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元旦就快期末考試了,春節在一月末,期末考試在一月中旬。
過了最後一個小假期,學校的學習氣氛就漸漸緊張起來了,學期短,複習任務重,進度快,最後一個雙周周末兩天的放假時間被扣得只剩下了大半天。
周齊也開始正兒八經複習了,半個月沒再碰過電腦。
但到了這種最後複習的時候,最努力的一批學生往往不是成績最拔尖的學生。至少周齊體驗是這樣的。
年級第一還是以前的作息,不早起背書,也不熬夜複習,做完手頭的任務就看看課外書,倒是周齊每天定五點半的鬧鍾,早上跟死了一樣的在宿舍床上背語文。
成效頗著,文言文都基本背過了,還背過了不少字詞成語。
包括“相敬如賓”詞義是“形容夫妻間相處融洽,互相敬愛,像對待賓客一樣”。
周齊這才想起來,他好像以前跟傅明贄瞎用過這個詞。
雖然是瞎用,但也不算用錯了,如果他跟傅明贄是cp,cp是couple,couple是夫妻,那四舍五入就歪打正著了。
反正周齊是這麽想的,他才不想猜傅明贄怎麽想。想也是笑話他,不如不想。
期末考試如期而至。
考兩天,考前學生老師都匆匆忙忙的,到了考試的時候,倒過得慢慢悠悠,除了考試不用做別的事,再努力複習也見效不大。
傅明贄遵守約定,沒翹期末考試。
成績在考試後兩天出,照例開個家長會,家長會後就正式放寒假了,二十多天不到一個月的時長。
家長會照例沒人給周齊來開,也照例沒人來給傅明贄開。
周齊這邊是爸媽都在數百公裡外,知道了也不來開,至於傅明贄那邊,周齊估計傅明贄都夠嗆跟家裡人說過要開家長會的這事。
離開家長會還有半個小時,班裡同學都紛紛收拾東西準備回宿舍了,來得早的家長已經在外面走廊上等著了。
周齊紋絲不動,也沒收拾東西,托著腮跟同桌笑:“你說咱倆怎麽跟孤兒似的,這太他媽慘了吧,家長會沒人來啊。”
傅明贄瞧他:“你這次還沒人來開嗎?”
周齊點點頭:“不光家長會,我爸媽也不回來過年了。”他停了停,“陰歷年你回家過嗎?”
傅明贄簡短道:“不回。”
“那你是要跟我一起過嗎?”周齊來了興致,“你寒假去我家呆著嗎?”
手指不自然地向周齊那邊動了動,年級第一矜持道:“如果沒人陪你,我就去你家。”
“我家裡也不算沒人陪我,張姨和她女兒會在我家跟我一起過年。”周齊說實話,但實話說了一半看見同桌冷了臉,就很善解人意地改了口,“但肯定跟你一起更好。要是你來我家,我可以跟張姨說一聲讓她們不用來了。”
“嗯。”
年級第一惜字如金的程度往往讓周齊聽不明白表意:“你嗯什麽?”
“她們不用來了。”年級第一吝嗇地補了個短句,又問,“要開家長會了,你要留在教室嗎?”
“我想留在教室,張峰又不讓我呆在這裡。”周齊嘴上說著不能留在教室,手上卻還在轉筆,一點要走的意思都沒有。
期末考試的成績條要在家長會才發下來,之前期中考試沒人開就算了,這次考試成績條連上要發的假期學校文件,不能沒人開家長會了。
傅明贄不動聲色地看他:“我去和班主任說一聲,我給你開,你給我開,怎麽樣?”
周齊一愣,手裡的筆掉桌子上了:“你給我開家長會?”
“互相開。”
“可以嗎?”
“我可以去和班主任說一聲。”
周齊想了想之前他在張峰那裡的待遇,問:“張峰會答應?上次我要給自己開他就把我趕回去了。”
是趕回去了。
回了宿舍,進了衛生間。
年級第一猛地臉火燒似的發燙,別過了視線:“我……去和他說一聲。”年級第一著急似的,說完就起身走了。
周齊這邊也想起來上次的事。
其實那時候除了逗逗好學生,周齊也沒別的想法。
頂多可能是覺著……被傅明贄乾肯定很爽?
事實證明,年級第一說話是管用的。
周齊一直穩穩當當地在教室裡坐到家長會開始,家長都坐在座位上,張班主任也走到講台上了,也沒人趕他走。
也沒人趕他旁邊的傅明贄走。
互開家長會,周齊很有儀式感地跟傅明贄換了個座位。
張班主任在講台上喋喋不休,周齊在下面打量傅明贄的桌面,跟他不一樣,傅明贄桌子上乾乾淨淨地就兩張白紙一支筆,教材教輔都收走了,桌洞裡壘了四五本書,整整齊齊,連書角都平整得沒有蜷曲。
周齊跟傅明贄住一起,宿舍也這個樣子,乾淨得不像男生宿舍。
周齊看看張峰,往傅明贄那裡湊過去了一點,很小聲很小聲說:“小明,你好乾淨啊。”
傅明贄默不作聲地看他一眼。
周齊嗅了嗅他,真心誇他:“我要是女的,肯定就向你表白了。”
上面張班主任在總結學期,傅明贄聲音壓得很低,也有點發悶:“你不是女的。”
“廢話,我肯定是男的啊。”周齊正說著,忽然瞥見張班主任冷颼颼地向他臉上看,連忙噤聲,“操,張峰看我了,不說了。”
張班主任瞪了周齊一眼,繼續撐在講台上說:“現在我把孩子們的成績條發給各位家長,這次期末考試市教育局統一出卷,難度適中,咱們班裡考得很好,平均分是理科班第一名,不少孩子都有很大的進步,我把成績條挨個發下去大家自己看一看具體的成績。”
“周齊,上來,幫忙把成績條挨個發下去。我看你在下面也閑得沒事乾,還來開家長會。”
“……”周齊走到講台上,班裡開家長會一群家長裡面摻進去兩個學生,不少家長在講台下面打量他竊竊私語。周齊倒聽不見下面說什麽,也不關心,他就關心一件事:“老師,就我一個人發?”
不公平啊,兩個同學,就使喚他一個人。
私底下還叫年級第一明贄,叫他就叫全名——跟他名字倆字沒關系,周齊碰見過張峰叫嚴禕小嚴。
不過比起被叫“小周”這種弟弟稱呼,當然還是叫全名更好。
張班主任威嚴地瞪他:“四十來張成績條你自己還發不明白?讓你在下面說話,開家長會你說我說?”
周齊沒理說,乖乖下去發條了。
周齊發條,不耽誤張峰繼續總結期末考試成績:“雖然期末考試班裡整體在年級裡進步了,不過就班裡名次來說,有同學進步就有同學退步,當然也有同學保持原本的水準不變。這次班裡的第一名還是年級第一名,就是傅明贄,這次也在教室裡,是第一排坐著的這位同學。”
“值得一提的是,傅明贄這次發揮比較好,也是理科市一,738分。”
班裡家長嘖嘖驚歎起來了。
周齊正好發到年級第一的成績條,一眼掃過去,個位數一串0,數學150,物理100,化學100,語文140,生物和英語各自扣了一分。
操。
這種成績,讓他怎麽考過去。
單說語文,就穩定高他幾十分。
周齊心情複雜地把年級第一成績條拍在了桌子上,瞧了他一眼。
傅明贄也看他,嘴角翹了翹。
周齊聽見後面的家長驚歎:“那個孩子就是傅明贄嗎?人家好像是從高一入學到現在都是年級第一吧?”
“是啊,以前只聽說人家學習好,今天看,長得也這麽俊氣啊?”
“哈哈,學神,這樣的孩子在學校裡最受歡迎了,不知道得多少女孩子暗戀。”
周齊腳步一頓,皺眉:“有嗎?”
傅明贄:“沒有。”
周齊笑了:“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嗎,你就說沒有。”
傅明贄淡淡道:“別人暗戀我。”
“別人暗不暗戀你,你難道還能知道?”班裡有點吵,周齊渾水摸魚,停在自己座位前逗好學生玩,“你說沒有就沒有了嗎?”
好學生又莫名其妙地惱了:“我說沒有就沒有。你要認為有,那你說是誰。”
周齊說話喜歡跟傅明贄反著來,笑嘻嘻道:“我唄,我暗戀你,這不就有了嗎?”
傅明贄猛地一僵,別過了視線:“……胡鬧。”
張班主任已經懶得管周齊了,繼續總結:“這次考試進步的同學也很多,進步比較大的同學有阮依、蔣子方……還有周齊。其中……”
四十來張條很快就發完了,周齊攥著條回了座位。
這次他考得還可以,語文超常發揮,考了108分,總分641,跟期中考試齊平,剛剛進級部前100名。
跟年級第一四舍五入差了一百分。
放在腿上的手被捏了捏,周齊往捏他手的同桌那裡看:“幹嘛?”
傅明贄低聲說:“我們走吧。”
“去哪?”
“回家。”
跟你一起。
寒假到了。
就家庭狀況來說,原主過得像個留守兒童,但周齊比原主也強不了多少,和家裡人不是鬧掰,只是因為家庭關系單純地疏遠。周齊爸媽沒怎麽管過他,不讀大學去打職業家裡也沒多過問。
所以基本出了家門以後,周齊過年就是和朋友一起過的了。
打職業也算競技選手,可跟傳統的運動競技不一樣,打遊戲的大多數是常人眼裡的“迷途少年”因為“網癮”輟學,被家裡趕出來,除了理想和朋友一無所有。
周齊每年跟這些朋友一起過年,每年朋友裡面都多幾個,少幾個,多了幾個新理想的,少了幾個扛不住壓力的,用不了幾年就換成了完全不同的另一批。
大家嘻嘻哈哈、胡吹八侃,喝酒到天亮。
今天就跟傅明贄一個人過年,倒算是周齊好幾年來過得最安分的一個年了。
張姨十幾年前就離了婚,只有一個比周齊小一兩歲上高一的女兒,往年原主一個人在家,都是張姨受周齊父母要求,帶著女兒來跟周齊一起過年。
但今年周齊帶同學回家,周齊跟張姨商量了一下,張姨可以放個年假。
原本假期周齊想的是放個三五天就得了,張姨走了,他總不能每天指望著外賣度日,但年級第一把年假時長硬生生拉長到了整個寒假。
原因是年級第一說他可以做飯,不需要張姨。
經過檢驗,這是真的。
周齊很好養活,給口飯就能活,不過年級第一的烹飪水準還不僅僅限於能讓周齊活命的地步。
周齊從冰箱裡拿出兩罐可樂,丟給傅明贄一罐,坐到餐桌前面,懶洋洋地看傅明贄:“小明,你怎麽什麽都會啊?”
放假後他吃兩天了,傅明贄做的飯沒有任何質量問題。
傅明贄看了周齊好一會兒,沒搭周齊的話,隻說:“假期也少玩遊戲。”
“嗯。”周齊含含糊糊地應了聲,想換話題,“我讓嚴禕幫忙買了點東西。”
但傅明贄沒跟著他換話題,盯著他:“你晚上睡得太晚了,熬夜打遊戲對身體很不好。你黑眼圈很重。”
周齊被教導主任訓了似的不說話,趴在餐桌上巴巴地看傅明贄。
放了寒假的這幾天他是睡得很晚。
可不單單是因為周齊想打排位,打排位白天不能打嗎?
主要是傅明贄跟他睡一張床,也沒什麽特別原因,就自然而然睡一張床上去了。
周齊想,只要他睡得比傅明贄晚,傅明贄就不好意思脫衣服。為了傅明贄不被他撞見不穿衣服惱羞成怒再跟他翻臉,周齊盡力了。
傅明贄看周齊這副樣子,拿他沒辦法,皺眉道:“以後早睡,晚上不許再打遊戲。”
“……”周齊有話說不出口,“晚上不玩遊戲,那我玩什麽?”
傅明贄又看了周齊好一會兒,不知道想到什麽了,耳朵紅了紅:“你可以找我。”
“好啊,我找你玩。”周齊瞧他,“但你得保證不跟我生氣。”
遊戲都不能玩了,那他還能找什麽事晚睡?
他不晚睡,要不騙傅明贄早睡?
周齊笑了,有點惡劣:“無論我做什麽事,你都不能生我氣,乖乖聽我的。”
年級第一臉熱起來,不明不白地“嗯”了聲。
周齊還要說什麽,手機鈴響了,來電顯示“嚴禕”。
周齊這才想起來今天約好嚴禕來給他送鞭炮。
不是劈裡啪啦震天響的鞭炮,也不是噌噌噌上天的煙花,私人住宅區不讓放這種東西,但過年了,周齊想買點煙花爆竹類製品。
能在前院裡放又不打擾鄰裡的估計只有那種細細的煙花棒,點燃了後白火花四射,小孩拿在手裡玩的那種。
周齊前幾年還跟朋友玩過,除了看上去稍顯傻X,沒別的毛病。
正好嚴禕說自己過年要去鄉下,要買不少那種連串劈裡啪啦響的鞭炮一起走,周齊就順便跟嚴禕說了聲,讓他從網上買鞭炮的時候順便幫他買點東西。
嚴禕答應了,問他是什麽東西,周齊不記得學名了,就憑著印象跟嚴禕說,買一打仙女棒。
嚴禕問他什麽是仙女棒,周齊言語贅述不清楚,就信誓旦旦地跟嚴禕說,去網購網頁上搜,肯定能找著。
這兩天嚴禕沒再聯系他,周齊估計是沒什麽問題,嚴禕應該買著了。
周齊接通電話:“嚴禕?”
“……”嚴禕那邊不知道為什麽安靜了好幾秒,才說話,“你要我幫你買的東西就叫仙女棒是嗎?”
周齊:“是啊,買到了嗎?”
嚴禕的聲音很冷靜:“買到了,我按你說的,網頁搜索‘仙女棒’,我買的是銷量最高的那一款。”
周齊:“那應該沒問題,我去你那裡拿?”
“不用了,我到你家了,我順路送過來。”嚴禕又難以言喻地頓了頓,“但我記得你說是要一打,一打是十二個,是嗎?”
周齊沒聽明白嚴禕的意思:“買一捆就行了,賣家都是按12根賣的嗎?12根不夠吧。”
“……12根還不夠嗎?”嚴禕那邊一直很冷靜的聲音透露出震驚,“周齊你瘋了嗎12個都不夠?賣家一共就六個型號,我一個型號給你買了一……個,你還想要多少?”
嚴禕在“個”和“根”的量詞之間徘徊了一會兒,還是選擇了沒那麽羞恥的“個”量詞。
“根”太昭然若揭了。
“型號?”周齊問,“還有不同顏色的嗎?”
“……”嚴禕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哪有換型號是換顏色的,當然是……大小了。”嚴禕說著說著就不想說了,他不知道就周齊這個不要臉的勁兒,傅明贄是怎麽跟周齊相處下去的,“我到你家了,你自己取出來看吧,不合適你自己退去。”
嚴禕一頓,補了一句:“以後他媽的別找我買這種東西,要買你自己買去。”
嚴禕是個很少爆粗口的人。
周齊沒摸著頭腦:“怎麽了,我讓你買幾根仙女棒,還辱沒你了嗎?你自己沒買嗎?”
“我買個屁,誰跟你一樣不要臉?”嚴禕停在周齊家門口,“我到你家門口了,開門。”
門鈴響了,電話扣了。
周齊愣神了一會兒。
傅明贄問:“嚴禕?”
“是啊,”周齊丟下手機,要起身去開門,“我讓他給我買了點煙花,他和我生氣了。”
傅明贄不動聲色地拉住了周齊:“你穿得少,我去開門。”
周齊看看身上的薄毛衣,又看了看傅明贄身上比他還薄的襯衫:“你穿得多?”
傅明贄沒理他,已經去開門了,周齊從衣物鉤上取下一件自己的外套跟了上去:“外面零下,弟弟你把衣服穿上行嗎?”
嚴禕抱著個半米長寬、沉甸甸的紙箱子等在門口。
他是不太想抱一箱這種東西過來的。
他真沒想明白,周齊買這種東西幹什麽,周齊不是說他是1嗎?
還有1要買“仙女棒”的?一買買12根,還想換著顏色來?
這也……太不要臉了。
門開了,嚴禕猛地明白了:“傅明贄?”
傅明贄冷冷淡淡地站在門口,垂眼看在嚴禕手裡的箱子上,他就穿了件單襯衫,挽著袖子,其他地方都一絲不苟。
周齊從後面給傅明贄披了件外套,吸了口氣:“操,6根仙女棒要用這麽大個箱子?這6根有這個紙箱子值錢嗎?”
6根,點燃了能燒三分鍾?
嚴禕打量周齊,笑笑:“你倆住一起?”
“在學校也住一起啊。”周齊從嚴禕手裡接過箱子,“什麽玩意兒,六根這麽沉……你進來坐坐嗎?”
“別了。”嚴禕扶了扶眼鏡,“你們倆自己玩,悠著點,年輕也別縱欲過度。我先走了,拜拜。”
嚴禕說走就走,馬上走了。
周齊抱著沉甸甸的箱子進去了,傅明贄把門帶上。
周齊跪在地毯上,皺眉:“小明,你幫我把美工刀拿過來,我開個箱子。”
傅明贄隨手遞了過來。
一分鍾後。
傅明贄僵在周齊身邊,第一次話說不連貫:“這是……是你買的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