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棠握著門把, 走進半截身子進來, 一臉天真地問:“我剛才好像聽到你們提到我了?”
她大眼睛撲閃撲閃的, 反襯得凌家父子倆的神情更加凝重。
凌浩然想帶女朋友走。
凌岩見大兒子望著祖師爺的目光那麽熱忱, 就氣不打一出來, 顫抖著食指,指向凌浩然:“你眼睛給我老實點!別看了!”
沈秋棠:?
她看向凌浩然:“你眼睛怎麽了?”
凌浩然搖搖頭,垂下眼眸, 擔心父親會不會也對沈秋棠這麽凶,又抬起頭問:“秋棠, 你跟我走吧。”
沈秋棠:???
凌岩氣得又一拍桌子:“把你對祖師爺那齷齪的心思給我收起來!我們凌家沒你這麽不孝的畜生!”
凌浩然想不懂:“爸,我跟秋棠又沒有血緣關系,只是她輩分大而已。”
沈秋棠一聽, 驚了。“你們在說什麽?”她問凌浩然:“你該不會……”
凌浩然點點頭,“抱歉,我都告訴爸了,但我沒想到他會情緒這麽激動。”
凌岩深深歎一口氣,心想早點把問題解決也好, 趁現在知道的人不多,把大兒子不該有的念頭掐死, 以免問題擴大。
哪知沈秋棠受驚過度, 握著門把的手一松,門全敞開。這才讓凌家父子看到,她身後還有局長、韓彬、凌浩延……
局長的受驚程度不亞於沈秋棠本人。
總之長輩們看著凌浩然的表情,都覺得他瘋了。
韓彬和凌浩延則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凌岩捂住心口想吐血。
沈秋棠整個人都石化了。
凌浩然隻當她年紀小, 不懂得處理著這些事,於是把她拉到自己身後,坦坦蕩蕩地跟大家說:“是我要她跟我在一起的。我知道你們接受不了亂輩分的事情,但我不覺得我跟秋棠之間的關系有什麽禁忌。大家要是有意見就衝我來好了,別為難秋棠。”
凌岩心想:我就是打折你的腿,也不會為祖師爺!
但這話跟凌浩然說,他也不會明白的。
無神論者怎麽會懂玄門中人的糾結。
凌浩然以為大家會像凌岩剛剛一樣反對他,甚至打他罵他。但都沒有,全部人都沉默了,像是在等最高領導人發號施令。
躲在他身後的最高領導人心想:我這張老臉以後要往哪兒擱呀QAQ
可事情已經鬧成這樣了,她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
她往旁邊走了一步,看上去很有長輩威嚴地站在大家面前,然後把自己的手從凌浩然的手掌心裡掙了出來,繼續看上去相當理性地對他說:“你先回家吧。”
凌浩然放心不下她。
局長接過祖師爺的話茬,馬上對凌浩然說:“對呀,你手上還一堆案子呢,早點回去休息。我們要談一些韓彬組裡的事,你剛好也回避一下。”
他們既然有公事要談,凌浩然也隻好配合,他深深地看了沈秋棠一眼就離開了。
凌浩然走後,韓彬關上書房的門。
大家都等著沈秋棠解釋一下她跟凌浩然的關系,但她什麽也沒說,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拿出了祖師爺罕見的威嚴,強製大家轉移注意力:“開會吧,來把最近奇奇怪怪的事都理清楚。”
她說得奇怪事是指人皮燈籠和凌浩延被吸空功力的事,但其他人都覺得沒有什麽事,比祖師爺跟凌浩然在一起更奇怪的了。只是祖師爺既然避開了這個話題,大家自然都不再提。
開會先說的是凌浩延被鬼上身的事。
凌家血脈能被鬼上身本就稀奇,凌浩延還是在凌家祖墳被吸幹了功力,這更是幾乎不可能的事。畢竟凌家祖墳周圍都做了法,尋常的鬼怪甚至都無法靠近。
近期發生的事,讓大家像被包裹在層層迷霧之中。
沈秋棠心裡有一條漸漸明朗的線,“比起凌家的事,你們沒發現還有一個現象更加蹊蹺嗎?”
她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出兩步,背對著大家,伸出右手,掐指點算了幾個人的生辰八字,最後回頭。
“袁子銘屬金,溫楠屬木,韓彬屬水,浩延屬火,小廖屬土。五行之一世間難遇,居然一下子就湊齊了,還剛好都出現在我們身邊。尤其是韓彬,硬是被逆天改命換了個屬水的命道送進了玄天門。”
韓彬抿唇,這是他心頭永遠去不掉的傷疤。
其他人面面相窺,雖說這確實太巧了,但又能證明什麽呢?
沈秋棠心裡當然有答案,但她沒有告訴大家。
會議最後,悲催的凌浩延拉著沈秋棠問:“祖師爺,那我的功力要怎麽恢復?”
沈秋棠:“你都被吸幹了還怎麽恢復,重新練吧。”
凌浩延目瞪口呆,心想命運不會對他這麽殘酷吧!
大家一一走出書房,韓彬還跟他打趣道:“讓你平時總仗著玄術高明到處惹禍,這下剛好磨磨你的性子。”
凌岩從凌浩然走後,就一直沒說過話。
等到開完會,其他人都走了,沈秋棠也打算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溜之大吉時,凌岩終於開口:“祖師爺,我有些事想向您請教。”
沈秋棠心想:算了,這張老臉不要也罷。
書房中只剩下凌岩和沈秋棠二人。
凌岩從書架上拿出一本相冊,翻開相冊的裡面,是一張張古籍內頁的照片,他指著其中一張說:“祖師爺,您說的五行子齊聚的擔憂我知道。玄天門的古籍裡記載過,有道禁術,就是利用五行子當容器,承載鬼王之力,率領鬼邪橫禍人間。”
照片中的內頁,隻余剩下這道禁術的後患,至於如何修煉的內頁,早就被撕毀,古籍上還有撕毀的痕跡。
凌岩的目光越發沉重:“阻止五行子被利用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殺了五行子。除此之外,祖師爺是不是想借助爐鼎,將功力恢復到鼎盛時期,對抗鬼王之力?”
爐鼎是誰?不言而喻。
凌岩猜的這個理由,比實際情況冠冕堂皇多了。
沈秋棠是真的沒臉跟小輩們說,她跟凌浩然在一起是因為愛情。但她笑了笑:“關於鬼王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也絕對不會用浩然當爐鼎。”
凌岩滿臉疑惑。
沈秋棠沒說太多,隻叫他放心,她不會傷害凌浩然。
**
戀情公開後,沈秋棠再面對小輩們時,總覺得自己為老不尊。
於是她收起往日的嘻嘻哈哈,刻意端起正經的樣子。她以為自己這樣能顯得成熟穩重些,但她忘了她那張十幾歲的臉。在別人看來,她更像是小孩在裝成熟,反倒顯得更幼稚了。
凌浩然看在眼底,隻覺得她可愛。
就是……
朗朗天空,斑駁的樹蔭下,凌浩然摟著沈秋棠的肩膀,坐在警局附近的木椅上。
警察午休的時間很短,忙起來的時候甚至來不及吃飯。所以他們倆經常在中午找個地方,隨便一起吃一口,盡量的找時間多一起待會兒。
凌浩然看著沈秋棠那張長不大的臉,笑著問:“像你這個年齡的女孩子,不都喜歡秀恩愛嗎?怎麽你就怕極了別人提起我們的關系,就因為輩分?”
沈秋棠無奈地說:“你會在你孫子面前秀恩愛嗎?”
凌浩然摸摸鼻子,有時他真搞不懂沈秋棠的輩分到底是多大,居然能把他爸看成孫子輩的。
但現在見她這麽糾結,其實他心中也有一絲懷疑,自己跟父親公開戀情,會不會做錯了?
只是他們倆遲早要公開,總不能以後還隱婚吧。
不過他萬萬沒想到,沈秋棠壓根兒就沒想到結婚那麽遠的事。
畢竟她能不能活到那時候,還是個未知數呢。
兩人一口飯團一口水,吃的東西簡簡單單,但跟喜歡的人在一起,心情就會甜甜蜜蜜。
沈秋棠放松的靠在凌浩然的肩膀上,捏了捏他手臂上的肌肉。
凌浩然很有耐性地陪她玩,她用力捏時,他就緊起手臂,讓她捏不動;等她松手了,他再放松。十分幼稚的遊戲,他們倆卻玩得興致勃勃,都笑彎了唇角。
沈秋棠捏著捏著手就往下,慢慢地想要跟他十指交握。
可兩手十指才穿插到一半,不遠處就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哥!秋棠姐!”
沈秋棠立刻正襟危坐,故作成熟地向正在跑過來的凌浩延笑了笑。
凌浩然眼底閃過一絲無奈,囑咐完弟弟別闖禍就回警局了。
凌浩延心想:我現在功力全無,拿什麽闖禍啊?
他這次來找沈秋棠,是溫楠的寵物醫院那兒出了點問題。
到了寵物醫院後,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凌亂的前台。
狗糧貓糧像仙女散花般散落一地,各種遛狗繩逗貓棒亂七八糟的掉在地上,讓場面莫名地有些不正經。
溫楠穿著白大褂,跟小廖穿著黑T恤,用身軀擋住辦公室的門,門上貼著小廖畫的效果一般的符,們裡面似乎有什麽的東西在往外撞。
小廖看到沈秋棠像看到了大救星:“祖師爺!您可來了!”
溫楠抵著門,臉都憋紅了,“秋棠快來!我快撐不住了!”
門裡的東西感應到外面人更多了,開始鬧得更歡。
沈秋棠閑適地往前走了兩步,小手一揮,讓小廖和溫楠走開。
小廖立刻乖乖聽話。
溫楠還有些疑慮,擔心門裡的東西沈秋棠應付不來。
小廖沒給他太多疑慮的時間,一把把他抓走,不讓他再耽誤祖師爺收拾髒東西。
沈秋棠晃晃脖子,轉轉手腕兒,接著一腳踹開辦公室的門。
一隻比她身形還大的大白熊犬,猛地朝她撲來。
要是普通的狗,沈秋棠可能還會怕一下,萬一被咬到得了狂犬病怎麽辦。可一見大白熊犬的身上,附著一隻枯瘦的女鬼,沈秋棠立馬就不害怕了,甚至還有些親切。
打鬼對她來說,真是再爽不過的事情了!
只見她左手亮出白光幻劍,右手畫了一道符。
接著口訣一念,往女鬼身上一點,枯瘦的女鬼就被甩出大白熊犬的身上了。
凌浩延走到沈秋棠身旁,居高臨下地看著跌倒在地的女鬼,“嘖嘖”兩聲:“你說你怎麽這麽沒出息,居然附在一隻狗的身上。”
無辜的大白熊犬昏倒在地。
溫楠才不管什麽鬼不鬼的,把場子交給玄天門的人,就開始悉心救治大白熊犬。
女鬼虛弱地說:“我的鬼力太弱,附身不了陽氣重的人,要是接近陰氣重的人又容易害死人家。”
小廖有些茫然:“聽你這麽說,你好像還是個好鬼?那你剛才怎麽還那麽凶?”
女鬼搖搖頭:“不知道,我剛才完全控制不了我自己。”
小廖提議給女鬼超度,但女鬼忙道:“不要!我一直留在人世,就是為了與我愛的人能再見一面。”
小廖心善,心想幫鬼完成心願,它以後也能投個好胎,就問她愛的人在哪兒?
女鬼說:“我也不知道,但我能聞到,他就在這個城市。”
沈秋棠:……
趕情你附在狗身上,就是為了當搜尋犬?
不一會兒之後,韓彬趕來把女鬼帶走。
他剛給女鬼拷上做過法的手銬,寵物醫院馬上就暗湧起一股龐大的陰氣。
韓冰警鍾大響,望向周圍,“怎麽回事?”
沈秋棠想了想,低聲說:“糟了,可能是袁子銘在這兒。”
果不其然,袁子銘抱著一隻黑色的吉娃娃,走進了寵物醫院。
跟他有仇的凌浩延一臉厭惡地問:“你怎麽來了?”
袁子銘看到他也一臉厭惡,但見沈秋棠也在,先客客氣氣地跟她問好,又一臉厭煩地跟凌浩延說:“媽的,剛認識的小網紅太難搞。她的狗有病了非讓我找人幫她治好。這不是溫楠醫術高明嘛。”
小吉娃娃本來奄奄一息地被袁子銘拎起後頸皮,但它看到女鬼之後,立刻齜牙咧嘴,像是有應激反應一樣。
小廖小聲問:“祖師爺……”
沈秋棠點點頭,“嗯,交給你了,去練練手吧。”
袁子銘一臉驚惶地看著幾位大師:“怎麽回事?怎麽又讓他拿我練手?”
凌浩延說:“不是你。”同時一把拍開他拎著狗的手。
吉娃娃襲向韓彬,想要救女鬼。
結果被小廖輕而易舉的拎了起來,貼上一道符,就被軀離出狗身了。
沈秋棠心想:你還不如你對象呢,起碼人家還知道找條大狗附身。
男鬼跌倒在地,女鬼心疼地看著他,“求求你們放過他,我們生前都是好人,死後也是好鬼。”
韓彬把男鬼也拷了起來,一臉冷漠:“放心吧,我們是正規單位。”
沈秋棠看了一遍在場的人:袁子銘、小廖、溫楠、韓彬、凌浩延,五行子都齊了,事情肯定不簡單。
她仔細觀察著周圍,垂在身旁的手不停地偷偷畫著符文。
就在她手掌往下一壓,白光從地上冒出,將五行子包圍住的同時,洶湧的陰氣從四面八方衝進來,把兩隻鬼的七魂六魄都撕裂後吸收,再擰成一股勁兒,衝向沈秋棠。
沈秋棠的長發被吹起,白光護住了五行子,但她周圍卻是空蕩蕩的,沒有一絲保護。
陰氣像水一樣滲透進她的身體。
韓彬、凌浩延和小廖都擔心到不行,可掙扎不出白光,只能看著沈秋棠慢慢垂下頭,四肢也變得越來越無力。
陰氣不斷地攥緊沈秋棠的身體裡,她的神情看起來也痛苦極了。
袁子銘喃喃自語:“完蛋了,這會死定了。”
溫楠瞪他一眼,心想他就知道說喪氣話,可眼下看起來,也確實是要完蛋了。
就在此時,沈秋棠忽然勾起一抹笑,雙手握成拳,像是將陰氣牢牢鎖在體內。接著指尖對準自己劃了一道符,最後拍在自己腦門上。
“啪”地一聲,陰氣瞬間無影無蹤。
這一幕勾起了凌浩延的回憶:“我……我好想見過這道玄術。”
韓彬疑惑:“咱們玄天門沒這樣的玄術啊。”
小廖跑到沈秋棠身旁,關切地問:“祖師爺你沒事吧?”
沈秋棠搖搖頭,像是飽腹一頓,渾身充滿了力量,接著開口說話:“這道玄術是禁術,玄天門裡只有我跟你們的老祖宗凌易會。凌易學會之後,就把修煉之法撕毀了。浩延之所以見過,是因為他被鬼上身那晚,就是被人這樣吸幹了功力。”
其余五人一臉震驚地看向沈秋棠,倒不是因為她說的內容,而是因為她的聲音。
凌浩延眨眨眼問:“祖師爺,你聲音怎麽變了?”
沈秋棠平時是清脆爽甜的少女音,但現在突然變成了禦姐音。
她笑了笑,伸手看看手臂上凸起的學員,唇角的笑有些無奈,“這道玄術之所以是禁術,是因為使用者會漸漸成魔。我十六歲得道,音容相貌便停在了十六歲。如今我用了這邪術功德已破,音容相貌自然也會改變。”
小廖、溫楠和袁子銘都聽得雲裡霧裡的,韓彬和凌浩延則一臉擔憂。
韓彬低語:“看來是有人專門設了今天的局,利用五行和祖師爺的善念,逼祖師爺入魔。這種邪術,一旦沾了就很難停下,祖師爺若是不繼續吸取陰氣,很可能會遭遇不測。”
凌浩延緊張道:“祖師爺,那你接下來要怎麽辦?跟我一起重新修煉,還是繼續吃鬼?不吃鬼的話,你……”
沈秋棠無所謂地說:“可能會老死吧,反正我早就死過一回了,不怕。”
只是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看來她得抓緊時間把問題解決。
要是她搞不定,把問題留給小輩們……就以小輩們那點能耐,肯定更搞不掂。
那人世間可就慘了。
**
沈秋棠花了一些時間,才把陰氣完全吸收。
期間凌浩然給她打了幾個電話,都被她拒聽了。
她在自己房間裡,試著掐著嗓子說話,可還是禦姐音,然後又特意上B站,找到配音演員教大家如何說蘿莉音的視頻,照著練了好一會兒,才把聲音恢復到跟以往差不多。
練好後,她給凌浩然回了個電話。
她忐忑地壓著聲音,用蘿莉音說話。
結果凌浩然一下子就聽出來不對勁兒了,“你聲音今天怎麽怪怪的?平時你不都喜歡裝成熟嗎,怎麽現在又學小孩說話了?”
不愧是破案無數的凌大隊長,洞察能力真牛。
可你在你女朋友身上洞察能力那麽牛幹什麽呀!
蠢!直!男!
沈秋棠在心裡默默吐槽,然後說:“哪有,我就是嗓子不太舒服。”
凌浩然聽出女朋友不高興了,馬上哄:“我晚上帶你去喝滋潤嗓子的湯好不好?”
沈秋棠笑著點點頭,“嗯!”
凌浩然推薦的湯果然好喝,不過沈秋棠覺得跟他在一起,就算是餐風露宿也很幸福。
她又想到了上輩子的時光,她跟落魄的李將軍兩人餓著肚子坐在稻草堆上,暢想著等到國泰民安、風調雨順的好時節,兩人一定要痛痛快快地喝一頓大酒,不醉不歸。
凌浩然指尖蹭了一下她的鼻梁,“笑什麽呢?”
沈秋棠說:“我們去喝點酒吧!”
凌浩然心想你才多大,喝酒不好吧。可她眼神灼灼地,他一下子就心軟了,想著反正自己在呢,就陪她任性一下吧。
他帶沈秋棠來到一間酒吧,給她點了一杯跟汽水差不多的酒。
沈秋棠看著裝滿粉紅色液體,杯緣還掛著一顆櫻桃的“酒”,無話可說。
她朝路過的服務員揮了一下手,點了兩杯烈酒。
服務員看著強壯的男人握住小姑娘的手說:“你不能喝這個。”然後小姑娘撅起嘴,一臉任性。
服務員心裡嘀咕:這倆人什麽關系?這小女孩成年了嗎?用不用幫她報警?
殊不知這強壯的男人就是警察。
凌浩然並不是心軟的人,但沈秋棠每次一跟他撒嬌,他就硬不下心了。順著她的意,跟服務員點了兩杯烈酒,心想就滿足一下她的好奇心,讓她嘗嘗,反正她肯定喝不慣的。
不料沈秋棠舉杯就乾,豪爽的仿佛梁山好漢!
凌浩然看愣了,心想自己的小女朋友到底還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一面?
桌上的空杯越來越多。
一再妥協的凌浩然最後一次妥協,是想著就滿足她一次好了,等她喝夠了自己就送她回家。
誰知女朋友酒量太好,他也喝多了。
兩人都醉醺醺的,他索性就在附近的酒店開了個房間,讓她睡會,等自己就醒了就叫車送她回老宅。
可沈秋棠喝醉就變成了話嘮,一直摟著他脖子要跟她聊天,聊得還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哇……那時候你多囂張啊,穿著鎧甲連鬼都不怕!”
“你說你多蠢,明知道朝中奸臣要陷害你,你還傻乎乎地回京……”
凌浩然笑著搖搖頭,隻當她電視劇看多了,想哄她去睡,卻突然被她壓住,來了個沙發咚。
沈秋棠臉蛋紅撲撲的,眼神迷蒙蒙的,身上還帶著酒香。
她軟軟地靠近他,他下意識地摟住她,兩人不知不覺就滾到了床上。
當酒精揮發到極致,戀人就只剩悱惻纏綿。
凌浩然光著上身躺在床上,雙手攤開,等著騎在他身上的女孩,對他進行下一步進宮。
沈秋棠把礙事的衣物統統扔到床下,眯眼欣賞著男人肌肉結實的身體。
脖子上的玉墜有些礙眼,她醉醺醺地把玉墜扯下。
一瞬間,他周圍仙氣暴漲。
沈秋棠一下子就清醒了。
她雙手撐在他的腹肌上,後怕地想還好沒把他給睡了。不然不小心吸光他的仙氣,不就害死他了嘛!
她連滾帶爬地站到地上,把衣服撿起來,又丟到他身上:“你臭不要攆!快把衣服穿上!”
突然被冷落的凌浩然張二摸不到頭腦,心想我的衣服明明都是你扒下去的。
鬧了一通後,兩人都醒酒了。
換好衣服,凌浩然叫了車。
兩人在酒店門口吹冷風的時候,沈秋棠忽然說:“浩然,要是哪天我突然不在了,你就忘了我,當我是一場夢吧。”
凌浩然面無表情地看了她好一會兒。
沈秋棠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是不是自己突然說這話太傷感了?
凌浩然輕聲一哼,“那肯定不是春夢。”
沈秋棠心歎:哎,男人啊,在這方面真記仇。
**
不過沈秋棠不是開玩笑的,她是真的要離開了。
分析完從自己復活後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她決定回到當初封印鬼王的地方,一探究竟。
臨走前,她跟凌浩然說,自己要去旅行。
凌浩然信以為真,還說等他放長假了,要帶她去她沒去過的地方。
沈秋棠笑著點頭答應,心裡卻知道,那只能是個遙遠的夢了。
她心裡對凌浩然是很愧疚的。
因為他們倆明明沒可能有結果,可她卻沒有勇氣告訴他。
她甚至都不敢去想,如果自己回不來了,他要怎麽面對自己的失蹤。
一想到他瘋狂地找自己的畫面,就像有把刀子捅進她心裡。
她不敢再想了。
跟凌浩然道別後,她就告訴凌岩和局長,自己要啟程了。
凌岩和局長提出想跟她一起去,助她一臂之力。
可沈秋棠毫不留情地說:“算了,你們倆幫不上什麽忙的。還有,千萬別讓那五個人跟過來,他們去了也只有當炮灰的份,別白白送命。”
那五個人裡,有人想去,有人不想去,但韓彬是百分百想跟去,可惜他去不了。
因為世上除了沈秋棠之外,沒人知道她當初把鬼王封印在哪裡。
沈秋棠坐在火車上,無心看窗外的風景。
她拿手機當鏡子,看了看自己,忽然發現自己的頭髮一半都白了。
這是她玄術下降的象征,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打得過驅使鬼王之力的人,恐怕這回要凶多吉少了。
貨車停站,原本作在沈秋棠身旁的人換了人。
她余光感覺身旁的人有一絲熟悉,轉頭一看,竟然是凌浩延。
“凌浩延”粗眉一挑,朝她笑了笑。
沈秋棠仔細地看了看,這個笑容是多麽熟悉呀。
他不是凌浩延。
她輕聲喚道:“蠢徒弟。”
附在凌浩延身上的凌易回道:“傻師父。”
“我就知道是你。”從她屢屢夢到凌家祖墳開始,她就知道後來發生的事有凌易的手筆。
見沈秋棠眼角泛起淚光,凌易嫌棄道:“別哭啊,你哭最醜了。”
沈秋棠破涕為笑。
師徒倆默契十足,一路上話不多,在北方的一座小城下車後,又刷卡買了一輛二手車,開到了一個很偏僻的湖邊。
那裡湖水湛藍湛藍的,美極了,可四周半點生氣都沒有,像是在天和地之間,隔開的一個獨立空間。
師徒倆站在湖邊。
沈秋棠問:“準備好了嗎?”
凌易說:“嗯,我都等了一千年了。”
沈秋棠笑了笑,忽然怕有些話等會就沒機會說了。“雖然平時總叫你蠢徒弟,但不得不說你把師父復活這事,還是挺有遠見的。”
“……師父。”
“嗯?”
“你復活這事跟我沒關系。”
沈秋棠:???
“那我是怎麽復活的?”
凌易的粗眉擰起:“不知道。你將鬼王封印之後,我發現有人企圖驅使鬼王之力。但又查不到更多的線索,所以才用血脈延續之法,讓自己的魂魄存世千年,在適當的時機,再附在後人身上行動。”
沈秋棠神色凝重:“難道是背後看不到的那隻手將我復活的?”
空氣凝重起來,若真是這樣,恐怕他們師徒倆聯手,也難以應對敵人。
到底是個什麽麽樣的人,才能讓一個死的魂飛魄散的人,完整無缺地復活了?
沈秋棠看著湖面被陽光照射的波光粼粼,忽然一笑:“管他呢,全力以赴就死了。”
她上次封印鬼王時,也不知道結局會怎樣。
放手衝,努力創造出做好的結果就是了。
凌易微笑點頭。
師徒倆一起躍起,跳進湛藍的湖水裡。
那是通往封印地的唯一通道……
**
沈秋棠已經失聯好幾天了。
在她出發去旅行之後,凌浩然無論是電話還是微信都找不到她。
他很著急,可身邊的人,無論是局長還是凌岩,都對沈秋棠的失聯表現得很冷漠。
這讓凌浩然十分不理解。
好在他是個警察,尋蹤破案最在行。
於是他查到沈秋棠買了一張到北方的車票,她還在落腳地刷卡買了輛二手車,最後他一路尋過去……
沈秋棠和凌易跳進湖裡後,儼然到了另一個世界。
湖底下昏暗腥臭,四周陰風陣陣,白骨遍野。
“這裡跟以前不一樣了。”凌易觀察著周圍說。
他們倆上次來到這兒封印鬼王時,這裡雖然也是昏昏暗暗的,但很空曠,哪像現在這麽多髒東西。
沈秋棠望著前面的橋,還有橋下怨氣河中慘死的無數冤魂,隻覺徹骨的寒:“這裡已經是座鬼城了。那背後的人野心不小,看來是想做新秩序的王。”
凌易冷哼一聲,幻化出手中白刃,走向橋去,“管他怎麽想的,若是想為禍世間,先問問我們玄天門的人同不同意。”
他左腳剛塌上橋面,腳下便陷下去一塊。
好在沈秋棠眼疾手快,把他往回拉了一把,不然掉到怨氣河裡去,怕是要被底下的怨魂吃光了他的魂魄。
沈秋棠看著這條長長的橋說:“這橋是紙扎的,罪孽深重的人過不去。”
凌易看著橋下無數冤魂:“所以橋下這些鬼都是過橋時掉下去的?”
沈秋棠點點頭。
凌易不解:“我一聲降妖除魔、行善積德,若非魂魄一隻留在世間,早已位列仙班,又怎會罪孽深重?”
沈秋棠撇他一眼:“別忘了你現在在你後人身上,凌浩延可是個混世魔王。”
凌易:……
回頭要托夢給凌岩,讓他好好教訓凌浩延!
“那現在怎麽辦?”凌易問。
沈秋棠看了看四周,然後凌空花了一個巨大的符,最後念起口訣,往前一指。
四周的白骨震動,借著符文之力飛向前方,搭起了一條白骨橋。
修玄之人用鬼邪之力,變回破了道行。
凌易眼看著沈秋棠的頭髮逐漸全部變白,握緊了拳,卻也別無他法。
沈秋棠依舊心大,無所謂地說:“沒事,我們走吧。”
白骨橋幽幽長長,像是走不盡。
等到師徒兩人都不知道走了多久,搖曳的火光照亮四周,他們來到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密室。
密室原本不大。
可當人越往邊緣看,邊緣就越來越遠。
等回過神時,密室已經無邊無際了,火光的影子卻還印在地上。
“桀桀桀桀桀……”
不知從什麽方向傳來了陰森的笑聲。
接著地上騰生起五道柱子,柱子最上頭刻著生辰八字,往下綁著四個人。
沈秋棠擰眉:“袁子銘、溫楠、小廖、韓彬,你們怎麽……?”
四人渾身是傷,血水順著柱子往下流。
正中間的柱子是空的,估計原本是要綁凌浩延的,只是沒想到凌浩延被老祖宗上了身,躲過一劫。
袁子銘奄奄一息地說:“救……救命……”
韓彬用盡最後的力氣說:“你們快走……快走……”
柱子後面的地上出現一道長長的人影,接著一個杵著拐棍的中年男人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沈秋棠看他有點眼熟,仔細回憶了一下,才想起他是在一家拍賣行見過的古董商。
當時他在勸自己勇敢跟愛的人在一起。
現在仔細一想,他大概是想讓自己在世上留下更多牽絆,這樣對付他的時候就會多了幾分貪生怕死吧。
沈秋棠冷笑一聲,他想多了,她們玄天門的人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對鬼邪手下留情的。
凌易上前一步,看清了背後之人,朗聲道:“我知道他,他叫商越,當年是鬼王身邊的一個傀儡。沒想到鬼王被封印之後,竟然還一直活到現在。”他咬著牙說:“不知禍害了多少人的性命,才續命到現在。”
商越拄著拐杖說:“等我成了新鬼王,就沒有禍害人一說了。”他用哄小孩的語氣說:“我要萬物萬靈都做我的奴隸!”
“你想得美。”屬什麽都不能輸士氣,沈秋棠及時吐槽。
商越眼睛一眯:“你們玄天門的人確實有本事。我布了千年的局,就是為了一舉殲滅凌易,掃開我成為鬼王的所有障礙。可沒想到啊,凌易不知用了什麽玄術,居然見沈秋棠復活了。”
凌易在沈秋棠耳邊小聲說:“真不是我。”
沈秋棠心裡更加疑惑了,不是徒弟,也不是商越,那到底是誰把自己復活的?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先把商越殺了再說。
師徒倆使出同樣的招式,召出幻劍。
但商越也早有準備,他雙手向上一撐,四周響起巨石挪動的聲音,衝天的鬼氣從四面八方衝進來。
五行子的身體霎時變成了容器。
他們的血肉像被溶解了一樣,化成水順著柱子往下流,匯聚到了密室中間。
商越慢慢往前走,站在五人血水匯聚的地方,嘗試召喚出鬼王之力。
凌浩延的肉體已經撐不住了,凌易從他身上脫離出來。
沈秋棠也因剛才連接白骨橋,體力消耗了大半,五行子吸納著鬼氣,也將她的功力吸走。
情勢十分不利。
不服輸的凌易撐著劍直起身子,笑得像個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