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偉在一個夜晚， 灰溜溜的帶著自己的人回到燕京。

　他離開的時候內心雄心壯志，回來的時候宛如喪家之犬。狗的很。

　打擊太大了。

　李東偉覺得不應該。

　他， 華國工程院院士。旗下四個實驗室，手握千萬科研資金， 還有近百高端人才，怎麽就他媽輸給了一個小作坊實驗室？

　這不僅是信心上的打擊，更是對自己學術生涯的毀滅性打擊。

　為了做這個實驗， 李東偉也利用自己的名聲、人脈， 從社會各界拉了不少讚助。

　如今，這些經費不需要他賠償，但終歸打了水漂。

　就像是一場投資， 他現在就是那個虧本買賣，以後還有誰願意給他投錢？

　李東偉調整了一下時差，醒來的時候下意識想去實驗室， 他自己的領土轉上兩圈。

　只是剛靠著床坐起來， 就想起自己在這項競爭中已經輸的一敗塗地。

　當初的科研經費還沒花完，接下來他面臨的， 應該是學校和企業的查帳。這群人會像在菜市場買菜一樣，討論剩下的幾百萬科研經費要怎麽分。

　李東偉目光呆滯地望著天花板，眼前突然浮現出當初許宣離開實驗室時候的場景。

　根據科研界不成文的規矩，實驗成果屬於實驗室， 不屬於科研員。

　因此許宣什麽時候也沒帶走，只是用留戀的目光，看著他無比熟悉的實驗室。

　他說了什麽來著。

　好像是“你會後悔的”？

　如果不是喬禦， 他現在應該還是受人尊敬的李院士。

　後悔嗎？李東偉不知道。他只是覺得自己心裡堵得慌。

　李東偉的手，摸著自己鑲嵌著帝王綠翡翠的尾戒，悵然若失地歎了口氣。

　“看來我也差不多該退休了。”

　喬禦給每個聯系他的醫藥企業發了相同的郵件。

　他清楚，讓商人們打白工是不可能的，並且藥企自身的投資也的確不菲，現在只看誰願意少掙點了。

　喬禦還在米國本土買到了《科學》雜志，等車的時候隨手翻閱起來。

　同行的王小明心神一動，舉起手裡的照相機，“喀嚓”了一張。

　照片的效果很好。拍照的時候舊金山下著下雨，光線並不好，然而愣是因為喬禦一張白的發光的臉製造出了對比度，他舉著深藍的傘，手上《科學》的封面露出冰山一角。

　王小明拍照水平十分一般，曾因為給女朋友拍照太醜被嫌棄而慘遭分手。如今成片質量如此之高，只能證明什麽人像拍攝技術，都不如模特長的好看重要。

　王小明滿意地把照片po在了自己的微博，順便艾特了一下他的新晉男神喬禦。

　幾個小時後，喬禦轉發了：“拍的不錯。”

　喬禦這號沒刷過數據，活粉十幾萬。

　雖然他不怎麽在網上活動，但是在期末考試/四六級考試/考研/高考的時候，他主頁的瀏覽人數總是會出現指數型增長，發過的幾條微博也會被人轉了又轉。

　有人說轉了他的微博，四六級過了/高考分數高的讓人意外/教師資格證裸考過了/考公上岸……導致跟風的人更多了，活脫脫一考試錦鯉。

　如今喬禦冷不丁轉發這麽一條，網友們紛紛發現，這錦鯉不僅靈驗，還特麽長的很好看。

　新粉震驚了，而老粉們則紛紛在轉發裡po出自己珍藏的喬禦舊照。

　“不是我說，喬禦要是進娛樂圈，也就沒現在流量什麽事兒了。”

　“我是燕大的，我證明樓上說的是真的。全校好多人，每次都提前半個小時到教室，就為了搶他附近的座位。”

　“這就是顏值高配版的七點龍傲天文男主吧？？”

　轉著轉著，熱搜上又出現了喬禦的大名。

　點進去一看，全都是在誇“八百年一遇的美貌”。

　一位科普類大V博主出離地憤怒了：“為什麽每次喬禦上熱搜都是因為臉？你們能不能注意一下他的學術成果！”

　“二十一歲證明孿生素數猜想，拿下柯爾數論獎！”

　“同年，揭發哈佛終身教授安維薩學術造假。”

　“二十二歲兩次以一作身份登上CNS正刊！”

　“率領實驗室攻克HSCs體外擴增這一幹細胞領域的世紀難題！”

　“你們就只看得到他的臉！”

　“庸俗！膚淺！！”

　有人不解地詢問：“這些都是啥？很牛掰嗎？”

　學術科普君：這不是牛不牛掰的問題，普通人還能用NB來形容，對於神，不可妄議。每當我覺得“這次怕是不行了”，神都會身體力行的證明他和凡夫俗子的差距。

　只是杠精也會身體力行的證明自己的淺薄。

　一位同樣做學術科普的小網紅跳了出來：“真的，言過其實了。上面想造神和國外打擂台，你們還真跟著信啊？”

　“哪有這麽誇張。謝邀，人在哈佛，剛下飛機。圈內人士，說點內幕。喬禦家裡有錢，而現在國內的科研模式呢，就是你給錢就是實驗室的爸爸。只要錢夠多，買幾篇論文不算難事。”

　“21歲，大學畢業沒？你信呐？呐？[/狗頭]”

　就這轉發量還他媽很多，不少吃瓜群眾甚至信以為真。

　學術科普君被氣的七竅生煙，當天就寫了萬字長文，把喬禦從入學到現在的經歷都捋了一遍。履歷足夠讓普通學者仰望一生。

　“說人家沽名釣譽？有的人怕是遇到也釣不上來。”

　然而杠精一看有人理他，頓時更來勁了。

　再加上浪國恨國公知、蹭熱度營銷號攪渾水，喬禦過去被扣過的黑鍋全都翻了出來。

　像什麽“串通節目組造假”、“不尊重女性”、“學術造假”，一時之間，輿論沸沸揚揚。

　小網紅奮鬥在第一線，私信收到了許多真真假假的爆料，對自己的推測頓時更加篤信，持續輸出了兩天。

　假的也沒關系，大不了認慫寫封道歉信。網絡時代，流量為王。最近他微博的熱度，都夠接好多條廣告了呢。

　第三天，小網紅的門被敲響了。

　“誰啊？！”

　他打開門，愕然發現門口站著幾位穿著警察製服的人。

　“你就是網上那個‘哈佛劉軍武’吧？”門口的中年人掏出了證件，“你涉及造謠、危害國家安全等罪狀，我們依法對你實行拘捕。”

　劉軍武傻眼了，他雖然嘴賤，但是從來不乾犯法的事啊！

　除了最近在網上和另一個科普號打嘴仗……順便給喬禦潑了髒水。

　警察叔叔不禁冷道：“網絡並非法外之地，進局子再解釋吧。”

　喬禦回國後，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批發回來的《科學》給親朋好友們寄一份，讓大家沾沾喜氣。

　學校報喜的大字報，又開始滿天飛。

　李東偉知道喬禦一行人回來了，有些想請病假。但是想到自己也不用給本科生上課，這才忍住了。

　大不了以後見到喬禦繞道走。

　因為這次喬禦沒拋棄生科院，葉勤學十分高興。

　他特地把喬禦叫到了辦公室。

　“有件事，還需要征得你的同意。你申請了提前畢業，院上許可了，只要你修滿專業課學生，明年六月就可以和學校其他大四學生一起畢業。”

　“不知道你對未來有什麽規劃，我先說說院上的打算。”

　葉勤學笑著說：“我跟秦院長提議，打算在你畢業後，聘請你為燕大生物系教授。如今章蓋的差不多了，你有什麽需求，也可以一並提出來。”

　雖然表面笑語晏晏，但實際上，這位老先生還是有點緊張。

　喬禦不禁感到一絲意外。

　在論文通過後，他就清楚，燕大必定會給自己一些優待作為補償和挽留條件。

　只不過學校這次給出的優待比他想象中還大。對於思想較為保守的燕大來說，已經算是非常了不得的進步了。

　喬禦本來不想立刻答應，但是在發現葉勤學衣服都要揪出花來以後，再想想數學院的教授們，又覺得這個條件也不是不能接受。

　畢竟他最初，也是打算留在學校的。

　葉勤學明年退休，李東偉被他揍的不敢吭聲，怎麽看都是個稱霸生科院的好時候。

　喬禦的嘴角勾起一抹笑來：“這是我的榮幸。”

　十月中旬，國慶剛過。

　身為華國首都，燕京的彩旗還沒撤下去。

　一架從紐約飛來的波音747，降落在了華國的土地上。

　喻寒溪的腳終於在時隔七年後，又一次踩到了故土。

　和他同行的，還有普林斯頓大學如今的生物系主任，威廉·西爾哈維。

　他們都是來參加喬禦的學術報告會的。

　威廉笑著道：“喻，你不是說再也不會回來、也不想見華國的任何學者嗎？”

　喻寒溪面無表情地回答：“我只是想回來吃火鍋。你知道的，紐約中餐廳裡的火鍋太難吃了。”

　嗯，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