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淵知道江源在a市的糟心事兒不少,也就沒留,兩個人處理完了手上的事情就把江源送出了zic。
據報道,a市已經在上周的周末成功入了冬。江源慢悠悠走在街頭,被有點凍人的冷風吹著,眯起眼睛看著天上的太陽。不算太暖和,也不怎麽刺眼。白白的一個圓點掛在天幕中央,挺可愛。
江源摟了樓身上的大衣,被擠在人群裡往酒店慢慢走去的時候,心情倒是難得的平靜。
就像是經歷過太多世事滄桑的老人一樣,江源覺得自己現在對周遭事情已經提不起太多激動的情緒。更多的只是遇見問題,心裡也隻想著怎麽開始著手解決它。一切紛紛雜雜的事情已經被整理出了頭緒,他和顧青禕的人生也都慢慢開始朝著最原先所期待的方向慢慢前進著。
他很慶幸自己現在所有記得清楚的,全都是生命裡的好時光。
所以等他打開包廂門看見畢恭畢敬站在眼前一群陌生人的時候,心情也照樣挺淡定。
“來晚了,抱歉。”他脫下外套隨手擱在了沙發上,走到圓桌旁邊一一和一溜兒站開的人握了握手。
“江總這是什麽話。”吳經理幫忙拉開最上手的凳子等江源落了座,招呼服務員開始上菜,自己拎著個小茶壺倒了一圈兒的茶,最後才落座。
包廂是酒店的最大豪華包,佔地面積巨大的圓桌足夠坐二十人,讓現在五個人坐著,看起來就有點兒冷清了。菜上來的速度很快,大大小小的,光是冷盤就擺了有十幾樣。
飯桌上的氣氛其實一點兒都不適合吃飯,江源坐在最上手,安安靜靜地端著茶杯,晃蕩晃蕩之後低頭喝茶,另一隻手自然地放在桌上,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無名指上一個簡單的素圈,並不張揚卻十足顯眼。
底下的人大多是江氏的骨乾高層,前幾年也是在江源手底下過來的。可江源不像別人,人不管怎麽的好歹還有個興趣愛好。他卻有事兒沒事兒反正就呆在辦公室裡,不工作就發呆,不發呆就工作。不愛喝個小酒也沒興趣跟人喝茶,算是一位私生活貧瘠得堪比撒哈拉的鑽石王老五。
本來他們想著這樣也清淨,至少少了以為要折騰些亂七八糟關系的主兒。
可沒想到,就在這位金主都辭職走人的一個月後,會由並不起眼的吳經理攢起個這樣的局。
戰戰兢兢。
沒什麽能比這四個字更能形容他們現在的心情。簡直是恨不能抱著這個季度的工作狀況站這兒一條一條匯報清楚了好早點走人。
“都看著我幹什麽。”江源擱下杯子,抬了抬眼睛,“吳經理喊著你們,是來吃飯的。”
都是人精,看著江源的眼色就知道這位今天估計也沒想著給他們找麻煩。立馬端起杯子該寒暄的寒暄該吃菜的吃菜,過程中還沒忘記跟江源聯絡聯絡舊時同事的感情。定親家的聊八卦的,四個人硬是撐出了十幾個人的架勢。
江源大部分時間都在安靜地聽他們說話,看氣氛冷了才偶爾出來指個話題,再繼續沉默,單手托腮安靜完了整一場子。
“不早了,散了吧。”
時間剛過七點的時候,江源抬腕看了看手表,起身喝乾淨了面前的酒。兩隻手指撚著紅酒杯細長的身子,朝所有人晃了晃:“承蒙招待。”
同時間的b市。
顧青禕打了個哈欠,坐在班裡的講台上,百無聊賴地轉著手機背單詞。教室裡日光燈開得很明亮,打在講台上有微微的反光,顧青禕坐著看不大清楚,乾脆豎起了書本
啟行趁著期末,不知道怎麽的就折騰出了晚自習這個聞著傷心聽者流淚的活動,所有認可老師輪著排班值班,三節課,從六點到九點。
高一的作業實在是不多,底下不少學生也都已經做完了。自覺的正拿著書本做筆記,玩兒的開心的幾個人也都小心換了位置縮在角落裡畫畫小畫兒看看小說。
顧青禕雖然對他們不算太嚴格,可該有的紀律也是一項沒少過,訓人時候那冷厲的臉色反正論誰都不想再一次品嘗。他們也不敢名正言順地當著他的面兒做小動作,只能小動靜地偷偷懶。
有學生大概是做到了不會做的題,提溜了個試卷上來走到他旁邊站著。
顧青禕合上手裡的單詞本放到旁邊,接過那同學的卷子攤開,問他要了支筆劃題乾。“國企改革這個體型我今天不是剛講過?你先看這個表格的數據走向…”
“老師。”那個學生倒是跟本沒理會講得起勁兒的他,隻盯著他放在旁邊的德語詞典看,“你在學德語?”
顧青禕也沒惱,點了點頭:“是啊。”
“是這次寒假遊學你要帶團嗎?”那學生瞪大了眼睛,喊出來的聲音不算小,倒是驚動了班裡前排的一小批人。大家很快就開始竊竊私語,不少人向顧青禕投來期盼的眼光。
啟行每個假期都會組織去別的國家遊學,基本一個年級配一個老師的比例,要帶上不少老師去。今年寒假剛好定的是德國,大家也都在籌備和報名。
顧青禕笑著搖了搖頭:“這次年級組長帶你們去。”
下頭的人立馬集體切了一聲,動靜不小。
顧青禕用筆戳了戳桌子:“安靜安靜,別等會兒把外頭值班的老師招來。”
“那老師你學德語幹什麽呀?要開選修課?”第一排的小女生仗著和他離得近,小聲湊過來問他。
“寒假過後,要去那邊讀一段時間的書。”顧青禕笑了笑,繼續扭頭給身邊的孩子講題。
他原先也想過什麽時候和這些學生交代一句自己的事,但想來想去也沒想到個什麽好的時間,就怕影響了他們考前的情緒。可轉念又覺得不交代一句也不算個事兒,既然現在有人提起來了,那也就順帶提過去了。
但他平靜,班裡的學生可不見的能這麽愉快的翻過篇兒去。
誰不知道啟行的政治組只有兩個年輕男老師。當年他們知道自己坐享了人稱啟行教師顏值代表的顧青禕之後,那走出去腰杆兒都是不得了的挺。要是顧青禕走了,陸輒又忙著升高三,被那些可怕的都快退休的老教師帶著,那他們被其他班連著嘲笑的結局估計也就沒跑了。
而且顧青禕實在是一個好老師,算不上太嚴厲,成績帶出來卻是一頂一的好。他自己不求什麽,也懶得給學生太大的壓力,大家相處著,都挺樂呵。雖然說才一年,可之間卻也有了些感情。
他這麽突然一說要走了,全班人都安靜了下來,都抬頭看著顧青禕不說話,表情委屈。甚至還有個小姑娘直接一把撲進了旁邊人的懷裡,抬起頭來的時候咬著嘴唇,眼睛紅紅的。
顧青禕倒是沒想到他們的反應能有這麽大,訝異地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想了一會兒,他乾脆笑了笑:“這樣吧,大家先好好自習,今天下了課,我請大家吃燒烤去吧。”
啟行外邊兒就是商業街,晚上燒烤的攤子不少。班裡學生統共也就三十幾個,顧青禕想著自己也能照顧得過來。不然照這動靜下去,他這值班的工資被扣不說,估計明天教導主任還能上來找他麻煩。
好不容易安撫好了一小個教室的騷動,幫旁邊的始作俑者解答完了題目。顧青禕自己也沒心思再繼續背單詞了,乾脆拿著手機和江源聊上了微信。
他前段時間其實很努力的想過,自己原先和江源到底有沒有這麽膩歪。
因為在他記憶裡,他實在算不上一個太粘人的主,對江源的任何外出活動都予以十二分的肯定和支持,也充分相信著江源,給他充分的個人*空間和時間。
可現在自己倒怎麽變成了個管家婆的樣子,有事沒事就喜歡跑過去撩江源兩句。問問中午吃了什麽,問問兒子喂了沒,遇到糟心的作業本還會拍下來給江源分享分享,針對晚飯吃什麽能討論個把兩個小時。江源反正不管什麽時候都回復得非常快,這樣算起來兩個人的聊天基本從分開開始就根本沒斷下過。
兩個大老爺們兒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啊。
他有點兒憂愁地皺了皺眉毛,摸了摸下巴。
要不要稍微,那個什麽,保持適當的距離產生美?
看著手機上江源不斷刷過來的回復,顧青禕有點兒小心塞。
算了,可能人老了就是會囉嗦起來的,兩個老頭子互相囉嗦就當是為民除害給世界做貢獻了。這麽想著,顧青禕毫無心理包袱地繼續拿起了手機和江源說今天要請班裡同學吃燒烤的事兒。
——感覺他們還挺舍不得我的。
顧青禕總結。
——切,高中畢業的時候你們班那群小姑娘也挺舍不得你的。怎麽沒見你請他們吃燒烤。
江源低著頭打字,歪頭像是想到了什麽,嘴角扯出一個笑容。
畢業那天晚上,嘖,初夜來著呢。
——去你的。
顧青禕紅著臉放下了手機,瞟了眼牆上的鍾,安靜等著下課。
晚自習鈴聲響的時候,整撞樓的動靜簡直和土匪進村似的,摔凳子的尖叫的大笑的。顧青禕聽著樓上咚咚咚咚的動靜,笑著搖了搖頭,招呼班裡的學生:“要和我一起去的,我們留晚一點行麽?外邊兒人跟逃難似的,要是被擠散了也麻煩。”
“行!”基本所有學生都停在了原地,湊成小堆小堆的站在一起說話。顧青禕靠在講台上,一邊聊天一邊張望外邊兒的人。
五分鍾之後,樓道裡就開始安靜了下來。顧青禕數了數人數,自己走在前面。有幾個相熟的學生大著膽子跑上來問他留學的相關事項,他耐著性子一一解釋,不一會兒就走到了校門口。
“顧老師今天出來得很晚啊。”門衛看他帶著一大幫子學生,給他開大了學校的門,對著他笑了笑。“是...啊。”顧青禕的笑容揚起到一半卻生生定格住。
他就這麽看著原先懶懶靠在學校門口的修長人影慢慢朝他走過來,帶著點微醺的氣息:“喲,顧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