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陽光明媚。

　顧雲崢看了眼最近節節攀升的日活量， 感覺心情也很明媚。

　最近平台的宣傳計劃已經進行到第三項——花錢請網紅宣傳。

　當然， 如果不是大中午就被拉過來吃酒的話， 顧雲崢的心情應該會更好一些。

　往日在飯局上， 面對一幫戴勞力士的大哥， 他是不敢開口的。

　但蒸蒸日上的網課平台， 給了他裝逼的勇氣，如今，他也能從末席坐上中席， 實在是可喜的進步。

　勞力士大哥坐在他身邊， 逐一介紹著客人。

　“這是天海商會的會員， 方成飛先生！”

　顧雲崢一杯酒滿上：“您好， 方總， 我是顧雲崢！”

　方成飛坐在椅子上巋然不動，陰陽怪氣地說了句：“小顧真是年輕有為啊。”

　在一堆滿面油光的大哥裡， 蔥嫩得能滴水的顧雲崢看起來格外顯眼。

　方成飛的話一出，周圍人便順著他的話茬聊了下去。

　“小顧還年輕，還是方哥您事業有成。”

　“就是……怎麽什麽人都往方哥面前引， 丟人現眼的。”

　顧雲崢舉著的一杯酒懸在半空， 好不尷尬，一張臉更是微微漲紅。

　他現在也算身家百萬的人了， 在同齡人中， 絕對算得上年少有為， 奈何面對的是一群中年人的降維打擊。

　勞力士大哥也有些訕訕， 但是他身家也就比顧雲崢高那麽一些， 在這種飯局上，實在說不上話。

　就在此時，全酒席的人突然不約而同起身。遠處，顧雲崢經常在地方電視台上看見的，對他而言高不可攀的幾位大佬，正簇擁著一個中年人緩緩走來。

　顧雲崢看見了一張只在百度百科上見過的臉。

　“宋會長！”

　“宋哥！”

　…………

　和對顧雲崢冷淡的態度不同，酒桌上的人紛紛起立，滿臉堆笑，就連剛才倨傲的方成飛也微笑著站了起來，舉起了酒杯。

　要不是場景不允許，這些人恐怕都願意喊宋譯文一聲“爹”。

　顧雲崢也裝模作樣地跟在了最後，淹沒在一片人海之中。在大佬面前露臉的機會可遇不可求，顧雲崢選擇了平常心對待。

　宋譯文揮了揮手，示意大家不必多禮，一張臉像是彌勒佛似的。

　一般人恐怕也難以想象，這名腰圍快100cm的男性竟然也是一位資產百億的霸總。

　宋譯文環視了一圈，突然朝末尾的顧雲崢揮了揮手。

　“小顧，來。”

　此言一出，周圍人的視線齊刷刷地射向了顧雲崢。全酒桌，只有顧雲崢一個姓顧的。

　顧雲崢表情閃過一瞬間的震驚，心跳如擂鼓，頂著偌大的壓力站在了人群的最前面。

　宋譯文微微一笑：“這就是小顧吧，果然是年少有為。”

　同樣的話，從不同的人嘴裡吐出來，效果也是不一樣的。

　比如方成飛的陰陽怪氣，比如宋譯文的飽含讚賞。

　我竟然……也能有幸得大佬的青眼？

　“哈哈哈，小顧大學畢業兩年，做了個網課平台，我不懂這些年輕人的東西，但是還是很厲害的。我也是慢慢一路走過來的，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倒在了最前面的坎上啊。”

　宋譯文拍了拍顧雲崢的肩：“我有個侄子，就在你那個平台工作。加油，我還是很看好你們這些，互聯網產品的。”

　侄子……？什麽侄子？

　他什麽時候認識這麽牛掰的人物？

　顧雲崢的腦海在電光石火之間，閃過了喬禦那張臉。

　“您說的是喬禦老師吧？”顧雲崢微微彎腰，“嗐，也是湊巧。他能看上我們平台呢，是我的福氣……”

　宋譯文但笑不語，舉起了酒杯，一口悶了酒：“好好乾。”

　一邊的方成飛臉色有些古怪。

　他其實才是這桌宴席的主席，但是宋譯文明顯沒把他放在眼裡，而他也顯然不敢說什麽，畢竟之前資金周轉不靈，他還欠宋譯文幾百萬。

　此時，方成飛安靜得像個透明人。

　宋譯文正打算走人，卻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突然轉過了身，樂呵呵地湊到了方成飛身邊。

　“老方啊，最近我兒子想買飛機，缺點錢。你欠的五百萬早點還啊。”

　方成飛是方文清的父親。

　當初兩個小孩玩得挺好，但宋譯文不喜歡方文清，於是勒令宋天宇離那小子遠點。

　但是宋譯文還是怕不保險，正好，那時候方家資金周轉出了點問題。

　於是，宋譯文用借500萬的方式，換來了方文清離他兒子遠點。

　這500萬也借了好幾年了，方成飛也從沒主動說要還過。

　現在嘛，是時候收點利息了。正好，宋譯文最近打算收購方家的工廠，拿來生產點原材料……

　說完，宋譯文不顧其他人驚愕的眼神，施施然離去。

　…………

　宋譯文走了，但顧雲崢卻依然有些暈乎乎的。

　勞力士大哥滿臉震驚：“你是怎麽認識宋會長的？”

　宋譯文是天海商會的名譽會長，也算是新貴裡的傳奇人物，他白手起家幹了20多年，從無到有掙了個盆滿缽滿。

　天海市是全國的經濟大都市，因此商會的入門門檻也極高。

　天海商會的一群人加起來，身家恐怕能過千億。能和這些大佬近距離接觸，是顧雲崢做夢都沒想過的好事。

　能加入商會，背後倚仗的要麽是人脈家世，要麽是雄厚資產。因此方成飛一個小小的會員，也在酒桌上受到熱捧，哪怕天海商圈內已經隱隱約約有把他除名的傳言……

　但是現在，這群人熱捧的對象顯然換了。

　顧雲崢不會怪這群人趨炎附勢，隻覺得臉上有光。

　很多人對他和宋譯文的二三事感興趣，但是顧雲崢清楚，他只是借了喬禦的光罷了。

　一個念頭在顧雲崢的腦海裡劃過。

　也許下次見面，該和喬禦談一下改合同了……不就是百分之十的股份嗎，能和宋譯文搭上線，別說百分之十了，百分之四十九，他也肯給啊！

　……算了，四十九太多了，十九不能更多了。

　而另一邊的喬禦，正在進行期中考試。

　因為考9門，這次考試足足需要兩天半那麽長的時間。

　又因為這次是全市統考，每場考試結束，都有不少純正7中學渣陷入“我是誰，我在哪兒”的迷茫……

　當然，有這份茫然的，是不包括1班的同學們的。他們佔據了全校最好的資源，有幾位老師甚至是從高三抽調過來的。

　題難一點，才方便他們和其他人拉開差距，證明校長的良苦用心沒有白費。

　麻光輝痛定思痛，用小號請教了喬禦歐巴很多學習方法，他相信這次期中考試他一定能成功逆襲。

　而辛文更是深受刺激，這段時間上廁所都在做練習題，平時上下學都是跑著去的，每天不吃晚飯就為了省下時間學習，一天24小時起碼學習14小時……他發誓，一定不會讓過去的恥辱重現。

　相比之下，喬禦就淡然了許多。

　他保持著平常心，做完試卷就翻來覆去檢查，直到考試結束。

　這一次考試沒什麽風浪，考完以後，學渣們高呼“解放萬歲”，學霸們之間互相開始對答案。

　1班。

　幾名年級前幾的學霸掌握著絕對的話語權，令周圍的學水學民們望而生畏。

　他們對答案時偶爾還會傳來“哎呀，我真的沒考好”“我這道題錯了，分數肯定沒你高”這種矯揉造作的話語。

　“老王厲害啊，這次肯定又是年級第1！”

　“程老師不都看了他卷子嗎，說他考得很好，真的厲害啊。”

　目前還保持著年級第1的王超盛，被一群學霸團團圍住，臉上掛著看似謙虛但鋒芒外露的笑容。

　不知道是誰在此時不長眼地提了一句：“7班那個喬禦呢？有人和他對過分數嗎？”

　王超盛還沒說話，身邊的頭號狗腿子辛文就像是被踩了痛腳一樣，炸了。

　“和他對分數？有必要嗎？反正不可能有王超盛考得的好，什麽時候1班的人也要自降身份，和7班的人玩一塊了？”

　王超盛謙虛道：“其實我也沒考很好，說不定喬禦這次考得不錯呢。”

　“怎麽可能，就他？呵。”辛文面露不屑，表情是毫不掩飾的厭惡。

　回想起喬禦在奧賽班的表現，王超盛其實是真的有些心虛的。

　但是奈何他平時吹牛不打草稿，喜歡拉踩喬禦，曲解真相。

　比如，喬禦做卷子被誇獎，變成了他做卷子被誇獎；他在1中不順，變成了喬禦唯唯諾諾，白浪費一個名額，讓1中的老師不喜，而且1中的同學們也看不上喬禦，說7中不愧是7中，也就這種水平……

　7中的學霸們本來就有些自卑，一聽這話，對喬禦莫名也生出了幾分不岔。

　說得久了，王超盛都覺得自己編得像是真的一樣。

　班上的同學不知道真相，還以為喬禦在1中淨給他們7中丟人呢！在他們了解到的情況裡，喬禦是不可能比王超盛考的好的。

　王超盛估分，這次大約能考到920，這對於班上大多數人來說，已經是個天文數字了。

　他自己也十分滿意。

　他思及此，有些惶惶不安的心鎮定了下來。

　“對……喬禦是不可能比我考的還好的，放寬心，他只有數學好而已。”王超盛自我安慰道，沉浸在“年級第一”的迷夢中。

　麻光輝沒有參與這次討論，上次他隻考了班上十幾名，儼然被排除出了班上的核心團體。

　但麻光輝不在乎。他拿出了手機，臉上帶著微笑，找到了“喬禦”的聯系方式。

　喬禦歐巴麽麽噠：哥哥，你這次考得好嗎？

　喬禦：年級第1沒跑了。

　系統對自己的宿主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於是麻光輝放心了。

　他想了想，繼續道：哥哥，班上的人好討厭……特別是1班的班長，一直在拉踩你！我相信哥哥不是這種人！

　啥拉踩？

　系統一愣，操控著喬禦的社交帳號，詢問：說的什麽？

　於是麻光輝把王超盛的行為省去姓名，簡單概括了一下，最後還記得自己“3班理科美少女”的人設，補充了一句“都是我聽1班的姐妹說的”。

　系統看到這些話，徹底炸了。

　什麽狗王八！

　詆毀它的宿主？就他這水平？！也配？？

　系統冷笑一聲，發送：我知道了，謝謝。

　不好意思，它是喬禦的毒唯。

　系統思考了片刻，在聯系喬禦和自己操作中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選擇了後者。

　主要是，它總覺得，讓喬禦知道自己私自用他的社交帳號的話，會造成很恐怖的後果。

　它的宿主只要學習就好。這些垃圾，就交給它來處理吧！

　喬禦他從不對答案的，對他而言，考完試就是結束，分數基本也是固定的。

　他已經開始琢磨接下來的學習計劃，因為考試，他這周的網課還沒來得及錄製……說起來，現在網課的收入已經到了15萬，離目標還差一半的量，喬禦正在思考要不要用營銷手段促銷一下。

　就在他這麽想著的時候，剛重啟好的手機“叮咚”響了一下。

　喬禦一看，發現發來消息的人，是上輩子的小弟顧雲崢。

　雲崢：喬兒，周末有空嗎？一起吃個飯，順便重簽一下合同吧。

　喬禦：行。

　之前那個合同，兩個人簽得不太嚴謹，顧雲崢甚至都沒要他的身份證，基本就是口頭協議然後草草寫了一下。現在平台逐漸做大做強，的確該重簽一下。

　不過自己目前還未成年的身份，未免過於麻煩。

　喬禦琢磨著，到時候只能把喬月帶上了。

　喬禦正在沉思，宋天宇就從一邊興高采烈地經過，胳膊還搭上陸源的脖子。

　“走走走，終於考完了，打球去！”

　在運動會後，陸源對當初的行徑進行了道歉。

　宋天宇看在他道歉態度誠懇的分上，沒繼續追究。

　一番相處下，宋天宇感覺這人性格還不錯，沒有同班籃球隊其他兩人那麽討人嫌，於是偶爾也跟他一起打打球。

　在喬禦的督促下，宋天宇已經徹底偏離了上輩子的校霸路線，和正常的青春期大男孩沒什麽兩樣。

　兩個少年打他身邊風一樣刮過，生機勃勃，洋溢著年輕熱情的氣息，讓內在其實已經是大齡青年的喬禦微微一怔。

　“宋天宇。”他叫道，然後輕悠悠地抬起眼皮子，“過來，把你做的答案複述一下，我估一下你的分。”

　宋天宇臉上笑容瞬間僵住。

　他松開胳膊，示意陸源先走，自己拿出這次考試的卷子，規規矩矩地坐到了喬禦身邊。

　隨後，就是喬禦不帶什麽情緒的嗓音。

　“錯了。”

　“這道題也錯了。”

　“還是錯了。考試前有道類似的題，不是和你講過嗎？”

　宋天宇底氣不足地小聲道：“……我沒聽懂嘛。”

　“沒聽懂那你還點頭？”

　“那時候太晚了，我怕你會困。”

　…………

　陸源抱著籃球站在教室門口，目瞪口呆。

　他爹是一公司的小領導，在外也有不少人奉承。

　別看某些中年男人在外看起來厲害，但是在家裡，只要他媽一發話，他爹就乖得不得了，只差趴在老婆腳邊搖尾巴。

　不知為何，在陸源心裡，宋天宇的形象微妙地和自己父親重疊了。

　就在他抱著球這麽想著的時候，教室門口突然一陣騷動。

　陸源轉過頭，發現有個戴著眼鏡的少年，手裡拿著一個文件袋，從樓梯口走來。

　他走路的步調很優雅，讓陸源想起之前看的動物世界紀錄片裡拍攝的獵豹。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穿著1中校服的人，怎麽能堂而皇之地走在7中的走廊上？

　有著這樣疑惑的人不在少數。

　不少人的視線都看向了這位來客，眼神探究，隱約有些排斥。

　但楚西寧對此絲毫沒有感覺，或者說，哪怕是看見了，他也不在乎。

　明明是闖入他校領地的外校人，楚西寧卻像是行走在自己的學校一樣，悠然自在。

　他最終停在了高一7班的教室門前。

　楚西寧推了推眼鏡框，對著面前抱著籃球的少年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請問，喬禦是在這個班嗎？”

　那瞬間，陸源只有一個想法——

　媽的，1中有人來砸場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