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蕊:“5200萬兩次, 還有人要加價麽?”
席清音緊緊咬牙。
國畫技法遲遲沒有突破,也許這就是其中關卡, 他是真的很想要這塊墨石。
可是……
四手帳戶裡的錢肯定是不能動的, 死遁前還有個帳戶,但那是‘席清音’的錢。
今天他要是動了這錢,說不定明天‘死人用錢’這個話題就能直接飛上熱搜。
水蕊舉起小錘子。
席清音指尖搭在叫價牌上, 手指頭都被按壓的毫無血色。
就在他即將舉牌的前一秒, 身側忽然傳來一聲:“6000萬。”
直接提升了800萬華幣?
這是誰?!
眾人向著聲源看過去,只見容雲景目不斜視, 端正的坐在位子上。
聯系到他開場時好端端換座位的舉動以及多次出手的異常, 不少心思活絡的人已經帶著困惑的目光看著席清音了。
原先叫價的魚婷玉似乎還想跟價, 他身邊的黑袍人好像低聲說了一句什麽,魚婷玉聳了聳肩膀,很快靠到貝殼軟墊上。
“6000萬一次……兩次……6000萬華幣成交!”
這塊墨石最後到了容雲景手中。
席清音輕輕皺了皺眉, 視線轉向容雲景。
後者扭頭看了他一眼, 極快速度的轉開眼神,頓了會,又忍不住扭頭看他。
他幾乎整張臉都寫滿一行字:你千萬別誤會,我不是想要和你搶!
席清音莞爾。
他當然知道容雲景在想什麽,傻子也應該知道了。容雲景剛剛買了那麽多對自己沒有什麽用處的東西,估計就是想著給他買的。
只是席清音對此一直沒有太大感覺,直到墨石拍賣後,他的心底才是真的泛起了一絲感激之意。
這塊墨石對他太重要了,容雲景這一次簡直是精準的猜中他的軟肋!
想到這裡, 席清音又皺眉看向魚婷玉。
水蕊的聲音從拍賣台上傳來:“接下來是本次黑市競拍會的倒數第二件物品,這個東西,我想……你們可能會非常感興趣。”
席清音一邊聽著,一邊將注意力放在魚婷玉身邊的黑袍人身上。
不知道為什麽,席清音一看黑袍人,打從心底泛起不歡喜的感覺。
最重要的,原先他以為魚婷玉才是主導者,可是看剛剛兩人的交流,似乎她又很聽那個黑袍人的意見……
思考間,倒數第二件賣品已經被展示在眾人的眼前。
場內頓起嘩然。
聽見躁動聲,席清音下意識的朝拍賣台上瞧了一眼,這一看就心神巨震,險些直接從座位上站起身來。
不少人反應比他還激烈,早就已經站起來,滿臉驚訝與困惑。
“那不是席清音的印章麽?!”
“他的印章怎麽會出現在這裡?聽說席畫師逝去後印章就一直保留在他的管家身上,禦畫師協會想要了珍藏都沒有要到手。”
“他的管家是不是也參加了這次拍賣會?之前我還在想他怎麽把主人的畫作全給拍賣了,唯獨留著印章。感情是擱這裡等著呢!”
不少人歎息著看向管家那個方向。
“其實席清音也挺慘的,死前名聲跌落絕境,死後還不清不白。樹倒猢猻散,家產全部被親信變賣,現在連象征一個禦畫師尊嚴的印章都被賣了……”
各種各樣的討論聲中,管家的頭越埋越低,羞愧的無地自容。
席清音也很不好受。
要不是有一張面具擋著,他現在的表情管理絕對全數崩盤。
賣畫他還能忍,畢竟沒了還能再畫。賣印章是一個什麽神奇的操作?!
多年前征戰時,無數禦畫師身負重傷神志不清時也時刻叮囑人早一次晚一次擦拭印章,不使其沾染上戰爭的泥汙與血腥。
由此可見這個東西代表了什麽。
就像劍士的劍、皇帝的皇冠、一個母親的孩子一般,是無論如何也不可以被辜負與丟棄的‘第二條命’。
他將‘第二條命’交給信任的管家伯伯保管,結果轉眼就被賣掉了。
到底是贖什麽人,難道比他的‘第二條命’還重要麽?!
憤怒、委屈、心酸……
無數複雜的情感交織在一起,席清音感覺自己大腦一陣陣發昏,血液上翻,就連鼻腔裡都泛起了惡心的血腥氣。
他立即扭頭,紅著眼睛看向管家的方向。
管家視線並不在拍賣台的印章上,他正面色蒼白的看著後台處一角,滿臉虛汗。
那是候場的位置,黑市競拍會的壓軸賣品都會從後台被人抬出來。毫無疑問,這壓軸物品應當就是管家做出這麽多事情的原因。
直到這個時候,席清音的大腦才稍微冷靜了下來。
他凝神仔細觀察後台,那兒只有一個罩著灰布的巨大鐵牢籠。
牢籠裡有個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物品’,在灰布中若隱若現。光從外表上看並不能看出什麽,說實在的,席清音甚至連裡面的是不是人都看不出來。
印章的出現無疑將整個拍賣會推向了高.潮。
無數人摩拳擦掌,眼神發亮。
水蕊說:“相信大家都已經看出來這倒數第二件物品是什麽了。沒錯,這正是已逝S級禦畫師的禦畫印章。”
“這可不是一個僅僅能代表身份的印章,眾所周知,他的材質是羊脂玉,其上篆刻每一筆都是……”
每解說一句,眾人眼神就亮幾分。
與此對應的,是席清音越來越沉下去的神色。
過去的二十多年,他從來都不會想象到自己會經歷這恥辱的一天。
他的印章——代表了他前半生榮譽與尊嚴的印章就這麽躺在拍賣台上,接受在場所有人的審視與毫不掩飾的打量。
司儀正對著他的印章評頭論足,仿佛這印章就是一塊豬肉。
好處列出來,缺點列出來,最後這‘豬肉’被明碼標價賣出去,至此,他前半生所有的榮譽付諸東流。
想到這裡,席清音緩緩低頭,眼神中流露一抹痛色。
不遠處,容雲景本就十分擔憂,看到他是這個反應,短頓時神色一緊,坐立不安的看著這個方向。
眾人神色流轉間,水蕊已經拿起了小錘子:“這枚印章起拍價一億,一次加價五百萬!”
“……”
整個貝殼殿一片死寂。
印章除了‘席清音’本人賦予的含義,其珍貴性也難以用言語表達。擁有了這枚印章,很多普通禦畫師作畫都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幾秒鍾後的寂靜後,有人迫不及待的舉牌。
“一億一千萬!”
立即有人緊隨其後。
“一億兩千五百萬華幣!”
“我出個一億三千萬!”
……
“兩億!”
眼看著價碼越炒越高,席清音打從心底泛起深深的無力感。
每一個叫價聲都仿佛是一個虎虎生風的巴掌,毫不留情的狠狠甩在他的臉上。
不知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多久,再抬頭時,價格已經飆升到四億多。
而在場參與競價的僅剩下兩人。
一人是容雲景。
全天下最不缺錢的就是他,再加上他這次本就是有備而來,自然是加價加的眼睛都不眨。
還有一人是魚婷玉。
如果說全天的最不缺錢的人是容雲景,那麽全天下最不缺錢的家族應當就是魚家了。
兩人一下連著一下的舉牌,不僅把在場的眾人看的一愣一愣,就連身為司儀的水蕊也沒有見過這麽大場面。
不少人暗自感歎,現在的情況簡直就是神仙打架,他們這些小蝦米圍觀一下就好了,至於參與其中,難道要傾家蕩產去參與麽……
叫到七億華幣時,魚婷玉面上已經有些掛不住了,有些要打退堂鼓的意思。
反觀容雲景依舊面色如常。
他摸了一下指節上的玉扳指,裡面裝著那封還未送出的情書。
頓了頓,他沉聲開口:“十億。”
水蕊:“十億華幣一次!”
魚婷玉遲遲不舉牌,正猶豫間,他身邊黑袍人不耐煩的催促:“快點。”
狠狠一咬牙,魚婷玉還是舉起了牌子。
“十億一千萬華幣。”
容雲景幾不可聞的皺眉,下意識朝魚婷玉看了一眼。正想要再跟著舉牌,卻忽然一愣,看向另一個方向。
那裡,席清音正衝容雲景輕輕搖著頭。
兩人對視約摸幾秒鍾,容雲景毫不猶豫的放下牌,選擇相信他。
水蕊的聲音適時響起:“十億一千萬華幣一次。十一億一千萬華幣兩次。”
席清音目不轉睛看著魚婷玉身旁的黑袍人,心臟‘砰砰’跳個不停。
他在賭。
用他的印章、用畢生的榮譽與自尊去賭,就賭槍手會出現。
“十一億一千萬華幣三次……成交!”
一錘定音。
在場所有人都被這場巨大金額交易給炸懵了神,半天緩和不過來。
不過水蕊的職業素養還是在的,她也想不到一個小小的印章能賣的比最開始估價高出五倍以上,此時笑的見牙不見眼。
“接下來就是我們的最後一件賣品……”
席清音瞳孔緩緩放大,心臟幾乎要跳到嗓子眼,就連身體也不自覺坐直了許多。
水蕊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場內忽然響起一聲中年男子的聲音。
“等等!”
所有人疑惑的朝魚婷玉看去,準確來說,是朝著她身邊的黑袍人看去。
那人霍然起身,揭開兜袍。
一張滿是傷疤的臉猛然出現在所有人眼前,整張臉的傷疤縱橫交錯,幾乎要看不清原本的樣貌。
光從面相來看,這是一張極凶的面相。
其中滿是戾氣與殺意,只要被這個人盯上,就好像被一隻毒蛇盯上了一般,渾身上下的血液都涼了一個透。
場內響起陣陣驚呼,那中年男子不顧所有人的眼神,一步一步走到了拍賣台上。
水蕊驚嚇的退後好幾步,那人卻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走到印章邊,當著所有人的面將其舉到視線平齊的地方。
在所有人都滿臉困惑時,他左右手各握住印章的一端——
‘哢擦’一聲響,印章被掰成了兩截。
滿室死寂。
清脆的一聲響,帶來的震動確實難以用言語來描述的。
這可是S級別禦畫師的印章啊!
拋卻戰功與榮譽,光是十一億這個天文數字就足以令所有人望而卻步。然而現在……它就這麽輕易的被掰斷了?
究竟是想折辱席清音,還是有別的用意?
水蕊嚇得幾乎要昏厥過去,顫聲問:“你、你要幹什麽?”
中年男子蔑視般看了她一眼,忽然怪異的咧嘴笑笑:“我要幹什麽?我當然是來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
在經歷了最初的呆滯後,不知道是誰大吼了一聲:“槍手!他一定就是那個自稱槍手的人!”
一眾驚慌失措的表情中,唯有面具下的席清音輕輕勾起了唇角。
還好,他賭對了。
醜角粉墨登場,好戲就此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