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齊趴在床上,沉默地看著擺在他臉前面的微信聊天記錄。
這是昨晚的記錄。
-小明:火鍋吃得開心嗎?[愉快][愉快]
傅野從來不用表情包、顏文字、微信自帶表情,周齊一見那倆微笑的小笑臉,稍稍覺得不太對勁。但麻辣火鍋讓周齊失去了求生欲。
-男朋友:開心啊!
-小明:有多開心?[愉快][愉快]
周齊忙著灌酸梅湯,匆匆打了四個字:特別開心。
-小明:好,那你好好開心。晚上見。[微笑][微笑]
開心到晚上十點半,周齊回來了,被按著從頭到腳洗了一遍,洗掉身上的麻辣火鍋味以後又被按著從內到外洗了一遍。主要是內部清洗。
可能也不算清洗,說清洗是為了顯得體面點,事實上就是一次不體面的懲罰。
有一件事很能刺激周齊的視覺神經,就是他是狼狽的、不著寸縷的,而傅野連衣領上都沒有一絲多余的皺褶,神態也一如往常,好像並沒有在做什麽不堪的事。
甚至於說,即使傅野以現在的樣子去開會,也並無不妥。
只有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是濕漉漉的。
一洗洗了兩個多小時,周齊感覺他像一條去寵物店洗澡的狗,被洗得不成形狀,連毛都蔫巴巴地黏到皮上了,才被護工放出來。
到今天早上,周齊都不知道昨天晚上傅野在生什麽氣。
可能是心眼太小了,氣他出去吃川蜀火鍋不帶他。
可傅野他媽的從來不吃辣,氣他出去吃麻辣火鍋不帶他幹什麽?
無理取鬧的男人。
門推開了。
現在是早上七點。
周齊懶得抬頭,只聽見:“洗漱了嗎?”
“洗啦。”周齊抬了抬嘴皮子,“我再睡會兒。”
“待會兒再睡。”木質櫃一聲落物的輕響,“把牛奶喝了。”
周齊連頭也沒抬,趴著問:“在哪?”
傅野說:“櫃子上,你先坐起來。”
周齊慢騰騰地撐坐起來,一條腿屈著,手肘搭在膝蓋上,不是很正經地打量著傅野,突然呲牙一笑:“我怎麽沒看見?你擋住了啊。”
明明就在手旁邊,傅野皺起眉,端過玻璃杯遞過去:“沒看見?”
“刺啦——”
細微的拉鏈聲。
傅野端在玻璃杯上的手一僵,垂眼盯著周齊。
周齊近了近,鼻尖只有幾公分遠了。“被褲子擋住了啊,傅老師。”
捏在玻璃杯上的手越來越緊。
“傅老師,喂我嗎?”
傅野抬起另一隻手,要去抬周齊的下巴,讓他別……離得那麽近。周齊只是在捉弄人而已,並非是認真的。
周齊是那種最不像會喜歡男人的人,不怎麽喜歡跟他上床,也同樣不會喜歡做這種下流的事。
只是想捉弄他。
“別鬧,周……”
手剛剛碰到周齊的下頜,傅野看見,周齊一眨不眨地看著他,舔了一下。
握著牛奶杯的手力道一下子失衡,“砰”地一聲,玻璃杯在地面上摔得碎裂。牛奶潑濺到了周齊的眼下、肩窩、手背,細細地沿著肌理向下淌。
周齊舔了舔手背:“熱的啊。”
傅野一臉心平氣和,抽出抽紙給周齊擦了擦臉:“抱歉,沒拿穩。你去洗個澡吧。”好像怕了周齊會再說什麽似的,傅
野繼續說,“洗完我要問你一件事。”
周齊抬眼:“什麽事?”
“你洗完澡再說。”
“……哦。”
頭髮上也黏糊糊的,周齊又順便洗了個頭,頭髮濕漉漉地出來了。
早餐在餐桌上,火腿奶酪可頌,蔬菜沙拉。
說實話,周齊覺得傅野以後要是不當演員了,還可以去當個廚子。
周齊在桌前坐好,乖乖地問:“傅老師,你想問我什麽啊。”
傅野推過一杯果蔬鮮榨,早餐桌上涇渭分明地顯示了成年人跟小學生的區別,周齊喝果汁,傅野喝黑咖。
其實周齊想喝可樂,但傅野不給喝。
傅野說:“我想問你,你願不願意拍電影。”
周齊一愣,笑了:“傅老師,您還想著讓我拍電影呢?我不是說了我不行嗎。”
“我可以教你。”
“……”周齊喝了一會兒果汁,問,“你為什麽非得要我去拍電影呢?”
傅野平靜道:“因為我想捧你,讓你一直留在這個行業。而不是離我越來越遠。”
周齊愣了愣,問:“傅明贄,你覺得我會離你……越來越遠嗎?”
傅野垂下眼:“是的。”
無緣無故的直覺。
讓人不安,讓人精神緊張,讓人看不見明日。他下意識地認為周齊不會久留,不會久留在他身邊。他留不住周齊。
‘他喜歡我,卻不會留戀我。’
像病人的譫想,一直不停地在他耳邊重複。
周齊沒想過去拍電影。
他對以後所有的預計截止到全球總決賽結束,十一月份,十一月份以後,基本就到了他該離開這個世界的時間點了。
時間一直很短,不要說兩個月,就是兩年,像上個世界過去的兩年,也不過是眨眼瞬間而已。
周齊不清楚下個世界還能不能再遇見傅明贄,或許還能遇見,還會再把他忘一次,他也可能會再追一次傅明贄。
也有可能他的這段初戀就不了了之了。
都有可能。
誰知道呢。
他也從來沒想過在這個世界會重新碰著傅明贄。
明知總有一天要分手,還要費多大功夫都要把人追到手這事是挺缺德的,可他喜歡傅明贄,就看見傅明贄心癢,躁火難平。
他不喜歡暗戀。
走不走的主動權目前在周齊手上,離開的時間節點由他自由選擇。但憑借系統透露給他的那點兒有限的信息,周齊推測在一個世界停留的最長時間不會是完全自由的,比如上個世界的原主付出了十年生命的代價,那他在上個世界能停留的最長時間應該就是十年。
這個世界同理。
周齊不知道這個世界原主又付出了多長的生命代價,也不知道到哪年他有可能會被強製離開,但就是原主付出了一輩子的生命,他也不會在這裡停留一輩子。
他喜歡傅明贄,可他不會為傅明贄在這個世界留五六十年。
他要回現實,去拿世界冠軍。
奪冠要靠自己的手拿。而非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看別人如何榮耀集身,讓國旗在賽場上飛揚。
五六十年,還有下個世界,他等不起。
他只能盡量地……多陪陪傅明贄。
周齊瞧著傅野,問:“那什麽時候拍?”
“年底。”傅野一頓,“你同意了嗎?”
周齊笑嘻嘻道:“劇本定了嗎?你先跟我
說說拍什麽,你想讓我演男幾唄。”
“選定了好幾個劇本,我認為其中一個現實向的青春片比較合適。”傅野一臉雲淡風輕,但耳朵有點發燙,“如果你願意,你可以演男主角。”
周齊有點兒驚訝:“男一啊,抬舉我了,你不怕我壞你口碑?”
“製作周期長,可以慢慢磨,你不會的我教你。”傅野很冷靜。
周齊又問:“你也會參演嗎?”
“嗯。”
“那你演什麽?”
傅野面上不動聲色:“男主角的老師。”
周齊:“……”
傅野頓了頓,說:“不是戀愛片,是現實向的片子。還有一個問題需要你確認,就是……男主角和老師之間存在一種模糊的、不成熟的愛情,所以屬於同性禁忌題材,上映會受到限制,票房也受限,而且媒體會有兩面性的非議。唯一的好處是會去參加國內外電影獎項的競爭,拿獎幾率很高,對於新人來說,是個很好的起點。”
周齊:“……”
傅野很矜持地看了一眼周齊,問:“你願意嗎?”
周齊想了想:“那你給我片酬嗎?”
傅野露出一絲微笑:“如果你答應,片酬由你定。”
“我不要錢,你都包養我了,我還要什麽錢。”周齊向後仰了仰,靠在椅背上,抬著下巴看著傅野笑,“換個別的?”
“換什麽?”
周齊往前傾了傾,興致極高:“換場我上你的床戲?有床戲嗎?”
“……”
“沒有。”傅野微笑道。
“那……”周齊踟躕了一會兒,很小聲、很有志氣地說,“如果戲裡沒有,其實現實裡試試我也可以接受……”
“我不接受。”
“……真不可以?”
“不可以。”
周齊:“……”
傅野輕笑了一聲,問:“你很想上回來嗎?”
“有點兒,”周齊瞧他,“你動搖了嗎?”
不是上不上的問題,是周齊想讓傅野體驗一下沒面子的感覺。大家都是男朋友,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疼不能他一個人疼,爽也不能他一個人爽。
周齊想他是個很會為對方考慮的男朋友。
“沒有。”傅野站起身,淡淡道,“而且永遠都不可能。”
周齊:“……”
不行就不行,還強調說不行。
過分了。
傅野抬手,撫過周齊的下頜,動作很輕:“除了這個和分手,我別的都可以答應你。”
傅野心思很敏感,上個世界是,這個世界也是。一直如此。
不可以,分手。
周齊愣了愣,又沒事似的笑起來,拉了拉傅野的手,耍流氓似的說:“行啊,那你叫我聲哥哥吧。”
傅野一怔:“叫你……哥哥?”
“嗯。”周齊點點頭,鄭重其事道,“拿出一個弟弟該有的態度,叫到我滿意為止。”
“……叫到你滿意為止?”
周齊抬眼,挑釁似的問:“叫不出口?”
“……沒有。”
周齊說:“那我聽著。”
傅野安靜了好久,才俯下身,輕輕吻了吻周齊的耳朵,嗓音發沉:“哥。”
真要命。
叫得這麽矜持,還跟勾引人一樣。周齊想。
周齊挪了挪屁股,想了兩秒:“不夠乖,再叫一遍。”
“……”
又安靜了好半天。
手指悄悄地蜷緊了,耳朵發燙。傅野垂下眼瞼,很輕、很輕地說:“哥哥。”
周齊比了個一點點的手勢,很沒b數地說:“可以再乖一點嗎?你是弟弟,不是哥哥。”
“……”
“再叫一遍。”
不是不合格,就是周齊想聽傅野多叫幾聲。
“……”
周齊想了想:“可能是你穿得太正式了,你要是帶根紅領巾可能感覺就來了,要不你去…………”
傅野微笑著打斷了:“周齊,你今天很閑嗎?”
周齊:“嗯?”
“那我幫你找點事做。”傅野側在周齊耳邊,少見的語氣溫和,“你喜歡紅領巾?”
下午,r基地。
江正鳴今天多看了周齊一眼:“你還有時間去打籃球?”
周齊點了根煙:“哪打了,沒打。”
“不打籃球你戴什麽護腕?”
點煙的手一抖:“……算卦的說今天出門不帶護腕有血光之災。”
江正鳴:“……”
作者有話要說: 機場寫的,少了點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