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離家， 陳鴻琳並非一時衝動。出了家門，他掏出手機，撥出一個號碼。

　等了三秒， 電話被接通。

　“大半夜的擾人清夢， 找死啊？”話筒裡傳來暴躁老哥的怒吼聲。

　如果真的不想搭理他， 應該直接掛斷電話，而不是接通後罵人。

　陳鴻琳心裡一暖，“剛被趕出家門，能不能在你那住幾天？”

　“你沒睡醒還是我沒睡醒？‘25抽必出SR’的抽卡天賦， 陳家怎麽舍得趕你？”對方聲音微頓。

　“說起來比較複雜， 總之現在無處可去。”陳鴻琳捏了捏鼻梁，感覺倦意上湧， “好消息是， 我找到了中型戰役零傷亡過關辦法。幫我這一次， 以後大家一起發財。”

　中型戰役過關辦法？零傷亡？做夢呢？

　對方不以為然， 給的回復卻是，“家裡空屋多的是，想住盡管過來。”

　接著，通話結束。

　“關鍵時刻，還是兄弟靠得住。”陳鴻琳好生感慨。

　想到從今往後可以跟陳家斷絕關系，他竟覺得渾身上下一輕松，仿佛長期壓在身上的枷鎖終於卸掉。

　“手裡有不少糧票， 撐過三個月沒問題。”陳鴻琳邊走邊盤算。

　“三次小型戰役能出一張SR卡， 一個月就是十張。留下一部分自用， 其余可以高價賣出。”

　“上回抽了八百多次才抽到一張【增援卡】， 這回不知道要多久……”

　想想總歸餓不死，他放下心來。

　——凌晨， 周乾元用鑰匙開門，然後躡手躡腳往裡走。

　他沒開燈，怕驚擾到入睡的家人。

　“你還知道回來？！”暴喝聲響起，燈光隨之大亮。

　見老頭子精神矍鑠，絲毫沒有睡意，周乾元不情不願地走上前，喊了聲“爸”。

　“聽說你跑去申請中型戰役？能耐見長啊！”周父怒極反笑，“那可是中型戰役！我手下五十名10級精英都不敢說包過，要到處買卡做準備。你倒好，腦子一熱，就帶著所有人進去送死！”

　周乾元低頭懺悔。

　在遊戲裡，他預感到回家後會迎來狂風暴雨。只是沒想到老頭子覺都不睡，也要第一時間罵他一頓。

　“說話！別以為裝啞巴就能沒事！”想到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人手一下子折損不少，周父心疼不已。

　“我的錯。”周乾元自我反省。

　“情報不足，成員配置有問題，材料卡積攢太少。”

　“不過……”

　他抬起頭，終於把內心疑惑問出口，“中型戰役到底多難，你怎麽也不跟我說清楚？”

　周父眼一瞪，“不讓你去你偏去，你還有理了？”

　周乾元，“……”

　我不是，我沒有，就是好奇。

　“外面小道消息，說什麽的都有。我不親自進去見識見識，怎麽告訴你？”周父越想越火大，“結果呢？你比我先進去！”

　周乾元秒慫，“我這不是聽說再過兩年土地絕產，心裡著急嗎？”

　“著急就能亂來？周家就這麽點家底，你一口氣糟蹋了三分之一！敗家子！”周父氣到胸口疼。

　周乾元趕緊澄清，“沒有沒有，就死四個。其他人過關了，活的好好的。”

　周父原本捂著胸口，聞言動作一頓，懷疑自己聽錯。

　“我還兌換了袋土豆種子。”周乾元求生欲旺盛，迅速從牆角包裹裡翻找出屬於自己的那份，“你看！超級種子！”

　周父一陣恍惚。他心想，難道自己被騙了？其實中型戰役沒那麽難？

　“說說看，到底怎麽回事？”周父的心情逐漸平複，人也恢復冷靜。

　“那天進遊戲大廳，剛好碰見陳家少爺。聽說他想申請中型戰役，但是湊不夠人，我就動了心思……”周乾元把事情經過複述了一遍。

　周父開始認認真真，聽到後來想打人，“一個3級村民，操控幾輛投石車就能通關？其余33人在旁邊看著，啥都沒乾，就能躺贏？說話前能不能過過腦子？撒這種謊誰會信！”

　周乾元一口咬定，“我說真的，沒騙人！”

　周父世界觀受到劇烈衝擊，一時間，頭腦一片空白。

　周乾元心有不忿，“周末聚會的時候，老同學能一不小心說漏嘴，讓你知道土地快要絕收的消息。憑什麽我就不能交上好運，遇見高人帶過關？”

　周父沒好氣道，“所以什麽便宜都讓咱們老周家佔了是嗎？得了空我是不是還得回鄉下看看，祖墳有沒有冒青煙？”

　周乾元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回家祭祖吧，說不定是祖宗保佑。”

　周父，“……”

　喲，你還來勁了？

　“不信算了。”周乾元無所謂道，“反正以後多多收集材料，再弄張【增援卡】，中型戰役包過關。”

　“等我兌換到植物肥料、超級種子，堆放在你的面前，到時候你就沒話說了。”

　周乾元一副篤定的表情，讓人不自覺信服。

　周父暗道，難道兒子真的遇見了高人？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或許真有奇遇也說不一定。

　他隱隱信了幾分，面上卻板著臉，“過來，跟我詳細說說中型戰役裡的事。咱們自己組建人手也能過關，用不著求人。”

　“……哦。”

　周乾元心想，看不出，老頭子挺有志氣。他就算了，躺贏比較開心，每天還能白得10點貢獻度。

　——

　出了遊戲大廳，秦遠直奔郊區。走到一幢獨棟別墅前，他按下門鈴。

　不久，一名年輕男人穿著白大褂，趿拉著拖鞋，頭髮亂糟糟地出來，“瘋了吧？知道現在是幾點嗎？小心我投訴你擾民！”

　“你不是黑貓子，晝伏夜出？”秦遠納悶。

　白大褂斜眼看他，“那也投訴。”

　“我帶來的消息你一定感興趣，進去詳談。”秦遠示意對方開門。

　白大褂想了想，依言照辦，“要是不感興趣，以後別想進門。”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裡屋。

　秦遠環顧四周，發現客廳裡堆滿機器，弄的跟實驗室似的。

　“亞當，你還沒放棄？”

　“為了繼續，我寧可辭去研究所的工作，怎麽會輕言放棄！”白大褂給自己泡了杯咖啡，接著坐到椅子上，“有事說事，沒事右轉出門，恕不遠送。”

　“你曾經說過，精通謀略的村民玩家成長起來會很可怕，今天我總算見識到了。”秦遠緩緩開口。

　亞當微怔，“什麽意思？”

　“一個3級村民，擁有【輕型投石車圖紙】，計算能力超強。她以一己之力清剿敵軍，度過中型戰役第六日、第七日。”至今回想起來，秦遠仍止不住感到心驚。

　“等等，你等等！”亞當擱下咖啡杯，“一個3級村民，在沒人幫助的情況下清剿系統士兵？還是高難度副本？怎麽可能！”

　秦遠一愣，“村民玩家可怕，這個結論是你親口告訴我的。”

　亞當正色道，“我的原話是，學會製作弩車、投石車，村民便擁有了戰鬥能力。”

　“如果同時精通謀略，成長起來會很可怕。”

　“但是那個可怕，絕不包括單人清副本！”

　秦遠陡然意識到，自己弄錯了什麽。

　沉吟片刻，他問，“你曾經專門花時間訓練器械控制能力，現在呢？成果如何？”

　亞當：“如果隻操控一輛弩車或一輛投石車，精準度95%以上。如果操控兩輛，命中率80%左右。如果一輛弩車，一輛投石車，準確率更低。三輛和三輛以上沒試過。”

　“操控的器械越多，要計算、記憶的內容越多，難度翻倍增長。”

　“不是投石車砸到人就叫命中，盡可能造成大面積傷亡才叫完美落腳點。”

　秦遠：“可是她同時操控七輛，準確率超高，幾乎沒有失誤。”

　亞當猛地抬起頭，“不可能！”

　“我親眼所見。”

　亞當噎住，啞口無言。

　秦遠想了想，補充道，“看她的模樣，似乎遊刃有余，留有余力。”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過了許久，亞當一字一句道，“那一定是不折不扣的怪物。天分、經驗，缺一不可。”

　秦遠：“你的意思是，一般人做不到？”

　亞當回的斬釘截鐵，“沒錯。”

　“……我還以為後期村民都這麽能乾。”秦遠說不出心裡是什麽滋味。

　“個個都這麽厲害，糧食危機早解除了！”亞當端起咖啡，抿一口壓壓驚，“既然你帶來的消息十分有趣，那我也說點好玩的事給你聽。”

　說到這，他微微一笑，“研究有了進展。”

　秦遠一驚，“你真能設計出與‘無限建城’相似的全息遊戲，進行模擬訓練？”

　“不。”出乎意外，亞當搖了搖頭，“技術上存在障礙，始終無法突破，我已經放棄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

　“那你說的進展是？”秦遠蹙眉。

　“擺脫遊戲桎梏，設計小程序，專門訓練玩家某方面能力。”亞當眸中流露出一絲狂熱。

　“比如操控器械，今後不用辛苦收集卡片，再浪費卡片練手。”

　“比如你的職業槍騎兵，可近戰，可擲槍遠戰，還能騎馬打遊擊戰。據我所知，因為不擅長投擲，不習慣騎馬，你一般隻用長槍近距離搏鬥？有了程序，你可以在遊戲外訓練，直到熟練為止。”

　“聽起來不錯，成品做出來要多久？”秦遠迅速意識到提案的價值。

　亞當估摸著，“少則三個月，多則半年。”

　“這麽久？”

　“就算是小程序，要設計的一模一樣也很難，必須弄到具體參數。”亞當神情說不出的莊嚴肅穆，“如果訓練時用了錯誤的數據，一旦玩家習慣，進入‘無限建城’後改不過來，十有八九會完蛋。”

　“那就盡快。”秦遠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