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白緞連同諸位大師便登上了飛往東海海軍基地的飛機, 大師們三三兩兩坐在飛機中間,低聲交談著,而兩頭與艙門位置則是護送他們的軍人,手持武器、時刻戒備。
青松道長坐在白緞身邊,試圖與他閑聊幾句,緩解一下這位年輕人的緊張感, 只可惜白緞卻心不在焉,並沒有什麽談話的興致。片刻後, 青松道長不得不識趣兒得閉口不言, 放任白緞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白緞是緊張的, 非常緊張,他不斷在腦海中模擬著接下來遭遇大妖後將要做什麽, 但越想越覺得自己勝算太低, 更是心慌意亂。
片刻後, 他也覺得自己不能繼續這麽下去了,乾脆抽出背後負著的古劍,將靈力凝於指尖,仔細擦拭了起來,試圖將靈力附著於古劍劍鋒之上,使它更加堅固、銳利。
這一行為,也是在模仿鵠霄真君。鵠霄真君一旦遇到什麽難以抉擇的事情,就喜歡拿出本命劍來擦拭一番,而這一行為模式,白緞記得相當深刻,下意識便照搬了過來。
所幸,擦拭古劍的行為似乎的確有一些效果,讓白緞稍稍平靜了下來——不過,更大的可能性是由於白緞給自己找了件事情做,分散了自己的注意力。
感受到自己“新”主人內心深處焦躁不安又決然肅殺的心境,嗜血好鬥的古劍也隨之微微顫動,寒意乍起,似是迫不及待要大戰一場。
機艙內的氣溫驟然降低了幾度,引得諸位大師紛紛向這柄害人無數、滿是煞意的古劍看去,頗為不喜地皺了皺眉,卻並沒有人多說什麽。
而其余軍人則默默抖了抖身子,在戰鬥中磨練出來的危機感令他們寒毛直豎、全身緊繃,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
說實話,白緞與楚堯在分別時的那場“情感流露”,讓見慣了生離死別、鐵血堅韌的戰士們頗有些看不上眼。雖然並未表露出來,但是他們卻並不認為這樣兒女情長的“大師”能夠真得派上什麽用場。
只不過命令就是命令,他們半點都不能違抗。
然而,如今白緞沉默得拭劍動作,明明普通至極,卻竟讓能夠令他們產生毛骨悚然之感,轉瞬間便扭轉了戰士們對於白緞的輕視。
——能夠被國家政府信賴的大師果然非同一般,就算性格軟綿了些,也絕對不容小覷。
軍用飛機的速度比民航飛機要快上很多,經過一個來小時的航行,飛機便成功得在基地降落。
立刻,早已等候多時的軍方負責人迎了上來,與護送諸人的隊伍交接一番後便馬上開始向眾位大師介紹此次同行的軍隊代號、武器配置、行動規劃等細節,並讓他們與小隊的領隊見了見面,相互磨合一下。
不過這些與白緞都沒有什麽關系,眼見圓慧僧人、青松道長和軍方諸人聊得差不多了,他立刻插進話來:“那附近有沒有什麽島嶼,適合布置陣法?”
軍方負責人愣了一下,望著白緞遲疑片刻:“那附近的確有幾座無人居住的島嶼,至於適不適合布置陣法……什麽樣的島嶼才算是適合?”
軍人們對於這些神神怪怪的東西都不曾接觸過,也並不怎麽相信,但既然政府將諸位大師請過來,那必然有其意義所在,他們這些做小兵的,只要聽從命令、積極配合就足夠了。
白緞並不知道什麽樣的島嶼適合布置陣法,所幸諸位大師也知道他是個半吊子,立刻,劉大師便替他解了圍,向軍方負責人詳細描述了一番。
他們的運氣不錯,在軍方包圍網邊緣處竟正正巧巧有這麽一座島嶼。諸位大師都松了口氣,露出了幾分笑意。青松道長摸了摸胡須:“既然這樣,就先將我們送去那座島嶼,待我們布下陣法,再行尋找那妖獸!”
計劃已定,軍方負責人立刻派了載人直升機與護衛機,將剛剛到達基地的眾人送去了目標島嶼,大師們在島上一連忙活了整個下午,這才終於將陣法布置妥當。
接下來,眾人又回到基地休整一晚、睡了個好覺,養足精神後,終於開始了行動。
艦隊與機群相互保護,駛向妖獸頻繁出沒的海域,偵察機飛在最前方,而白緞等人則乘坐著武裝直升機跟在最後。
大海茫茫,若想要尋到那隻妖獸其實並不容易——倘若它畏懼於軍隊,隱藏起來,就更難以尋到了。軍方負責人對此頗為憂心,但白緞卻半點都沒有放在心上。一來,那隻修為高深的大妖絕不會將他們視為威脅,更不會因為畏懼而躲避,二來,則是由於白緞在這裡。
身處一群凡人之中,通身靈力的白緞就像是一塊混在豬肉裡的唐僧肉,香飄十裡,令人垂涎欲滴。
那大妖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大約根本沒有攝入過任何靈氣,這才被逼入魔,如今白緞卻主動將自己送上門來,它哪裡願意放棄?——哪怕白緞體內所蘊含的靈力,與它而言還不夠塞牙縫的。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眾人便聽到一聲妖獸的厲鳴,同時響起的還有軍隊開火的轟炸聲。
諸位大師連忙朝窗外望去,隱隱綽綽得在波浪間看到一個蛇身六足、身負四翼的身影:“……竟然當真是妖獸……那妖獸,是肥璭吧?見之大旱的那個?”
而白緞則望著那最近一段時間內時時出現在他夢中巨獸,表情凝重。他也曾僥幸地想過,也許是他多心,此妖獸非彼“妖獸”,那追逐他的大妖並未與他掉到同一個世界來——但現在,這一絲幻想終究破滅。
肥璭大妖的目的極其明確,僅僅只是白緞,並不耐煩與圍著它的軍隊纏鬥。只是艦隊與機群糾纏不休,令它極為心煩,再加上最頂尖的熱武器也的確不容小覷,竟然當真在肥璭堅硬的鱗片上留下了好幾道傷口,冒出了蘊含魔氣的藍紫色血液。
這些傷口並不致命,卻也頗為疼痛,再加上被“小蟲子”挑釁,使得肥璭極為惱火,終究還是轉移了目標,長尾一甩,直接凌空拍在了一艘軍艦的艦身之上。
那艘軍艦的質量不錯,並沒有被肥璭一尾巴拍成兩截,只是艦身劇烈扭曲變形、冒出了火光和濃煙,再也無法繼續使用。
艦船上的軍人們及時放下救生艇逃生,只是肥璭心眼兒小,又是一尾巴撩起海水、掀起一股巨浪,將剛剛入水的救生艇直接打翻。
一旦肥璭調轉火力,軍隊便有些支撐不住,不斷有艦船和飛機被肥璭擊毀,海面上一片狼藉,到處漂浮著殘骸碎片。
見到形勢危急,遠遠關注著戰場的大師們格外心焦,而白緞也終於為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握緊了手中的長劍。
此時此刻,白緞緊張恐懼得腦中一片空白,但表情和語氣卻截然相反,顯得格外沉穩可靠——就好像是靈魂高高騰起,而肉身卻在自主運作那般。
當白緞下定主意、為鵠霄真君引開肥璭時,也是同樣的境況,他的行動間沒有絲毫遲疑猶豫,更沒有給予鵠霄真君任何阻止他的機會,乾脆利落得宛若成竹在胸。
“不能等了,我接下來會將肥璭引向布下的陣法,你們則負責營救落水者。”白緞聽到自己這樣說道,語氣冷靜鏗鏘、不容置疑,“別跟過來,你們幫不上什麽忙。”
說罷,不待眾人反應,他便果斷地拉開直升機艙門,一躍而下。
這一動作令所有目睹的人面色驟然一白,就連駕駛員也嚇了一大跳,使得直升機晃了數晃,這才勉強保持住平衡。
白緞雖然是個半吊子,但好歹也到了化形期,凌虛禦空這種神通勉強還是能夠使得出來的,只是此舉需要耗費不少靈氣,所以他向來吝嗇於使用,此時此刻卻也顧不得這般斤斤計較了。
眼見白緞雙腳在半空中輕輕一踏,整個人便宛若一道白虹朝著肥璭襲去,眾人這才意識到自己虛驚一場,稍稍將提到嗓子眼的心臟安放回去。
“快,快跟上去!”青松道長急聲催促,卻被乎爾曼抬手阻止:“他說過我們不必過去。”
“但就算白小、大師手段非凡,獨自迎戰肥璭也實在太過危險……”圓慧僧人皺著眉頭,滿是擔憂。
“就算危險,我們也的確派不上什麽用場。”乎爾曼注視著白緞轉瞬間便宛若米粒大小的身影,輕歎一聲,“我本以為自己能夠幫得上忙,這才毛遂自薦,卻不曾想……實在是太過低估他了。現在這個時候,我們即使過去,也只能為他增添麻煩。”
青松道長與圓慧僧人無言以對,片刻後雙雙歎了口氣:“那我們便聽從白大師的安排,前去援救落水者吧。”
能夠做到凌虛禦空之人,決計不會普通,甚至……也許都稱不上凡人。眾人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古流傳下來的“得道成仙”之說,暗暗揣測白緞的師門,是否便是那類遠離俗世、久不出世的修仙道門,而白緞則是在略有小成之時被派出來入世歷練、磨練心性的弟子小輩。
——怪不得,不論他們如何旁敲側擊,白緞卻一直對於自己的師門諱莫如深。
——怪不得,他的師父能夠教導給他精妙絕倫的劍術與旁人捉摸不透的除煞手段,能夠用得出高深莫測、殺傷力巨大的陣法符篆。
——不過,這個世界上,當真有“得道成仙”一說?
眾人心中的茫然猜疑,白緞是一點都不知道的,如今他正忙於保命,半點也不敢收斂自己的本領,恨不得將通身本事全都使將出來,給予肥璭重創。
尚未靠近肥璭,他便將靈力凝聚於劍尖,瞬息間劈出一劍,銳利的劍風伴隨破空之聲襲向肥璭,但肥璭也早有準備,扭過身子掃來一尾,不閃不避地直直迎向劍風。
劍風與尾鞭相撞,引得風雲巨變,強烈的氣流自相撞處擴散而出,於海面掀起滔天巨浪,硬生生將浮於海面的碎片和落水者全都推到了爭鬥范圍之外。
所幸落海的軍人們全都是歷經大風大浪、水性極佳者,哪怕被巨浪卷得頭昏眼花、呼吸不暢,也本能地卸掉巨浪拍下時產生的衝擊,穩住身體,再度掙扎著浮上海面。
抱著漂浮物,眾人傻乎乎地抬頭望向空中對峙的一人一獸,隻覺得自己的三觀全都碎了。
肥璭四翼伸展,六足踏雲,利聲嘶吼,而俊美的青年則仗劍凌空,白發飛舞,飄然若仙。
——《山海經》上記載的怪獸跑到現實裡已經夠令人驚掉下巴了,突然又冒出來一個修真小說裡描繪的仙人是怎麽回事?!次元壁破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