然想法很多,但最後都會乖乖聽他的。
哪怕快要說不出話了,眼圈紅了,也會乖乖地說他想聽的話。
完完整整地屬於他。
車停在一處老宅院,傍山依水。
不像周家歐洲莊園式的富麗堂皇,這所宅子明顯地看上去有些年頭了,連院頭的山楂樹都盤根錯節,不知道多少年了。
周齊下車站了會兒,突然問:“我空手來是不是不太合適?”
傅明贄瞥他,“你帶你自己來就可以了。”
“不行,見長輩啊。”
傅明贄:“那你想送什麽?”
周齊想想,不太確定,“……腦白金?”
“……”
“直接跟我進去吧。”
在周齊預期中——老舅爺,一聽,得是上個世紀初的人了,所以應該是位白發蒼蒼,年紀特別大,甚至腿腳不方便坐著輪椅的老先生。
但沒想到,一見面,是位
身高一米九,氣宇軒昂,十分有威勢的老爺子。
站一塊兒,周齊還比他矮小半頭。
老先生在沏茶。
周齊呆頭呆腦地黏在門口,“爺爺好。”
老先生連頭也沒抬,“終於肯找男朋友了?”
傅明贄“嗯”了聲,把周齊從門口拉過來,“他就是周齊。我準備今年年底和他結婚。”
老先生抬頭,掃了眼周齊,“周齊?”
周齊出列,“到!”
傅明贄冷靜地把出列喊到的男朋友拉了回去。
老先生審視著周齊,“還沒成年?毛長齊了嗎?”
周齊:“……?”
突然手被碰了碰,周齊低頭,看見傅明贄勾著他的手指頭,把他的手攥到了手心裡。然後他聽見:“周齊已經標記過我了。”
周齊:“……??”
傅老先生臉色稍變,“終生標記?”
“嗯,終生標記。”手被牽起來,抵在唇角親了親,“所以,他是我的小alpha了。”
周齊從宅子裡出來,腦子還懵。
他站在小院裡,“我什麽時候標記過你了?”
他倒想。
標得上嗎?
傅明贄捏緊他的手,淡淡問:“告訴別人我屬於你,你討厭這樣嗎?”
周齊低頭看看手,又抬頭看看人,耳朵動了動,“我討厭別人說我小。”
“嗯?”
周齊:“以後說我是你的alpha,要說我是你的大大大大大alpha。”
傅明贄嘴角翹了翹,親了親周齊的耳朵,“好,我的大大大大大alpha。”
梁文超生日到了。
要說交情,周齊委實跟梁文超沒什麽交情。只是一般別人來約他,除非忙,走不開,周齊都答應。
周谷仁把事兒都安排得很好,生日禮物給錢他代買,周齊空手去就行。
或者帶個女伴。
但周齊沒有女伴,龍王已經被他傷透心了,這輩子都不可能再碰女裝一次,還信誓旦旦說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再上一次周齊這大尾巴狗的當。
周谷仁去找的周齊。
車裡空的。周齊瞧周谷仁:“今兒不用帶女伴嗎?”
“沒要求,又不是舞會,arty也不是沒請女孩子,但是……”周谷仁猶豫了下,試探性地,“哥,傅總知道你今晚來玩嗎?”
周齊還沒說,周谷仁自己就繃不住了,“他今天不能再來逮你了吧?”
“……”
“你這個逮字,我覺得需要改改。”
周谷仁苦著臉,“你明白我意思就成。”
他習慣性地往後視鏡看了眼,忽然想起來:“哎,哥,這次你沒帶龍過來嗎?”
他這堂哥,有點兒東西。
有一個叼炸天的未婚夫,還養著一個先天聾啞,身世不幸的女朋友——上回賽車,超兒在“速度與激情”裡都講了,說龍先天聾啞,還渾身都是血栓,每天都要靠周齊照顧吃藥,生活十分艱難。
“龍?”周齊一頓,歎了口氣,“龍頑疾不治,前兩天……剛走了。”
周谷仁:“?!”
“人世無常,活在當下,好好開車。”
周谷仁這幾個哥們兒為什麽老約他出來,周齊也理解。
周平松小兒子——這個身份就像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周先生又嫌棄他
拿不上台面,所以消息基本閉死,外面對“周齊”這個人的了解基本等於零。
周家二少,聽著好聽,但還就是個私生子。
私生子,再有錢也沒牌面,就算是這幾個二世祖也沒必要搭理周齊。
但如果這私生子突然成了資本圈大佬的結婚對象呢?
“是嗎??”梁文超一驚,“龍……走了?”
周齊喝了口香檳,歎息,“從賽車場回來以後情況就不好了,這誰能料想到呢?七月初就這麽突然走了……”他衝梁文超舉了舉杯子,“唉,算了,不說這個了,今兒你生日,生日快樂。”
人女朋友死了,還快樂個屁。
梁文超原本揣好了,都打好草稿了的來探底兒的話,全胎死腹中了。他憋了好一會兒,最後拍了拍周齊肩膀:“兄弟,節哀順變。”
周齊把眼睛揉紅了,“珍惜眼前人。”
“……對。”梁文超更憋了。
跟梁文超聊天,一直有道視線落在周齊身上。
梁文超走了,周齊偏頭去看。
姚成紀似笑非笑地望著他,朝他舉了舉酒杯。
姚成紀個兒高,清臒,五官極俊,卻近乎病怏怏的蒼白,顯得嘴唇滴了血似的紅。長得是好,但通俗地說,不像個好東西。
周齊頗有興致地瞧了他一眼——挽著姚成紀手臂的是個沒見過的年輕男孩兒。
不是顧停洛。
“巧啊,又碰見你了。”周齊走過去。
姚成紀嘴角勾了下。
周齊瞥他旁邊的青年,“新男朋友?”
姚成紀挑眉,“算是吧。”
“哦,”周齊點點頭,意指明顯,“那舊的呢?”
姚成紀笑了,垂了垂眼睫,帶著點兒輕佻,“小朋友,舊衣服沒扔,就不能買新的了嗎?”
周齊愣了會兒,“……六。”
姚成紀沒聽懂,“嗯?”
周齊:“誇你的。”
“……哦。”
晚上十一點,成年人的夜晚才剛剛開始。
但周齊的夜晚卻結束了。
周齊現在是不和傅明贄一起住了,但他昏了頭,傅明贄說了幾句作為omega在床上該說的話,他就答應了一系列的男朋友行為守則。
譬如每天晚上十一點半前必須回家。
周谷仁有點兒愣,“才十一點,哥你要走了嗎?”
“嗯。”
“傅總的要求?”
“不是,”周齊斬釘截鐵,“是我對於自身早睡早起身體健康的要求。”
“好的,”周谷仁說,“我信了,哥。”
周齊:“……”
今天的生日會清場了一個高級餐廳,大多數人都在梁文超那邊兒聚著,吵吵鬧鬧的,周齊要走,就去給梁文超打了個招呼。
閃光燈照得人睜不開眼,似乎聚著幫人在拍照。
“兄弟,我先走了。”周齊去打招呼。
梁文超被一群人簇著,睜大眼,“這才幾點啊你就要走?有事嗎?”
周齊含含糊糊:“嗯,有事兒。”
“那真是太可惜了,”梁文超招手,“那你走前能過來拍張照嗎,留個紀念。”
“行啊。”
周齊走過去,梁文超親自給他騰出來一個中間的地方。
周齊站著,插兜,白毛還翹著兩三縷,很沒誠心地衝鏡頭一咧嘴。
下半夜三點半,周齊睡著
,叮鈴鈴鈴地打過來一通電話。
黃毛鬼哭狼嚎:“帝哥,帝哥!”
周齊一句“操-你媽”已經到嘴邊了,但黃毛沒有給他口吐芬芳的機會:“帝哥你上熱搜了!!你富二代的身份終於被曝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