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挽之垂眸看他,眼珠子漆黑得像是浸水的玻璃珠子,冰冷又帶點鋒利。
黃毛在旁邊表情不亞於天崩地:“林哥,不是吧!”
林鏡自小討巧,很擅長和人打交道、微笑:“放心,我半夜不打呼不磨牙不夢遊也不怎怎呼呼,沒有任何壞習慣。”
黃毛他瞪大眼面如死灰,泫然若泣。
他現在只能寄希望於大佬,一路上徐哥對誰都愛理不理,看起來也不是個喜歡人靠近的,肯定會拒絕的。
拒絕吧拒絕吧拒絕吧。
只是徐挽之看了林鏡一會兒,收回目光,說不出什麽情緒道了句:“好。”
“.......!!!”
黃毛裂開了,他掙扎著去做最後的請求,號啕大哭:“林哥不!林爸爸林爺爺別拋棄我啊!我再也不怎怎呼呼打擾你睡覺了!”
“乖孫別哭,晚安。”
林鏡在黃毛哭天喊地的聲音裡,直接把他推進房然後反鎖,轉身跟著徐挽之走了。
徐挽之的房間在離樓梯最近的那一間,門口就是樓梯口。
林鏡若有所思地往樓梯口看了眼,光線昏昏暗暗,樓梯曲折通向黑暗裡,像一張張開的深淵巨口。
嚴禁不準上的二樓,看來有非常多的秘密嗎。
他說打地鋪就打地鋪,不帶佔一點便宜的,只是上去卷被子的時候。
徐挽之卻開口:“算了,不用那麽麻煩,一起吧。”
林鏡一愣。
徐挽之語氣困倦散漫,似乎精神還是不太好,眼角一顆淚痣淡化了白日裡的冷淡疏遠,說完閉上眼便睡了。
林鏡求而不得,硬邦邦的地板,誰願意去睡啊,當即眉開眼笑:“好的,謝謝徐哥。”
就衝徐挽之收留他這一件事,他還是願意叫一聲哥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徐挽之對他有點特別?大概率是以前認識?不過又談不上特別到哪裡,至少態度挺正常的。
一面之緣?
林鏡沒打算問,因為他實在是太困了。
第二天,他們起床的時候,村長正在院子裡擺弄著他的那一堆東西。曬幹了的紅布、一捆捆的稻草,還有一些木柴。
早餐是幾個硬饅頭,一群人就這麽啃著饅頭,站在院子裡看村長做事。
黃毛頂著兩個黑眼圈,一宿沒睡,也沒啥食欲。林鏡看他這樣,吃著吃著,就把黃毛手裡的饅頭拿了過來。
黃毛終於認清了這是個靈異副本,生無可戀懨懨地問:“那我們現在做什麽?”
林鏡道:“走一步是一步吧。”
墨鏡哥叫馮浩中,小胖子叫劉成,兩個女孩,長發女生名為希希,短發叫小絮。睡了一宿後,大家也多多少少認清了形式。
小絮和馮浩中都試圖去和村長聊天,只是村長脾氣又臭又硬,像茅坑裡的石頭一樣。他們沒說兩句就被罵滾,灰溜溜回來了。
作為全場積分第二的玩家,小絮還是有點發言權的,歎息:“村長雖然是主要npc,但不好套話,我們不如先去人多的地方問問。”
眾人點頭。
村長終於把紅布跟稻草理清了,操著他兩條瘦弱的肩膀,顫顫巍巍把木材放到三輪車上。
用袖子擦了把汗後,村長轉頭警告他們:“我要出門一趟,你們愛去哪去哪,但是二樓不許上去知道沒有。要是出了什麽事,別怪我沒有提前警告你們。”
一群人不發話。
林鏡吃完早餐,拍拍手走上前去,裝作很熟地樣子:“這柴可真多,看起來也是好木柴。村長大哥這是要去集市賣柴?”
黃毛為林鏡馬首是瞻,硬著頭皮上去附和:“村長要去賣柴?”
村長混濁灰色的眼珠子惡狠狠看著他:“關你們什麽事。”
林鏡懶洋洋一笑:“什麽叫不管我的事啊,我們吃你的住你的,光交錢那夠呢,也得出出力啊。不然這良心我們總是過意不去。”
在旁邊看著他的一群隊友扯嘴角。
村長古怪地看他一眼,嘲諷:“出力?怎麽出力?難不成你去賣柴還能幫我多賣點錢?”
黃毛跟打了雞血似的,在旁邊瞎吹:“能能能,當然能!村長,我們林哥可是哈佛畢業,在哈佛鍍過金回來的人!不信你可以去所長那裡查!”
“.......”林鏡偏頭沉默看他一眼,然後偏頭,跟著瞎編胡扯:“對啊村長,我哈佛經管系畢業的,賣柴多賣個一百不是問題。”
村長一點不為所動,掏著耳朵:“哈佛?啥?沒聽過,這是哪尊佛。”
黃毛:“?”這窮鄉僻壤的山村老頭居然這麽沒文化,他一個星際時代的都知道。
“哈佛啊,就是——”黃毛剛要開口普及,被林鏡捂著嘴往後扯。
林鏡:“是一尊掌管財運的上古大佛。”
林鏡鎮定自若說,笑若春風:“剛才太急說錯了,其實我不是在哈佛鍍過金,我是被哈佛開過光。哈佛開光,自帶財運,村長信我一次吧。”
圍觀的一群隊友:“.......”
神他媽哈佛開光。
村長脾氣古怪扯著嘴,剛想要說一個滾字。
突然一道聲音插了進來。
“今天就去集市吧。”
身材高挑的青年從人群中走了過來。徐挽之睡醒之後少了點喑啞,聲線本就清冷,乍一聽如冷泉擊石。
村長拿木材的手一顫,嘴裡的“滾”字又憋屈地咽了回去。
林鏡偏頭,很驚訝這位大佬居然也加入了他們的忽悠行動。
徐挽之睡醒後,沒有之前那麽讓人難以接近,可神情也還是厭倦冷淡的,說這話似乎也是隨口一提。
村長有些恐懼地低下頭,卻沒表露出來,語氣惡狠狠地說:“算了算了,那就今天你們就去賣柴,天黑之前都得回來。”
黃毛喜出望外!操,哈佛那麽好使的嗎?早知道他簡歷上也這麽來一筆了。
村長把車和柴都給了他們,其實這個時代的交通工具,林鏡稍微看一下就會,但是馮浩中想要出這個風頭,他也不好意思阻止。
一行人就坐在裝滿木材堆上前往集市。車子行在田野鄉間,滿目的青山綠水,沿途還開滿燦爛的油菜花。
叫希希的長發妹子是第一次進遊戲,三個零光蛋中,她大概是表現最像個新人,抱著膝蓋坐在木堆上,膽怯地問:“我們去了集市後,要問些什麽嗎?”
黃毛喜歡這種被妹子依賴的感覺,5分選手裝模作樣:“要問的事可多了,問村長,問疤哥,還有npc引我們上來看到的棺材。”
希希眼中露出敬佩的目光,遲疑會兒,又道:“可這些跟生死之門沒關系啊。”
黃毛語噎:“呃,問著問著線索不就出來了嗎。”
小絮笑起來:“對。我上一場平均分十分。基本上npc問問就會自動引出線索來了。”
然後他們到了集市。事情的發展卻有點出乎意料。
一位阿姨走過來買柴,買完之後,打量了她們半天。
“大妹子你們是新來的吧。”
“對的阿姨。”
“現在住在哪裡啊?”
“住在村長家裡。”
“哎喲村長?那脾氣臭得要死的老頭,那裡哪住的下去啊,大妹子要不要來我家?”
主要線索被引到話題上了,眾人一喜,希希試探著去套話。
“村長脾氣很臭嗎?阿姨,村長是個怎樣的人啊?”
“就是個糟老頭子唄,妹子你不如問問我兒子是個怎樣的人,大妹子我跟你說,我兒子可俊了。”
“.....呃我覺得,村長不只是這一點。阿姨你給我講講唄。”
“講他幹嘛。大妹子我給你講講我兒子,我兒子身材魁梧,樸實勤奮,村裡好多姑娘都眼饞他呢,你要不要見見?”
兩個女生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目光中看到了深深的無奈。
之後來了好幾批人。
又是一個大嬸。
“阿姨,你們這邊怎麽人死後棺材都放懸崖上啊。”
“這老祖宗定下的規矩咯,跟女人要嫁人生孩子一樣,鬼曉得怎麽來的。說到嫁人,妹子你嫁人了沒呀?”
再來一個大嬸。
“阿姨,你聽過‘生死之門’嗎?”
“生死之門是什麽?這天下門那麽多,怎就扯上死字了呢,晦氣。不如喜門,嘿嘿嘿跨過門就是一家人,兩妹子今年多少歲啊?”
“.........”黃毛嘴巴已經長大到可以裝下鵝蛋:“我靠,這村裡的中年婦女,做媒做瘋了嗎。”
希希和小絮兩個人陷入了深深的鬱悶。
林鏡在旁邊吃東西,他剛從醫院出來本來就精神力虛弱,易困易餓的。看了半天后,讓這倆心灰意冷的妹子靠邊。
他拉著徐挽之頂上了,徐挽之漂亮冰冷的眼眸看他一眼,卻也沒說什麽。
然後畫風又變了。
“大媽,你知道派出所是什麽時候建成的嗎?”
“叫什麽大媽!我就比你大幾歲!叫姐!”
“好的,姐.......”
“嘖嘖嘖嘴甜人也好看,弟弟你長的可真水靈,還沒有女朋友吧,你覺得姐姐我怎麽樣?”
林鏡:“.......”
終於買柴的來了個老爺爺。
“爺爺,問一下,你們村的棺材.......”
老爺爺喘著氣:“二虎快回去,把你姐姐喊過去,快三十歲的人了沉迷那些亂七八糟的動畫片,現在可算找到個和動畫片裡長的一樣好的男的,叫你姐趕緊的,別被人搶了去。”
林鏡:“........”
黃毛拍了自己兩巴掌才回神,“我操,這村啥情況,一個個怎都那麽饑渴。男的全恨娶,女的全恨嫁?”
林鏡受不了了,把黃毛推到了最前面,自己去棚子裡喝水。果然從大虎身上就能看出來,除了關鍵人物,基本都不好套話。
黃毛頂上後正襟危坐,終於等來一個蹣跚而來的老奶奶。
老奶奶謔著牙,彎著腰,邊走邊喃喃:“家裡沒柴燒咯,買一點買一點。”
她抱著柴,付了錢後,忽然在黃毛身上看了半天,眯著眼仔細打量。
黃毛收了錢後問:“奶奶,我可以問一下,你們這邊怎麽人都葬懸崖上嗎。”
老奶奶漫不經心道:“老早之前就有的規矩的了,一代一代傳下來的吧。小夥子,我看你.......”
黃毛心道一聲我操來了來了果然來了,急忙道:“不不不,奶奶我對你的女兒孫女都不感興趣,我雖然長得帥但是我現在一點都不急著娶。”
老奶奶沉默看著他半天。
很久,老奶奶慢吞吞補充道:“......身強體壯,是外地新來的,還沒工作吧,幫我放放牛怎樣?”
老奶奶又道:“放心,我女兒孫女應該都看不上你。”
黃毛:“......”
黃毛剛想要拒絕。
林鏡已經替他開口了:“奶奶,你們這邊家家戶戶都養著牛嗎?”
奶奶抱著柴,頭髮銀白,臉上一道一道的皺紋,她奇怪地看了他們一樣說:“恩,每家每戶都有頭牛,不養牛,到時候家裡死人到時候還得向別人借牛。”
眾人全部愣住。
林鏡心道果然,他昨天在牛棚前盯著那頭大黑牛半天,越看越不對勁。便又問:“死了人就要用到牛?”
老奶奶蒼老的手指扶上木材,語氣很淡:“是啊,懸崖上霧氣大,路又險,得有牛引路拉棺,不然上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