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堯舜禹大大非常想要做那“從此不早朝”的君王,抱著自己“新婚”的戀人度上個把月的蜜月, 但遺憾的是,這樣甜甜蜜蜜的氛圍很快就被一通電話打擾了。
打電話的人是一個楚堯非常討厭、甚至這輩子都不想要再見到的人——中野清太。
楚堯曾經給中野清太添了不少麻煩,害得他焦頭爛額地趕回日本處理“失火的後院”,再也不能從白緞的眼前晃蕩。
只可惜好景不長,沒過多久,白緞就參加了風水集會, 並且接到了除妖的任務,而楚堯自然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心神忐忑的戀人身上, 沒心思再繼續插手日本的那攤爛事兒, 後來也逐漸將中野清太此人忘到了腦後——畢竟, 他從來都沒有將對方視為威脅。
雖然最初被楚堯坑得很慘,但中野清太好歹也是從中野家那個火坑裡熬出來、最終出人頭地的家夥, 根本不缺少手腕和心計, 再加之他為了從祖父手中奪權, 暗中做了許多布置,就算對手被楚堯開了金手指,也無法長久壓製住中野清太,終究還是遜了一籌。
沒有了楚堯從中參與,中野清太雖然花費了不少功夫,但總歸成功得將反對者壓了下去,甚至進一步鞏固了自己在中野家的權威。不過遺憾的是,在此期間他雖然也接到白緞失蹤的消息,卻騰不出手來介入,來一場獲取美人芳心的英雄救美,只能密切關注著網上的動向,直到白緞重新出現才松一口氣。
而當他忙完這一切,終於有心思繼續考慮一下自己心心念念的夢中情人之時,他卻得到了心上人與別人領了結婚證、正在美國度蜜月的噩耗。
得到這個消息後,中野清太差點掀了自己的辦公桌,咬牙切齒地在心裡將楚堯大卸八塊了好幾遍。
不過,如果有人認為既然心上人結婚,那麽中野清太就能知難而退的話,那實在是太甜了。
中野清太只在乎結果,並不在乎過程,就算結了婚,只要有機會挖牆腳,那麽他就絕對不會吝嗇於揮鋤頭——更何況,中國政府並不承認同性婚姻的合法性,這張在美國民政局辦理的結婚證,在中國根本沒有法律效益,充其量也只是走個形式、圖個開心罷了。
越是喜歡卻得不到的東西,就越是不願放手,這種“求不得”大約是所有人的劣根性,在強硬慣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中野清太這裡更是表露得淋漓盡致。
倘若白緞像是其他情人那般召之即來、揮之即去,那麽中野清太對他大約也只是一時的熱度,捧在手裡寵愛幾天便能拋之腦後,然而白緞越是如高嶺之花那般對中野清太不屑一顧,中野清太便越是像抖M一樣心心念念,無論如何也想要湊過去將其征服。
大約老天也覺得中野清太先前被楚堯坑得太慘,如今恰恰好好將一個理由送到了他的面前,讓他能夠順理成章地借此來聯絡自己的心上人。
接到中野清太的來電,白緞是懵逼的,他廢了半天功夫才終於想起這個人到底是誰,隨後一頭霧水地接通了電話。
電話中傳來中野清太字正腔圓、發音卻頗有些古怪的聲音,他先是殷切慰問了一下白緞最近的狀況,又稍稍提及了他失蹤的事情。感受到白緞並不想多談這個話題,也有些不耐煩與他閑話家常,中野清太相當識趣兒地略過開頭的寒暄,直接提出了自己致電的“目的”——他想要為一位自己最近過世的長輩尋一處風水佳穴用以安葬。
這位長輩來自於中國,曾經被自己的父親當做討好日本人的工具,送給擔任日本駐華大使的某位中野族人做小。
後來中日開戰,使館撤回本土,這位長輩就算再不情願,也不得不“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地跟著“丈夫”去了日本,自此就再也沒有回到自己的祖國。
中日戰爭八年,身為中國人的她在日本如履薄冰、戰戰兢兢,而隨著戰爭的焦灼與日本的敗相漸露,她的日子就越發不好過起來,不僅沒有丈夫的寵愛,甚至在對方醉酒時還會承受對方的對中國的惱怒與恨意、被對方毆打欺凌。
最終,她的丈夫也被派上了戰場,然後死在了那裡,她在中野家更是像一個透明人那般,被關在後宅之內不聞不問、逐漸老去。
雖然承受了諸多苦難,但這位老人的心性卻是堅忍而平和的,不然也不會一直熬到現在,最終壽終正寢。
她並沒有孩子,卻非常喜歡小孩,所以,當父母雙亡的中野清太被中野一郎接回中野家之後,她是唯一一個對他表露出純粹的善意的人。
她與中野清太之間沒有任何的利益糾葛,不需要對他諂媚討好,也沒必要針鋒相對,可以說,她是中野清太唯一略有點好感的中野家人。
不過,老人在中野家沒有任何發言權,也不可能給予中野清太任何幫助,所以忙著學各種知識、忙著往上爬的中野清太與她相處的時間並不多,也稱不上感情深厚。
現在,這位老人終於在異國他鄉永遠閉上了眼睛,臨終前唯一的念想就是回歸祖國、入土為安,而且以她的身份,也不可能被埋入中野家的家族墓地、享受後人祭拜。
將老人送回中國安葬,這對於已然掌權的中野清太而言不過舉手之勞,只不過此時此刻,這個他原本並沒有放在心上的小事,卻突然給了中野清太一個很好的契機——他可以以此為借口雇傭白緞,並與其見面。
雖然利用一個死人不怎麽厚道,但做過更加過分的事情的中野清太卻根本不會在意這些,更何況,他請白緞尋一處風水佳穴安葬老人,也算是給了她豐厚的回報。
當然,中野清太不可能讓白緞知道,自己對於老人沒有任何多余的感情,甚至恰好相反,他用著極為懇切的語言,感情真摯地描述著自己小時候與老人相處的點點滴滴、回憶了他們如何相互扶持著在黑暗的中野家生存下來,完美地營造出了一個孝子賢孫的光輝形象。
不得不說,中野清太的口才相當不錯,更加善於偽裝,而白緞又是個心軟單純的家夥,當即便是一陣的感動,差點一口答應下來——然而,他在做出決定前習慣性看了眼楚堯,頓時就將嗓子眼裡的讚同咽了回去。
楚堯挑了挑眉,嘴角含笑,表情柔和,周身卻滿是黑氣,白緞咽了口唾沫,果斷得在戀人和感動之間選擇了前者。
“抱歉。”乾巴巴地開口,白緞語氣平淡,“我現在在美國,不太方便。”
對於這一點,中野清太倒是早有預料:“這沒有關系,我可以等白大師回國。”
“……還是算了吧。”白緞垂了垂眼睫,“老人還是早些入土為安比較好,我想有很多風水師願意接下這份工作。”
聽到白緞的回應,中野清太頗為驚訝。在他心中,白緞是一個乾淨、單純又善良溫柔的人——雖然表現得頗為高冷——與他的母親一模一樣,所以,自己的話語沒有打動白緞,這完全打亂了中野清太的計劃,但他卻並不會就此放棄:“但是,中國的風水師中,我隻與白大師有過接觸,也只相信白大師。”
中野清太的語氣格外誠懇認真,然而這對於白緞——或者說有楚堯在旁邊的白緞而言沒有任何用處。
白緞皺了皺眉,在楚堯的示意下緩緩開口:“我畢竟年輕,只是在除煞上略有些心得,至於尋龍點穴方面的造詣卻並不算深。不過,我認識很多非常有實力的風水師,可以為你介紹一下,如果你信任我,也肯定會相信我推薦的人選。”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就算中野清太如何不甘願,也不能繼續糾纏下去。盡管心中鬱鬱,但他仍舊還是語氣感激地應了下來,然後被乾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
握著手機默默咬牙運氣的中野清太:“……”
成功拒絕了中野清太,白緞也終於松了口氣,他將手機丟到一邊,疑惑地望向楚堯:“你不希望我去?”
“當然。”楚堯摟住自己的戀人,親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尖,“我們可是在度蜜月呢,憑什麽為了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而受到影響?”
白緞也同樣無法理解人類對於墳墓的看中,畢竟在靈獸們眼中,“獸”死如燈滅,死到哪便隨便埋到哪就可以了,就算暴屍荒野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沒什麽值得計較的。
當然,雖然無法理解,但白緞卻仍舊還是尊重人類的風俗習慣,將自己最熟悉、也曾經負責過周家遷墳事務的趙鈺介紹給了中野清太,至於具體事宜,就由這兩個人自己協商解決。
為中野清太與趙鈺牽線搭橋後,白緞便將此事丟到了腦後——卻萬萬沒有想到,這件明面上看起來非常簡單的事情,過程卻並不算順利。
一周後,白緞又接到了趙鈺的電話。
電話中,趙鈺表示下葬一事橫生波折,以他的能力無法獨自處理,辜負了白緞的信任,對此深表歉意。同時,他還試探著詢問白緞是否有時間施以援手,回國看看情況。
趙鈺與中野清太在白緞心中的地位是不同的,後者完全是個路人甲,而前者起碼能算得上是關系不錯的熟人。既然趙鈺表示需要他幫助,那麽應當是的的確確遇到了麻煩,更何況作為兩人間的介紹人,白緞同樣有義務將這件事處理妥善,化解趙鈺的窘境。
於是,白緞終於還是在楚堯幽怨的視線中點了頭,答應馬上回國——然後,他就被楚堯拉上了床,狠狠表達了一番自己的不滿。
至於一直跟著他們在美國轉悠的保鏢們,在聽到這個消息後幾乎喜極而泣。
——這一段時間他們不僅圍觀過電影拍攝,還目睹了求婚過程和結婚儀式,最後還跟著度了場蜜月,日子過得當真是豐富多彩。
——如今,他們終於可以擺脫這種鋥光瓦亮的電燈泡生涯,回歸正常國家公務員的生活,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