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偉對他的態度十分不滿：“什麼叫就這？這是作風問題。”

楚潛山的臉皺成了一團：“人家喜歡男的還是女的,跟你有diao毛什麼關係？又看不上你。”

他本來覺得，聽一下也不要錢。

但是作為國內知名學者，楚潛山自覺自己的時間也是非常寶貴的，聽腦癱講話,真的是虧了。

李東偉憋著一口氣道：“這、這是誤導少年兒童的價值取向,要是被家長舉報就完了！”

楚潛山用詫異的目光看著他。

沒想到李東偉做實驗水平不咋地,濫用國家權力機關賦予公民的權力滿足私慾倒是水平很高。

楚潛山忍不住開門送客：“你也別把我當槍使，你自己要是有意見,自己去提。我才六十四歲,還能再工作幾年，不要耽擱我。”

李東偉被請出房門，大門在他背後“砰”的一聲，關上了。

他理了理身上有些皺的衣服,怒道：“虧我好心好意來給你支招,不感謝我就算了,還用言語羞辱我,真是狗咬呂洞賓。”

在李東偉的認識裡，這一招是絕對有用的。

三十多年前，他還在讀大學的時候。

隔壁哲學院有個男生，喜歡上了理工科的另一位男學生，在學校內部展開了轟轟烈烈的追求。

第二年因為受不了別人指指點點，遂退學。

二十年前,他在燕大教書。

轄區內有個老師,據說也是喜歡男的，被他老婆撕到了單位，後來就被學校給開了。

大家紛紛表示這男的活該。

反正他認識的同性戀沒一個好下場。

喬禦現在這麼春風得意，也不過是因為鬧的不夠大罷了。

思及此,李東偉回家的腳步一轉，走向了《燕京科學報》。

這家是燕京本地的報社，曾經採訪過李東偉。在全國范圍內，名氣相當一般，屬於要死不活的三流報社。

他和報社主編有點交情，不如送他一個大新聞。

在看見李東偉來的時候，主編還是挺高興的，熱情地給他泡了一壺茶：“李院士，什麼東風把您給吹過來了。”

李東偉神秘道：“我有一個大新聞。”

主編的眼睛頓時瞇了起來，然後關上了門，低聲道：“您說。”

李東偉把之前的話複述了一遍。

主編當即渾身僵硬：“這……李院士。恕我直言，這種八卦消息，和我們《燕京科學報》的辦報宗旨不太相宜，恐怕是不會刊登的。”

李院士臉上洋溢著失望之情，恨鐵不成鋼道：“那看來你沒這個福分，我只能去找其他報社了。”

待李東偉走後，主編低聲暗自吐槽：“現在報社本來就不景氣， 《燕京科學報》銷量再怎麼差，好歹也算事業單位，我還想幹到退休。這人怎麼無緣無故就來害我？”

…………

李東偉拖著老邁之軀，當天跑了好幾家報社，都被客客氣氣地送了出去。

這些人拒絕的方式也千奇百怪。要么就是主題不同，要么就是沒有版面，甚至有剛聽了個開頭，就打電話叫保安的。

讓李東偉更加生氣了。

當初他還在燕大的時候，這些小記者誰不是捧著他，尊他一聲李院士？

“真是狗眼看人低！”

李東偉摸著小手指上的祖母綠戒指，思索片刻，寫了封匿名信，投給了華科院，又特地在政府官網上，翻出了市長信箱，選擇舉報。

當年他寫論文都沒這麼用心過。

可惜這一天天的，也沒個回應。令人十分心焦。

好在，就在七月底，他郵箱裡發出的郵件，從未讀變成了已閱。

第二天，李東偉正在燕京西三環、三百平的大平層裡看電視，門鈴聲突然響起。

保姆還在外面買菜。

李東偉問了句：“誰啊？”

外面人道：“物業，電路檢修。”

李東偉慢吞吞的起身，打開房門。

結果人都還沒看清，就被人反手摁在地上。

他的耳邊傳來幾聲叱喝：“警察！不許動。”

李東偉被摁在地上，像是死魚一樣蹦躂起來：“你們搞什麼！我可是工程院院士！”

“院士，逮捕的就是你這個院士。”警察從懷裡掏出自己的證件和逮捕令，厲聲道，“經調查，燕京大學前特聘教授李東偉利用職務便利，採用編制虛假預算、虛假髮票沖賬、編制虛假賬目等手段騙取國家下撥的科研經費，共計人民幣675萬元，並將其用於日常消費。其行為已構成貪污罪，被雁山區公安局依法逮捕！”

李東偉驟然瞪大了眼，整個人像是被摁住麻筋一樣，不動了。

這還是七年前的事情了。

他以為，這件事會隨著他退休，隨著時間的流去，變成歷史裡的一粒塵埃，再也無人問津。

只是天網恢恢，誰又能確保，自己一直都是那條幸運的漏網之魚？

*

八月中旬。華國科學院公佈了2021年新增院士名單。

選舉一共產生了46位院士和12位外籍院士。

值得關注的是，此次新增科學院院士平均年齡46歲，比去年55歲下降9歲，最小年齡僅28歲。

喬禦不僅是院士，還是兩院院士。

工程院和科學院為喬禦到底花落誰家大打出手，撕了個昏天黑地，日月無光，最後還是趙和平出面，道：“又不是不能一起發，還有個名頭叫兩院院士呢！ ”

雖然這個結果是情理之中，不過當收到通知的時候，喬禦依然挺高興的。

除此外，喬禦還注意到一件事。

那就是原本生物與醫學學部只有5個名額，但名單上，卻有六人。

彭雲省地勢垂直落差大，生態環境多樣，物種豐富，很適合進行動植物研究。

楚潛山專業是動植物學，算是國內該領域的龍頭人物，六十多歲還經常上山找野花野草。

做基礎生物學科就是這樣，哪怕是同樣辛苦，但是因為沒有在實驗室體面，技藝看上去也很淺顯易懂，總是讓人覺得沒什麼技術含量。

對於學部委員會的決定，大家都是沒什麼意見。

遠在彭雲大學的楚潛山，驟然聽到這個消息，頓時如同范進一樣，拍著手仰天長嘯起來：“噫！我選上了！”

轉頭，他去辦公室問了李雲霞：“校長，怎麼回事，怎麼多出個名額，是不是你幫忙跑了關係？”

由此可見，楚教授的確不會說話。

跑關係在當今社會，雖然是潛規則，但是總歸不好拿到明面上說的。

李雲霞：“我哪有這麼大的關係。我爺爺都過世許久了，若我有這個面子，還至於現在只是副校長？”

“我聽說，這名額，本來是只有五個的。不過李東偉不是被調查了嗎，發現他貪污不少，所以被科學院除名了，因此，今年才額外多了個名額。”

“聽說一審下來了，要判六年，還要上繳三百來萬充國庫。科技委為此特地申請在全國展開'肅清學風'行動……”

一時之間，全國范圍內不知多少學者因此變得緊張兮兮。

楚潛山雖然覺得堂堂的前院士落到這個下場，十分令人唏噓。

不過，他沒做過虧心事，是不怕鬼敲門的。

楚潛山哼哼唧唧道：“還是做實驗的有錢，我到現在都沒摸過三百萬經費呢……”

*

喬禦是個工作狂。

因此，哪怕是周六，他的日常也是去學校找譚子睿，相約一起泡實驗室。

偶爾，隔壁清大的喻教授會來橫插一腳，熟的像是基因實驗室是他家後花園。

施文教授很是生氣：“燕大又不給你發工資，你去那麼勤快乾什麼！”

喻寒溪回答的十分理直氣壯：“那你也給我整個國家級實驗室啊。我現在都是院士了，我跟你說，就學校那個小破實驗室，配不上我！”

“你那實驗室買器材都花了四五千萬，還他媽配不上你！我看你就是饞人家喬禦的科研項目。”

喻寒溪面露不屑，從鼻腔裡發出一聲嗤笑：“你說是就是吧。”

施文被氣的血壓升高，要不是他打不過年輕力壯的喻寒溪，就從樹上撇兩根樹杈下來追著打了。

今天，喬教授依然騎著他的自行車，往實驗室趕去。

他不穿西裝的時候，看上去和平常大學生沒什麼兩樣。

以至於滿臉沉思的許宣教授，直到喬禦都快走過了，才驟然反應了過來。

“喬教授，請等一下！”

喬禦捏住了手剎，停車，扭頭看向許宣。

許教授自從幾年前競爭失敗，在他面前一向乖巧安靜，開會都躲著他走，難得有主動找他的時候。

喬禦問：“怎麼了？”

許宣本來就沒喬禦高，如今站在對方面前，更覺壓力巨大。

畢竟他面前的人，已經不是當年的大學生。

而是2020年諾獎得主、兩院院士、國家重點項目總設計師……隨便一個榮譽，就是全世界七十億人都難以企及的成就。

許教授道：“說來慚愧，其實是李東偉託我給你帶句話。”

為了帶這句話，他其實也承擔了很大的壓力。

不過李東偉當初畢竟對他有恩，也算是一報還一報。

喬禦思考片刻後，才想起這人是誰。

最近好像喜提了燕京市雁山區監獄6年不動產。

“什麼話？”

許宣的眼前，不禁浮現出導師的最後一面。

李東偉像是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當初白血病都沒老的這麼厲害過。隨手不離的祖母綠翡翠戒指也不知去向。

許宣苦笑一聲，回答：“他說，'你贏了'。”

喬禦的表情，也不禁有了些許茫然：“就這？”

早在五六年前，他就贏了，有必要再說一次嗎？

許宣有些如釋重負地回答：“是的，沒有別的了。先祝賀您成為院士。”

“客氣了。對了，你之前申請的實驗項目，我通過了，想法不錯。具體的批註已經發回你郵箱。有問題可隨時來找我。”

說完，喬禦騎著自行車走了。

許宣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良久無言。

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認。

當初，喬禦選擇了燕大，是整個燕大未來幾十年的幸事。

番外/院士選舉

（完）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把小宋拉出來溜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