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MR跟K2一賽,影響力超出了CMR俱樂部,甚至傳娛公司預計過的范疇。
全隊solo賽結束後的兩天內,關注量最高的幾家青年向國家官方媒體微博號都進行了轉發和短評評點,官方一開口,又迅速地把這件事推上了新高度。
一家官微的短評結尾:“這一戰,揚眉吐氣。為我國的優秀人才點讚!”
各大論壇還在繼續熱火朝天地討論。
其中三區一個熱帖:“周齊單挑K2全隊的這件事是真的關注度高,還是傳娛公司惡意營銷,流量造假,把周齊這個一點兒偶像營業能力都沒有的花瓶炒作起來的陰謀?”
樓主主樓寫著:“emm,怎麽說呢,就倆電競職業隊私底下打一局不入流的solo賽,營銷成連著好幾天微博熱搜屠版,太小題大做了,真實惡心。”
這個帖子言語描述清晰,矛盾明顯,一發帖兩三個小時就蓋了好幾千樓,在三區獨領風騷。
1L:“我先叫一聲7爹,待會兒再來罵你。”
2L:“???你敢罵我爸爸?”
3L:“無論你說了什麽,我就一句話,777NB。”
4L:“NB 1。”
5L:“NB 2。”
……
289L:“樓主的意思是現在娛樂經紀公司惡意營銷炒作連國家青年官微都能買通,一起給流量藝人炒作了是嗎?對於你這種敗壞國家名聲的行為,建議罰款五百,拘留十五天。”
290L:“職業選手也是運動員,國家賽區尊嚴的事能叫炒作?”
291L:“非電競圈路人,昨天晚上我和樓主一個想法,直到我今天早上看了比賽的錄播,我多了一個好爸爸。”
三區的流量加上前兩天CMR比賽的流量,十幾分鍾一個帖子變成了網友大型認親現場,嚇得發帖樓主連忙溜了,再也沒出現過。
但樓主溜了,這棟樓還在繼續向上頂,討論方向慢慢歪到了周齊本人上。
536L:“一人血書周齊轉業CMR俱樂部。”
537L:“二人血書。”
538L:“三人血書。”
……
600L:“轉業我覺得夠嗆,畢竟還是明星賺錢多,你們說周齊這算是艸的什麽人設?”
601L:“國、國民爸爸?”
602L:“我不會叫777爸爸的,因為我不想亂,倫,這個26歲的老男人該死的甜美。”
603L:“別罵我,我總覺得周齊狗得很,有種讓人想追出三條街打他的氣質。”
……
1551L:“管他什麽人設,紅就好了。”
紅——紅是一個很抽象的概念,很難說清一個人到什麽地步才能算爆紅。
周齊也沒概念。
但他對自己的表情包很有概念。
逛一次微博,周齊發現了上千張自己新製作的表情包。
因為他在比賽直播裡說了一聲把他粉毛的表情包刪掉,所以周齊新發現的、從來沒見過的新表情包裡全都換成他黑頭髮的了,有路拍、合照、直播截圖。
“777”超話頭一個。
五個縮小版的K2隊員,中間一個放大版的他,手中被P了兩筐橘子,整張表情包的海報式配色極其溫情柔和,配字“感恩父親節,父愛如山”。
第二個。
“轉發這個周齊,你就能下崗再就業,找到新工作。”
圖是從直播截圖裡摳出來的,周齊本人西裝革履,目視前方,競技館背景P成了藍色,一張職業應聘三寸半身照。
周齊:“……”
現在早七點。
今天行程安排得很緊,上午以Emporio代言人的身份拍雜志內刊,中午接受采訪,下午做造型,晚上參與互聯網之夜的晚會。
互聯網之夜是國內一個相當有影響力的盛典晚會,從三四線到一線,上百名演員藝人都會收到邀請函,然後由娛樂圈前輩為各位知名一二線藝人頒發獎項。
意義不大,主要是各方明星在造型上爭奇鬥豔,發豔壓通稿。
這些事挺無聊的。
所以周齊推了中午的工作,推了下午跟晚上的工作。
傅野進臥室時,看見周齊單腿屈起,坐在飄窗平台的邊兒上,還是昨晚睡覺的時候穿的藏青色T恤,寬寬大大地掛在平直瘦削的肩膀上。同一邊的手肘放在屈起的膝蓋上,側著臉看窗外,晨光把黑發照得泛金。懶懶散散的樣子。
“今天想做什麽?”傅野問。
“等拍完雜志,去CMR基地吧。”
傅野又問:“你要把重心放在CMR上了嗎?”
“不是,”周齊從飄窗上跳下來,笑起來,“就是不想在沒意思的事兒上浪費生命。公司今天的活都太無聊了,我乾點別的。”
周齊大概是唯一一個會把別人求而不得的圈內資源當成“浪費生命的事”的人。
他挑眉:“怎麽,你不想我去?”
不想。
不想讓周齊去。
傅野也不太喜歡自己這種小孩子一樣鬧脾氣的想法:不想周齊打遊戲,不想周齊去基地,不想周齊跟一群職業選手混跡到一起。那些人和事都會分走周齊很多注意力。
他討厭周齊理別人不理他。
毫無緣由的討厭,又理所當然,好像很久以前,他就很討厭這件事了。
但傅野不可能把這種幼稚的想法說出口,也不可能意識到他面對的是一個對於千萬女性無解的問題:“我跟遊戲,你選哪個”。
傅野冷淡道:“沒有,我不干涉你的自由。”
周齊瞧了他一會兒,手指勾著一個灰黑漸變色玻璃瓶,“呲——”地朝傅野噴了一噴頭:“傅老師,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小心眼啊。”
小豆蔻的甜氣濃烈地彌漫開,又慢慢散出檸檬的香調。
一噴頭的量有點兒太多了,周齊自己被嗆得咳了一聲:“操,這味好濃。”
“……”傅野從周齊手裡拿過瓶子,“Emporio送來的香水?”
周齊捂著鼻子去開了室內換氣。“嗯,公關寄來了十來瓶,今兒上午要拍雜志內刊,說讓我自己選個香型。”換氣太慢了,周齊又去開了窗戶,用力地吸進一口,“我覺得這瓶不太行,這味太騷了。”
傅野輕輕地把香水瓶放到旁邊的木櫃上:“是你用太多了。”
“男朋友,那你幫我啊。”陽光刺目,周齊半眯著眼,側頭去望傅野,“男朋友”三個字咬字格外重。
明明是前天晚上確定的關系,卻很適應這樣的稱呼。
很喜歡,還想……更進一步。
手指微蜷,語氣矜持。“可以。”
Emporio一共送來12瓶,包括目前還沒正式面市的兩款香型,是目前Emporio品牌下所有男士用香的類型了。
周齊把十二個小盒子排排坐成一行,然後眼巴巴地看著傅野。
傅野淡淡問:“你喜歡什麽味道?”
“我gay得不是很有經驗,不太用香水。”
傅野皺眉:“……不是gay才會用香水。”
周齊張腿大剌剌坐著,瞧他:“那你用嗎?”
傅野:“……”
以前誤以為傅明贄不是gay的一個很重要的指標就是,傅明贄從來不用香水。周齊在一群網癮少年裡混跡了二十多年,對gay的了解十分片面。
差不多就是會穿小短褲、噴香水、日常化妝、互稱姐妹的一群人。
周齊湊過去,嗅了嗅傅野:“你喜歡用什麽味道的?我可以和你用一樣的嗎?”
傅野身上的味道很淡,偏冷,似乎是種木質香,又藏著點薄荷的氣味。不濃鬱、不衝突,不會有強烈的冒犯意味,顯得疏遠而有禮。
和上個世界乾乾淨淨、只有淡淡的檸檬香氣的男孩子不一樣了。
很不一樣。
周齊向後靠了回去,歎了口氣:“算了,我不喜歡你用的這款。”
傅野神色不變,只是交叉的手指錯得很緊:“那你喜歡什麽樣的?”
“檸檬的氣味吧。”周齊說。
“柑橘調嗎?”
“可能差不多?”周齊聳了聳肩。
傅野拿了一個盒子來,拆開,遞給周齊,平靜道:“這個是柑橘調,前調是檸檬、佛手柑,你可以噴在手腕上試一下。”
周齊瞧了他好一會兒,笑了,接過香水瓶卻沒乖乖地往手腕上塗,又噴花露水似的朝傅野噴了一噴頭:“那就這個吧,謝了。”
傅野:“……”
“不是這麽用的,”沉默片刻,傅野問,“要我教你嗎?”
“好啊。”
“坐過來。”傅野說。
周齊抬起眼來,帶著點笑:“傅老師,坐哪?”
“坐得近一點就可以了。”傅野說。
兩個人左右距離不過半米,周齊挪近了一半:“這樣?”
“再近一點。”傅野又說。
周齊又挪了一半,緊靠著傅野,用手指抵著傅野下頜讓他偏過臉被自己親一下,笑著問:“傅老師,夠近了嗎?”
鬼使神差的,說出口就意識到不應該說出口的——
傅野說:“再近一點。”
“怎麽近?”周齊半坐起身,張開腿,跪到傅野的大腿兩側,這樣的跪坐姿勢要他弓著腰才能到平視高度,他撐在傅野身後的沙發靠背上,“這個距離,傅老師可以開始講課了嗎?”
傅野的耳垂就在他眼前,周齊含在齒間廝磨了幾秒鍾,輕聲說:“傅老師,再近,就進去了。”
耳朵應該是傅野最不能碰的一個地方。
傅野渾身僵下來,語氣聽上去尚沒有變化,淡淡道:“柑橘調香水是酸調,手腕內側的PH值偏低……”扣住了周齊的手,“塗在外側為宜。”
周齊又咬了一下傅野的嘴唇:“好啊,老師幫我。”
老師幫我。
傅野捏緊了周齊的手指。
用得少了,檸檬的清淡香氣才氤氳開來。
“然後是耳根,少量……塗抹。”
“耳朵啊,”周齊低低地問,“要是這個地方的話,以後我來幫老師的忙,好嗎?”
指腹撚在周齊耳後,傅野一時失了力道。
“……抱歉。”傅野迅速地收回了手。
周齊瞧著他,惡劣地衝他一笑。
傅野裝作視而不見,繼續平和地說:“最後是膝蓋,可以在膝蓋……”
說不下去了。
周齊倒沒在做什麽事,只是跪坐在沙發上,因為怕癢連傅野的腿都沒碰到,傅野說到“膝蓋”就開始乖乖地卷褲腿。但褲子還沒寬松到可以卷到大腿的地步。
傅野垂下眼:“卷不上去就脫掉吧。”
然後親吻了過去。
“別把我當成另一個人了,你現在喜歡的是我不是他。”這是在周齊出門前,傅野說的具有素質公民特色、禮貌交往特質的最後一句話。
拍雜志內刊差點遲到。
兩頁內刊,兩張硬照,換兩套衣服。
安排有助理幫周齊換衣服,但周齊很正經地拒絕了。傅野是個很靠譜的人,露在外面的地方什麽也看不出來,不露在外面的地方什麽也不能看。
而且這個露不露在外面的衡量標準還不是長袖長褲的西裝,是夏天穿的短袖短褲。
一個十分靠譜、貼心的男朋友。
內刊拍得還算順利,兩個多小時結束,周齊可以在12點鍾的CMR午飯時間點前趕到CMR基地,蹭江正鳴一頓飯。
如果昨天沒有過一次相當不愉快的地鐵經歷,大概今天周齊還可以繼續坐地鐵去CMR俱樂部。
坐地鐵5塊錢,打出租108,每天來回,省206塊人民幣,攢42年可以在A市買個20平方米的廁所。
討生活不容易的。
周齊向來出門坦坦蕩蕩,不戴帽子不戴口罩,昨天他就坦坦蕩蕩地出了門,往地鐵站口走。
但還沒到地鐵站口,突然幾個年輕女人指著他驚聲尖叫:
“周齊!!”
“爹!!!”
“我操周齊!!!”
幾個年輕女人開始向他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周齊下意識地撒腿也跑——他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跑,可能出於是動物的追逐本能。
他一跑,那幾個年輕女人一叫,幾個年輕男人也開始向他撒丫子跑。
也邊跑邊叫:“爹等等我!!!”
很像是拋妻棄子現場。
好幾個人在地鐵口附近一起瘋跑,邊跑邊喊,讓地鐵工作人員誤以為發生了暴,亂搶劫事件,於是駐地鐵防爆人員也開始追著周齊跑。
最後周齊被地鐵防爆人員緝拿歸案,遣送回了傳娛公司。
如果周齊常逛微博,他能看見昨天中午的熱搜,上面有他被防爆人員緝拿歸案的路拍圖,一臉懵逼,像個無家可歸的孩子。
周齊覺得他可能以後不會再去坐地鐵了。
再去兩次,就要以“擾亂社會治安秩序”被拘留派出所了。
助理開車把周齊送到了CMR俱樂部。
江正鳴到門口接周齊,一臉“你他媽的怎麽又來了”開口嘲諷:“今天來的路上沒被抓起來?”
周齊心想“這事江正鳴怎麽知道”嘴上死不承認:“我哪兒被抓了,你少放屁。”然後迅速轉移話題,“小江兒,中午吃什麽?”
“你愛吃什麽吃什麽。”
“別啊,”周齊沒正形地勾肩搭背上去,“哥幾個吃什麽我就吃什麽。”
“嘁。”江正鳴沒推周齊,撇了撇嘴。
但周齊話還沒說完:“吃完好送你上路。”
“……”
然後周齊如願以償地被踹開了。
走出兩步,周齊沒跟上來,江正鳴又很煩躁地轉過頭去看周齊:“你走這麽慢看風景呢?”
周齊直接停下來了,笑嘻嘻的,什麽也看不出來:“走太快磨腿,小江兒你先走,先去幫我點個外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