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淼下意識抹了一把鼻子， 果然是血。

　她尷尬道， “這邊太幹了，也不知道怎麽就流鼻血了。”

　見段白念不吭聲，又補充解釋道， “我真的不是因為看那些女生看的！”

　段白念歎了口氣，下車， 幫蘇淼按壓止血。

　片刻，見蘇淼不再往出流鼻血， 兩人便上了車， 繼續去買保濕噴霧。

　買過噴霧，兩人繼續這次旅程。

　下午經過一座寺廟， 蘇淼嚷嚷著要進去許願，點酥油燈。

　段白念無奈道，“你還相信這個？”

　蘇淼認真道，“信則有啊。我是相信因果輪回的。”

　段白念笑道，“行吧， 那去吧。”

　看著蘇淼緩緩走過轉經筒，然後一臉虔誠的點上酥油燈， 又有模有樣的雙手合十，段白念也跟著點了一盞酥油燈。

　從寺廟出來，段白念溫柔道， “你剛才許什麽願呢？”

　蘇淼警惕道，“這個不能說吧，說了就不靈驗了。”

　段白念好笑道， “神靈跟你還有這約定呢？”

　蘇淼撇撇嘴，“你不信算了。反正我不會說出來的。”

　段白念眨眨眼，“我許的，是希望我們兩可以互相陪伴一輩子。”

　蘇淼急的叫了出來，“哎呀你怎麽說出來了！說出來就不管用了啊！”

　段白念摸了摸蘇淼頭，“你放心，神靈真要有心保佑，肯定不會在意這個的。”

　蘇淼懊惱道，“你煩死了，我都不想跟你說話了！”

　段白念作勢退開一步，“不想嗎？那行吧，我先走了，你在這兒住兩天，等我回來的時候再接你。”

　蘇淼小跑追上前面的人，“你讓我住這兒我就住這兒？我偏不！”

　她一邊說著一邊鑽進了車裡，“我就要跟著你。”

　段白念忍住笑意，“那你跟著吧。”

　——

　天很藍，雲很白，路很蜿蜒，風很激蕩。

　兩人一路打卡茶卡鹽湖，翡翠湖，魔鬼城，無人區公路。

　在第三天的晚上，到達了敦煌。

　兩年前的那趟敦煌之行，蘇淼還記憶尤深。

　她和段白念把沙洲夜市從頭吃飯了尾，去看了一場表演，還遇見了身為cp粉的工作人員。

　那個時候，她和段白念還沒有確定關系，每天她都在同意還是不同意中掙扎。

　如今再次來到敦煌，蘇淼心底升騰起說不出來的感覺，仿佛懷念，又仿佛期待。

　到了提前訂好的賓館，兩人放下背包，準備出門找吃的。

　經過前台的時候，段白念隨口問了句，“你知道附近哪兒有好吃的嗎？評價好一點的。”

　前台熱情道，“現在去吃飯嗎？你們兩可以去參加沙漠露營啊，既有好吃的，還有篝火晚會，晚上還可以看星星。”

　蘇淼驚歎道，“沙漠裡看星星嗎？好浪漫啊！”

　前台附和道，“肯定非常浪漫啊！你們兩要不要去看看？”

　蘇淼點頭道，“去去去！”

　一旁的段白念簡直槽多無口，賣力推銷的前台，恐怕真是愛死蘇淼這種傻子顧客了。

　前台笑道，“那你們兩把費用交一下吧，我現在打電話聯系那邊，安排人來接你們。”

　到這會兒，蘇淼才想起來她還沒問過段白念意見，便轉頭問一旁的人，“咱兩去不？”

　蘇淼眼裡的期待那麽明顯，段白念哪裡忍心拒絕，“去吧。”

　邊說著，段白念順手就交了錢。

　段白念想了想，“待會兒我們自己開車過去，不用派人來接。”

　前台應下，“行，那我給你留個電話，你要是找不到地方，你打電話。”

　出門上了車，段白念伸手拍了蘇淼腦袋一巴掌，“怎麽別人說什麽你就信什麽？還浪漫，你看今晚有星星嗎？”

　蘇淼下意識往外看，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天轉陰了，灰色的雲一層一層。

　蘇淼失望道，“怎麽天陰了啊！”

　段白念繼續戳刀，“像這種旅遊城市，前台賣力推薦的地方，你就等著被坑吧。”

　蘇淼不服氣道，“那姐姐看起來挺和藹的，我覺得她不會坑我們。”

　段白念笑了笑，懶得再反駁。

　跟著導航，往城外開了好一會兒，又穿過一個村落，才找到露營的地方。

　還沒有到旺季，但是這裡仍舊很熱鬧。

　靠近村子的一邊是露天餐廳，另一側是沙漠，很多人正在滑沙。

　蘇淼頓時興奮起來，“我們兩也去玩吧！”

　段白念便陪著蘇淼去滑沙，沒走兩步，鞋子裡全是沙子。

　蘇淼咯咯直笑，“好癢啊。”

　爬沙兩小時，滑沙兩分鍾。

　不過玩了一次，蘇淼就累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玩了不玩了，還是等吃飯吧。”

　營地提供的火鍋。

　為了避嫌，兩人特意找了個角落坐著，天黑下來，誰也看不清誰。

　吃過火鍋，營地又組織了篝火晚會。

　中心的篝火，火苗肆無忌憚的往上飄，印的眾人臉色通紅。

　蘇淼眼裡閃著火光，一路拉著段白念，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細沙裡，隨著人群蹦蹦跳跳。

　段白念向來不喜歡這些，但是蘇淼跳的是那樣的投入，也隻好跟著跳了起來。

　此刻的營地，就像是一方小小的世界。

　周圍是無邊的黑暗，唯獨這裡有熱情明亮的篝火。

　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暫時忘記了煩惱，投入到短暫的狂歡當中。

　狂歡的最後一刻，漫天的煙花綻放，五顏六色的煙花一支接一支的爆開，整個沙漠都亮了起來。

　片刻，煙花燃燼，看著天空重新墜入黑暗，蘇淼失落道，“煙花真短暫，要是可以一直燃燒下去就好了。”

　段白念，“要是可以一直燃燒，你就不會覺得它好看了。”

　不遠處，營地已經在分發露營帳篷，蘇淼湊上前看了看，有些嫌棄，“感覺好髒啊，咱兩還是回賓館睡吧。”

　段白念揶揄道，“不看星星了嗎？”

　蘇淼失望的看了看天空，“沒有星星啊。”

　段白念笑了笑，“行吧，回賓館了。”

　回到賓館不到九點，蘇淼也睡不著，隨手刷著微博。

　莫名其妙刷出來一條營銷號的爆料。

　【吃瓜來找我:有網友爆料，段白念與暖陽娛樂解約了，聽說是因為暖陽娛樂老板不滿前段時間段白念的那個陪酒新聞。怪不得最近段白念的活動少了很多。】

　蘇淼吐槽道，“現在的營銷號可真是什麽都說，居然說你跟我媽解約了。我們兩這關系，怎麽可能會解約？”

　一旁敷面膜的段白念愣了愣，沒說話。

　蘇淼繼續道，“回頭跟我媽說，給這些營銷號發律師函，總是瞎說！”

　段白念沉默片刻，道，“確實解約了。”

　蘇淼睜大眼睛，看著段白念，半晌才道，“什麽時候解約的？”

　段白念，“上次你媽來找我的時候。”

　蘇淼急道，“你為什麽要解約啊？你在這兒呆著不好嗎？”

　段白念笑了笑，“我想自己出去試試。”

　蘇淼又氣又急，“你還天天說我傻！我看你才傻！你在這兒，啥好資源都是你的，你出去自己乾，資源多難找啊！”

　被戳到痛處，段白念頓時有些煩躁，“你覺得我自己出去，拉不到好資源？”

　蘇淼連忙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明明可以輕松一些，幹嘛要折騰自己？你在暖陽，我媽可以給你更多資源啊！”

　不提何艾芝還好，一提何艾芝，段白念隻覺得整個人都炸了。

　那天何艾芝的話，一遍遍的重複在她耳邊，時刻提醒著她在何艾芝眼裡是如何的廉價。

　她煩躁的扯下面膜，“反正我不想再繼續待下去了。”

　蘇淼，“為什麽啊？！我覺得我媽給你的資源都挺好的啊！”

　段白念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了，“你媽給我的資源，那不都是看你的面子給的嗎？所以呢？我跟你好好的就有好資源，我要是跟你鬧矛盾了，就要停我資源？我算什麽？我看你臉色吃飯嗎？”

　蘇淼愣了愣，她並不知道還有這麽一回事，她一直以為媽媽都是優先把好資源給段白念的。

　她小聲道，“等我回去了，我跟我媽好好說說，不要隨便停你資源。而且……我們兩戀愛了，那你和我媽也算是一家人啊，我媽肯定會像對我一樣的對你好的。這中間肯定有什麽誤會，你等我待會兒給我媽打個電話，說清楚了就好了。”

　段白念頓時聽笑了，“蘇淼，你怎麽這麽單純？”

　蘇淼有些迷茫。

　她不明白她說的話到底哪裡有問題，為什麽段白念的神情，就好像她說了一個笑話？

　她手足無措道，“我真的是這麽想的，你等我跟我媽好好聊聊，肯定可以解決的。”

　段白念頭轉向一邊，不再接蘇淼的話。

　蘇淼慌忙解鎖手機，結巴道，“你……你別不相信，我現在就……就給我媽打電話！”

　或許是對自己的無能而憤怒，又或許是對蘇淼的單純而痛恨，段白念一把搶下了手機，積累已久的抱怨噴薄而出。

　“蘇淼，我不是你。”

　“你有這麽一個厲害的媽媽是你的幸運，即使五年級才會背乘法表，一出道還能是女一。

　“我和你不一樣，哪怕我演技再好，她也要考慮產出比再決定是否給我資源。”

　“她是你的媽媽，不是我的。我和她，永遠都不會成為真正的的一家人。”

　蘇淼腦子嗡嗡的，她滿腦子都是乘法表。

　原來，段白念也覺得她不是個正常人嗎？說什麽就喜歡五年級才會背乘法表的，都是哄人的啊…………

　她的眼前開始閃過一幀一幀的畫面。

　雨夜，橘黃色的燈光下，爸爸和媽媽在客廳爭吵。

　“都已經確診多動症了，醫生也說她學東西會跟別人有些不同，那當然要再生一個弟弟，將來好照顧她啊！”

　“她又不是真的傻，只是學習不太好而已。而且醫生不也說了等她長大了就會好很多，跟正常人並沒有什麽區別。她不需要一個弟弟來照顧她。”

　“你就固執吧！都五年級了還不會背乘法表，這還不是傻？說出去我蘇家有個傻女兒，我都嫌丟人！”

　“她是你親生女兒啊！你這麽說自己的女兒，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反正我話撂這兒了，你要是願意生，就生，你要是不願意，咱兩離婚吧。我不可能隻生一個傻子。”

　…………

　記憶裡的畫面一點一點的清晰起來。

　爸爸臉上的怒氣，和此刻眼前人的怒氣，如出一轍。

　所以，段白念其實也看不上她啊。

　跟自己戀愛，可真是為難她了。

　看著蘇淼癔症一般，一動不動，段白念嚇到了，連忙湊上前，“你怎麽了？”

　蘇淼怔怔的看著眼前的人，“沒怎麽，我累了，我想睡覺了。”

　發泄了一通的段白念，逐漸冷靜下來，發覺自己剛才說的話有些過分，“對不起，剛才我是太衝動了，一時口不擇言。”

　蘇淼嗯了一聲，“沒事，我困了我先睡了。”

　見蘇淼不願意多說，段白念遲疑一瞬，順手關了燈，“那睡吧，有什麽問題明天再說。”

　關了燈，段白念卻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不知道什麽時候，她昏昏沉沉的眯了過去。

　等再次醒來，天已經大亮了。

　她下意識扭頭看向身側，空無一人。

　她立馬坐起身，看了一圈，發現蘇淼的東西都不見了。

　段白念呆呆的坐了片刻，起身洗漱，然後出了門。

　經過樓下前台，前台阿姨熱情道，“怎麽就你一個人？那個可愛的小妹妹呢？”

　段白念笑了笑，“她有事先走了。”

　阿姨神情還有些遺憾，“那麽可愛的小姑娘，我本來準備今天送她一點特產呢。”

　段白念微微點頭，出了賓館。

　上了車，她半晌沒動。

　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

　這次旅行，本來就是陪蘇淼來的，如今蘇淼不在了，她自然也沒有了繼續下去的意義。

　她也想過直接回北京，然後笑道蘇淼，兩人好好的聊一聊。

　可是不管怎麽聊，問題還是解決不了。

　她會在何艾芝面前自卑而敏感，再怎麽聊，她依舊會這樣。

　手裡突然響起，段白念嚇了一跳，看過來電顯示，又失望起來。

　只是一個固定電話，應該是廣告吧。

　她接了電話，聽到那邊說道，“昨天你不是說要訂賓館嗎，怎麽一直沒有下單？我跟你確認一下，你要是再不下單，就沒辦法給你留了。”

　她失望道，“不用了，你讓別人住吧。”

　掛了電話，她決定去市區還車，然後回北京。

　回到北京公寓，已經是夜裡八點。

　一天沒吃飯，段白念隻覺得整個人都有些發軟。

　她翻了翻冰箱，煮了一小碗面條。

　屋子裡安靜極了，只能聽見鍋裡咕嚕咕嚕的聲音。

　這個公寓，終於回到了最初的模樣。

　沒有貓，也沒有蘇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