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瘋狂、危險、誘惑……這就是舒白憐從小生活的地方, 她必須拚盡全力才能保證自己長大。
夜晚街道上長長的霓虹燈亮起,將每個人的面孔都照的扭曲,仿佛一隻隻擇人欲噬的怪獸。
她的所謂“乾爹”, 名義上是一間叫做“金色舞廳”的酒吧老板。
自從十歲那年被當做抵債的物品帶回來,舒白憐就戰戰兢兢的在這裡生活起來, 起初……並沒有什麽人在意她, 只不過一些人看到又瘦又黑畏畏縮縮的小女孩,會本能皺起眉頭, 露出厭惡的表情。
她與這個夜間天堂格格不入。
他們指使她打掃衛生, 偶爾會像逗狗一樣同她逗趣。
舒白憐一直沉默著, 她在努力適應這個環境。
偶爾也會想起她媽媽青白著臉躺在床上的樣子, 盡管她的外表像是對這件事麻木的樣子,可這的確是她心底最恐懼的事情。
無論如何……她都想活下去。
“乾爹”當初沒說錯。
養了幾年之後,舒白憐出落成了一個美麗的少女。
細而白嫩的皮膚,散發光澤的頭髮, 如星子般閃爍的眼睛,淡粉色的櫻唇……
男人們看她的眼神越來越不對了。
“媽的,從婊/子肚子裡爬出來的小婊/子,怎麽長了張這麽清純的臉!”
“嘖, 就是清純才勾人啊, 你沒聽說過嘛, 外表越清純的越騷~”
“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們哄然大笑,灌下一滿杯啤酒,用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看過來, 死死黏在舒白憐的身體上。
她的手輕微抖動,卻努力保持鎮定,將客人面前的酒杯倒滿, 在對方企圖摸她大腿時巧妙躲開,像一朵蒲公英一樣飄向後台。
後台有幾個女人靠在一起,向她看過來。
她們化著濃厚的妝容,嘴唇紅的像散不開的血。
“呦,我們的小可憐來了,今天又勾了幾個男人啊?”
“都在這種地方了,你不會還以為自己是清純玉女吧?”
“呵呵,人家可是深得乾爹寵愛呢,小心去告個狀呀~你們就通通完蛋嘍!”
說這話的女人表情怨毒,顯然是吃過她的虧。
舒白憐無所謂的垂下眼眸,走到桌前將手中的東西放下,然後再轉身離開。
女人們說的沒錯,她就是這樣的……這樣的心機。
在這種泥沼裡,沒有一個人還能保持一顆天真的心。
她被女人們陷害,學會陷害別人的技巧,然後再陷害其他女人們。
一切都爛透了。
舒白憐面無表情的朝樓上走去,她又開始反胃了。
為她討厭的男人們,女人們,還有她自己。
“小憐,做什麽去?”
低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舒白憐再次抬起頭時已經是一臉純潔無辜的甜笑:“乾爹,我的裙子被弄髒了,要去換身衣服~”
如小獸般天真的眼神中透露出依賴。
甚至聲音微微拉長,無意識的對男人撒著嬌。
這讓掌控欲強烈的男人很是受用,他表情慈愛的看著少女,伸出大掌撫了撫她的頭髮。
“好,那你快去吧。”
舒白憐蹦蹦跳跳的往樓上走,她能感受到男人站在原地沒有繼續下樓,反而微微轉身凝視著她。
她盡量讓自己的動作不那麽僵硬,看起來自然一些。
因為男人的目光,是比樓下那一群男人更危險的存在,仿佛只要一個念頭,對方就能將她拆吞入腹,嚼的連骨頭渣都不剩。
他的眼神越來越有侵略性了,那是看到可口的獵物之後滿意的眼神。
一步、兩步……
她關上門,將視線隔絕在外,終於放松了身體。
她深知自己未來的命運,男人遲遲不下手,並不是真的對她的放縱,而是對自己的一種自信。
他自信遲早會得到她。
並把她的小心機當成一種情趣,是吃掉獵物前的小小遊戲。
她走到床邊,手伸到床底下摸了摸,那一個長方形的硬塊讓人無比安心,她忍不住緊握一會兒,仿佛能從上面得到力量。
……
雨夜,窗外電閃雷鳴,風吹的樹冠嘩啦作響。
舒白憐嘴唇有些發白的靠在床角,用被子將自己緊緊包裹起來。
她害怕下雨……因為踏入地獄的那一天,也是這麽一個雨夜。
門外靜悄悄的,總是轟隆的音響聲消失了,也沒有男人女人的嬉笑聲。
今天不營業。
“乾爹”帶著一群人出去了,他們這種人……背地裡有更重要的主業。
“哢嚓——”一聲,長長的雷電閃過天際,舒白憐的身體顫抖一下。
她看了看窗外模糊不清的景色,裹著被子下了床,手慢慢伸到床底下,撕開床板上貼著的膠帶,將裡面的東西拿出來。
一個小小的、破舊的老年手機。
她不被允許擁有聯絡外界的工具,這是她在酒吧某個角落裡撿到的。
不知道為什麽,在撿到它的一瞬間,她的第一反應是看了看周圍,然後將它藏到衣服裡。
她的心怦怦亂跳,五顏六色的燈光打在她臉上,將她的表情扭曲成與平時截然相反的樣子。
手機電量已經沒有多少了,但是還能支撐她打一個電話。
她懷著如鼓聲般的心跳,謹慎的按下那幾個爛熟於心的數字。
電話接通,她調整呼吸和聲音。
“喂,警察叔叔,我要舉報——”
少女帶著哭腔的求救顯然很能激發他人的同情心。
……
直到事情落幕,舒白憐再沒見過有關這間酒吧的任何人。
因為她已經被警方秘密保護,送到了距離很遠的另一個城市。
她只是一個柔弱的、悲慘的少女啊,能鼓起勇氣報警已經是很不錯的表現了,誰又能忍心將她繼續放在危險之中呢?
他們送她去上學,給她生活費,幫她清除了一切後患,她的後半生……完全可以過的像任何一個平凡的少女一樣了。
她第一次走出地獄,就仿佛來到了天堂。
世界上原來還有這麽多好人。
只不過好人裡並不會多出一個她。
整顆心都爛掉的人,即使身處光明,卻仍在黑暗。
再過去的十幾年裡,她唯一學會的,也是學的最好的,是偽裝。
她把自己偽裝成楚楚可憐的模樣,利用自己的外貌牟取好處,用微笑來面對所有人。
她太漂亮了,也太柔弱了。
幾乎整個學校的男生都喜歡她。
女生嫉妒她,討厭她,卻對她無可奈何。
太無聊了。
她坐在天台扣著指甲想。
學校真的是一個很沒有意思的地方。
一個公司的招聘信息改變了她的人生,讓她後半輩子得以不在無聊中度過。
她從來沒唱過歌,卻突然發現自己的唱歌天賦真的很高。
公司的人用一種驚喜的眼神看著她,並告訴她以後一定會大火。
她不喜歡唱歌,但是沒關系,從今天開始,這就是她從小到大的夢想了。
娛樂圈,一個有意思的地方。
這裡的人都不天真,很像她之前生活的地方。
當公司老板的女兒將飲料潑在她臉上時,她的心……忽然劇烈跳動起來。
熟悉的感覺……
她隱秘的勾了勾唇角,這才是她的天堂。
下一秒,眼眶無預兆的紅了:“露露,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有點傷心……”
在公司勾心鬥角的日子很是愉快,至少在吃過幾次虧之後,那些可愛的女孩終於知道害怕了,不再經常來挑釁她。
除了蕭凝露。
公司的大小姐。
擁有一切任性的權利,天真又惡毒。
但是沒關系,即使加上後台,對方也不過能和她打個平手罷了。
通過某些不太恰當的競爭手段,她成功擠進了一台大熱的選秀節目中。
與她一起的,還有蕭凝露和……一隻呆頭呆腦的哈士奇。
夏鳥。
這個名字她略有耳聞,是公司裡很出色卻莫名低調的一位練習生。
每次看到她只會仰著一張死蠢的臉迅速逃離。
她不在意,公司裡看到她就害怕的女生多的是。
但她沒想到,她會因為一檔節目,和對方產生了一輩子的孽緣(?)
她和蕭凝露產生了意料之中的矛盾,如無意外,這應該是整個節目第一場衝突,而她是主角之一……這代表著源源不斷的關注量。
一切按照計劃順利進行。
但是出了一個不算意外的意外。
簡洛白。
在她故意受傷的時候,對方像一個正直的傻子一樣衝了上來。
“你沒事吧?”
舒白憐微微側頭,看到了對方眼裡真切的擔憂……與生氣。
天真的可憐。
她皺了皺眉頭,對這個傻子產生了一股厭惡感。
她想,任誰都不想自己在做壞事的時候,身旁有如此明顯的一個對照組吧?
簡直是光明和黑暗的碰撞。
□□裸的直面自己的醜惡,這不是一件多麽愉快的事情。
於是舒白憐決定,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吃點苦頭。
就當姐姐免費教你做人啦~
這麽想著,她嬌怯怯的開口,下巴處還掛著淚珠:“沒、沒事,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
真期待啊,她知道我真面目的那一天,臉上會露出什麽表情呢?
舒白憐低下頭惡劣的勾了勾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