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挽之?林鏡終於拿到了表,聽到這個人自爆門戶愣了一秒,禮尚往來說一句:“我叫林鏡。”
徐挽之聽到這個名字後點了下頭。曲起手臂,枕在窗上,又重新睡了起來。
這個發展有點詭異,至少是這個房間裡其他人都想到的。
林鏡接過黃毛遞過來的筆,也不再管這群奇奇怪怪的隊友,視線落在了這張表上。
黃毛說表“很長”,真不是騙他的。姓名、年齡、籍貫、家庭情況,出生年月,小初中經歷,就職經歷,甚至生平事跡簡述,全部都在這個表上。
搞人口普查呢?進《生死之門》副本,系統是有給他一個人設的,林鏡靠著過目不忘的天賦,一條一條把這張表填了大半。
前面都有信息可以參照,後面那個生平事跡,林鏡就有點拿捏不準。
黃毛剛剛丟了臉,現在拚命想挽回形象,看到林鏡停筆糾結,趕緊湊過來說:“你在煩這個啊,這個我們都是亂寫的,瞎編點事情寫上去就可以了。”
林鏡轉著筆:“隨便編?”
黃毛說:“對啊。等等,我給你找個參照物。”
他活蹦亂跳地又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一份別人的簡歷。
林鏡拿過來看了眼,幾幾年出生,幾歲升入什麽學校,幾歲做了什麽事,大概就是這些了。
林鏡轉著筆,嗤笑一聲,作為一個地球歷史不錯的學霸,林鏡對這個時代還是有點了解的。
下筆如有神,瞬間自己給自己寫了一份波瀾壯闊的生平簡歷。
首先智商出眾。
十歲憑出色的智商破格升入北大;十三歲以優異的成績前往哈佛留學。
其次文武雙全。
十六歲加入敢死隊赴敘利亞抗戰;十八歲獲諾貝爾文學獎提名。
最後靈魂得脫離世俗。
十九歲被佛祖托夢遁入空門;二十歲放下世俗一切獨自前往清河鎮,尋找靈魂最後的依托。
完美,收筆。
黃毛:“.......”一時心中有無數髒話竟然不知道從何說起。
林鏡寫完神清氣爽:“就直接交給所長嗎?”
黃毛吞了下口水,提醒他:“你還差了一個空,人生格言。”
林鏡:“?”
他順著往下看,果然,在生平事跡下面還有一條人生格言,加粗加星寫了個必填。
林鏡都把自己的簡歷寫成那個鬼樣子,人生格言除了“普度眾生”四個字,也沒哪句話配得上了吧。
寫下人生格言“普度眾生”,在黃毛一言難盡的目光裡,林鏡合上筆帽,站起身往前面走去。
所長還在摸鍵盤,屏幕的光落在臉上,滿臉橫肉,眼睛混濁似乎泛著綠光。
“所長,我來交表。”
林鏡手指點了點桌子。
正在打字的所長慢吞吞抬起頭,似乎是終於意識到這間房間裡多了個人。
坐直起身體,伸出皸裂粗糙的手,接過表,冷冰冰看他一眼說:“怎麽現在才來。”
林鏡笑:“路上出了點事。”
又問:“所長,我們這資料你還要輸入多久呀。我看這天都黑了,你也得讓我們先找個地方住下啊。”
所長的聲音很不耐煩:“坐著等,會有人來接你們的。”
“哦。”在和所長交流的時候,林鏡其實一直想看看他這電腦屏幕上都是什麽,可是所長身軀龐大,又護得很緊,壓根就沒給他機會。
退回位置上後,黃毛的表情都快要肅然起敬了,訕訕道:“你居然敢和他說話?”
林鏡順道就開始套話:“為什麽不敢啊?在我沒來前,都發生了些什麽。”
黃毛小心翼翼瞥了眼旁邊,確定徐挽之還在睡著後,才拿手擋著歎口氣道:“發生了可多事了。”
林鏡笑:“恩。”
黃毛一指那個墨鏡哥和小宅男:“這兩人是最先到的,戴墨鏡的那個開口就先自報了積分,24分。操24分什麽概念,咱們平均分只有6分啊,我猜墨鏡哥進遊戲已經把匹配機制罵個半死了。另一個小胖子3分,玩過一場,一場3分估計也就是混,現在緊抱大腿呢。”
他指另外的兩個妹子:“長頭髮的第一次玩,看得出來特別緊張;另外那個妹子是我們這積分第二高的,10分。”說到這,黃毛看向林鏡:“哥們,你0分吧。”
林鏡:“?”
林鏡咳了一聲:“這都被你看出來了,厲害厲害。”
黃毛歎口氣,非常無語:“因為我5分啊。七個人,平均分6分,我加墨鏡哥加小胖子加那個妹子,我們四個就有42分了。”
林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過他現在終於找到了點新手場的感覺,畢竟自報積分這種事,稍微高端一點的局都不會有。《永生者》裡可沒有共贏這一說法,別談PVP模式,就是冒險模式,你也不知道最後是不是只能成功一個人?如果是這種局面,積分高的會被所有人先針對,積分低的則會被推出去做炮灰。
不過.......
林鏡反應過來,“等等,你是說——他也是0分?”
這個他指的自然就是徐挽之。
“恩,徐哥也是0分,但是他和你不同。”
黃毛神情複雜,開始說起之前發生的事。
他們一樣是由村裡人引上來的,不過到派出所的時候,場景可沒那麽平靜。所長在殺人,騎在一個快咽氣的老人身上,手裡拿著塊尖銳的石子神情癲狂地往下砸,血液混著腦漿和零星血肉四濺。
一行人都嚇懵,只有徐挽之很冷靜,上去把所長拎起來丟到位置上,語氣冷淡讓他說規則。
回憶起當時,黃毛道:“我們當時都覺得徐哥死定了,沒想到所長居然只是陰測測地看了他很久,什麽話也沒說,就從抽屜裡拿出了一堆表來讓我們填。”
“在這之前,墨鏡哥一直想當老大的,徐哥沒理他,墨鏡哥就冷嘲熱諷了一路,說什麽低分廢物。後來徐哥搞了這一手後,墨鏡哥可算閉嘴了,不過吧,梁子也算是結下了。”
林鏡又偏頭看了那位“大佬”一眼。
大佬靠著手臂睡覺,完全脫離眾人,蒼白手腕上的佛珠格外引人注目。
徐挽之?
林鏡在心裡輕輕念過這個名字,回想了自己前十幾年的記憶,確定自己不認識這麽一個人。
難道失去車禍前一年的記憶裡自己和他有過交集?不過看徐挽之現在的態度,估計交集也不深吧。
黃毛大概是等了太久,憋了一肚子話。只是他和另外四個沒話談,又不敢去招惹徐挽之,現在遇上林鏡一下子就打開了話匣子。
“其實我這人挺會看面相的。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覺得你應該特別好相處。他們都成雙成對的,咱倆應該也可以搭個夥過關,你覺得怎樣?”
林鏡笑起來:“可以。”
黃毛眼睛一亮,招募盟友成功後瞬間更熱情了,開始誇誇其談:“那我再來跟你分析分析其他人。”
林鏡點頭,視線一瞥到門外卻愣了。
他看到不遠處一個老人手裡提著燈往這邊走來。
老人右腳應該有點跛,走路都像是拖著右腳走,佝僂著腰、身形消瘦,跟柴一樣。
黃毛還在說:“其他人,我第一眼看墨鏡哥就知道他是個眼高於頂脾氣差的,瞧不上我們。小胖子面相萎靡有點懦弱。兩妹子一個膽小一個溫柔,徐哥‘生人勿近’四個字都快寫臉上了,跟尊煞神似的。”
老人終於走到了門口。
滿臉褶皺,倒三角眼,手裡拿著燈,幽冷陰森像鬼一樣。
林鏡勾唇一笑,接他們的人來了。
黃毛誇誇其談:“再來說所長,其實哪怕一開始所長沒表現的那麽凶殘,我都會怕他。我看過一本解析面相的書上說,天生疤痕的男人一般都帶煞氣,尤其是額頭這邊,證明性格極其暴躁。可能你一句話惹了他,刀子就砸上腦門了。”
黃毛搖頭晃腦唏噓:“所長,有疤的男人,各個都不好惹。”
一直沒得到回應他那手臂撞了下林鏡:“喂,你有沒有認真聽我說話?”
林鏡隨口敷衍:“聽著呢聽著呢。”
“那我剛剛說了什麽?你聽清楚了嗎?”
“清楚清楚。所長有八個男人,各個都不好惹。”
“..........”
你清楚個錘子!!!
黃毛氣得轉過身,再也不想和他說話了。
林鏡回過神一愣:“你怎麽了?我說錯了?”
只是他們沒鬧多久,村長滅了燈,拖著一隻腳走進門內。
走到燈光下才看清楚,村長身上瘦的只剩皮包骨,臉色蠟黃唇皮裂開,身上穿著件不知道多久的褂子。
“人都到齊了?”他說話的聲音蒼老而低。
房間裡的人瞬間都把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所長正輸入表,還差林鏡的,說:“到齊了,一共七個,你領走吧。我這也差不多弄完了,只差最後一.......”他拿起林鏡的表,看了一眼,話就說不出來了。
有那麽一瞬間,林鏡覺得所長額頭上的疤似乎都更猙獰了幾分。片刻後,所長朝著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
林鏡回之一笑——不就是普渡了個眾生嗎,低調。
村長點了下頭,用涼颼颼的語調說:“你們跟我來。”
所長不勝其煩地揮手:“走走走,都跟他走。”
終於要離開這裡了,眾人心中暗自舒了口氣,坐在這裡感覺時刻能聞到鮮血腦漿的味道,他們一分鍾都不想多呆。
以墨鏡哥為首的四人緊挨著,跟在了村長的後面。
“我們要叫醒他嗎?”林鏡指著徐挽之問黃毛。
另外四人一看就是不會管的,難道就讓這個小夥伴一個人睡這?
黃毛吞了下口水,是不敢再去招惹徐挽之了,推了一把林鏡:“剛剛是我喊的他,現在你去喊。”
林鏡對此倒是無所謂:“也行。”
林鏡站起身走過去到了窗邊,彎下身,拍了拍徐挽之的肩膀,“喂兄弟,別睡了,該走了。”
他天生語氣帶三分笑,溫柔清透。
大佬似乎睡的很淺,也不知道有沒有清醒,手指稍稍曲了下後,聲音沙啞:“這次又去哪兒?”語氣很淡卻輕柔,是對特別熟悉的人格外縱容的態度。
林鏡:“???”不只是他愣了。
大佬也瞬間睜開眼,深幽不見底的眼眸,安靜沉默地看著他。
黃毛在旁邊:“你......你們認識?”
林鏡其實也想問這個問題。
但是清醒過來的徐挽之,卻好像不是很願意回答他,很快收回視線,手指摸了下腕上的那顆佛珠,垂眸有禮貌的:“謝謝。”
林鏡微愣,回道:“不用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