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硯之沒喝醒酒湯,居然被生生嚇醒了酒。
關鍵還不能怪任何人,只能怪他自己作死。
他心驚肉跳地看著剛剛結束的通話記錄,一時間腦門直冒汗,隻想穿回五分鍾以前打醒當時的自己。
忽然,他手機上有消息彈出,是俞衡發來的:【趕緊給我滾去睡覺】
何硯之忙回:【我在車上,回去就睡,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俞衡:【你覺得呢/微笑】
何硯之一看這個“微笑”,瞬間汗毛都豎起來了,打字的手甚至有些抖:【剛才腦子不太清醒,不打擾你了,快點睡吧】
俞衡沒再回。
何硯之放下手機,用責備的眼神看向旁邊那兩個幸災樂禍的:“所以你們為什麽不製止我?”
徐舟和楊新楠對視一眼,異口同聲:“來不及了。”
何硯之痛苦地捂住額頭。
他已經能預料到自己是怎麽死的了。
車終於開到酒店,楊新楠本來想送他上去,卻被他回絕。何硯之一個人搖搖晃晃地往裡走,突然聽到前面有人在唱歌。
準確來說,應該是……嚎。
他抬頭一瞧,發現前面是單承的車,他助理一邊扶他,一邊試圖捂住他的嘴:“單哥,別唱了單哥,咱該回去休息了。”
何硯之:“……”
酒真是一種神奇的東西,不喝的時候一切都好,一喝多,那就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大叫有人睡覺,還有前面這種……唱歌的。
雖然他聽了半天也沒聽出單承到底在唱什麽。
徐舟已經背著姚以緒上去了,這小子睡得還挺死,叫都叫不醒,他自己的助理因為臨時有事沒能過來,就麻煩徐舟稍他一程。
何硯之倒是不介意讓他搭自己的車,反正這貨一上車就化身空氣,存在感約等於零,倒是不會造成什麽困擾。
楊新楠打開車窗衝他喊:“硯哥,要不還是我送你上去吧?”
何硯之回頭一看,發現自己走了兩分鍾愣是沒走出十米,隻好衝她露出迷之微笑:“不,真的不用了。”
然後加快步伐,迅速進入酒店大樓。
單承一路走一路唱,搞得酒店前台投來異樣的目光,何硯之跟他隔著三米,都能感覺到他助理的尷尬。
太丟人了。
好在現在是凌晨,沒什麽人看到。
何硯之並不想跟這傻子一起上樓,遂裝作不認識他,大步往電梯走去,誰料就在這時,身後再度傳來歌聲:
“朋友一生一起走,誰先上樓誰是狗……”
何硯之腳步一頓。
這次單承唱得非常清楚,在場每一個人都聽到了——就是舌頭有點大。
單承的助理估計已經瘋了,拚命捂住對方的嘴:“叫你別喝酒你怎麽就是不聽呢,喝就喝了吧還唱起來沒完,什麽毛病。”
何硯之深吸一口氣,一頭扎進了電梯。
他真的很不想承認自己跟單承一起拍過劇。
等到了房間,他這才算把人甩開了,簡單衝了個澡便倒在床上,幾乎沾枕頭就著。
酒精對他來說,助眠效果比安眠藥都好使,這一宿睡得無比安穩,第二天還不用早起,整個劇組都難得偷了個懶。
進入四月以後,氣溫明顯回升,相伴而來的還有豐沛的雨水。
起初何硯之還沒什麽感覺,畢竟大部分時間都在攝影棚裡,外面下不下雨對他們影響不大,直到臨近五月,他這才發現已經很久沒見到連續超過三天的晴天了。
首先給他報警的甚至不是天氣預報,而是身體。
今年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分明還沒到梅雨季節就已經開始“預熱”,好像誰把天劃漏了一絲,每天都要滲出一些雨來,下得倒也不大,就是不見天晴。
這種要下雨又不肯痛痛快快下雨的天氣最讓人難受,呼吸間能感到連空氣都是潮濕的,何硯之隻得每天把空調開到“除濕”,可即便這樣,還是覺得屋子裡水氣非常重,所有東西都處在發霉的邊緣。
他本來以為自己不會有什麽不適應,畢竟他早年也經常來南方,對這邊的氣候習以為常,再誇張的雨季他都見過,萬萬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會被濕氣撂倒。
一開始只是起床以後覺得身上發緊,不太舒服,他沒太在意,也沒采取措施,直到數日之後,這種現象變得嚴重了,他開始感覺肩背發酸,胳膊也有點抬不起來。
緊接著不適感逐漸蔓延到身體其他地方,腰以及膝蓋。
這時候他終於意識到——壞了。
《活該2》的拍攝已經進入後半段,距離殺青大概還需要一個月,何硯之想了想,覺得自己還能堅持,便沒把這事告訴別人,獨自去藥店買了點膏藥,準備湊合著忍一下。
結果買回來發現自己看不著,沒法貼,對著鏡子又貼不好。
他猶豫再三,決定找人過來幫忙,但不能找楊新楠和徐舟,他倆要是知道,遲早得傳到俞衡耳朵裡。
他認真思考片刻,給隔壁的單承發消息:【在?閑著沒?】
單承估計是很閑,很快回復:【怎?】
何硯之:【過來一下,有事找你】
單承還以為他要對台詞,拿著劇本就過來了:“怎麽了硯哥,明天吻戲要提前排練一下嗎?……等等你也不用這就脫衣服吧?”
“滾,”何硯之有點吃力地脫掉T恤,扔給他一包膏藥,“來,幫我貼一下。”
“怎麽,拉傷了?”單承也沒多想,把東西拿起來,“貼哪兒?”
何硯之把手背到身後點了點:“這兒,這兒,還有這兒。”
“這麽多嗎,”單承幫他貼了兩邊肩膀還有腰,直皺眉頭,“這味兒……你也沒什麽動作戲吧,怎麽就傷了?”
“不是拉傷,”何硯之歎氣,“可能是濕氣太重。對了,你別說出去,任何人都別說。”
單承一愣:“你助理也不能說?”
“尤其是她。”
這回單承反應過來了,他神色變得複雜起來:“車禍後遺症?”
“不知道,”何硯之剛才抬胳膊脫衣服,現在居然沒力氣再穿回去,頓時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麽要都買套頭的,“總之你不準往外說,否則我就把你喝多了瞎唱歌的事捅出去。”
面對這奇怪的威脅,單承表情微妙起來:“不是,你剛說什麽?什麽喝多了唱歌?”
何硯之:“……”
他居然不知道?
才幾罐啤酒就喝到斷片了?
單承用詢問的眼神看他,何硯之露出“我知道但我不說”的微笑:“沒什麽,你可以走了。”
單承哪肯走,追著他問:“你說清楚,什麽唱歌?我?喝多了?唱歌?”
何硯之把空了的藥膏袋子及時扔掉以毀屍滅跡,拍拍他肩膀:“不重要,真的,你快回吧。”
時間已經不早了,單承總不能留在這過夜,隻好帶著疑問往外走:“那你早點休息。”
何硯之疲憊地躺下來,深刻意識到自己這身體確實是不太行了。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事實擺在那裡,還是當一條鹹魚比較適合他,太過拚命不好。
第二天又是一天的戲——《活該》這部劇中兩位主角的對手戲非常多,因為是紀飛視角,所以何硯之的戲份比單承還要再多20%,基本就沒離開過鏡頭。
他本來還想跟導演說,把他的戲提前拍攝,都拍完了他好早點滾蛋,結果把劇本捋下一遍來發現……他殺青了,這部劇好像也就殺青了。
硯總內心有些許絕望。
以他對自己為數不多的ac數,覺得他還能堅持的極限應該是二十天,也就意味著最後十天他只能咬牙硬撐了。
還得瞞著助理,瞞著經紀人,不能被小保鏢發現……他真是好難。
不過他現在也沒空管這些——當務之急是先把這場吻戲拍完。
由於編劇實在太懂,這吻戲不是個單純的吻戲,還是個“煙吻”。
謝黎那種高冷冰山男神自然是不會抽的,只有紀飛這個落魄的富二代會選擇在壓力太大的時候抽兩根煙,對此謝黎並不支持,還會阻止。
這段講的就是紀飛偷偷在陽台抽煙被謝黎發現,謝黎想製止他,結果情緒不佳的紀飛非但不聽,還一把將人拽過去,故意含著口煙吻他,把從沒抽過煙的謝黎嗆得直咳。
謝黎一怒之下,當場就把人按在床上不可描述了。
當然,後面這半段不能播,所以連拍都省了,只剩下前半段的吻戲。
開拍之前導演問真親還是借位,何硯之略一沉思:“借位吧。”
畢竟他有男朋友。
單承表示讚成。
畢竟他也有女朋友。
煙吻還是比較容易借位的,反正距離不夠特效來湊,煙霧繚繞這麽一打,你根本看不出來是真親還是假吻。
可惜事與願違,兩人商量得挺好,真正操作起來卻出了點問題,不知道怎麽回事,倆人都沒進入狀態,拍了兩遍也沒能拍出想要的效果。
導演忍不住了:“你倆怎麽回事?一個吻戲拍這麽多遍?兩年前拍挺好現在反而不行了?”
何硯之皺著眉,實在有些疲憊了,終於他擺擺手,點燃第三根煙:“行了,來真格的吧,再NG我要抽死在這兒——你有意見沒?”
單承估計也不想再來第四遍了,二手煙吸得很夠,很乾脆地說:“沒有。”
兩人被迫從借位改成真刀實槍,互相把彼此當成男/女朋友,終於找到了感覺,一遍通過。
導演看完回放說:“你倆以後少再給我整什麽借位不借位,老老實實真親,何硯之你自己過來看看,這效果差了多少?”
何硯之不想搭理他,擺擺手,示意自己沒興趣,掐了煙,坐在椅子上按住自己眉心。
單承坐過來,趁旁邊沒人,低聲問:“沒事吧?我怎麽覺得你臉色這麽差?”
“肩膀疼,”何硯之低聲說,“為什麽每次都是我摟你?”
單承回想起來對方昨晚還找他貼膏藥,瞬間懂了什麽:“所以前兩次都沒進入狀態?”
“有點關系,”何硯之抬眼看他,“你又是為什麽?”
“……還不是因為你。”
“我招你惹你了?”
“我滿腦子都在想我是不是真的喝多了唱歌,”單承向他發出控訴,“而且,你身上膏藥味也太重了,煙味都蓋不住,聞一聞提神醒腦,吻戲克星。”
“是嗎,”何硯之站起身,笑了,“我去漱個口。”
“這麽嫌棄我?還得漱口?”
“沒,這煙抽得我有點惡心。”何硯之說著往洗手間走,又不知想起什麽,回過頭來,“對了,你嘴裡薄荷糖的味兒也挺提神醒腦的,下次別吃了。”
單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