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論文冊上印的都是“基因實驗室”的名字， 喬禦倒也不是很擔心立馬就被拆穿。

　更何況拆穿也沒關系。譚子睿本來就是基因實驗室的主任。

　海倫拿著厚厚的論文冊，表情有些震驚，也有些茫然。

　似乎難以理解， 之前在基因治療研究所說自己江才郎盡、做不出實驗的譚教授， 怎麽一回國就變了。

　而喬禦則繼續道：“譚主任，現在不是追究邁克打了你的時候。等會國家會派專門的律師來處理。您先跟我走吧，馬丁·埃文斯、霍爾曼·萊因哈特、威爾遜·F·賽文特都在等您去答疑解惑。”

　一邊正捂著腰子裝柔弱的邁克驟然抬起頭：“是冷泉港的那幾位教授？”

　這次行業交流會就在冷泉港的外港會議中心召開的， 在這裡， 見幾位冷泉港的教授好像也不是什麽難事。

　但事實上， 卻難如登天。

　教授們是出了名的神出鬼沒，因為年紀大了， 也不愛社交。

　能入他們法眼的外界學者，要麽和他們一個水平， 要麽就是備受看好的明日之星……

　喬禦口裡的三位學者，都是歷屆諾獎的獲獎者，平均年齡七十七歲。

　這輩分、這資歷， 想甩誰臉色， 都是沒問題的。

　之前，邁克曾代表康橋大學基因治療研究所，對馬丁教授發出邀請，希望能得到對方的一些指導。

　他本以為，馬丁·埃文斯怎麽說也是英吉利人， 會給出一點回應。沒想到對方壓根不理他，連回信都是助理幫的忙。

　喬禦含笑道：“是的。”

　說完， 正色道：“譚主任、喻教授，請跟我來。”

　來自華國基因實驗室的科學家們大步離開，留下海倫和邁克在安保室內互相攙扶， 表情茫然。

　一關門，喬禦臉上的笑就沒了。

　喻寒溪十分震驚：“你川劇變臉呢？”

　譚子睿則是問：“真的能見到冷泉港實驗室的教授嗎？”

　喬禦想了想：“可以的。不過我不知道他們還有沒有走。”

　當然，如果走了也是不要緊的，他這裡還有幾位教授的聯系方式。

　為了以防萬一，劉二去找了外交部和律師，喬禦身邊只有劉一跟著。

　片刻後，劉一走了回來：“報告喬主任，走了。”

　那就不用回去了。

　喬禦平靜道：“回酒店吧。”

　對方平靜的態度，並沒有讓譚子睿放心下來，反而有些發怵。

　這種感覺就像是他小時候和外面的小孩打架，打完後被老師叫了家長，然後走在回家的路上。

　完全猜不到等會關起門後，家長是會誇他打的好，還是把他吊起來打一頓……

　當然，喬禦應該不至於把他吊起來打一頓。

　畢竟大家都是成年人，這樣委實有些變態。

　在到酒店後，果不其然，喬禦讓戚教授先回自己房間，留下了喻寒溪和譚子睿。

　“說吧，怎麽打起來的？”

　要複述自己失敗的人生經歷，對譚教授來說是件非常丟人的事情。

　但譚教授還是複述了一下從結婚到離婚七年時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邊，喬禦還沒說話，喻寒溪的拳頭已經硬了：“狗日的，早知道剛才應該多踢兩腳。”

　喬禦托著下巴，思考片刻，問：“你和索菲婭做親子鑒定沒？”

　“沒有……”譚教授歎了口氣，道，“我實驗室裡自己做的，沒去專業的機構。也沒告訴索菲婭，怕她傷心。”

　“很好，也就是說你不僅頭頂綠了，如今還要每個月給你的前妻支付月收入的百分之三十作為索菲婭的撫養費，並且已經堅持一年。”喻寒溪鼓起了掌，起立，大聲道，“下面，有請男德班優秀畢業生譚子睿同學上台發言，讓我們掌聲歡迎！”

　蘋果手機裡的siri接受到了這一指令：“啪啪啪啪啪啪。”

　譚子睿：“……”

　喬禦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一般情況下他不會笑。

　喬禦抬起手，擋住了自己的下半張臉：“噗嗤。”

　譚教授委屈的像是要哭了。

　喬禦問：“既然如此，那你想要索菲婭的撫養權嗎？我這裡有律師，可以幫忙打官司。送到教會學校讀書，可以證明母親沒有盡到撫養責任。”

　“可是……”譚子睿的肩膀垮了下來，“我想過，但是到時候說孩子不是我親生的，那就什麽理由都沒辦法了。而且我現在在華國，索菲婭長相是標準的日耳曼人長相，我怕在國內也沒辦法讓她開心。”

　譚子睿就是作為外國人，在外國長大。

　哪怕是號稱包容自由美利堅，在對待外國人的時候，態度也是有微妙差異的。

　文化差異並不好克服。

　喬禦：“你在想什麽呢。或者你覺得自己沒辦法成為一個好父親？而是讓她留在親生父母那裡，讀教會小學，幸運的話，成績好，上公立中學，然後艱難地去考大學；不幸運的話去讀職業中學。

　“而且，我不知道國外如何，我隻清楚，如果是國內的話，姑娘們在成長過程中，受到的誘惑是相當大的。有壞小孩會慫恿她戀愛，用結婚為幌子騙她打胎；父母會告訴她，你不用太努力，差不多就行。於是有些傻乎乎的會信以為真，幸運的會幸福安康過一輩子；而不幸的那一批，會發現自己完全沒有力量去反抗生活。

　“你要在一邊眼睜睜的看著嗎？”

　譚子睿脫口而出道：“不行！”

　喬禦：“所以我支持你打官司。而且你在康橋大學那邊，可能已經被蓋上了ED陽痿綠帽俠的印章；再來一個心胸狹窄想搶撫養權的帽子，也不算什麽。”

　他盯住了譚子睿的臉，嚴肅道：“我可以給你開一個月事假，讓你處理這件事，如果海倫不同意，你就用代筆的論文威脅她。看看她是要女兒還是要自己的學術成就，不過我估計她多半會選擇後者，”

　譚教授充滿疑惑：“可是，我沒有證據。”

　“你電腦帶了嗎？”

　“帶了。”

　“給我。”

　譚子睿回了趟自己房間，把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拿了過來。

　喬禦放到了一邊，淡淡道：“好了，明天還給你。到時候就有了。”

　譚子睿神情恍惚地離開了喬禦的房間，頓時覺得這個年輕人好像更加深不可測起來。

　雖然喬禦懂很多東西，但是畢竟知識的海洋是廣闊的。

　他並不懂文件修複等相關技術……

　但是他有系統。

　喬禦問：“系統，把當初相關的證據找回來，要多少分？”

　系統：“1000。”

　喬禦震驚了一下，怒道：“你搶錢呢？”

　雖然他已經還完了當初的積分貸款，但是並沒有改變這種摳搜的毛病。

　系統也淡淡道：“你也可以選擇不裝這個B。”

　喬禦：“……”

　系統它變了。

　最終，這筆生意在喬禦的死纏爛打之下，以995積分成交了。

　上輩子他叱吒商圈的時候，號稱華國當代諸葛亮，舌戰群儒不在話下，大名令其他談判代表聞之色變，如今和系統扯皮半個小時，竟然隻換來了9.95折，真是令人唏噓。

　但喬禦還是滿意了。

　現在才下午三點，他準備看看新鮮的論文，現在華國國內還是午夜，等晚上他可以給宋天宇打個電話，跟他說句早安。

　手機在此時響了一聲。

　喬禦打開一看，發現是李漢卿發來的短信。

　幾年前住院，他和李漢卿交換了聯系方式，不過兄弟倆實在沒太多話說，僅限於逢年過節互相祝福一下。

　如今並不是什麽節日，國內的春節也還有四五天。

　而且短信的內容也莫名其妙。

　推薦他去看書，還是文學作品。

　喬禦第一反應，是李漢卿那裡出了什麽意外，正在向他求救。

　結果對方很快打來了電話。

　喬禦選擇接聽，李漢卿的聲音很低：“哥。”

　“嗯？”

　電話那邊，傳來了李漢卿的呼吸聲，呼吸不一，時輕時重。

　李漢卿問：“……你有什麽心願嗎？”

　“心願”這個詞對喬禦來說，有點陌生。

　他從來不會把夢想和願望掛在嘴邊，也沒有特別執著，想要得到的東西。

　喬禦認真思考後，回答：“沒有。我已經很滿意現在的生活。”

　李漢卿說：“那挺好的。我的心願是，你能健康、幸福的過完這一生。”

　喬禦的心沒有來的一慌：“李漢卿？你還好吧？”

　“我去天海的機票都訂好了，我本來以為今年可以和哥哥過春節的。”

　喬禦的視線挪向了自己沒有握著電話的那隻手，發現它正在打著輕顫。

　喬禦回答說：“……今年可以的。”

　李漢卿笑著說：“是嗎，那我等你。很晚了，我睡了。”

　說完，也沒等喬禦回答，他掛掉了電話。

　喬禦感覺有什麽東西斷掉了。

　而自己抓不住。

　毫無征兆的，他低下頭，大滴大滴的淚控制不住的湧了出來。

　心臟疼。

　但又不是痛的難以忍受，更多的是一種物傷其類的悲哀。

　李漢卿比他小幾歲，今年應該才24。

　上輩子，他也是這個年齡走的。

　喬禦問系統：“他是不是……去世了。”

　系統沉默許久，回答道：“請您節哀。”