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濼知道,活死人算是個比較好的稱呼了。
這幾個神婆死了後都沒入輪回就罷了,鬼氣還這麽重……
他想到什麽,忽然出聲:“不對。”
宋軼:“什麽?”
“你還記得浮冥之前說的嗎?”景濼道,“他說鎮了風水街那幾位神婆的魂魄都不見了,甚至在死簿上也沒有她們的名單。”
烏七:“你意思是,她們就是……”
“不可能,她們不是鎮這條街的神婆。”阿婆一口斷定。
景濼嗯了聲:“我知道,消失的神婆魂魄有五個,這裡只有四個,數目就對不上。”
何原:“浮冥的話不用細究,他為了吃你什麽鬼話都說得出來。”
景濼點頭不語。
關鍵浮冥不光說了這個,甚至還有一份“失蹤魂魄名單”,名單最末尾有一個紅印章,如果浮冥真的是隨便編的借口,他大可不必還特意做出一份名單來。
許成雨向前一步,問祭台上的人:“你們是誰?”
最前面那個少女在他們說話時一直靜靜的,也不插嘴,幽幽地盯著他們。
“你們闖入我們地界,反倒問起我們來。”
“你們的地界?好大的口氣,”何原笑道,“這條街怎麽就成你們的了?”
他剛說完,少女忽然有了動作,她快速從衣袖中抽出一張符紙,指尖一甩,符紙直直朝何原身上射去!
何原沒想到對方會突然出手,他甚至只看到那一陣黃光,一個人影迅速擋在了他面前。
許成雨接下了這張符紙。
準確來說不是接下來的,那符紙生生戳進了他的掌心,從另一端冒出了頭。
這一變故猝不及防,少女卻仍舊面無表情,她指尖一動,似乎還想拿出別的什麽,眸子轉到了景濼身上。
對上她的眼神,景濼先是一怔,隨即馬上喊道:“宋軼!”
宋軼早有察覺,先一步有了動作,他快速上前,正要製住她,旁邊的人先動了。
左側原本直直站著的神婆坐了下來,快速在地上畫了個簡單的陣法。
烏七看清後,大吼道:“宋軼!後退!”
可惜她還是認出得晚了,一道厚重的白霧從陣法中徐徐而出,往宋軼臉上糊去。
烏七和阿婆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這陣法是術法中最基本的霧陣,神婆幾乎都會,但她們能引出的白霧只有那麽微微幾縷,就足夠對付那些小鬼了。
這位神婆引出的白霧濃厚得能把身後的人擋住!
宋軼往後退了一步,但還是吸入了一些,猛地咳了兩聲。
景濼急道:“宋軼,你沒事吧?”
宋軼搖頭:“沒事。”
幾位神婆很快就被這白霧重重包圍住,根本看不清裡頭,宋軼四處看了看,在尋找能夠衝進去的突破口。
另一邊,許成雨把符紙拔了出來。
他的手心直接露出了一個小窟窿口,看得尤其嚇人。
何原:“……你沒事吧。”
“沒事,”許成雨把符紙隨手一丟,“你在這站著。”
許成雨走到宋軼身邊。
“正面是霧氣最濃的地方,你從左邊,我從右邊。”
阿婆厲聲問:“你們想對這幾個神婆做什麽?”
烏七抓住她的手臂:“你不要去打擾他們。”
“你這個叛徒,放開!”
“叛徒?你自兒個看看這四個人,還是神婆嗎?”烏七冷笑道。
“她們也許有苦衷呢?”阿婆憋了半天,重重吐出一口氣,話鋒一轉,“你們可能不知道,以前是神婆是很受人尊敬的,甚至連出門都會受人朝拜。”
許成雨睨了她一眼:“我們活的時間可比你要長。”
阿婆不理他,繼續說:“正因為這樣,古時神婆家族對新一任神婆的要求是極為嚴厲的。尤其是在沒有戰亂那一會兒,正是神婆家族全盛的時期,如若沒達到德行或能力上的要求,是不能學習術法的。從這幾位神婆身上的服裝能看出來,她們之前生活的朝代,還沒有發生戰亂。”
說到這,她忍不住對烏七道,“放在古時,我是絕對不會把那幾本術法冊子給你的!”
烏七嗤了一聲:“你的意思是這幾個神婆是好人?我可一點沒看出來。”
“你閉嘴!”阿婆斥了她一句,“他們都是厲鬼,下謎障情有可原。”
“幻境呢?你可別忘了,剛剛要不是我找到出口,你也待在那幻境中出不來了。”
“沒準是誤傷……”
“阿婆,您別說了,”景濼沉著聲打斷她,“你們是知道鬼師的,心裡再抗拒也不可能對我們下手。而且就算不提這個,風水街的那股陰氣呢?也跟她們脫不了乾系。這次是您及時疏散街坊鄰居才沒釀成大禍,若是大家都還在街上住著……”
可以看出來,阿婆應該是對古時神婆非常敬仰甚至崇拜,所以一時半會無法接受現在的場面。
他不奢望能說服阿婆,只希望對方能過安安靜靜待著,不至於添亂。
在他們說話間,霧氣已經越來越厚,祭台的灰白色石柱都看不見了。
景濼聽到了一道聲音,是從白霧裡面傳來的。
什麽東西正劃破空氣朝外而來。他馬上反應過來是什麽:“宋軼!右邊!”
宋軼愣怔不過半秒,馬上側開身子,尖銳的符紙從裡面飛了出來,穿過了宋軼身側。他剛準備說什麽,突然想起景濼就站在他正後方!
景濼顯然也忽視了這一點。
宋軼站在台階上,符紙是從他身側穿過的。但景濼就不同了,符紙正直直地往他臉上飛。
這符紙根本就是衝著他來的!
景濼下意識往旁邊一躲,但還是沒能躲掉,符紙穿過他的臉頰,臉邊一陣刺痛。
還好,只是被劃了一道口子。
血液爭先恐後的湧了出來,嘀嘀嗒嗒,落在地上。
景濼覺得自己都快瘋了。
因為他聞到了自己血液的味道……
好香。
還不等他說什麽,宋軼忽然轉了身子,把許成雨重重地按在了地上!
“把你的口水收回去。”宋軼冷冷道。
何原:“宋軼!你做什麽?!”
“你看看你的鬼奴。”
景濼隨著聲音望去,被嚇了一跳。
許成雨正凶狠地盯著自己,眼底滿是因為忍耐泛起的鮮紅。
“他不會傷到景濼的!”
宋軼沉聲問:“他是因為以前殺了很多人,才會成為厲鬼吧。”
何原不答,黑著臉重複道:“放開他,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景濼完全被這一幕驚呆了。
上一秒還是同伴,這一秒就開始自相殘殺,變故實在太大。
是因為他的血?
他下意識看向白霧之中。
他像是想到什麽,出聲道:“宋軼,放開他。”
“不行,他太危險。”宋軼一口拒絕。
“這就是這幾個神婆的目的,你若鉗製住許成雨,她們就得逞了。”
景濼話音剛落,身邊突然傳來一道利物刺穿衣服的聲音。
幾人下意識回頭,許成雨循聲望去,眼睛驟然變大!
何原身後不知何時站著一位神婆,她霓裳紅豔,手裡握著一把利刃。
此時這根利刃刺穿了何原的腹部,她甚至用指尖在刀上沾血,放入自己口中。
何原表情驚愕,反應過來後快速回頭想還擊。
誰知又是一道符紙從白霧中射出,景濼頭腦一熱,腳下極快,跑到何原面前,手上憑空一揮——
符紙被他生生攔住,掉落在一邊。他迅速回頭,剛想動手,何原身後的神婆早已消失。
何原腳下一軟,往景濼身邊倒去。
他扶著景濼的肩頭:“先幫我拔掉。”
“怎麽拔?”景濼手足無措,求助般地看向宋軼。
宋軼早就放開了許成雨,許成雨此時目眥欲裂,卻又站在原地不敢動。
他的聲音嘶啞得嚇人:“為什麽……我反應會這麽大?”
宋軼言簡意賅:“可能是白霧。”
“那你為什麽沒反應??”
“我生前從未殺過生,沒什麽戾氣,這些對我沒用。”宋軼冷冽地看著祭台。
景濼幫何原把利刃拔了出來,對著祭台,咬牙切齒道:“你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原以為不會得到回答,沒想到話音剛落,裡面就有了回應。
她的聲音很輕,在這空曠的環境下顯得空靈。
“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